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季元听着范江平在外面训人,一肚子苦衷,东西是没收不了了,也只能说几句
      不咸不淡的狠话。
      
        陈宣委将那人送走后转来向坐在里面办公室的季元表示感谢,陈宣委反复强调
      有时间到镇里去玩,有事尽管找他。谭老板与薛松等打着招呼也向外走去,薛松戏
      谑地说:
      
        “谭老板,今天没有钱想在你那赊两盒烟你干不干?”
      
        谭老板打着哈哈:“可以,可以,等一会你来拿!”
      
        送走陈宣委,季元心中有无限感慨。这二十多年在这里工作,有些隐患要么查
      扣不了,要么你前脚好不容易查扣的船、物,后脚不是有人来电话就是有人找上门。
      来电话和找上门的又是季元得罪不起的,好不容易弄来了,又只好蔫着鼻子放了,
      这是手中有人的一种作法。手中没人的就干脆给你来硬的,来横的,上门斗狠,进
      家耍威,甚至揍人。这些,季元那一样没经历过?这些来硬的、来横的你还没有办
      法,不将人打伤,公安机关是不会当一回事的;海事人员是不敢动手的,如果你动
      了手,不是单位处分你,就是管理对象不依不绕的纠缠不休,纠缠的结果仍然是动
      手的海事人员和单位领导倒霉。所以,管理人员遇到这样的情况又不敢来硬的,警
      告几句就完了。这样的执法环境,这样重大的责任,这样的工作条件,这样的安全
      管理措施叫季元想起来怎么不伤感呢!
      
        “五一黄金周”在游客轻松愉悦和季元他们紧张忙碌中渡过,船老板和旅游景
      点都赚的盆满钵满。五月七日下午,海事处开会简单地总结了“黄金周”期间的安
      全工作,布置了八日到库区内金龙、桂花两码头去检查的事情。
      
        散会后,高贵对季元说:
      
        “主任,明天我想请假到市里办点事。”
      
        “明天的检查已经定好了,金龙小学学生明天返校,每次放假和返校时那里就
      有船超员。我们总共只有四个人,你要是不去我们就更不好办了。这次搞完了你再
      去,行吗?”
      
        季元同高贵共事十几年,知道高贵请假只是一个借口,他这人是怕得罪人,见
      着问题能躲就躲,平时只研究人不研究事,布置的工作完成的总是不出色,揽不到
      功,但总是推诿过错,在生活中听不到他几句真话。范江平与他恰恰相反,参加工
      作比高贵晚几年,工作中敢想敢干,兢兢业业,工作能力较强,为人处事那一点也
      不比高贵差,经常站在公证的立场上给季元提一些建议。所以,季元有大小事总爱
      与他商量。去年,在季元的极力推荐和强烈要求下,将范江平任命为海事处副主任,
      与季元搭班子。听季元这样说,高贵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四人身着整齐的海事制服坐在海事巡逻艇上。月白色的海事
      巡逻艇在晨曦中,轰鸣着破浪向金龙方向驶去,船艇的顶上警灯旋转着闪烁着,鲜
      艳的五星红旗在艇尾的旗杆上飘扬,蓝色的海事旗帜迎风招展,船艇掀起的波浪用
      力地拍打着坡岸,一只只水鸟击水而起从艇前轻盈地飞过,朝霞映红了东边的半边
      天,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一会,“桃花岛”、“武松岛”、“扈三娘岛”就被
      海巡艇远远地抛在后面。这艘海巡艇是省海事局专门给山水市配置的,造价 15 万
      多元,航速较快,但耗油量也较高。
      
        他们这次到金龙乡去,一是查纠金龙小学学生乘船的隐患;二是想对“宋江岛”
      上运送钓鱼的无证小船来个突击检查。
      
        6 点55分,海事巡逻艇到达“宋江岛”码头(其实是一个自然坡岸)。几艘小
      船停泊在码头上,一艘船上坐着六七人,范江平一边向艇外走,一边对薛松说:
      “那艘船没有办证,你将海巡艇靠过去!”
      
        “哎,坐船的同志,这是谁的船啦?”范江平向坐船的人打听道。
      
        “我们是钓鱼的,刚才开船的师傅说去买包烟,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其它钓鱼
      的船舶早走了,去晚了找不到好鱼塘,我们不给他小子的船钱!”六人中一位较年
      轻的小伙子答道。
      
        范江平对他们说:“各位钓友,你们赶紧去坐其他人的船吧。这艘船没有办证,
      可能看到我们来了后溜走了!”
      
