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中学 　　　　　　　　　　　　　　　　　　 　　九七年八月十五日，我步入了传说中凶神恶刹的中学。为了迎接这一天，我花 了七毛钱买了包飘柔洗发露，没再用洗衣粉来洗澡、洗头了。另外很幸运的是，打 我们这一届起，管理区开始安排校车接送学生上学。中学到村子里也只有三十分钟 的车程。 　　　　　　　　　　　　　　　　　　 　　到中学报道的那一天，小阿文满怀豪情壮志地跨入了校门。 　　　　　　　　　　　　　　　　　　 　　这是个全新的世界，我要在这里过得精彩！而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家庭 的悲苦总如个阴影一样在他身后，有个声音像苍蝇一样嗡嗡响：别惹是生非，与人 和睦相处。所以他行事总是小心翼翼，希望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当然他也会尊重别 人，特别是穷人。 　　　　　　　　　　　　　　　　　　 　　我们知道，小阿文总是有那么点的自卑。但他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人，他总 能给自己鼓劲让自己有勇气，你瞧，他不再为自己的过去而担忧了，像只下山的猴 子，在人群中我行我素起来。 　　　　　　　　　　　　　　　　　　 　　头一回来到中学，发觉学校的面积比我们的小学大了七八倍。初中部三个年级， 每个年级12个班级；高中部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每个班级50人左右。全校 约摸有两千多人。学校的设施很完善，运动场、图书馆、食堂、健身房、小卖部、 宿舍、花园分布在学校围墙里头。绿化也做得非常棒，整个校园掩埋在树木的浓荫 中。春天繁华似锦，夏天绿意黯然，秋天黄叶飘飘，冬天草木凋零，这是一首来自 自然的诗。 　　　　　　　　　　　　　　　　　　 　　有这么间学校我真的好开心和自豪，暗地里鼓励自己：阿文啊，有这么好的一 个环境，你不把学习弄好，是多么可惜的事情啊，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 要怕，一定要加油啊！ 　　　　　　　　　　　　　　　　　　 　　那天来报道的学生很多，来自各个城镇的。从大伙的着装中就能大概看出了他 们的家境。有些学生穿得五光十色的，有些则显得寒酸，“学校不是T 型台，别在 意”，小阿文总是抑制住自卑的意识。 　　　　　　　　　　　　　　　　　　 　　我们大家都从四方云聚到同一片天空下共同求学的，那可是多么有缘分的事情 啊！小阿文多么渴望等待答案：哪个会是我的同学呢？他眼睛放着光彩，像走进动 物园一样，观察起了所有来这的学生。而同村来的伙伴早消失在这人海当中了，大 伙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我却独个儿呆在树下。心里还是很兴奋和好奇。 　　　　　　　　　　　　　　　　　　 　　我出生就扎根在我那小小村庄的乡土中，没怎么来城里，也不清楚城里人怎么 样。以前代表过学校参加写作啊画画啊等之类的比赛来过城里，对城市的见识只是 走马观花而矣。再久远一点，父亲曾经带过小阿文和他弟弟来，但那基本上都是出 入商场啊歌舞厅之类的场所。 　　　　　　　　　　　　　　　　　　 　　后来出乎小阿文意料的是，随着经济的突飞猛进，小阿文的那个小乡村也成了 城市市区的一部分。小阿文这个“乡巴佬”成为城里的人了，悲哀的是，过去的田 园生活成为了他珍藏的回忆，他开始了要在充斥工厂与浓烟的环境中成长。 　　　　　　　　　　　　　　　　　　 　　左看右看，却始终没发现这里的人有传说中的嚣张和不可一世。小阿文在心里 缓了口气，别人可真把学校说成黑帮混战的江湖了，全都是吓唬人的。 　　　　　　　　　　　　　　　　　　 　　小阿文把家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600 多元依依不舍地教到了学校财务处。看 着别人清点着母亲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小阿文突然冒出了个念头：钱里面可不要有 假币啊。而他脑袋里却不时闪现出了母亲辛劳工作的光影，他内心隐隐痛。钱交完 了，对学校的归属感便更加强烈了。 　　　　　　　　　　　　　　　　　　 　　而后接着是分班，阿文被安排到初一七班。这个孩子如脱缰的野兔三两下便按 照地图指示找到了自己的班级。当他走进初一七班时候，他的心里真养了一群兔子， 蹦蹦跳。进入班级看见那么多的陌生面孔，小阿文想着：即将要和这些陌生人成为 同学，并且要朝夕相处三年，这该是多么兴奋的事情。阿文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和 周边的一些同学打了声招呼，便安静坐着。