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鹰(1)
      
          喉舌、匕首、投枪
      
          秦晓鹰,1948年9 月23日生,大学本科毕业,高级编辑,享受国家级有突出贡
      献专家特别津贴。先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史研究所任助理研究员、副编审、编
      辑部主任、分党组成员;1985年调中共中央对外宣传小组任办公室副主任、处级调
      研员;1987年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工作,任中国国际战略研究会研究员、《党建》总
      编室主任、《中华英烈》副总编;1994年调国有资产管理局任宣教中心主任,后任
      《中国资产新闻》报总编辑;1997年4 月至今任《中国财经报》社长兼总编辑。
      
          中国共产党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使经济增长延续时间最长的执政党。中国共
      产党如不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早跟它较劲了。
      
          ——秦晓鹰
      
          活跃在政治领域的知识分子
      
          著名学者秦晓鹰在谈到从“文化革命”到今天这36年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中,
      总结出三大变化:一、从书本到实践;二、从城市到基层;三、从全盘接受西方理
      念到正视与尊重国情。他说,这第三个变化始于1989年之后。
      
          一位美国记者在接触了秦晓鹰后说,他的言谈和文章论据充足、语汇丰富,对
      世界历史和人类文化很熟悉,又对自己的国家充满感情,有一种让人在逻辑上无法
      抗拒的雄辩色彩,同时隐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听到这种评论,秦晓鹰只
      是一笑,反问:“美国人什么时候懂中国的事儿了?”
      
          这次会面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
      
          当时,美国驻华使馆文化处为了了解中国国内知识分子在“八九风波”后的政
      治选择,便指派一名记者采访当时中国政治上活跃的知识分子。
      
          这个美国记者着重采访了3 个人,一个是何新,一个是林炎志,另一个就是秦
      晓鹰。
      
          何新曾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任历史学家黎澍的助手,当然,他是一个很有争议的
      人物。
      
          时任北大党委副书记的林炎志是革命家林枫的儿子。他的父亲1927年3 月加入
      中国共产党,曾任北平市委书记、天津市委书记,建国后又担任过国务院文教办主
      任、中央党校校长等职,从白区到抗日斗争前线,从地方到中央,为中国革命和建
      设付出了毕生的精力。林炎志是恢复高考后首批考取到清华大学的“新三届”高材
      生。“文革”时期,还不到20岁的他因为为受冲击的父亲鸣冤而被造反派投入监狱
      4年半。但他身上流淌着老革命的血液,颇具反叛精神。在“八九风波”中旗帜鲜明
      地反对这场风波。
      
          美国记者在采访了何新和林炎志后,似乎仍然意犹未尽,便把目光投射在秦晓
      鹰身上。
      
          秦晓鹰1978年从南开大学历史系世界史专业毕业后,进入了以前被称为“学部”
      的中国社会科学院,成了世界历史研究所中最年轻的一个笔杆子。在那个思想的冰
      层还没有化解的年份里,他以超常的冷静和上山下乡打熬出来的顽强毅力,潜心苦
      学,开始了一个青年学者最初的独立思考。
      
          1979年,改革开放初现端倪,秦晓鹰的一篇题为《苏维埃俄国的新经济政策及
      其理论》的理论文章就在学界引起震动,并受到中央政策研究室的重视,被胡耀邦
      点名要求在中央政策研究室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篇吹响时代号角
      的先驱性文章。因为按传统的看法,包括联共党史都认为,列宁的新经济政策是一
      种无可奈何的退让,是一种被迫做出的临时性妥协。但秦晓鹰认为,新经济政策并
      不是绝对的退让,而是一种十分有利于社会发展的探索,后来这种策略上的“退让”
      变成了列宁的理论思索,逐步形成了建设不发达社会主义的指导性理论。因此,具
      有普遍意义。秦晓鹰通过对列宁新经济政策的系统的研究和分析,对中国特色的社
      会主义建设应该从哪里起步等一系列事关国家与民族兴衰的大问题,做出了前瞻性
      的强烈的暗示。列宁的新经济政策,成为我国新时期改革者形成改革开放大战略的
      最初理论基础和实践的原动力。
      
      
      
          秦晓鹰在当时的另一个身份也引起美国记者的兴趣。他是那套曾于1984年开始
      风靡全国的系列大型丛书《走向未来》的编委。这套丛书偏重介绍新兴的边缘学科,
      把当时世界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以及文学艺术方面创造性的成果,介绍给社会,使
      青年读者从整个人类文明的曲折发展和更迭中,理解中华民族的伟大贡献和历史地
      位。丛书共推出100 种,在中国掀起了持续不绝的文化热和对新兴学科的强烈追求,
      成为新启蒙运动的发端。据当时外电评论,这套丛书的编委大多由思想激进的“新
      启蒙”知识分子组成,而秦晓鹰便是这些知识分子中活跃的一员,用他的话说,这
      是新时期以来的“百科全书派”的标志性行动。
      