        “‘五一’节一直在值班,累的不得了;节后想出来轻松一下,那知出师不利!”
      还是那位年轻人在不满地嘟噜着。
      
        另一位船员赶紧上来招徕道:“来,来来,坐我的船。你们来时我就叫你们坐
      我的船,你们不听,那艘船舶没办证,又没有救生设备。你们要图便宜,结果耽误
      了钓鱼的时间。范主任,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又被他们抢了生意,这些黑船
      你们是要管一管。”
      
        这六个人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很不高兴地上了船。不一会,船主与范江平打完
      招呼后将船“笃”、“笃”、“笃”地开走了。
      
        “主任,那好像去年查扣过的船主杨国友,我去问问他这艘船是哪个的!”范
      江平边说边向杨国友那边走去。
      
        这个杨国友四十多岁,是有名的酒麻木。去年,他载客到水城码头被值班的范
      江平、高贵、薛松逮了一个正着。他的小木船上坐了11人,船头由于年久失修而裂
      开了一个大口子,航行时波浪只往前舱里灌,船舶的主机污油横流,船上没有任何
      救生设备。近几年,范江平他们还没有看见比这还破的船。船靠岸后,下船的客人
      有的吓得腿只打哆嗦。杨国友听说要扣他的船,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好话。见
      没有什么效果后干脆斗狠地说:“谁今天扣船我就找谁拼命,大不了跳河自尽!”
      
        范江平怕他真的投河了,忙吩咐薛松到水城水陆派出所报案请他们到现场帮忙。
      他自己用手提电话,请来镇上照相的师傅赶紧来拍照。高贵找来了两位民工准备拆
      解主机动力。杨国友与民工拉扯了半天,在派出所的民警赶来后才得到制止。在民
      工拆解主机时,杨国友跑到码头上去找人说情。他回来时就对民警说船舱衣服里的
      三百元钱被偷了。民警当场将海事人员和两位民工叫到派出所进行了调查,结果证
      实杨国友说的是假话。由于天色已晚,主机拆解不能进行。范江平、高贵、薛松只
      好将船停在码头的避风处所。当晚,夜深人静时,杨国友偷偷将船开回去买给养鱼
      的围垦老板去了。事后,海事处到派出所报了案,结果不了了之。今天,看到范江
      平向他走去,他赶紧拿出香烟一边往范江平手中递,一边对范江平说:
      
        “范主任,今天我请你们到我家做客。我正好有事找你们呢!”
      
        “杨国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查扣的船偷回去买了。我们今天就是来
      找你的!”范江平训斥着杨国友。
      
        “我也是没有办法,全家人就靠我养活。你们要是将船真拆了,我只有投河自
      尽了。我晓得安全的重要,回来后就将船舶买给围垦养鱼的了!今天到了家门口,
      就到我家玩一下,给你们赔个不是。”杨国友赔笑地回答道。
      
        “莫跟我们来这一套。我问你,那艘船是谁的,怎么没看见船主呢?”范江平
      问道。
      
        杨国友四处望了望,小声地对范江平说:“是王家畈村王享新的,他看你们来
      了跑到一边躲起来了,姓王的在这里是大姓,他上面又有人,对他可要谨慎从事。
      好多执法单位在这里与姓王的来‘硬’的都吃了亏,这里号称‘天下人民公社。’
      今天,你们到了我的家门口,就在这里玩,上次确实不好意事。”
      
        高贵打断杨国友的话说:“范主任,那边来的一艘船可能超员了。季主任叫你
      快回艇上去!”
      
        范江平赶紧往艇上走,高贵紧紧地跟在后面。待范江平、高贵走上艇后,薛松
      立即掉转船头向超员船开去。远远望处,船上黑压压全是人,季元叫薛松降低速度,
      以减小海巡艇掀起的波浪。范江平用高音喇叭对船上喊道:“前面的船,请立即停
      靠岸边接受检查。请立即停靠岸边接受检查。”
      
        范江平向船舶喊了两遍,这艘船慢慢向就近的岸边驶去。薛松将海巡艇慢慢地
      靠过去,艇靠岸后,范江平、高贵、薛松立即跳下海巡艇去。薛松在一个个清点着
      人数;范江平和高贵在找船主做询问笔录。
      
