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思忠(3)
      
          艰难曲折文学路
      
          早在初中时期,解思忠就开始做起了“作家梦”。
      
          到县城上初中后,解思忠第一次在阅览室里看到那么多的文学刊物;于是,每
      天课余时间都要去阅览室;而且,自己还订阅了阅览室里没有的《文学知识》等杂
      志。他还经常到离学校不远的新华书店去看书,遇到特别喜欢的便狠狠心买下。这
      些订杂志和买书的钱,都是假期和课余勤工俭学挣来的;而他当时为了省钱,却吃
      着开水泡馒头,连咸菜也舍不得买。
      
          文学书刊看得多了,写作的水平也就相应提高了。从初中到高中,解思忠的作
      文在全班、乃至于全校都一直是佼佼者,经常被老师批上“贴堂”二字,重抄后张
      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给其他同学看;有的还被抄写在黑板上,作为范文讲解。随着
      对文学的兴趣日渐浓厚,他立志将来要成为一名作家。当时,社会上正流行着《青
      春之歌》《林海雪原》等长篇小说;每当他拿起这些厚厚的书时,总忍不住用手反
      复摩挲,久久地凝望着封面上的作者署名,心想:我要是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样一
      部长篇小说就好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解思忠曾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要考取北京大学中文系。
      平时他努力学好各门功课,假期则集中时间专攻文学。他曾利用一个寒假,摘录了
      数百首唐宋诗词,装订成册,取名为《绝妙诗词》,供自己欣赏背诵。他还曾利用
      一个暑假留在学校里,白天勤工俭学,晚上挑灯夜战,钻研古典文学。为了避免干
      扰,独自住在一间堆满课桌椅的教室里——由于进出都得低头弯腰,从课桌椅的缝
      隙中间小心翼翼地钻过去,别人也就不进来了;一个暑假下来,他把从先秦到明清
      的散文名篇摘抄了几大本,并将其中部分篇章翻译成白话文。
      
          然而,就在高中毕业之前,解思忠却突然改考理工科,原因是担心家庭出身会
      影响录取。在当时那个“极左”年代里,家庭出身不好的考生往往会由于“政审不
      合格”而被剥夺录取资格;即便能合格,在录取时也不会一视同仁,尤其是全国重
      点大学和文科类专业。他想,自己虽然一直准备报考文科,但数理化成绩在班上也
      是名列前茅,如改考理工科,反而更有把握考取全国重点大学;而且,学理工科并
      不妨碍自己将来实现当作家的理想——他曾在一本介绍俄罗斯作家的书中看到,有
      位作家同时也是工程师。
      
          进入大学后,解思忠在紧张的学习之余,仍然保持着对文学的爱好与追求,课
      余时间经常到图书馆去看书、借书。“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尽管绝大多数文学作
      品被视为“封资修”而遭禁,学校和社会上的图书馆都被关闭,书店里也几乎买不
      到什么书,但他还是想方设法地借阅了大量的人文著作。1967年9 月,正当“文化
      大革命”处于高潮的时候,他在北京的大姐家住了一个月,每天闭门读书,把《鲁
      迅全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并摘抄了一本语录;从那时起,他不仅对鲁迅先生
      深刻的思想佩服之至,还开始对国民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参加工作后,在秦岭山区的艰苦环境中,解思忠又把文学当作自己的精神寄托。
      1973年春节放假后,解思忠留在工地值班;期间在他的生活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
      是儿子出生了;二是他自己立下了创作一部反映建筑工地生活长篇小说的宏愿,并
      以诗言志,题为《读〈孟子·告子下〉》:“舜本农夫,躬耕畎亩;傅说为相,举
      于版筑。考其根由,俗子凡夫;何以玉成?艰难困苦。食无求饱,居无求安;自强
      不息,大行不偏。君子酬志,十年未晚;不鸣则已,一鸣冲天。”——10年之后,
      他创作的另外一部长篇小说终于被出版社采用!
      
          当时,虽然还处在“文化大革命”中,文学园地依然荒芜凋零,却不再是前几
      年那种只有几个“革命样板戏”的状况,已有几部长篇小说问世,有些省级文学刊
      物也陆续恢复。解思忠为了赡养老人、抚育孩子,自己每月只留用十几元钱的生活
      费,却还是咬咬牙,把当时的文学刊物几乎都订了,以致于邮局还以为他是在为单
      位阅览室订杂志。在矿区施工期间,工地上只有一份《陕西日报》;他经常吃过晚
      饭后,骑自行车颠簸十几里山路,到厂区的阅览室里去看报纸,然后披星戴月地摸
      黑回来。
      
          时过不久,解思忠调到厂区施工,住宿条件比矿区改善了许多;但为了业余时
      间少受外界干扰,他主动要求住进一间别人都不愿意住的宿舍——孤零零的四面都
      是外墙,可谓“夏暖冬凉”,而且只有五六平方米。他在里面支了张床后,连张普
      通的桌子也放不下,只好用木板钉了个简易的小桌子;写作时,就坐着小板凳,佝
      偻着腰趴在上面;写得累了,便直起腰来,捶打捶打后背,看看桌上儿子的照片。
      
