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

　　　　　　　　　　　　　　　　第一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的一生都是在守候希望与不得不接受失望之中，望完一生。　　*** 　　岭南的夏天，太阳常常肆无忌惮地暴晒着大地，好似真的要把大地作为美食烤熟，然后细细地咀嚼一番。　　在远方，一堆堆乌黑，如发酵的云块向这边涌来。它们就像染发素一般，把所到之处的白云统统都染成了浓重的黑色，并且又如海浪一般，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对方。在不停地翻滚着，翻滚着……终于，层层叠叠的云块彻底地笼罩住了这里，把黑色的煤矿山与自己的颜色完全融入了一体。　　风也失去了温柔的耐性。煤矿山周围的芭蕉叶在疾风中痛苦地呻吟着，任凭狂风咆哮着，摧惨着自己。这时，浓抹过的云块开始来凑热闹了，集体向芭蕉树压了下来，紧接就是狂风暴雨，狠狠地向芭蕉树发泄着，那些芭蕉叶不胜肆虐，一片接着一片，瞬间纷纷折断于芭蕉树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息了，雨也停了，太阳又透过云块之间的缝隙，如顽皮的孩童，偷偷地向大地酒下了缕缕阳光，不过天边仍旧堆积着零星的云块，它们好似又在商量着要集合，并且随时进行新一轮的进攻。　　趁着暮色还没有将至，树上鸟儿鸣于枝头，不知的名的虫儿飞于草木丛中，池塘中鱼儿也在水底不时地吹起了泡泡，或偶尔露一下头，呼吸一下雨后新鲜的空气，看一眼缤纷的河岸。但最放肆的，还要数跳上水岸边成群的青蛙了，鼓着下巴一鼓脑儿地无休止地呱呱地叫着…… 　　雨后的煤矿山，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这座煤矿山名叫湾岭煤矿山，也许得名完全是因为其位于湾岭村。当然，湾岭村的村名是不是因为此地有个湾岭煤矿山而得名，这就不得而知了，这也不再重要。这就好比多年的老夫老妻，在自己的满堂儿孙面前，大讲他们当年的情史，最后谈起了谁追谁的时候，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一样。　　其实，严格来说，这座煤矿山并不能称为煤矿山，因为其只盛产与煤一样颜色的黑石头，而且山头也不算太高，倒不如讲这是一大片高些的黑石堆。而在这片规模也算不小的煤矿山中央，原本是二三十亩的田地，在南方春夏可以插两次稻谷，后来土地的所有者湾岭村村长梁有德把这块地用挖土机挖成了一个大鱼塘。而之所以要挖成鱼塘，完全是因为这二三十亩的田地，每到雨季来临的时候，都会浸上几米深的水，并且水退一般都要几个月，当然庄稼也自然是颗粒无收。　　在这里，要重点讲一下梁有德，作为一村之长，怎么就分得了这么块最差的田地呢？　　话说有一年湾岭村进行村长选举，最终确定为两位候选人有资格竞选村长，由于这两人在考察期间互相揭对方的伤疤，以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凶相毕露，大打出手。最后，乡政府得知有如此恶劣的事件，也就罢了这两个人的候选资格，让湾岭村的村民再重新选出几个候选名单，按照上级的指示，湾岭村村民梳理个遍，竟然发现过千人的小村庄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作为自己的村长，也不知到底谁能成为他们致富的带头人。　　人有时候会感到大家都在欣赏自己，细一想，却发现只有自己在欣赏自己，再细一想，自己也不再欣赏自己了，现在湾岭村的村民选举就好比如此，找不到值得相信的人，包括自己。　　这时，湾岭村的全体老人，开始骂起了自己的子孙，因为邻村的老人也都在嘲笑着湾岭村，要知道，在同龄人面前没面子，这是没面子中的最没有面子，尤其当事人如果再年老些。　　死要面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同样也是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文化遗留下来面子工程。