          应该说,秦晓鹰在20世纪80年代初已是中国理论界的一匹“黑马”,他以眼光
      独到的大量理论文章在国内外享有较高的知名度。1985年他调入中共中央宣传部,
      先在对外宣传局,又到宣传教育局,接着又到《党建》任总编室主任。有趣的是,
      他在业余时间还兼着一份很有“含金量”的杂志《中华英烈》的副总编,在中国国
      际战略基金会还是一名特约研究员。多方面的涉猎,使其走向一直受到国内外的关
      注。
      
          美国记者找到秦晓鹰后马上被他的“威猛之相”所惊住:典型的东方四方脸,
      脑门儿很宽,鼻梁挺挺,有棱有角的嘴角挂着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一双炯炯发光
      的大眼睛,有些咄咄逼人。
      
          记者开门见山问秦晓鹰:“秦,你还支持邓小平吗?”
      
          秦晓鹰的声音是浑厚的:“我支持!”
      
          “为什么?”
      
          “邓小平改革开放的道路是经过中国‘文革’十年的痛苦换来的,容易吗?”
      秦晓鹰说,“中国的特点不需要完全照搬西方的政治模式,不应该是,也不可能是。”
      
          记者停了停,又问:“那西方国家对你们中国的制裁是有效还是无效,或者说
      对还是不对呢?”
      
          秦晓鹰说:“这是你们的政策,没什么对不对,你们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
      
          记者耸耸肩膀,两手朝两边一摊,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
      
          秦晓鹰接着说:“但是你不要以为你们的封锁就能封锁出害怕  和屈服来,我
      告诉你,你们的封锁将会在中国造就一批民族英雄,就像当年美国的面粉造就了朱
      自清一样。” 
      
          记者说:“你很激动,秦!”
      
          秦晓鹰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因为这不是学术或文化的讨论,这已经成为
      政治。学术无疆界,学者有祖国。我只能站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的一边,不能站在
      西方政治家的一边。因为我是中国知识分子!明白吗?”
      
          美国记者和秦晓鹰的初次见面就在这样一种不太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当采访
      结束秦晓鹰起身告别时,美国记者伸出手握住秦晓鹰十分有力的大手,说:“秦先
      生,我对你很有兴趣,我们还会见面!”
      
          果然,不久,这位美国记者在回国前在北京香格里拉饭店宴请秦晓鹰,向他告
      别。当他们走出饭店时,意外碰见了秦晓鹰以前的同事,女作家戴晴。
      
          戴晴的父亲曾是大革命时期苏联顾问鲍罗廷的翻译,在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时被
      北平的日本特务机关杀害。据说,从此她成为叶剑英的养女。戴晴1979年因在《光
      明日报·东风副刊》发表小说处女作《盼》而走红,成为中国当时知名的作家。
      
          1987年,有关部门筹备宣传革命烈士的杂志《中华英烈》,秦晓鹰和戴晴同时
      担任《中华英烈》的执行编委。在一起工作的时间中,两人在稿件取舍和一些编辑
      指导思想与观点上存有分歧,其间也有龃龉,后来戴晴离开了杂志社,俩人便没有
      了联系。
      
          秦晓鹰与戴晴在《中华英烈》杂志社共事的这段经历,美国记者并不知道,因
      此当戴晴和秦晓鹰俨然老熟人般寒暄客套时,美国记者十分吃惊地问戴晴:“你们
      认识?”
      
          戴晴说,秦晓鹰是最能干、最聪明的中国知识分子,但他绝对是为共产党服务
      的……听这话时,美国记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这位先生此时才发现中国还
      真有这样一批思想十分锐进,但又非常忠实于自己国家的传统和现存制度的青年知
      识分子。在西方人看来,要改革就只有全盘接受西方,否则就不是真正的改革。此
      时,离东欧剧变已经不远了。
      
          高干子弟加海明威式“硬汉”教育的产物
      
          很长一段时间,秦晓鹰被人误认为是高干子弟中的一员。其原因是他的家庭出
      身以及他与这个群体的过从甚密。
      
          秦晓鹰于1948年9 月23日出生在一个高级干部的家庭。他的父亲早年参加共产
      党,曾经历过战争炮火的洗礼,为新中国的成立立下汗马功劳。20世纪60年代初,
      父亲因工作需要离开祖国,到国外工作,是共产党干部队伍中的佼佼者。
      
          尽管他的父亲为国家的解放和外交事业奉献了大半辈子,也多次赢得了党和国
      家领导人的夸赞,但老人却一直以一名普通干部的质朴品德影响着秦晓鹰,使秦晓
      鹰从小就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秦晓鹰最早在北京育才小学读书。这是一所条件很好的寄宿学校,学生的家长
      大部分都是供给制干部。那时,社会风气良好,寄宿学校的校风也很正派。加上育
      才的前身是延安保育小学,充满了早年革命大家庭亲密无间的气氛。秦晓鹰深受熏
      陶。
      
          他先是迷上各种古今长篇小说,甚至把每月5 角的零花钱都积存下来,在周末
      的时候到书店买书回去读。初中二年级就开始啃起了四卷本竖排版的《毛泽东选集
      》,那是他父亲到国外工作前留给他的惟一财产。这巨大的精神财富弥补了他当时
      精神上的匮乏,也为他以后的理论研究奠定了基础。
      
