六十三
      
          好端端的保护华南虎的趋势,被“奎奎”这一口咬脱了轨道,也让政府部门和
      国际组织陷入尴尬和两难的境地。
      
          现场已经证明这不是偶然的遭遇,也不是一时兴起。“奎奎”显然有预谋,它
      伏击了彭渊。
      
          可它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咬了他又放了他?为什么还尾随了他一段路?
      是猫科动物的好奇心和戏谑性格作祟?还是食肉动物的哲学思考?
      
          再或是毫无逻辑和章法的捣乱?“奎奎”的行为难倒了专家。
      
          考察组根据林教授的提议,带帐篷住进了深山。
      
          他们需要高密度的跟踪调查,尽快查清“奎奎”袭击人的原因,他们也需要守
      在一线,怕武警小分队遇到意外,反应过度,伤害这两只虎。
      
          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躲避跟屁虫似的记者。自从老虎咬人的消息走漏出去,
      一窝蜂来了大堆的采访者,实在让他们难以应对。
      
          “咔嚓咔嚓一咔嚓”,半夜,帐篷里的龚吉又被“大剪刀”剪醒了。
      
          听得脑子发痒?他最恨这种想唱就唱的虫子。他自己的屋子后窗外就住着一个,
      每晚安静下来。就来剪他的睡梦,聒噪得他睡不了一个囫囵觉。
      
          “大剪刀”是他自己命名的,因为他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玩意叫什么,可
      能是特大的山蟋蟀。或者是蜊蜊蛄。
      
          被剪醒的龚吉心里咒骂,睁开眼就觉得好玩了。三只萤火虫在帐篷里飞舞,小
      家伙亮得很,忽明忽灭,煞是好看。估计是帐篷的纱网门帘空隙大。小萤火虫钻了
      进来,这倒好,给龚吉的上空造出一个童话世界,让他忘却了对“大剪刀”聒噪的
      憎恨。
      
          龚吉的眼珠滴溜溜转,追踪着萤火虫飞行的轨迹,凡是半夜一醒,脑子最好使,
      白天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事,这会儿都能觉悟。
      
          一个灵感忽然产生了!彭渊不是本地人,而且看上去还不像个好人,他会不会
      是给“祖祖”下套的人。遭到了“奎奎”的报复?
      
          这个念头一出,龚吉睡不着了,在气垫上翻来覆去烙烧饼,最后干脆爬起来,
      找嘉尔去了。
      
          龚吉钻出帐篷,惊讶地咧开了嘴,银亮刺眼的月亮从树枝间露出,你很难相信
      那是月光,光线之强。怕紫外线的女孩子要打遮阳伞。
      
          他们的帐篷扎在一条水沟边,灌木丛覆盖的水沟内,萤火虫如星灿,一团一团,
      谁家高考学生要为省电。可以钻进去看书。
      
          龚吉轻轻接近嘉尔的帐篷,想先弄个恶作剧。吓唬一下她。忽然问,天崩地裂,
      爆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虎啸,龚吉惊了个趔趄。
      
          我的天,这声音是“奎奎”和“祖祖”的,充满着愤怒和不祥,一声比一声暴
      烈和凄惨。林教授和斯蒂文拎着裤子就跑出来了,大惊的他们,一时都懵得找不着
      北。
      
          “What‘s happen?What’s happen?(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斯蒂文急得忘了说中国话。
      
          “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声,虎啸声几乎撕心裂肺。而且瞬间由高亢中滑落。
      老虎中枪了!
      
          “一定是武警分队遭遇老虎了,”林教授急扯白脸:“快制止他们,别叫他们
      乱开枪!”
      
