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学期刚开学的第二天,张六儿便怒气冲冲来到学校找田缨。他那只独臂的力
      气出奇地大,一把揪住田缨的衣领,像一匹发怒的母狼,大声喝问:“你这畜牲干
      的好事,你说怎么办?”
      
        “书记,什么怎么办?”田缨满头雾水,拼命的用手去掰张六儿揪住自己衣领
      的手说,“书记,到底是什么事,你松开手慢慢说嘛!”
      
        “你狗日的装孬,自己干的好事还不知道。”张六儿突然松开手,顺手在田缨
      脸上打了一个耳光。“平时看你一表斯文,谁知你竟是一匹人面兽心的狼,竟然敢
      骑到我张六儿头上撒起尿来了。”
      
        这时,番薯也赶来了,手里还拿着根绳索。有些学生一见这阵势,有的吓哭起
      来。
      
        田缨压根儿不明白张六儿今天为什么会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怕吓着学生,田缨
      强忍着说:“书记,有什么话咱们找个地方谈,千万别把学生们吓着了。”
      
        张六儿将田缨狠狠向后一推,说你狗日的马上到我家来,今天要不给我个交待,
      我非剥了你这驴熊的皮。说完,转身走了。
      
        田缨让学生们自习,然后在番薯的仇视之下朝张六儿家走去。
      
        张六儿坐在饭桌前抽烟,见田缨进来,立即让番薯把大门关上,将田缨捆了。
      
        田缨使劲挣扎着大声问道:“你们凭什么绑我?”
      
        “凭什么?就凭你是个强奸犯!”番薯说着,对着田缨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田缨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强奸犯?”田缨脑袋“嗡”的一下炸响,“我强奸谁了。”
      
        “你狗日的,死到临头了还在装蒜,我非把你押到公社把你枪毙了不可。”张
      六儿把烟袋往地上狠狠的一摔,站起身来说:“你把我家春禾的肚子都搞大了,你
      还不承认?你他娘的她可还是个没出门的黄花闺女啊,你还让她今后怎么见人?”
      张六儿气极败坏地说到这里,突然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
      
        “你的意思是……是说我强奸了春禾?”田缨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但他突然
      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自己就是那只经人精心谋划后不幸掉进这个圈套的替罪羊。
      他大声争辩和抗议,但此时,他纵然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时张六儿的堂客扶着春禾从厢房里出来,春禾的脸上还在不停的抽泣,嘴里
      一个劲嚷嚷着不想活了。见田缨被捆在院里,张六儿的堂客突然转身飞奔进屋,拿
      起一把剪刀对着田缨的胸口戳过来。田缨本能一侧身,锋利的剪刀深深扎进了田缨
      右胳膊。田缨望着仍没拔出来的剪刀,没有感觉得疼,也没有叫唤。鲜血渗过单袄,
      鲜红一片。
      
        春禾尖叫一声扑过来,一把抱住田缨伤心哭喊:“小田,你没事吧,啊?”
      
        张六儿显然没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张
      六儿说:孩子是你的,你要是答应把春禾娶了,这事也就到此为止,过些时日,抓
      紧时间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你要是胆敢不承认,我立即就把你送到公社,再送到公
      安局,判你小子十年八年的班房。
      
        耻辱比打骂体罚更让人无法忍受,田缨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他一字一句的
      对张六儿说:“书记,我对天发誓,我连春禾一根汗毛也没动过,更别说强奸过她。
      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你小子到现在还嘴硬,是春禾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谁糟蹋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张六儿气得直哆嗦。
      
        春禾一听这话,哭得更加厉害,她一边捶自己那已隆起明显的肚子,一边大骂
      田缨不讲良心。春禾娘见状,赶紧过来抱住她。
      
        田缨气恼难耐,她不明白春禾为什么要这样做戏陷害自己。他大声责问春禾,
      “你说我强奸你,那你就摸着良心把时间说清楚。”
      
        春禾说,你跟我做那事又不是一回两回,我怎能记得这般清楚?但第一回我还
      记得,那天我跟我爹说到学校去帮你洗脏衣裳,刚到那儿,你就把我抱到床上,强
      行把我裤子给剥了。我大声喊救命,你就用枕头堵住我的嘴。完事之后,你见我哭
      个不停,怕我跟我爹娘说起,就一个劲地哄我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还说过些时日
      托人跟我爹说要娶我的,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快活过了就不承认了?
      