或来知道同村的张秀芬、张丽花也来了， 这让阿文更加兴奋了，他觉得自己好幸运了。可有一点他担心的是：村里的同学都 知道他家穷，他们会在这个世界里传播他的穷吗？阿文总感觉有些眼睛在背后盯着 他似的。 　　　　　　　　　　　　　　　　　　 　　正陶醉在结识新朋友的时候，同学之中不少“哀声叹气”的。阿文感觉有点奇 怪。后来才知道这些同学是在担心班主任，传言带七班的班主任极其严厉。这难怪 让一些娇生惯养的孩子担心着。 　　　　　　　　　　　　　　　　　　 　　听到这个小道消息，阿文并没有担心，反而窃喜，有这么个严厉的老师约束自 己，一定能用功对待学习不敢马虎，这样也对得起期望我成材的家了。再严厉的老 师在阿文看来都是件幸运的事情，只要自己做得够好，有什么老师拿他有辙的呢？ 加油！他对自己说。 　　　　　　　　　　　　　　　　　　 　　当时老师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乖乖地躲了起来。 　　　　　　　　　　　　　　　　　　 　　时老师中等的身材，标准的国字形脸，上面挂这金边眼睛，浓粗的眉毛下面有 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能看见所有学生的小动作。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让人起 敬。抑扬顿挫、从容坚定的谈吐更让人觉得他是个经验老道的教师。 　　　　　　　　　　　　　　　　　　 　　也正是这位老师在往后的风浪一回回将我扑倒之际，是他扶我一把，将我从泥 泞中崛起，给了我春风化雨的关怀。 　　　　　　　　　　　　　　　　　　 　　正式上课前有两个周的军训期。 　　　　　　　　　　　　　　　　　　 　　那时候太阳热辣辣的，军训完我们都成了褐色巧克力捏成的人了。也正因为天 气热，同学们会花钱买水喝，可也有不少的学生花四五元买饮料。阿文真的好羡慕 他们有那么多的零花钱。当然他并不奢望。他自己从家里带来了瓶子装了些水到学 校里头。乡村的井水是那样的甜美。有时候懒得带了，将就着喝学校的自来水了。 城市里的学生告诉我喝自来水很容易闹独自痛，不能喝。阿文脸蛋通红。可他口渴 时还是继续喝，这个孩子是在农村长大的，是在河泊、水库里玩大的，在祠堂里喝 的“糖（塘）水”也不少了，早练就了铜牙铁胃了。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啊！后来还 是少喝了，是因为自来水的味道太让人难受了。 　　　　　　　　　　　　　　　　　　 　　穷人可以轻易真实地表达自己，却往往难于改正过往的陋习，譬如卫生习惯。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文在班级里多了许多的朋友。可他显得很沉默。他 的粤语讲得不好，他能讲很流利的国语和客家话，但粤语却显得有点蹩脚，而同学 的交往都是用粤语的，连同村来的同学都不说客家话了，这让阿文有点郁闷。而自 卑一直像个幽灵一样时时浮现出来。那时候同学的攀比很厉害，比穿的吃的，连自 己骑的饿自行车也要比一比，名目繁乱让阿文有点瞠目结舌。连我的两个同村同学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装扮起来了，好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土气。我也是，可我 有姑姑给的白衬衫和显得有点过时的“百战百胜”，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我用 不着穿梅嫂给我们做的衣服了。可我总觉得少了点是什么——钱。 　　　　　　　　　　　　　　　　　　 　　每每想到在家的弟弟和奔波在外的母亲，内心有着一份温存，我们一家子要同 甘共苦，别人拥有的财富是别人的，我没必要跟人家比，我的母亲和弟弟平安健康 那就是我认为最大的幸福了，其他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好去在惜的呢？ 　　　　　　　　　　　　　　　　　　 　　每天放学回家，弟弟都会追问我在学校好不好了。我会兴致勃勃地将一天所见 所遇的事情告诉他们每个，也将这些故事讲给母亲听，好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我。当然是和母亲从外头工作回来一样，对所有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会埋 藏于心——报喜不报忧。我们都希望家人有更多的开心和希望。而正当我们开开心 心进入中学后不久，不幸的灾难再一次降临到我家。 　　　　　　　　　　　　　　 　　-------- 　　梦远书城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