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之二 　　令小荷意想不到的是，惊蛰很快就把小荷认给自己做干女儿的事情张扬了出去， 而且还要故意对人强调一句：从此之后他就是小荷除了三河之外最亲近的人了。这样 的话一传扬出去，村里的光棍们一下全都慌了神了，于是，纷纷向小荷发出邀请，请 她到自己家里来吃饭。而且请她吃饭的理由都是一样的：听说小荷在外边蹲了黑房子， 担心得好几天没有吃下饭睡好觉，请小荷吃顿饭压压惊。 　　开始，小荷并不知道惊蛰张扬了什么，还以为大家真的出于对自己的疼爱之心才 这么做的，因此很感动，觉着自己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大家的好心和邀请，于是，就一 一地答应下来，并以邀请的先后安排了一下次序。 　　第一个邀请得到同意的是冬至，当时小荷就想，怎么大家都想到了一块去，要是 都象惊蛰一样一家待一整天，好几十个光棍汉，自己可就什么事情也别想干了。又一 想如果都像惊蛰那么破费，可怎么得了！于是，就产生了应付的心理，答应冬至说自 己事情太多，只能晚上去家里坐一会儿，晚上去坐一会儿的原因，一个是应付一下算 了，另一是为避免他们都像惊蛰那样破费。 　　小荷是吃过午饭时答应冬至的，她想，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冬至是没有时间作准 备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小荷赶到冬至家的时候，等待她的仍然是满满一桌子山 珍海味，规格比惊蛰那次一点也不低。原来，小荷一答应下来，冬至看看做什么也来 不及了，可他怎么也不能低于惊蛰呀，这不单单是对小荷的感情问题，实在是一件关 联自己脸面和尊严的大事情，于是，急匆匆地赶往城里的海鲜饭店，把钱往桌子上一 拍说：“给我做一桌最好的菜！” 　　菜做好之后，他立即打的提回了家去。小荷来到时，他刚好把菜重新热了一下。 　　小荷看着满满一桌子菜，狠狠地责备冬至一番实在不忍心，扭头回去又做不出来。 可是，坐下来吃，心里实在是不情愿。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时常有的甜甜的微笑，沉着 脸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冬至满脸堆着笑说：“好闺女，快坐下吃！”一边硬把小荷推到座位上，一边说， “大家从心里疼爱你又不是一天半天一年半年了，还用的着谁教吗？” 　　一句话把小荷的心说软了，几十年来大家疼爱她的情景像电视剧一般在眼前浮现 出来，失去的微笑不由自主地重新回到那张俊俏的面容上。语气温和地说：“我又不 是客人，叫我来吃饭，做顿家常便饭就可以，这么破费，叫我怎么吃的下去！” 　　冬至说：“闺女，净说憨话，你不是在外边受了委屈吗？这是为你压惊的，又不 是天天让你这样吃。” 　　见冬至说得如此恳切，小荷只好拿起筷子吃起来。象在惊蛰那里一样，她勉强吃 了一些菜，勉强喝了一小杯葡萄酒。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冬至却像惊蛰一样，自己却喝醉了，而且是真正的酩酊大醉。 后来的情况仍是完全相同的，冬至大醉之后，竟然痛哭得天翻地覆，一边痛哭一边说 ：“等自己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就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话虽然说的不相同，可问题却是同一个养老问题。小荷看他醉得已经不省人事， 并没有责备他，只好说：“叔叔，你放心，只要有小荷在，就不会让你渴着饿着冻着！” 　　冬至就拉住小荷的手哭着说：“闺女，你可说话算话呀！” 　　小荷就说：“保证算话。” 　　小荷看冬至醉成这样，哪里敢离开，床前床后的侍候着，一直到天明冬至醒了酒 才回自己家去，折腾得时间比惊蛰那里还长。临走，象对待惊蛰一般，小荷把一千元 钱放进了冬至的枕头下面。 　　