        春禾说得有鼻子有眼。田缨这时突然想起就在门栓下葬没两天,春禾突然来到
      学校说要帮她洗衣服的事,原来这事她早有预谋。他心里全明白了。他厌恶地瞪了
      番薯一眼,番薯正得意的冷笑。田缨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跟张六儿说清楚番薯和春
      禾之间的丑事,要不然,这一盆脏水倒在他身上,他永世不得清白。
      
        张六儿听田缨这么一说,非但不信,反而恼怒田缨栽赃陷害番薯。张六儿说:
      “你故事编的挺像,我会信吗?番薯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堂客不说,他还是经过
      部队锻炼接受党的教育多年的革命同志,他的为人我最放心不过,你狗日的想使诈,
      离间张庄党支部,门都没有。你狗东西把我闺女当成婊子了,谁都能睡是不是?你
      这是故意败坏我家春禾的名声。”
      
        张六儿说着,把还在田缨胳膊上扎着的剪刀使劲地拔了出来。鲜血如注,田缨
      这时才感觉到胳膊钻心地疼。
      
        番薯顺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棍,冷不防砸向田缨的后脑勺。只听田缨“啊”的
      一声倒在地上,头部的鲜血顺着耳背流进脖子,淌到地上,惊人夺目。
      
        番薯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对着田缨的身体一阵猛踢,嘴里不停地骂道:叫你
      信口胡诌,叫你信口胡诌。
      
        田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见许久没有动静,张六儿有点心慌,他凑上前来伸
      手在田缨的鼻孔边探了探,呼吸很微弱。张六儿让番薯赶紧去叫小药筒来看看,别
      让人死在自家的院子里了。
      
        小药筒懂蛇药,也会治些常见的伤风感冒,张庄老小的身体要是有哪不得劲,
      也多亏有小药筒这么个“半桶水”郎中。但像田缨如此严重的伤势,他也是束手无
      策。但要不及时止血,田缨的生命就很危险。小药筒让张六儿赶紧找些棉花和菜油
      来。张六儿的堂客说家里有菜油但没棉花。听说田缨出事了,梅娟也随着小药筒赶
      了过来。听说没棉花,梅娟急了,冲进屋里拉过一床被褥,伸手进去扯出一团黑乎
      乎的棉絮团子,放进菜油坛里蘸了蘸,然后跑出来递给小药筒。小药筒将浸润着菜
      油的棉团分成两半,一团按在头部,一团敷放在胳膊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将田缨
      的两处伤口扎起来。
      
        “小田咋会弄成这样?”小药筒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
      这伤口是遭人为重击所致,还算田缨命大,没有当场被打死。这时,许多人都围了
      进来。翠莲在人群里,心如刀绞,可她又不能上前帮上一点忙,只好偷偷地抹着眼
      泪。小药筒示意和尚和二喜帮个手,把田缨背回学校去,被番薯喝住了。番薯说,
      得把这个强奸犯送往公社,让他接受政府的处理。
      
        张六儿为了保全春禾的名节,想制止番薯,但番薯已经把田缨强奸春禾的事倒
      豆子似的倒了出来。
      
        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都认为他是个挺
      好的小伙,没想竟是一只豺狼。还有人朝躺在地上尚不省人事的田缨身上吐口水。
      
        翠莲做梦也敢相信,张六儿番薯他们会给田缨按上一个如此恶毒的罪名,几次
      想站出来为田缨说几句公道话,但最终又缩了回来。她强忍着内心的巨大痛苦慢慢
      退出人群,跑回家里大哭了一场。
      
        小药筒侧目望了望正在一边哭天喊地的春禾,她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哭
      声听起来干干的,很别扭。他心里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这时,番薯对梅娟说,“遇
      上这种事,你这个张庄的妇女委员可要负起责任来,还春禾一个公道。”
      
        梅娟白了他一眼,她向来厌恶番薯总是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跟她说话。梅娟
      走到张六儿跟前,说:“书记,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张六儿说,我脑子也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畜牲。
      
        梅娟说,春禾被糟蹋了,按理说是得让他去蹲班房。但你有没有考虑到春禾的
      将来?这事已经闹出来了,眼下只有让小田把春禾娶了,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
      真把小田投进了大牢,张庄这二十几个学生娃娃怎么办?
      