        薛松清点完人数后对季元说:“船上共有乘客97人,其中学生94人;当地赶集
      市的村民3 人。船是王家畈王金山的,前年就‘报停’了,原来是在里面运学生。
      船上没有救生设备,这艘船的证书应该早过期了。”
      
        季元对薛松说:“叫学生都下船,这艘船舶不年审,不配备设备,再不准运输,
      更不准接送学生。”
      
        “同学们请下船,这艘船不安全!同学们请下船,这艘船不安全!”薛松大声
      说着。
      
        “莫听他们的,我们不能就这样下船,叫船老板来讲清楚!”一个高个的中年
      男子立即对学生们说到。听他这样一说原来站起来准备下船的学生又坐下去了。
      
        王金山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在那回答着范江平和高贵的问题。薛松大声地对学
      生们说到:“同学们,这艘船超员了,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今天我们检查发现
      了,肯定不能再让它这样继续下去。请你们赶快下船!”
      
        “这位同志,我是学校的老师。我们今年一直是这样运输的,安全的很!这艘
      船与我们学校签了一学期的运输合同,你们将我们这么多学生耽误在这里,误了学
      生上课谁负责。”这位老师对薛松说着。
      
        季元再也听不下去了,老师话音刚落他就立即反驳说:“耽误了学生上学责任
      我来负!这么多学生坐在一艘船上,超过规定数量的三倍多。假使出了事,责任谁
      来负,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是学生的生命安全重要还是学生的上课时间重要?”
      
        “你莫朝我吼,我直管把学生送回家,再把学生接到学校。学校与船老板签了
      运输合同的,安全的事自然有人负责,我不管!”老师不耐烦地回答道。
      
        季元无比气愤地朝这位自称老师人说道:“你刚才说你是一位老师,说话怎能
      这样不负责呢?你把94名学生的生命安全当作儿戏,还有事你不管?告诉你,万一
      有事最先找的就是你。这责任也不是你说不负责就不负的,到时候你想推也推不脱!”
      
        “那你说怎么办,在半路上,总不能将学生摆在这里唦!”老师话语放缓了。
      
        “范主任,问的也差不多了吧!叫那个王金山找几艘船来。他的船再不能运了,
      再找的船必须是证书齐全有效、设备完善的啊!”季元对还在搞讯问笔录的范江平
      说道。
      
        范江平、高贵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内河交通安全管理条例》的有关规定给予
      王金山下达如下处理内容的通知书:一、立即停止航行;二、将船驶往水城码头;
      三、给予300 元的罚款。并按规定告知了他的陈述权、申辩权。
      
        王金山先是不要这份通知书,后来不在通知书上签子。叫他从新找船运送学生
      的事情他一直抗拒不办。那位老师将有关情况汇报给校长,校长要王金山听电话,
      电话中校长对王金山说:“王老板,今天你就按海事处的意见办,有些事情你到校
      后我再对你讲。你要是不办,今后的合同能不能执行你就看着办吧!”
      
        电话打过之后,王金山找了3 艘船将学生送到学校去了。学生走后,王金山缠
      着季元他们说处罚太重了:“我一个学期接送二十多次,每次还不到40元钱,除了
      油钱刚够本。你们要罚这么多款,我从那来的钱呢?有关手续我到你们那儿去办了
      它,罚款就免了算了。”
      
        “你说免就免,几年没有年审,说是报停,却在里面偷偷运学生,超员这严重。
      罚款300 元还是轻的,你简直把安全没有当一回事!3 天后,我们再给你下达处罚
      决定书,你最好按通知和决定的内容执行。”季元不耐烦地对王金山说道。
      
        正说着,又有一艘船“笃、笃、笃”地出现在海事人员的视野。远远望去只能
      望到船的后驾驶台,整个船身浸泡在水中,像一艘潜水艇一样在水面上缓缓滑动。
      季元顾不上王金山的船舶,指挥海巡艇小心翼翼地靠近该船,高贵示意该船靠岸,
      该船视而不见继续前行。范江平立即拿起高音喇叭喊道:“请你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请你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范江平一直重复着喊道,该船前行了将近一公里还是没有停船的意识。范江平
      又继续喊着:“这艘船上的人听着,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将采起强制
      措施拦截,造成的一切损失由你负责!”
      
        范江平又喊了两遍,该船才慢慢地向岸边靠拢,海巡艇慢慢地跟在后面。该船
      靠岸后,船员弃船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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