冬至之后，小荷清醒的认识到光棍们请自己吃饭，绝不是一种单纯的关心和疼爱， 而是顾虑到了自己的养老问题，想从自己身上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小荷不认为他们 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就是大不应该的事情，他们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现在老了， 自己怎样孝敬他们都是应该的。不过，他们这种又请吃饭又喝酒的方式，实在让她厌 烦透了，他觉着自己实在没有心情来应付他们了，一想到被他们请去吃饭的情景，就 觉着心里累得发慌。想想看，这么多人的养老问题，能是一个弱女子一时间就想出办 法来解决的事情吗？他们现在向自己施加压力，只能让自己无比烦恼。然而，他们毕 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作出太对不起感情的事情。于是，她把已经 排好名次准备一一接受邀请的几位光棍汉都聚到了一块儿来，告诉他们不再一一接受 邀请了，大家都坐一块儿，一次性的应付一下算了。 　　可是，光棍汉们却都不同意，说惊蛰和冬至为什么单独邀请，这样实在有失公平。 　　小荷一听也急了，说不同意就全部拒绝邀请，谁的饭她也不吃了。光棍们看小荷 生气了，只好答应下来。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些光棍们不与惊蛰和冬至比了，他们几个之间却又相 互攀比起来。说好的都到秋分家去，可是，他们去的时候，竟然一个比一个买得菜好， 一个比一个买得酒好，生怕自己买得差了在小荷面前丢面子。一人提着好几个菜，都 是算从城里高级饭店里买来的。把秋分家里里外外的桌子上都摆满了。比村里的婚宴 还要丰盛好多。 　　小荷一再嘱咐他们不要乱花钱，可没有一个听进耳去。如今，已经懒得责备他们 了，心想随他们怎么去吧，只算为他们自己过生日了。 　　开宴之前，小荷做了一个简短发言，说：“大家的情意我杨小荷心领了，可是， 大家为了请我吃饭就这么乱花钱，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光棍们听小荷如此说，一齐嚷嚷道：“闺女说这话就外道了，为了给我们的好女 儿接风压惊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得呀！” 　　小荷觉着一时间也向他们解释不清楚，于是说：“好吧，心意我领了。可是丑话 说头里，我讨债喝酒喝的看见酒就恶心，只能陪大家一小杯。既然大家把钱花了，这 么多菜瞎了实在可惜，大家就狠吃狠喝吧。” 　　如果是一个人，肯定不好意思。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一个人不吃明摆着是干吃哑 巴亏。你这样想他也这样想，所以一旦动了筷子，就一个比一个吃得凶。开始还有人 让小荷吃，渐渐地似乎早已忘记了小荷的存在。 　　小荷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感到阵阵心痛，——他们一辈子也真是太苦了， 再想想他们对自己的恩德，禁不住更加怜惜他们，口中不停地说：“大家很吃啊！” 　　不大会儿的工夫，光棍们全都吃得饱嗝连天，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 　　喝着喝着，不知是哪个突然给小荷跪了下去，哀求说：“闺女，今儿你就认作我 们的干女儿吧！” 　　其他光棍像是听到一声命令似的，一齐跪在地上哀求说：“就认作我们的干女儿 吧！” 　　小荷心里格登一下，慌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提 出了同样的要求。看一看眼前的局面，也实在不容自己再多想什么。于是答应说： “好吧，大家从今之后就都是我的干爹了。” 　　说过这样的话之后，也许是因为那个未知晓的深层原因，小荷觉着心里十分不是 滋味，再也没有心情陪着他们了。于是说：“大家的情意我也领了，要求我也答应了！ 我还有别的事情急着办理，就不陪着大家了，你们慢慢喝吧。” 　　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叠早已预备好的钱来，一人一千元放在那里。光棍们说什么 也不肯接受，小荷懒得与他们多言，把钱丢下转身走去了。 　　