        “我也是这么想,可这驴熊他死活不答应这么办!”张六儿气恼地说。
      
        “他为啥不乐意?”梅娟追问了一句。
      
        “他说什么也不承认他糟蹋过梅娟,要不怎么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张六儿
      说。
      
        梅娟还想说什么,小药筒扯了扯她的衣袖打断她的话头说,这事儿的确得慎重,
      若是处理不好,春禾这一生可就毁了。
      
        田缨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他疼痛难忍,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一缕暗淡的阳光从狭长的窗户照射进来,没有丝毫生气,浑浑
      噩噩的。他想喝水,这才发现那扇钢筋焊的铁栅栏门,这才明白自己一定是被送到
      了拘禁室或是看守所了。
      
        他艰难地向门口爬去,使劲全身力气向门外喊着:“水,水……水”。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绿军装,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慢腾腾地走过来,鄙
      夷地望了他一眼说:“水没有,尿行不行?”
      
        田缨张着干裂的嘴唇,说:“同志,给点水吧,我的胸口发闷。”
      
        “闷死你才好,免得你这种人渣不但糟蹋政府的粮食,还糟贱人民群众。”那
      看守恶狠狠地说。
      
        完了,田缨彻底感到绝望。一个阴谋,一个圈套,就像一盆脏水倒在了他的身
      上,倒进了他的灵魂,即使他有一万个理由,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他的清白。他不再
      乞求看守,挪移着身体重新回到那个黑暗的角落。
      
        回首张庄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像是作了一场恶梦。这场梦中,更多的只有
      痛苦和绝望,唯一让他在这场梦中继续下来的只有翠莲。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
      是也以为自己真的是强奸春禾的罪犯。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那
      “牛鬼蛇神”的父亲和“社会主义破坏分子”的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是生还是
      死。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不知对错不分黑白的文化大革命何时才
      会真正结束?
      
        翠莲是第二天下午到公社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知道为田缨做什么都是徒
      劳,唯一能救田缨的只有找凌解放书记,求他放田缨一条生路。她跪在凌解放面前,
      恳请他看在自己是烈士遗属的份上,枉开一面。她说她愿意用烈士遗属的名分保证
      田缨是清白的。
      
        凌解放背着手说,凡事都讲证据,春禾的肚子被搞大了这是事实,况且春禾亲
      口认定肚子里的娃娃就是田缨的,你让我也无能为力呀!
      
        翠莲说,小田这个人我对他很了解,他绝不是那种下流的人。
      
        凌解放说:“哦,你怎么对他很了解?他又是你什么人,让你这般不辞辛劳翻
      山越岭到公社来为他说情?”
      
        翠莲这才觉着自己说漏了嘴,不禁一阵脸红。她支吾着说:他是我俩个娃娃的
      老师,张庄和南山坳的娃娃们都等着他回去教识字哩。
      
        凌解放扶翠莲起来,附在翠莲的耳边低声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关键看你是不
      是真心想帮他?
      
        翠莲怔怔地望着凌解放的那张麻子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凌解放顺手把门关上,插上门栓。他高声说,人民政府决不会放过每一个破坏
      社会主义和人民群众生活的罪犯,知道柳魁子是怎么死的吗?不坦白交待问题,最
      后叫人灌了农药,这就是犯罪分子的下场。
      
        翠莲心里一惊,不都说柳魁子是自尽的么,原来是叫人黑了!她觉得心里泛起
      阵阵寒意,很快,就漫过了全身,渗进了骨子里。她战战兢兢地说:“凌书记,那
      你可千万得帮帮小田。”
      
        凌解放漫不经心地剔着牙说,我也不是要置小田于死地,我刚才说了,关键看
      你是不是真心想帮他。
      
        翠莲使劲地点点头,说:只要能放田老师回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凌解放哈哈大笑,说让你陪我睡觉你干不干?
      
        翠莲又羞又怒,她完全没想到这位平时看似正人君子的公社头头会提出这样的
      条件。
      
        凌解放淫笑着说,你也可以不答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定和田缨这小子
      有一腿,他能睡你,我一个堂堂的公社书记为什么不能睡?实话告诉你,安平多少
      女人想让我睡,看不上眼的我还不想睡她呢!
      
