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之九
      
        杨三河虽然没有听到小荷谈及墓碑的事情,可他似乎在冥冥之中什么都感觉到了,
      他好像十分急于要与女人一块儿参加墓碑落成典礼似的,说重病情就重得连一口水也
      喝不进去了,小荷只好请来村卫生所里的医生靠输液维持他的生命。
      
        然而,没有几日,杨三河还是赶在女人墓碑落成典礼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离开人世前的一些感觉也许永远是个谜,没有经历过的不会知道,经历过的又
      把这个感觉带走了。
      
        杨三河死前的一些感觉,据小荷的一些推算和猜测却是这样的:
      
        他看见了女人站在天边云端里,亲切地向着他招手……
      
        如何才能证实他出现了这样的幻觉?因为小荷听到他不停地喃喃自语:“月菊,
      月菊,我看到你了,你等等我,这就找你去了。”
      
        可是女人并没有等着杨三河去找她,而是扭身生气地走了。
      
        杨三河就大声呼唤着:“你为什么不等着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女人就说:“你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好,所以,我不能让你来。”
      
        杨三河就问:“什么事情?”
      
        女人说:“小荷的事情呀!”
      
        怎样能证实他们夫妻有过这样的对话?
      
        因为杨三河咽下那口气了,却又活过来了,而且口齿清楚地对小荷说:“闺女,
      看到你连个归宿也没有,爹死不瞑目呀!”
      
        小荷就流着泪说:“爹,你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可是,杨三河仍然大睁着眼睛不闭上。
      
        六姐妹也说:“大伯放心吧,今后我们会把小荷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的。”
      
        然而,杨三河就是不闭眼睛。
      
        几个在场的光棍也祷告说:“老哥,你就放心走吧,只要有我们,就不会让小荷
      受半点委屈。”
      
        可是,杨三河还是不闭眼睛。
      
        也许,杨三河是等着见到柳青山,听他一句话才能放心走去。然而,柳青山得到
      消息太晚了,等他急匆匆地赶了来,杨三河已经被光棍们强迫着闭上了眼睛。
      
        柳青山坚持要给杨三河守灵,却被小荷推辞了,她说,有光棍叔叔和六姐妹就行
      了,你有好多事情做,就别耽误你了。
      
        柳青山觉着自己与小荷的关系没有明确下来,留在这里守灵也有点不合适,就嘱
      咐小荷说:“你要多保重,明天我早过来。”回公司接待客户去了。
      
        白天和前半夜六姐妹和光棍们都在这里忙乎着,到了后半夜,不知为何小荷却坚
      持要他们都回去休息,是体谅他们太累了,还是……而小荷的理由却是,父亲临去世
      没有把话说完,人都说,刚去世24小时,灵魂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她自己想与父亲
      再说说话,看他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没有?
      
        见小荷说得恳切,光棍和六姐妹只好都走了。
      
        已经是夜间十二点过去了,世界沉浸在一片黑暗和深不可测的静寂中,小荷孤身
      一人守着父亲的遗体,由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倒没有感觉出怎样的可怖。
      
        听着窗外呜呜如泣的风声,小荷觉着自己象是陷身在深海里一般,孤寂和凄凉像
      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使她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对着父亲的遗体说:“爹,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认真听着呢!”
      
        忽然,她仿佛看到父亲在她面前站立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她起身去自己的衣柜里,找啊找啊,半天找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封信,一
      封某修道院在几年前给她自己的来信。
      
        那还是在小荷被流氓强奸后的时候,身心受到重大伤害的她,不但对婚姻爱情心
      灰意冷了,而且对人生和生活也丧失了信心和勇气,于是,就给某修道院写了一封信。
      开始,修道院不同意接受她,劝她说,做修女不是因为看破了红尘,不是为了逃避尘
      世的烦恼,而是为了一种信仰,为了响应主的召唤。小荷就再三地说明自己也是为了
      信仰,也是为了献身基督事业。
      
        最后,经过小荷的一再要求和解释,修道院还真同意了小荷的请求。
      
        但是,小荷最终还是没有走这条路,她在苦难和不幸中坚强地生存着,渐渐地竟
      然把这封来信淡忘了。
      
        不知为何,在父亲病重期间,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总是想起这封信,可是,她
      为了专心照顾好父亲的生活,每当这念头在脑际浮现出来,她就强力把它压制下去。
      如今,她不再抑制这念头的涌现,而是积极地紧抓住这个念头认真地思考着。
      
        可是,她仍然下不了这个决心。在认真思考衡量这样做的时候,柳青山的身影却
      在脑际固执地闪现着,挥也挥不去,驱也驱不散。
      
        当她认真面对与柳青山的感情时,觉着有那么多不可逾越的障碍,就感叹干脆去
      做修女清静一生算了。可真的去做修女时,又放不下与柳青山的这份感情了。
      
        于是,她决定由父亲来裁定这两件事情。
      
        他端来一碗凉水,放在了父亲的遗体前,然后在碗上交叉着搭上了一红一蓝两条
      线。
      
        再然后,她用一条线系上一块小石块,自己用手扯住这条线的这一头,让小石块
      悬在了两条线交叉的位置上。
      
        小荷一边用手提留着小石块,一边祷告说:“爹,女儿任性了一辈子,什么事情
      也没有顺从过您的意愿,现在,女儿无论如何也要听您一次话了,您让女儿怎样,女
      儿保证就怎样。别管是福是祸,你如果愿意让女儿把此生交给柳青山就让石块走红线
      ;如果,您觉着女儿与他不会幸福,还不如去做修女,就让石块走蓝线。”
      
        说完,目光紧紧地盯着小石块儿,一颗心也像是被一条线系着在高空悬悬着。
      
        然而,半天小石块站定了两条线交叉的位置,一动也不动。
      
        小荷就祷告说:“爹,您也拿不定主意吗?女儿正是拿不定主意才来问您的,您
      就说一句吧。”
      
        然而,小石块儿还是一动不动。
      
        屋外是无边的黑暗和深不见底的静寂,风一会儿呜呜地哭泣,一会儿嬉皮笑脸地
      击打两下窗户。小荷的心在焦急地等待中煎熬着。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疲累,她觉着两条腿不停地颤抖。
      
        于是,搬过一条凳子坐下来,克制着焦躁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小石块儿终于动了起来,是沿着红线甩动的。
      
        小荷的心不知是喜是忧地像海浪一般起伏着,于是问:“爹,您觉着女儿与柳青
      山能够幸福?”
      