表面可以理解为：“死，要面子。”还可以理解为，人离死期越近越要面子，要不就没机会再为自己的面子继续奋斗和努力了。　　都说年轻真好，吐起痰来都有力量。　　原来当一个人的面子被侮辱了到了极致，即使他有多么的年老体弱，同样都能把一口陈年老痰用愤怒的力量，狠狠地吐出来。对于这次湾岭村的选举唯一的好处，就当是湾岭村的全体老人都有了一次强身健体的机会了，集体清痰润肺了。　　湾岭村的老人们对他们子孙的心情，有着比钢还强的----恨铁不成钢。　　继续还在僵持着，湾岭村得人也都在沉默着，也只能沉默着。　　不少于千余人的村庄，真的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做村长的人选？　　也许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而这种奇怪的现象，的的确确存在着，不仅仅存在于中国有些地方。　　不可思议的事，总是一直在不可思议地发生着，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肯定还会有。　　邻村的人都把湾岭村的村民当成了饭前饭后，一道难的美味谈资。　　看别人的笑话与落井下石也许也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性。　　时间并不会白白的流逝，事件总是在时间的流逝中出现发酵。　　相信奇迹吧，相信奇迹的人才能创造奇迹，拥有奇迹。　　就是上文刚刚提到的梁有德同志，他原本是本市粤剧团的四大领导之一，后来，团里按照上级要求，要进行精兵简政。简而言之，就要四个大领导中要有两个人下岗回家。后来，那三位领导通过密谋，深知梁有德同志生性老实憨厚，有一副菩萨心肠，就联合起来，轮番在他的面前哭丧着脸，声言：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下岗回家该如何是好？并且梁有德还有一个海外有钱的亲弟弟，云云。　　其实，上级领导的意思，也并不是要梁有德同志离开，因为梁有德在人品方面以及粤剧的唱功造诣方面，都算是粤剧界难得的人才，梁有德是一定留下的，以作为将来市粤剧团潜在的团长培养对象。　　厚道的梁有德同志，在听完他们三人的哭诉之后，带着完全有机会做市粤剧团团长的遗憾，主动辞了职，回村做了个小村民，做起了农活，老婆招珠妹都来回插秧七八趟了，他栽的一趟稻子还在半途之中，并且不时还要喊上那么几嗓子自己的粤曲。　　忙里偷闲，梁有德做的有声有色。　　后来，善良的农村妇女招珠妹提醒了老公，他在市粤剧团的三个领导好像有两个父母早就死了，上面根本也没有老啊，还有他们的子女也都大学毕业了，下也没有小啊，并且也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经老婆的一番提醒，梁有德这才有了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梁有德还是发自肺腑地说上了那么一句，人家也不容易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并且不忘安慰自己的老婆，“自己小曲唱的娴熟，谁会知道自己台下付出了那么多。辛苦的生活只有自己才最清楚，幸福的生活人人都看在眼里” 　　当然，市粤剧团那三位领导在骗走了老梁之后，还要三除一，那就是他们之间再次勾心斗角的事了。也许用了“剪刀、石头、布”那些小玩意。总之，梁有德再没有机会回到了他一生都喜爱的粤剧团，湾岭村的村民却有机会在村头的小` 溪边，伴着河水潺潺的流动声，常常听到他那优美悦耳的南粤之声。　　乡政府的电话又打到了湾岭村，把接电话的人吓坏了，以为上面又让湾岭村提供候选人的名单，没想到的是，梁有德的海外亲弟弟梁有为寄了封国际快件给了乡政府，提出要造福乡里，要为自己的故乡捐赠一所新学校，以及为湾岭村老人们盖一所颐养天年的老人院。　　其实，梁有德同时也收到了弟弟的国际快件，但他为人一向低调，根本也没有向外张扬。　　