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其不幸,怒其不争(2)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这可以到劳动仲裁部门去要求补偿,却没有说出口,
      想到这个老实农民自己的表现,我相信他弟弟即使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子,也不敢去
      向老板讨钱的。
      
          在一位贵州籍保安杨永宪充当向导的情况下,我们走进了另一幢民工宿舍。
      
          这是比一般贫民窟还要脏、乱、差的地方,门外地上到处是垃圾和污水,走上
      二楼,楼道十分窄小昏暗,如果两个人走对面,就只得相互侧一下才能通过了。这
      里住着一家皮鞋厂里的许多民工,不足8平方米的住室里,一般都住着两户人家,
      所以屋子里东西满满的,气味也大好闻。
      
          民工宿舍的走廊毫无例外的,这里的女工或是她们的丈夫(男工)都不闲着,
      手中拿着一张皮鞋的面子,用皮线在那里穿来穿去,这实际上是在休息的时候还干
      活,因为她们都得拿计件工资。
      
          我在这里采访了这样两位女工。
      
          一个叫王民翠,另一个叫詹云英,这詹云英是王民翠的小姑子。
      
          两个女人都在木材公司鞋革材料厂当裁纸板工,两人的手都曾负过伤。
      
          王民翠:“我是1991年到这里来打工的,13年了。开始过来时每月只有
      200~300元钱,一天6块。如果过年回家,就扣100元(回家12天,二
      十六走,初八回来)。那是1995年农历12月17号,连做了十五六个小时,
      头晕晕乎乎的,到了12点半,一不小心,上面的刀落下来,把右手切去了4根指
      头。那天是实在干得太多了,早上6点起床,干到了晚上12点,脑子不清爽了。
      你想想,做了多少小时?到温州康复医院诊治,挂了个急诊,住了10天院就出来
      了。”
      
          “厂里给付医疗费了吗?”
      
          “付了,3000块钱,住了10天的院。”
      
          “其他还有什么,有没有医疗事故的赔偿费?”
      
          “没得,他们要给我500块钱,叫我别在厂里干了,打发我回家去,我没要
      那个钱。”
      
          “你不干怎么办?”
      
          “想用500块钱打发我,没门。我赖在这里呗,窝着,95年起到96年,
      半年没得事做。后来,他们没办法,就让我看澡堂、扫地、收澡票,现在一个月拿
      433块。”
      
          说话之际,王民翠的丈夫和他的妹妹也都围上来了。由于王民翠说的是浙江青
      田王民翠与詹云英——嫂子与小姑的手都被砸断过话,讲10句我只能听懂两三句,
      所以她的丈夫在旁边热心地补充着,可是他丈夫的话同样难懂。
      
          我继续问道:“受了这样重的伤,你难道没想着问厂里讨要补偿?找过劳动部
      门没有?”
      
          他们摇了摇头。
      
          “跟厂里说了没有?”
      
          “说了,说了。”
      
          “说什么话了,要求了什么?”
      
          “让厂里给我找个工作,不要辞退我。想花500块就打发我,那是不行的!”
      
          我听明白了,却无可奈何,他们向厂里哀求,只是叫厂里不要开除她们,而不
      是说手断了,需要什么样的补偿。
      
          这时,我看到了那位詹云英,她的手同样是残疾的,便问她的手是怎么了?
      
          詹云英说:“1995年10月18(农历)发生的事,晚上做工没休息,白
      天又干,到中午12点,卷到机器里了,当时机器停了,但手心手背的肉都掉了,
      手上只剩下骨头,被送进了向阳五一医院,住了两个月的院,医疗费是厂里付了,
      但他们不要我了,给了1000块钱,让我回家。我只好回家了。2001年,又
      回来工作了。”
      
          “怎么,厂里发善心了?”
      
          “哪里,正好那个时候厂里招了20多个残疾人,都不是原来厂里的,有的看
      门,有的做其他事。说是免税,福利也报下来了,说全部是残疾人做,其实只有2
      0来个,就把我也叫来了。要不是这样,他们还不会要我。”
      
          “你现在能拿多少钱?”
      
          “500块,是计件工资。”
      
          “你手这个样子,干活岂不是有影响?”
      
          “所以我比别人拿得少,但是有活干总比没活干强点。”
      
          王民翠45岁,詹云英39岁,这两个女人始终没有提到如何为自己维权的话
      题,她们的“一门心思”就是,只要厂里不开除她们,能有一碗饭吃,尽管手已残
      疾,也心满意足了。不过,从她们(包括她们的丈夫)那个老实的劲头,连说话都
      很难说完整,我就能想象到,如果她们走到老板的面前,恐怕就更颤颤惊惊的了,
      是否能说出自己的本意来都很是怀疑。更不用说向老板讨要公道了。
      
          这两个女人呀,是不是闰土的后代?
      
          %%% 他们为什么如此麻木
      
          在云南昆明市的郊区,有一个护福村,护福村真正的村民只有800多人,外
      地到这里来打工、住宿的却有6000多人,是本地人的8倍,而且还有许多的外
      地人在继续涌入。同样的情况,护福村所在的官渡区,常住人口只有56万,而外
      来人口却超过了100 万。护福村最近出了名,这出名并不是这里有什么显赫的事迹,
      而是这里成了丢失民工子女的“专业村”。2001年,这里丢失儿童23名,2
      002年丢失30名,2003年则丢失了67名,2004年,从春节后开始截
      止到4月3日,共丢失儿童21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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