        然而,小荷刚一发问,小石块儿就停了下来,只沿着红线走了三趟,就停在了中
      间的位置不动了。
      
        小荷说:“爹,您如果确定女儿能幸福,就让石块再走两趟。
      
        小荷刚一话毕,石块还真得动起来,不过不是沿着红线,而是沿着蓝线甩动。
      
        不过,小石块儿沿着蓝线只是甩动了两趟,便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一动了。
      
        沿着蓝线恰恰比沿着红线少甩动一趟。
      
        什么意思呢?小荷陷入了极大的迷茫和困惑中。
      
        父亲是同意自己把一生交给柳青山,还是不同意?如果不同意,为何还要沿着红
      线甩动?如果同意,为何又改成了沿着蓝线?看来父亲的意思是让自己两条路都试探
      着走一下。别管杨三河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茫然失措的小荷只能沿着这样的假想和猜
      测来迈出她人生的下一个步伐。
      
        于是,她决定安葬好父亲之后,就先与柳青山敞开心扉谈一谈了,是福是祸她都
      认了。
      
        柳青山呢,也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
      在人世,过着一种凄凉而痛苦的日子。他想,小荷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有着不可推卸
      的责任,如果不是他曾对小荷造成那么惨重的伤害,小荷的生活状况也许会是另一种
      崭新的面貌。既然过错是自己酿成的,自己就要把责任勇敢地承担下来。他也决定,
      等安葬好杨三河之后,他就与小荷先好好谈谈,然后再与自己的妻子敞开谈一谈,希
      望她能同意解除他们的不幸婚姻,与其两个人痛苦一辈子,还不如长痛变短痛,也许
      他们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美好婚姻生活。
      
        林小芳呢,自从柳青山从家里搬到公司之后,开始她每天晚上都是以泪洗面,把
      枕巾哭得能拧出泪水来。渐渐地,她不再哭了,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不幸婚姻。
      
        自己的婚姻如此悲惨,怨谁呢?能只怨柳青山吗?自从结婚之后,说句良心话柳
      青山和他的父母从没有在生活上虐待刁难过她,相反,公婆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来待承的。她与柳青山之间,也许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的是爱情。
      
        其实,柳青山并没有什么过错,做错事情的应该是自己,当初,自己明明知道柳
      青山不爱自己,非要抱着“培养感情”的错误想法,步入了这个不幸婚姻的殿堂。柳
      青山和杨小荷都有自己选择爱情的权利,谁也没有权利剥夺柳青山对杨小荷的爱,谁
      也没有办法强迫柳青山对自己不爱的人,施放爱情。他的父母好几年就没有做到这一
      点,别人就更做不到了。
      
        其实,与柳青山分手之后,自己也不一定就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婚姻生活。所以,
      自己没有必要在柳青山身上死磨硬靠下去,自己痛苦,柳青山也痛苦,何必呢!
      
        其实,她也不是离了柳青山不能活着。这些年来,她为了一份一厢情愿的爱情,
      一直生活在希望和失望中,是希望和失望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开始认为,有了孩子
      就可以换回柳青山的对自己的感情,没想到一点也于事无补。倒是让她自己显得更深
      了,她觉着为了孩子多大的痛苦都应该忍受下去。
      
        她为了这一厢情愿的爱情,可谓鞠躬尽瘁,现在,她已感到身心交瘁,她不想一
      错再错。
      
        其实,她在感情上,对柳青山已经没有多少留恋,她的顾虑只是在孩子身上。如
      果离婚后,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人一人一个,她只是希望柳青山能够找个对孩子
      好的女人。自从发现柳青山真爱的是杨小荷之后,也听说了小荷在村里的一些传闻。
      她觉着小荷除了漂亮给她带来的高傲之外,为人做事还是挺令人敬佩的。她想,如果
      小荷答应对孩子好,她自己愿意退出这场马拉松式的爱情角逐。
      
        这样想定之后,她扯着女儿的手,去找杨小荷了,她决定与小荷敞开谈一谈。
      
        小荷呢,刚刚送走了父亲,觉着身心疲累之极,躺在床上,身子沉得像一块石头
      连动也懒得动一下。
      
        正在这时候,六姐妹跑来告诉她“柳青山的女人找上门来了”。
      
        小荷一听,机灵一下坐起身来。
      
        自从,林小芳那次让小荷当众出丑之后,小荷虽然当众承认了过错,可心里的委
      屈却难以言表,那天晚上她流着泪水想,我小荷错在了哪里?我虽然与柳青山有过恋
      爱关系,那可是在你们之前,这之后,小荷洁身自爱,可从没有做过不道德的事情,
      凭什么就成了第三者了!可是,又一想,如果真的吵闹起来,一定会更加重人们的误
      解。毕竟这个女人站在合法又合徳的婚姻位置上,越是吵闹,对自己的不利影响就会
      越大。
      
        如今,这女人又找上门来做什么?小荷真想豁出去与她大吵大闹一场,可实在又
      没有这个精力和心情。
      
        于是,告诉六姐妹把大门插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女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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