兄弟姐妹分家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般都会如大树分叉，各顾自己的方向，很难再像小时候那么情深义重，紧紧相拥于一处。但梁有德和他的弟弟，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千山万水，但兄弟之间却一直保持着万水千山皆有情的联系。　　感叹人生：兄弟分家比高墙，姐妹出嫁比老公。　　这下，湾岭村一下又成为了邻村人争先议论的主题，而捐赠学校和养老院的主角哥哥梁有德同志，自然也成为了村里人关注的主角。　　有这么个故事。说有个人不见了自己的手表，就怀疑让邻居拾去了，藏了起来。所以他每当看到邻居向他笑时，他就怀疑这是邻居捡到自己手表之后，故意做作，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看到邻居阴沉个脸对他时，就怀疑邻居做贼心虚，摆出一副不想还表的面孔。最后，这个人看到邻居的任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竟都像是在掩饰自己捡到了他的手表。有一天，这个人在他的床底无意发现了自己丢的手表。当他再看到邻居的表情时，同样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邻居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可爱，他不管如何看，邻居竟然都不像是个做贼之人。　　很多事件的对与错，都是立场的问题。突然，梁有德的弟弟梁有为要为自己村捐赠一所新学校以及老人院，大家的立场也慢慢清晰了，找到方向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梁有德倒是完全适合做自己的村长，怎么之前就没有人提议呢？话又说回来，假如之前有人提议梁有德做村长的话，那么反对他的人一定会说这人只会动动口唱唱小曲，人又很木讷，不善言辞，如何向乡里汇报自己村里的业绩？那么在捐学校和养老院这些公益事业面前，同样还是那些人可能就会说，动动口唱唱小曲，这让我们村有艺术氛围啊；人又很木讷，这是做人老实啊，有了这样的人，他是不会贪污我们村里的公款的；不善言辞向乡里汇报村里的业绩？那也不要紧，我们村不需要做表面的工作，要有实实在在的业绩就可以了。　　都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应该也包括这样一条龙——变色龙。　　美女西施因患病而按着胸口，皱着眉头。邻居丑女东施看到了，认为美的很，也效仿西施的动作，结果更难看了。　　这就是成语东施效颦的由来。　　可见，我们的祖先一直以来，对任何事都有极端的思想：美就让她更美，丑就叫她更丑。　　同样，今天的官场也继续表演者：说你行，你就样样行；说你不行，你就样样不行，行与不行的关键在于说的人的认为与立场。　　关于立场：对于陌生人的帮助，我们常常以感激之心对待之；而亲戚朋友的帮助，常常都以他们应该之心对待之。这些都是立场的缺陷，或叫不公平。　　当然，例外不是没有，西方的小丑就不以丑为丑，美才是他的伤心之处。这也许就是我们今天所谓俗文化有市场之原因。当然西方小丑应该属于俗文化的可爱系列范畴。　　梁有德成为了湾岭村的村长，有了这么个结果，乡政府也满意了。　　湾岭村用梁有为汇来的钱，盖了新学校和老人活动中心。原本按照梁有为的意思，在给学校和老人活动中心，起名字时，用的是湾岭村小学与湾岭村老年人活动中心，但上级为了鼓舞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以及为了更好的弘扬这种光荣传统，在湾岭村小学与湾岭村老年人活动中心的牌匾开始印字的时候，还是改为了“有为小学”和“有为老年人活动中心” 　　原本，梁有德还想把弟弟的意思再表明一番，还是改为“湾岭村小学与湾岭村老年人活动中心。”但湾岭村的村民们还是发扬了人民群众的力量，借口当然很多，这是上级领导的意思，我们不能违背啊！再说名字就是个叫法，没必要改来改去，麻烦…… 　　借口的理由是张口即来的艺术。