        翠莲惶恐地望着色迷迷的凌解放,声音有些发抖:“凌书记,我是烈士遗属,
      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不能对一个革命烈士的遗属动这种邪念。”
      
        凌解放逼上前一步,说:“烈士遗属也是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只要是女人,
      就能睡!不过,我绝不强迫你,你要是不乐意,你走你的人,我办我的事。”
      
        翠莲的心就像一只摔在地上的玻璃瓶,彻底碎了。这天底下还有公道么?想着
      柳魁子的死状,翠莲不寒而栗。终于,她慢慢伸出手,解开自己的上衣纽扣儿。
      
        凌解放止住她说,我话先跟你挑明,放田缨回去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能说服
      他回张庄后要跟张六儿的闺女春禾成亲,否则张六儿闹腾起来,下一回我还得公事
      公办,你听明白了吗?
      
        翠莲流着泪,点了点头。只要田缨平安,她一定会尽力去说服他按照凌解放的
      吩咐办。
      
        凌解放将翠莲放倒在床上,翠莲满脸屈辱的泪水,僵尸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凌
      解放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发泄兽欲。
      
        看守遵照凌解放的吩咐,将田缨从拘禁室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翠莲
      赶紧扶起他,让他靠墙角坐下来。听田缨说要喝水,赶紧从凌解放的办公桌上端起
      水杯喂他。
      
        喝过水,田缨总算有些清醒,见到翠莲,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翠莲没有回答。她扶起田缨,问道:“你能坚持得住么?我么现在就回张庄去。”
      她多一秒也不想在公社呆着,这里就像阎王殿,大鬼小鬼们像是在各个黑暗的角落
      里冲她流着口水张牙舞爪。
      
        田缨点点头说,我还挺得住。
      
        两人相互搀扶,回到张庄,已经是深夜了。翠莲熬了些稀粥,已经是两天两夜
      没沾食的田缨连喝了两大碗。翠莲在一旁看着他,默默流泪。
      
        田缨这才想起问翠莲是如何把他从公社救出来的。翠莲说,凌解放说你必须答
      应娶了春禾,否则,你只有进班房,他也保不住你。
      
        田缨说,我真没做过那种事,要是答应了她,那我岂不是等于自己承认这桩丑
      事儿?
      
        翠莲说,我相信这事绝不会是你干的,但春禾非赖在你头上,你说怎么办?
      
        田缨气愤地说,她肚里的孩子一定是番薯的,我弄不明白春禾不找番薯负责,
      为何偏偏赖我?
      
        翠连说,这世道……唉,就别指望找地方说理了,你知道柳魁子是怎么死的么?
      
        “他不是自尽吗,难道不是?”田缨吃惊的望着翠莲。
      
        “不是,是叫人灌农药死的。”翠莲说,“魏解放亲口告诉我的。”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共产党的天下怎么可能活活逼得一个老百姓家破人
      亡呢?”田缨不停地摇头,他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怕你们遭人黑手,就找到魏解放……”翠
      莲说到这里,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他看在我是烈士遗属的份上,答应先把你放了,
      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把春禾娶了,否则就算他再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小田,你就答应了吧,算是我求你了。”
      
        “不,我不能往自己脸上抹屎。”田缨说,“我就不相信这天底下就找不到一
      个说理的地方。”
      
        见田缨这么坚决,翠莲心里没了主意。为了田缨,她什么都愿意,唯独不能见
      他被别人整死。刚才,她还有意把凌解放糟蹋她的事隐瞒了去,就是怕田缨听闻之
      后更加伤心绝望。天下事有哪一件是能真正公正能辩清事非曲直的呢?
      
        翠莲突然在田缨面前跪下来,苦苦哀求:“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不想看着你也
      被他们黑了,你就看在我和有剩有余的份上,答应了吧?世上没有淌不过的河,更
      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能活下去,日后总会有许多办法。”
      
        泪水涌满了田缨的眼眶,他痛苦的说:“正是因为你和有剩有余,我更不能答
      应他们。”
      
        翠莲哭得更厉害了。田缨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别惊醒有剩和有余。翠连强忍住
      哭声,说:“我相信你的清白,我也知道你不怕死,你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
      遭受这么一点委屈嘛?”
      
        田缨不语,他心如刀割。为了翠莲,为了有剩和有余,为了学校里那些个娃娃,
      他已经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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