          从小学到中学,秦晓鹰学习成绩一直骄人,门门功课都是5 分,被学友们称为
      “金鹰”“才子”。
      
          1964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入了北京101 中学,在这所同样云集了大批高级干部
      和高级知识分子子女的学校里,秦晓鹰并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躺在老子的功劳薄
      上,以贵胄后裔自居,而是勤奋读书。
      
          秦晓鹰上中学时已经从他父亲身上理解了那种“石光荣”式的英雄主义精神气
      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学会从容面对。那是他在中学田径队的时候,一次训练中
      他不慎摔伤了脚踝骨,痛得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后,谢绝了同学们的好心相送,也
      不搭乘公共汽车,而是咬着牙,一步一步从30里外的郊区走回家中。当他回到家,
      由于脚肿得厉害连鞋都脱不下来,母亲只好用剪刀把鞋帮剪开。就在母亲去拿药水
      和绷带的时候,父亲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傻小子,好样的!”
      
          后来秦晓鹰在回忆父亲对自己的鼓舞时曾这样说:“后来我终于知道了这不仅
      仅是表扬,而是一种无形的遗产。在酷暑烈日曝晒下钻进玉米地里,全身被划得一
      道道血痕时,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珍贵;在被“四人帮”的爪牙扔进私设的监牢里
      双腿溃烂,每天寂寞钻心时,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内涵;在一年有十个月只能吃萝
      卜、红薯秧、榆树叶这三种食品的时候,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丰富营养;在被诬告、
      陷害、打击的曲折的人生路上,我懂得了这份遗产的份  量。” 
      
          秦晓鹰16岁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当上了团支部书记,17岁时他已成为学校
      党支部重点培养的党员发展对象了。
      
          但是在“文化大革命”这场风雨到来之前,学校那种浓浓的政治气氛还是使他
      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困惑。
      
          在离101 中学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吴家花园,被一道篱笆墙圈了起来。秦晓鹰
      经常看到一个面容刚毅的老人在菜地里劳作。后来他才知道,这位老人就是被指责
      为“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的彭德怀元帅。当时秦晓鹰非常纳闷,不
      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囚禁”起来。
      
          就在他带着满脑子疑问寻找答案的时候,学校里也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自我革
      命”的运动。政治教师告诉他,资产阶级思想人人都有,关键看你敢不敢挖出来。
      而资产阶级思想大概从人的5 岁起就开始腐蚀你们了。这种“革命”之语,让秦晓
      鹰着实吃了一惊。但“不甘落后”而又备感迷惘的秦晓鹰还是开始深挖自己思想中
      可能有的“资产阶级腐朽的东西”。他在一篇题为《糖精加白开水》的作文里,把
      过节时他与家人一起喝酒的事抖了出来。他自认为挖出了他们家中根深蒂固的“资
      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想”。哪知他挖出的问题竟被学校通过组织渠道反映给了他父亲
      所在单位。父亲为此勃然大怒,年轻的秦晓鹰也第一次明白“左”与诬陷只有一步
      之隔。
      
          1968年12月一个寒冷的日子,他的家庭开始“四分五裂”:母亲被发配到江西,
      哥哥去了青海,弟弟去了陕西,姐姐去了安徽,姐夫李肇星则先后去了山西离石和
      广东的牛田洋。
      
          就在家人纷纷离开北京后不久,秦晓鹰,这位昔日的“少年才子”提着父亲学
      生时代在北京读书时的一只旧皮箱,登上了去山西插队的列车。
      
          五六年的知青生活是艰苦和枯燥的,但秦晓鹰并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保持
      了中学时代热爱读书和勤于思考的好习惯。在贫苦农民的炕头上,在饲养员的窝棚
      里,在烈日下的高粱地里,在滴水成冰的水库工地上,在送“公粮”的喜悦中,在
      修水利而被炸药炸死的乡亲的尸首前,在干一天活只值一角钱的记工本里,在城市
      青年悲凉的诗歌里,在悄悄哼唱苏联歌曲来宣泄一点初恋的感受中,他触摸到了中
      国的脉搏,听到了人民的心声与呻吟,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双脚站在了浑厚的大地
      上。
      
          秦晓鹰1973年进入天津南开大学历史系学习,继而成长为中国杰出的报人和学
      者,其成果和思想不时引起高层的关注,渐渐成为青年知识分子的偶像人物之一。
      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职务也越来越多。
      
          30多年过去了,在经过人生风雨的洗涤和历练之后,当年与他一起结伴嬉闹,
      而今已步入中老年的“高干弟子们”这样感叹:
      
          “在我们这拨人中惟一还在真正做学问的恐怕就数秦晓鹰了;而在80年代就开
      始活跃的那批社会精英中,在中国大陆至今没有出局的,政界是王岐山,学界中就
      是秦晓鹰。”
      
          他们都记得秦在上小学的那个绰号——“金鹰”。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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