并且借口是很讲究的：动听的借口如蜜糖入口，不顺耳的借口好比臭屁扑鼻。　　就在这一年，适逢村里土地重新分配，梁有德这次同样也没令村里人失望，他家选择了湾岭煤矿山之间那块土地，南方雨水多，每逢雨季，这块地都要淹水几个月，自家的庄稼自然是颗粒无收，梁有德选择的这块地完全要看老天爷吃饭。　　一句话，老天爷多打一会盹，忘了关紧水龙头，漏点水，他家的田地就要淹水多几个月。　　在我国南方。一般来说，每年可以栽上两季水稻。但就是这样，梁有德这块地每年能有一季稻收就不错了。像红薯、玉米、花生这些旱作物，与他家那肯定是彻底的无缘了。　　为了这事，老婆招珠妹没少埋怨过自己的男人。但因为梁有德这么舍己为人，却让她在村里的女人面前赢得了许多尊重，一向爱理不理她的一些村里妇女都开始主动向她打招呼了，这让这位都年过半百的农村妇女很有成就感，尤其村里有些两口子吵架，女人们总是找她评评理，这更让招珠妹找到了从没有过的心理满足。一开始遇到这些纠纷时，招珠妹在处理的时候还觉得很是难为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处理问题的能力也提升了，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在大家的习惯里，尤其在农村，声音高就占三分理，很多人也开始佩服这位村长夫人了。　　当然也少不了许多恭维的话。　　虽然人人都讨厌拍马屁的人，但人人却都很爱被人拍马屁。你说招珠妹这个只读过小学二年级的农村妇女呢？能有那么强的分辨能力，就是有那么强的分辨能力？谁又能抗拒动听悦耳的马屁呢？在那么多的马屁之中，让招珠妹最受感动的，要算邻村那个卖豆腐的老汉夸她的那句，“大妹子，你要是再年轻30年的话，你的皮肤比我的豆腐还白，还嫩啊”！就冲这句话，招珠妹买下了这个卖豆腐老汉的所有豆腐，而这个60多岁的卖豆腐老人也卖出了————他平生最大一单记录的豆腐。不容置疑，招珠妹家的几头猪也都有机会吃上了几天豆腐，不过是酸臭的。严格来讲，她家的猪也可以吃上新鲜的豆腐，遗憾的人都有这样的心理，一块吃剩的面包，舍不得丢掉，就是丢掉了，也是依依不舍，如果放上那么几天，长霉了，发臭了，他们就会狠狠地扔到垃圾桶，然后心安理得地讲上那么一句，“真臭，早该扔掉了。” 　　拍马屁，或者说的文雅些叫赞美，一定要拍的恰到好处，男的在乎是他头脑聪明，女人在乎她的是脸蛋漂亮。小男孩在乎他如奥特曼一样的勇敢，小女孩在乎她长的如白雪公主一样的漂亮。　　一般来讲，性格外向的人在人生事业上成功的机会要大些，但老天爷同样也会眷顾那些性格内向的人，一个长长的静思，能让他们对事物看的更高，望的更远。　　的确，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白天你可以有机会多睡一会儿，但晚上一定会让你失眠！　　有人常常看到，性格内向的老村长常常一人独自在湾岭煤矿的山顶上，望着自己的田地，尤其当辛辛苦苦栽培的稻子都开了花结了穗，却被水一场大雨淹没的时候。由于是村长的关系，梁有德要常常到乡里开会，有一次他听到乡政府号各村要加大村民养殖的热情，诸如鸡、猪、牛、羊、鱼等等。当梁有德刚听到养鱼这么一句话时，多天来的苦思冥想，豁然开朗起来，何不将计就计，养鱼啊！　　有道是，水能覆舟亦能载舟。　　说干就干，梁有德的几十亩地都挖成了鱼塘。私下里，村民们都笑自己的梁村长又犯糊涂了，这样一来，没有粮食，作为农民吃啥喝啥啊，难道天天煲鱼汤喝？就是煲鱼汤，几泡尿下去，肚子还不是叽里咕噜地乱叫。　　几个月后，当一筐筐大肥鱼在市场上都卖出了不菲的价钱时，村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梁村长还真是不简单，原来还是一块半身不遂的土地，不仅被他医的能正常走路了，还活蹦乱跳起来。　　感叹：鱼儿长的真可爱，条条都好似美人鱼。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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