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百色支教的日子
      
          赵全明,男,29岁周口市第九中学教师
      
          口述时间:2001年5月30日
      
          1998年在《人民日报》上,我看到团中央招募青年志愿者去贫困地区扶贫
      支教的启事,便决定为贫困地区的孩子尽一份绵薄之力。很快,我向中国青年志愿
      者协会邮寄了厚厚的申请。
      
          8月底,接到团中央通知,我立即收拾行装,赴广西百色,来不及休息,又坐
      上了去大楞乡的汽车。约5个小时后,车终于到站,大楞乡教办人员用壮乡最隆重
      的礼节“喂酒”招待我,乡教办主任黄必信给我幽默地介绍百色至大楞的“北大”
      “高速”公路,那是一条标堆的“水泥”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吃完饭,我催校长快快领我去学校。学校在一个青山环绕的小小盆地中,学校
      东南有一座山叫独秀峰。我不懂壮语,校长只好用别扭生硬的普通话给我介绍这里
      的风土人情,学校学生的一些情况。趟过一条小河,我更显得兴奋,不停地赞叹周
      围的美景:碧水青山,绿树成阴,鹅卵石砌成的围墙,低矮的小屋,木制的栅栏,
      饮水的牛、山羊,一派生机盎然,简直是一个令人陶醉的世外桃源。站在我身后的
      校长听出我的赞叹,笑了笑说:“三天后你便没有现在的心情了。”
      
          几天来路途的劳累,使得我这夜睡得特香,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满身起了2
      0多个红疙瘩,一搔,奇痒难忍,是大山里蚊虫热情的“吻”痕,不知是见面礼还
      是下马威?
      
          这里的贫穷落后是我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交通不便,好多人一辈子
      也没去过城里。山高坡陡,吃水也要去很远的地方背。村民们都家徒四壁,竹楼下
      层住牛、羊、猪等,上层住人,一进屋,顿感臭气逼人。开学第一天给学生注册收
      费,竟有一半以上的学生家长交不起学费。
      
          贫穷的孩子像鲁冰花一样散落在学校各个角落。饭堂前,三五个孩子围在一起,
      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发霉咸菜,或在米饭里撒生盐;教室里,有孩子没有完成作业,
      怯怯地低着头告诉老师,没有纸、笔或作业本;寝室里,几个学生共用一条毛巾,
      一个脸盆,两个学生各兑一条被,挤在一块睡,有的衣服像湿了的报纸粘贴在身上,
      发出的阵阵异味与被子上的一样;操场上,时有学生因营养不良而昏倒;有孩子长
      期拖欠学费,老师让回去取,一去就再不来学校了……
      
          教学条件也很简陋,英语组惟一的一台录音机,只要一开,便发出轰炸机的声
      音。一些最基本的教具这里都没有,一个漏了洞的地球仪是我使用频率最高的教具。
      
          我们自己劈柴生火,做饭,去远方挑水。没有马桶,没有厕所,没有浴池,只
      有用桶装满水,举到头顶倒下。成群的老鼠也常和我们打“地道战“,刚堵上一个
      洞口,明天又会有几个新洞出现。想吃到面或某些蔬菜吗?那就得冒危险去城里买,
      所以一年也难得吃上几顿。
      
          更可悲的是,许多学生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意义和外面精彩的世界。
      
          经常有学生笑嘻嘻地对我说:“赵老师再见,我不上学了。”从他脸上看不出
      一丝忧伤,而自己惊愕的神情倒使他们十分惊奇。对于他们而言,几十分的试卷与
      繁重的家务、贫穷的生活相比太没有意义了。我感到,他们所需要的并不是我们所
      留下的几件衣服,几支笔,几张钞票,同时也并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授,而是梦想的
      萌生,人生目标的确立以及与外界的交流与沟通。扶贫先扶志,治穷先治愚。
      
          于是,我和其他志愿者一起扩建校广播站,重建自“文革”以来就瘫痪了的团
      组织,发展新团员,给他们讲成长,讲发展,讲生存,介绍大山外的世界。把所教
      的英语、地理也融入其中:在说到香港、澳门、台湾时,我在黑板上写出“Hon
      gkong,Macao,Taiwan”,并向学生介绍相关的“一国两制”等
      内容,为让学生开阔眼界,提高学习兴趣,我自己订了《中国日报》、《新华每日
      电讯》、《北京晚报》,并用它们来丰富教学。孩子们慢慢产生了好奇心和浓厚的
      兴趣。我多想利用假期带他们出去看世界,只恨自己没有实力。
      
          为了使穷人家的孩子有书念,我和同伴每人每月从有限的生活费中拿出150
      元,用来资助15名品学兼优的特困生。我们又求亲告友,发出无数封求援信,先
      后得到北京华都酿酒公司资助款两万余元,江苏江阴中昌实业公司捐赠衣物80余
      件和一批教学器材。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节目播出“百色项目”后,又有许多
      人省吃俭用,开展“一对一”结对帮扶。
      
          我总以为,扶贫期间为老区人民尽力做事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而他们却回报我
      很多。他们给予我的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感情,这种感情将会影响和支撑我的一生。
      
          每次家访时,乡亲们总是拿最好的东西给我们吃,正在下蛋的鸡或准备卖了换
      吃饭穿衣钱的山羊,我们无论如何劝阻都是没用的。久了,我们不得不编出许多美
      丽的谎言以阻止他们“杀生”。
      
          最难忘的是我们离开大楞那天,为了不影响学生上课,我们谁也没通知,可当
      我们一大早出发时,却发现学生、村民都静静地站在雨中。学生的眼早已哭红,村
      里的几个老大娘手里拿着竹笋干等山货,流着泪站在那儿。一个大娘拿出绣球,戴
      到我脖子上握住我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看那绣球上绣着:好人平安,长命
      百岁。当我们握手告别时,他们却哇地哭出声来……车开动了,身后传来了歌声,
      是老调新词的《刘三姐》。
      
          哎嘿——什么地方最困难咧?
      
          什么人儿需要帮咧……
      
          什么人来献爱心咧……
      
          什么精神好榜样咧……
      
          我们去了很远,歌声却仍在耳边。
      
          (记录:高金才  付永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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