小荷离开秋分家，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般无比沉重，连脚步也轻快不起来了。她 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觉着光棍们的事情像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家里，杨三河也竟然为自己炒了好几个菜，正等着自己 吃饭呢。 　　——小荷一看到这平常很少吃到的炒菜，压抑了许久的火气顿时爆发了出来，声 小气大地说：“你怎么也炒好菜给我吃，是不是也怕老了我不养活你？！” 　　杨三河好多天了一直在忧虑小荷的终身大事，他想自己越来越衰老了，说不定那 一天得个急病，闭上了眼睛，可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都三十好几了却连个婆家也没有找 到，等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自己的女人，可如何交代？今儿个炒几个菜，想借吃饭的 工夫与小荷交流一下，探索探索小荷的婚姻问题如何解决，不承想，却正好撞到小荷 的火气上。因为小荷自幼就失去了母爱，被娇惯惯了，他从来就没有敢大声呵斥过， 如今婚姻大事又耽搁下了，就更不敢让她不高兴了。见小荷莫名其妙地发火，心里更 加难过了，好一阵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小荷看着父亲老态龙钟的模样，自己还像小孩子一样顶撞他实在有些太过分了， 看着父亲难过的样子，禁不住感到好心疼。赶忙语气温和地说：“爹，我小荷虽然被 您娇惯得像个小孩子，可我不是一个不懂事理的人，你老了，我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 不会饿着您呀！何必这么炒菜来逼我呢？” 　　杨三河并不知道光棍们向小荷提出养老问题的事情，一下被说糊涂了，解释说： “我什么时候想到自己老的事情了！我是顾虑你的婚姻，是怕我死了之后，见到你娘 没法交代。” 　　婚姻问题虽然也是常惹小荷发火的问题，可在今天的这个时刻提出来，却使小荷 感到好一阵歉疚。爹毕竟是在为自己着想，可自己不但误会了他，还朝他发火，又一 想，自己从小到大只知道向爹撒娇耍赖，很少做过疼爱他的事情……这样一想，觉着 自己实在有些不象话，于是，赶忙在三河身边坐下来，温和地笑着说：“爹，咋又想 起这个老掉牙的问题了？找不到就跟爹过一辈子呗！” 　　三河说：“净说憨话！哪有女儿大了不出嫁的，爹越来越大，看不到你结婚成家， 就是死也闭不上眼呀！” 　　小荷就逗笑话说：“那就不死了，老陪着我呗。” 　　杨三河看女儿一句正经话也没有，生气地说：“我心里象开水煮一样，你正正经 经地给我谈谈这件事情好不好？” 　　小荷说：“遇不到合适的，叫我跟你谈什么？” 　　杨三河沉吟了一下说：“闺女，你别以为爹是个傻子！爹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牵 挂着柳青山，爹听说她与现在的媳妇感情一点也不好，如今这年代离婚也不是什么丢 人的事情，你们俩何必都这么苦着自己呢！给他敞开谈谈吧，他要是准备离婚，咱就 等着他；要是他没有离婚的意思，咱也死了这份心吧！赶紧找个合适的。你要是不好 张嘴，爹去找他说。” 　　杨三河一辈子很少能把话说得这样有条有理，可这一次，他真的说到了小荷内心 的疼处。也许小荷在潜意识里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有勇气这么做，爹的话实在等 于给了她信心和勇气，顿时，激动的面颊荡起一抹潮红，象涂了胭脂一般艳丽。 　　三河见小荷不吭声，猜想她一定是同意这么做了，于是说：“我马上就去找他说 说吧？” 　　小荷赶忙阻止说：“别别，还是我与他谈谈吧。” 　　然而，当杨小荷再次鼓起勇气，去找柳青山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时，刚走出巷子 口就听到警车大喊大叫着开进村来，接着就把夏至和惊蛰抓走了。小荷赶忙骑上自行 车往乡派出所赶去。 　-------- 　　虹桥书吧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