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的离开
                        
        阿灵走的那一天,阿文想给他在走之前做一顿像样的早餐。他爱自己的弟弟,
      也只能替弟弟做这样的小事了。
                        
        阿文在那一天的黎明便悄悄起了床,去农贸市场买菜了。因为弟弟喜欢吃皮蛋
      瘦肉粥,所以阿文打算做这个早餐。可因为去得太早了,卖肉的贩子都还没摆摊。
                        
        空空的市场上,惟有三四个卖菜的人家。这些菜农正在冲洗着刚刚收割的新鲜
      蔬菜,张罗着一天生意的开始。
                        
        阿文想起了自己在六年级那个暑假做的生意,那时候他也是早早的来这里占位
      子,早早铺开地摊的。
                        
        阿文蹲在市场旁的一口老井边,等待着肉贩子的到来。
                        
        村子好冷清,父老乡亲们都还在梦中吧。
                        
        阿文眺望着前面这个沉默安静的村庄,影影绰绰的街灯在巷子里亮着。这使得
      他想起了儿时的一些小事。
                        
        阿文在孩提时候,每天起得比谁都早。父母兄弟都还在床上打着呼噜呢,他却
      悄悄地从床上起来,猫手猫脚地跨过父母和弟弟,从床上爬了下来。他把家门打开
      漏出条缝,然后钻了出去。
                        
        早上起来不仅令人神清气爽,连天气都那么凉爽宜人。这个时候阿文爱坐在门
      前的石凳上纳凉,多是在发呆,一直呆到天亮。可他还喜欢跑到祠堂坪来。
                        
        祠堂坪前面有一条小河,小河对面是绞谷厂。
                        
        绞谷厂里面没人住,常年都被荒置着。只有到了谷子收成的时候,几乎全村上
      下的老小都聚集在这里把收成的谷子的谷壳打掉。那时候绞谷厂乃至祠堂坪都堆满
      一担担的金黄的谷粒,绞谷厂里面的人可都忙得不可开交。绞谷厂里的机器没日没
      夜地轰隆隆响着,在那里面讲话得用喊口号的声音。乡亲都是汗流浃背地忙活,阿
      文觉得他们太苦了。阿文不喜欢绞谷厂,平日里里面都是灰尘掩盖的机器,还有簸
      箕那般大的蜘蛛网,以及到处是被遗弃的米糠,透过破烂的玻璃窗,还能看见肥大
      的的老鼠在里面不可一世。
                        
        绞谷厂的旁边则有一间小房子,是间屠宰牲畜的房子,里面有很光亮的铁链、
      冒着寒光的各种刀具、脏兮兮的木版。每日那里面都上演着杀猪的戏。阿文来祠堂
      坪就是图这个地方来的。一般情况下阿文去到的时候猪已经被宰好了,老师傅们在
      那里面拿着锋利的大小刀具分割着猪肉。有时候去得早,阿文便去能听见猪那刺耳
      的嚎叫,声音并不可怕,阿文也同情猪的遭遇,想着它们为什么那么不争气,要被
      人宰割呢?但吸引阿文的或许不是杀猪的事情,而是屠宰房窗口投出来的灯光,屠
      宰房里头挂着一盏灯泡,灯泡亮着,它让整个房子像被塞满了黄金。塞得太满了,
      才从窗口透出一块来。阿文便站在那片灯光下面了,他喜欢那种灯光。
                        
        那时候村子很穷,没有路灯,天亮之前村子都是漆黑的一片,什么东西都像被
      墨水涂刷了。惟有这个屋子亮着灯,把怕黑的阿文拉了过去。阿文之所以喜欢那种
      灯光,因为那金黄的颜色,它似有魔术般让阿文充满了幻想。
                        
        时光荏苒,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长大了,绞谷厂没了,屠宰房没了,灯泡了也
      没了。在这个清凉的早上,阿文重来到当年的这儿,生命似乎经历了一个轮回,又
      回到了起点。所以内心才有那么点沧桑感。
                        
        等了良久,肉贩子的摩托车终于来嘟嘟地开来了。阿文兴冲冲地过去要了些精
      瘦肉,然后买了点葱和皮蛋。便匆匆回家了。
                        
        为了不打搅弟弟的休息,阿文回到家里没开灯,他家里也只有大厅有一盏灯而
      已。他小心翼翼地熬起了粥。什么东西都做得很仔细,他相信着自己熬的粥不会比
      母亲糟糕。
                        
        炉子里的炉火很安静地亮着,里面的柴草不时会发出点声响,除了这个声响,
      屋子一片安静。
                        
        在火炉旁边的阿文心事重重,在暖活的炉火旁边,阿文焦着泪水在炉火的映照
      下给阿灵写了封信。写的是他们风雨同舟的过去,写的是要弟弟自强不息,写的是
      祝他鹏程万里的祈祷。泪水被炉火烘干了又流下,烘干了又流下。
                        
        写完后,把信折好,并把四兄弟儿时的一张合照偷偷放进了阿灵的背囊里——
      可阿灵的背包早已经藏好了他们四兄弟几张儿时的合照了。
                        
        阿灵起得很早,其他弟弟也接连起来了。兄弟情谊难舍难分,待阿灵在我们兄
      弟三人面前吃完一碗粥,说要走的时候,我们都安静地哭了起来,含糊地说了些祝
      福和叮嘱。
                        
        临走之际,阿灵噙着泪水安慰着这三个可怜的兄弟:“别哭!我赚到钱一定会
      回来的,没钱的话就给我个电话或者写信吧。我一定能赚到很多钱回来的。你们在
      家多保重!”这成了他那天在家里最后的一句话。
                        
        阿灵只让我们送到他家门口,在巷子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他开始了他漂泊的
      生涯,我们三人则开始了对他深深的牵挂。
                        
        阿灵留下的那个地址,是那样的遥远,又是那样的亲切,亲切的原因在于我们
      最亲爱的兄弟在那儿,而我们的心也早飞到了那方的天空下。
                        
        阿灵离开后的很长一段的时间,家里的气氛很沉闷。兄弟三人似乎多了许多的
      心事,各个都沉默不语。不经意间却常常地听到;不知道阿灵过得怎么样呢?家里
      虽然只是少了一个兄弟了,却恍然觉得空缺了很多。阿文无法平歇那内心的忧伤和
      思念。
                        
        阿灵自小在家里墙壁上的字画,无不成为了阿文思念阿灵的催化剂。阿灵以前
      用阿文绘画剩下的水粉在阁楼的墙壁上写了“有情可贵”四个绿色的歪歪扭扭的大
      字,因为用水过多,字体上还淌下几道泪来。
                        
        阿文笑话阿灵:“你写的什么东西啊?写错了吧,你想写的应该是与朋友间的
      ‘友情’吧?”于是乎阿文欲要把‘友情’怎么写告诉阿灵。
                        
        阿灵却神秘地对他哥哥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哥,我觉得是不管在怎么
      一个条件下,家人间都有感情是最为宝贵的。所以我说‘友情可贵’。你是这样认
      为的吗?”
                        
        确实,不管怎么一个环境,我们都不能麻木掉我们的心。阿灵的四个大字虽然
      难看如榴莲,却在家里显得香远益新。不管我们身在何方,我想,我们的心都能永
      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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