      
      
          经过两年笔耕,解思忠终于完成了一部约30万字的长篇小说;投寄到北京一家
      出版社后,便如同泥牛入海。他借调到京参加首都国际机场建设后,就去出版社打
      听书稿的消息;这才知道当时每出版一部长篇小说,都要经过中央主管意识形态的
      某位领导人审读批准,而且全国只有这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每年也就是一两部。
      他看出版无望,便把书稿带回来,锁在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
      
          此后,每当解思忠打开抽屉,目光接触到书稿时,心便隐隐地被刺痛一下;他
      既没有勇气再去翻看,也舍不得扔掉——它毕竟凝聚了自己两年的心血,给过自己
      美好的希望。“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后,他的情绪异常低落;经过一番痛苦的思
      索,决定放弃文学创作,并把书稿扔进了房后一条靠近农田的小水沟。谁知几天之
      后,那部书稿却像投水自尽者一样漂浮了起来;他将书稿捞起来后和砖头捆在一起,
      再次扔了进去。近10多年来,他虽然不断有新作问世,却对这部书稿总难以忘怀;
      每当乘坐飞机在首都机场起落时,都忍不住会遥望停机坪北面的一座楼房——它后
      面曾经有过一条小水沟,那里埋葬着自己的第一部书稿。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解思忠再次萌发了创作的欲望;经过一番论证,他决
      定以方志敏创建赣东北革命根据地为题材,创作一部长篇小说。之所以选取这一题
      材,一方面是这种历史题材的作品一般不会由于时间长而“过时”——他已做好了
      打持久战的准备;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方志敏本人的敬仰——他不仅是一位革命
      烈士,还是一个热爱祖国、忠于信仰、有节操的知识分子;不仅是共产党员的楷模,
      也是知识分子的楷模,是做人的楷模。2001年,这部长篇小说出版后时过10多年,
      方志敏研究会成立时聘请解思忠为顾问;在2002年的年会上,他作了一次题为《重
      精神重操守》的演讲,对方志敏精神进行了颂扬。
      
          创作历史题材作品,首先得搜集资料。然而,当时一些诸如《红旗飘飘》《星
      火燎原》这样的革命回忆录,在“文化大革命”中封存后还没有解禁,北京只有两
      家图书馆能借阅到这类书籍报刊:一家是地处北海的北京图书馆,另一家是地处国
      子监的首都图书馆;这两家图书馆都得凭单位介绍信借阅,而且还不许将书籍报刊
      带出阅览室。当时,解思忠上班和居住都在远离市区的首都机场工地,于是就选择
      了较近的首都图书馆;即便这样,从首都机场乘公共汽车也得近两个小时。由于施
      工任务紧,工地两个星期才休息一天,只能利用这一天休息日去图书馆借阅。
      
          从1976年10月到1977年10月的这一年时间里,解思忠几乎每个休息日都是在首
      都图书馆的文史资料阅览室里度过的。每次他都是图书馆开馆时就赶到了,借到书
      后便快速摘抄,中间除了上厕所几乎不休息,直到闭馆时才离去。由于连续紧张地
      抄写,手指关节酸痛难忍,不得不抄写一会儿就停下来舒展一下手指。阅览室里有
      个供读者饮水的开水桶,他每次去都带着干粮和一个喝水用的杯子,午餐就是边吃
      干粮边喝白开水。当时到图书馆借阅书刊的读者还非常少,文史资料阅览室经常就
      只有他一个人,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也大都是老者。他这样摘抄了大约半年时间后,
      终于感动了管理人员,破例允许可以把书借回去抄;这样一来,速度便大大加快。
      当年他摘抄的资料累计有上百万字,至今还保存着舍不得丢弃——它毕竟记录着那
      些日子的艰辛!
      
          经过种种曲折,真正进入创作阶段,已是在调入建设部之后。白天,解思忠得
      坚持八小时坐班,下班后还要忙家务,晚上九点钟左右才开始写作,一直到深夜。
      在灯下熬过了近千个夜晚之后,终于完成了30万字的长篇小说《血染东南》,这时
      已是1983年底。在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只在除夕夜看了电视转播的春节晚会,
      平时是不看电视的;星期天和其它节假日,也几乎全都是投入写作。他在《素质与
      命运》一书中曾这样描写自己当年夜间写作的情景:
      
          夜深人静时,有时写得累了,我便稍事休息,靠在藤椅背上,向窗外望去——
      周围漆黑一片,万籁俱寂,如同几年前我夜居秦岭大山的感觉一样。有时,我写得
      头痛脑胀,就用双手使劲地抓挠着头皮,这时,头屑和落发便会纷纷落下;等头屑
      和落发密密麻麻地覆盖住稿纸上的字迹时,我才用手将这些头屑和落发扫成一堆倒
      掉。还有的时候,我实在写不下去时,便呆呆地面对桌上的镜子,望着自己皱纹集
      结的眉头和因充血而红丝密布、微微胀痛的双眼。由于长期的劳累和睡眠不足,我
      的面容迅速衰老,头发大量脱落,左眼球也因长期充血而残留下一处云翳。
      