          赵队长举起枪,鸣了两枪,近距离的枪声在森林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得附近树
      上的鸟吱喳乱飞。
      
          嘉尔最后一个出来,头发还盖着一只眼。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刺一般朝虎
      啸的方向跑。枪响的地方不远,只隔一座山峰,所以他们还都跑得到。
      
          那是跑吗?更像是戏剧舞台上武生的跟头串子,前滚翻、大马趴、马车轱辘、
      嘴啃泥,一个接一个,连滚带爬、前赴后继,人都成了泥猴子。至于衣服里钻了几
      只山蚂蚁,几条旱蚂蟥,都不去数了。
      
          万幸没有间隔三五座山峰,不然他们中非累死一两个。
      
          那是一个海拔1200米左右的半坡。山呈半躺,弥勒佛肚子一样,坦出很大的漫
      坡,相当宽阔。
      
          由于日照和雨水充足,植被茂密,每平方米聚集几十种植物,相互依存,也给
      草食动物提供大量的食物。
      
          这里是野生动物的乐园。也是老虎的主要活动区和游猎区。
      
          夜幕中,树干笔直高大的豹皮樟犹如天柱。
      
          撑着苍穹,架起森林圣殿。有着数百年的树龄的它们,见过多少弱肉强食,猎
      杀和搏斗,却没有见过森林之王受难,在高一声低一声的虎啸中,树身瑟瑟颤抖。
      
          当考察组成员冲进樟树林。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来气,他们顺声音照过
      去手电,顿时都被一幕惨象惊呆了。
      
          豹皮樟下,膝盖高的吉祥草被压平了。强壮的雄虎“奎奎”匍匐在地,一根钢
      丝绳套牢脖项。深深勒了进去,它背上还有明显的枪伤,伤口朝外喷着血泡。树下
      都是血迹,把倒伏的吉祥草粘成一撮一团。一圈一缕。
      
          “奎奎”似乎已筋疲力尽。伏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当龚吉不顾一切跑过
      去时。“奎奎”突然跃起,张牙舞爪地发出怒吼。可它没跳多高。就被钢丝绳拽了
      下去,怒吼声直转为痛苦的哀嚎。
      
          斯蒂文扑倒了龚吉,把他摁在地上,这个老美的五官也都气得挪了位置。看上
      去是要宰了龚吉。
      
          “放手,你个混蛋!”龚吉大吼:“我要去救‘奎奎’,它快要死了!”
      
          斯蒂文死死地摁住狂怒的龚吉。他回骂着:“你才是混蛋,那钢丝绳会勒断‘
      奎奎’的脖子!你知道吗?”
      
          嘉尔一把抓住龚吉的胳膊:“龚吉,别闹了,听斯蒂文的。”
      
          龚吉不挣扎了。可身体不停地发抖,不间断地抽搐,像发了羊角风。
      
          他躺在吉祥草丛里,仰望着樟树间冰雪般的月光,眼泪顺脸而下,几乎灌满耳
      朵。“奎奎”完了,这回完了,那满地的血告示它逃不过这一劫。龚吉只觉得天旋
      地转,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考察组的人都哭了,嘉尔用手机发出求救,让基地速派医生带麻醉枪来。她声
      音哽咽得让对方听不清。差点耽误事。
      
          这等待的几个小时中,他们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哭泣。一头华丽雄壮
      的中国野生虎,就这样毁了!
      
          他们听得到它痛苦的喘息。一声比一声低微。他们看得见它背上伤口冒出的血
      泡。一个比一个小。“奎奎”的生命之火在熄灭,在耗尽,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略
      有接近的动作,它依然奋力吼叫和跃动,双目似电闪。
      
          附近的一支武警小分队接到通知。最先赶了来。他们带有麻醉枪和药箱,麻醉
      了“奎奎”后,人们跑过去,忙着给老虎止血和包扎,虎血接了几大茶缸,汇总有
      一脸盆。
      
          那根罪恶的钢丝绳几乎勒断了“奎奎”的喉管,可人们没有能剪断钢丝绳的工
      具。急切中,武警带队的少尉用枪朝钢丝绳射击,打断了它,才把“奎奎”连脖子
      上的钢丝圈抬上担架。
      
          朝山下走的时候,基地的医生也赶了来,他就地又为“奎奎”检查了伤口,注
      射了药物。医生说“奎奎”的两处伤都非常严重。需要紧急手术,当地的条件根本
      不够。而“奎奎”也不可能再朝外地转移。
      
          听了医生的话。嘉尔和林教授商量了一下,立刻打电话给杭州方面,说明情况,
      要求紧急支援。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