          《血染东南》书稿投寄到中国青年出版社后,很快便被采用(后因责任编辑调
      至中国工人出版社而转由该社出版);据出版社介绍,他们每年收到的自然投稿大
      约四五百部,而从中选择出版的只有一两部。为了尽快出版,出版社替解思忠向单
      位请了几个月的创作假对书稿进行修改。由于创作素材完全来自于书籍报刊,为了
      弄清楚一些问题,在书稿修改期间,他还利用出差到赣东北做过采访。
      
          1984年秋,就在完成《血染东南》书稿第一次修改之后不久,解思忠又投入到
      第二部长篇小说《古都埋情》的创作。这部小说取材于上世纪二十年代革命者高君
      宇与女诗人石评梅的爱情悲剧——世称“高石之爱”。“生不能作同室亲,死后当
      为同穴尘”的“高石之墓”,至今仍保留在北京陶然亭公园供后人瞻仰。
      
          1986年夏,解思忠刚完成《古都埋情》书稿的修改,又投入到长篇传记文学《
      亡灵忆旧录——刘大白传》的创作。诗人、教授、贡生、和尚、辛亥义士、报馆主
      笔、流亡政客、五四闯将、教育部次长、寻常百姓……编织成传主刘大白奇异瑰丽
      的一生;他毕生寻求解脱,最终形成“充分享受生命福,又充分使用生命力”的人
      生观。
      
          1989年冬,解思忠又应出版社之约,创作了长篇论说性报告文学《唤醒沉睡的
      土地——当代中国土地市场纪实》。
      
          上述4 部长篇文学作品,在4 年时间里陆续出版——平均每年出版一部。周围
      的人看解思忠每天照常上班,却不断有作品问世,觉得不可思议;他解释说,其实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就是把业余时间尽可能地利用起来罢了。20多年来,
      他的这种生活方式基本上没有改变——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休闲娱乐活动,大部分业
      余时间都投入到读书写作之中。
      
          这几部长篇文学作品虽然都获得了好评,在当时图书发行进入低谷的情况下很
      快销售一空,但相比之下,《唤醒沉睡的土地——当代中国土地市场纪实》一书花
      费的时间和精力最少,而社会反响却最大,尤其是在内地和香港的房地产业界。这
      一方面得益于土地使用问题10年前还是社会关注的热点问题,而当时他正在建设部
      任法规处处长,在资料与信息方面占有优势;同时,也显现出他在“论说”方面的
      潜力——这一点已为他后来在学术著作方面所取得的成功所证实。
      
          《唤醒沉睡的土地——当代中国土地市场纪实》出版后,《重庆房地产》杂志
      全文连载;《深圳房地产导报》杂志总编辑不仅亲自撰写书评,还购买了1000册向
      香港房地产业界人士广为赠送;《中国建设报》也发表书评指出:“这本书的‘难
      能’之处:一是这本书无可回避地要就一些在政治上、理论上很难把握又极其敏感
      的问题表态,诸如出让国土是否辱国丧权,土地这类生产要素的商品经营是否违背
      社会主义的制度等等,而这些,即便是门道里的专业理论研究人员至今仍涉猎不深。
      二是写作时还得把这种严肃的政治、理论课题转换成一部具有相当可读性的文学作
      品,倘若搭设不起这么一座从理性到感性的桥梁,作者抱着以天下为己任的心情所
      发出的声声呼唤,就将似夜空游萤。‘可贵’之处在:资料齐备,发问中的,见解
      公允,章法得体。这本揉合了经济学、法学、社会学的许多重要观点和创新见解的
      著作,可以毫无愧色地步入文学作品的行列。”
      
          在创作长篇文学作品的同时,解思忠还创作了一些中、短篇文学作品;其中,
      散文《二读〈多余的话〉》曾获“瞿秋白杂文散文征文”一等奖,纪实文学《多舛
      的人生无限的爱》曾获联合国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写给妈妈的话征文”作家组二
      等奖等奖项。
      
          1990年3 月22日,解思忠被接纳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终于圆了自己上初中
      时就开始做的“作家梦”。他在《素质与命运》一书中曾这样写道:
      
          我少年即钟情于文学,高中毕业前却违心地改考理工;离开学校后,又一直从
      事着与文学几乎是绝缘的职业。几十年来,无论是颠簸奔波于秦岭山区的建筑工地,
      还是俯仰周旋于机关大楼的文山会海,无论是混迹底层,还是身居高位,我都将文
      学作为自己精神的寄托与解脱的途径——她不仅使我的心灵里始终洋溢着希望,充
      满着战胜困难和庸俗的勇气,而且还提升了我的精神,照亮了我的人生。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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