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气功师打赌,赢他一万元,潇洒!(上)
      
          世间事,只能知晓过去,而永远不可能明晰未来。明天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他干什么?怎么干?谁来干?炸五角大楼还是向阿富汗出兵?本。拉登能否生擒?
      媳妇能不能生个大胖小子?手机又丢了没有?夜里失眠不失眠?几乎所有的人都可
      以在今天夜里,把明天作出一个计划来,并且可以把这个计划作成一个圆,让它首
      尾照应,天衣无缝,不出差错。但是——但是这个词非常令人沮丧,一有了它,事
      情便会立即向另一个方向发展。向另一个不可知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便不是以个人
      的意志和小聪明可以左右的事了。不要说明天了,说明天太奢侈,就说几分钟之后,
      说下一个小时吧。下一个小时要发生什么事情,再聪明的人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不
      信?下一个小时福利彩票摇奖,您花上两块钱,就可以获得五百万,在全国各个城
      市都弄上一圈,你岂不是就成了金蛋蛋?然后用这些钱,给中国的每个贫穷乡镇都
      建一座高级希望学校,给每位教师每个月都增加一万元工资,您还发愁进不了全国
      政协?全国人大?还发愁功不成名不就?您开车出门,油门一踩,您会知道下一分
      钟发生什么事?否则,全世界不会每天平均死一千人。往后看名堂堂,往前看黑漆
      漆。晚上脱了鞋,明天早晨能不能再穿上,只有天知道。
      
          所以什么算命先生,什么特异功能,统统扯淡!写到这里,我又想起我遇到的
      一件事。这件事我写出来了,发表在最近的深圳《女报》上,题目叫《和气功师打
      赌赢他一万元》:
      
          1990年初夏,中国神秘学会在西安举行第四届年会,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张请柬。
      赴会之先,我在家里窗台上顺手拿了个风油精小瓶子,又在出租车上摸出来一枚硬
      币,并用小刀在硬币上做了个记号。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潜意识。因为对
      特异功能之类的传闻听得太多太多,我当时正处在似信非信的徘徊之间。不信吧,
      传闻铺天盖地,每件事都说得有鼻有眼,况且能在三星级大酒店召开规模空前的盛
      大集会,并且注册登记,肯定是被有关方面批准了的;信吧,唯物主义的哲学精髓
      早已渗入血液,在一百多斤的肉体之中怎么会产生那种先知先觉的神秘行为?如果
      这种行为正为山西作家柯云路所言,那这个世界就变得太不可知了。半生奋斗,一
      世追求,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早死早托生,变个娃娃吃烧饼。
      
          在此之前,由于职业的方便,我曾经接触过一些气功大师。也见到过耳朵听字
      之类的表演。更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中,观看过小姑娘王彤在北京复兴门外,
      查看水泥路面下管道走向的实况。更让人吃惊的是,国家文物局还专程把这个小姑
      娘空运到埋葬武则天的乾陵上,借用她的一双“宝眼”,透视过地下宫殿的布局。
      小姑娘还画出一张图来,指明王羲之的《兰亭序》藏在什么地方。以她的学识,怎
      么会知道《兰亭序》和武则天,还有李治?虽然她说不清这些人的名字,但听的人
      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大环境如此,我自然也处在一种信仰危机之中。这次去列席人家的盛会,我要
      让气功大师把这枚做过记号的硬币,从风油精瓶子那个只有一根头发可以穿进去的
      小眼里塞进去。如果一切都是真实可信的,我将也步柯云路的后尘,为他们树碑立
      传,广造福音。
      
          听了些疯言浪语,看了些录像资料。酒宴桌上,我便拿出了风油精瓶子和那枚
      硬币,要求当场实践实践,并立下豪言:有关这次学术大会的全部文章我一人承包,
      不取分文报酬。
      
          山东来的曹大师对我这一套非常反感,斜着眼看着我说,这是什么小儿科,也
      能上台面?传出去,惹天下各路英雄笑话。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这类小把戏,
      只配那些跑江湖的小蚂蚱们去做。他堂堂一个气功神密学会的秘书长,能表演这种
      不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太小瞧他了。别的气功大师们也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一时
      竟弄得我有些下不了台。我听见另外一个桌子上还有人大声说,开会请这样的烂作
      家来干什么?不信就别来,来了就别张狂!
      
          这是小玩意吗?能把硬币塞进风油精瓶子,实际上就是完成了唯心主义对唯物
      主义的一次挑战。只要砸开来一看,果然是我那枚做了记号的硬币,我立马投降,
      从此开口只说牛鬼,下笔专写蛇神。可惜这些大师们不肯为之。是无能为之?还是
      不屑为之?我只能看一看再说了。
      
          下午曹大师要拜访一位名人,此人叫李忠奇,乃是中国八十年代的世界射击冠
      军。曹大师说他要到名人面前露一手,我当然愿意陪同。于是一伙人坐着一辆面包
      车,风风火火的来到省射击场。名人李忠奇我认识,他和我一样,也处在似信非信
      的徘徊之间。他说,如果真有特异功能,并且能学到手,他就不练瞄准了。凭意念
      照样可以拿世界冠军,岂不省力?
      
          在那天的家宴上,曹大师确实亮了一手。酒过三巡后,曹大师让人端上来一盆
      鲜汤。所谓鲜汤,一盆自来水。只见曹大师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空中
      一抓,两只胳膊左右一抡,汤盆中就有了两条小金鱼在慢慢游动。于是众人一哇声
      喊好,并用小勺儿去喝那有气场的“神汤”,据说立马百病全消,一勺值一百元。
      
          我和李忠奇都没有动。这不是魔术么?和气功有什么关系?比这精彩一万倍的
      魔术早几百年世界上就有了,这有什么稀罕的?
      
          一盆自来水和两条小金鱼不一会儿就被曹大师带来的人喝光了。看见我和李忠
      奇不为所动,曹大师有些意外。再说到气功,我说我信,也相信气功可以治一些病。
      我说,外气最大的发挥,也就是手掌挨近餐巾纸时,餐巾纸有些微微抖动。曹大师
      又斜眼说了一句小儿科。他站起来说,我三步之外出手发功,可以关门,你信不信?
      
          三步就是两公尺,这是一句部队术语。两米之外用气功关门,那是要推动空气
      的。一房子空气岂可随便推动?那该需要多大的能量?不信!我刚说出个不信来,
      曹大师便急了,返身从密码箱拿出一摞钱,扔到桌子上说,赌一万元!
      
          这是逼人逼到墙角,伤人伤到心窝。众人看看我再看看他,一时竟静了场。一
      万元,在前些年还真是个大数目。那时我每月工资还不足百元,况且谁会随身装这
      么多钱。曹大师可能看出了我的窘样,身子一直,冷笑一声,伸手便把钱收了回去。
      
          “慢”,这虽然是一次打赌行为,却是一次不同人生观的较量。那年我快五十
      岁了,已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却常常苦恼这一生的追求到底有多大价值?莫非真有
      神鬼不测的客观存在?在这种事上,主观上要有一种作人的原则。为了自己的信仰,
      为了一生的明白,破点财值得!于是。我便和李忠奇商量着凑钱,他是支持我的,
      也想看个水落石出。可惜家中现金不多,我又打电话让我的兄弟们火速拿钱来救命,
      一场赌局便设订好了。
      
          按曹大师的要求,必须要找那种农村老户用的中式门。即没有金属部件的那种
      门。有金属要破气,气功界的一种特殊门规。
      
          一行人傍晚时分来到西安南郊草场坡。那地方我当过十几年工人,熟悉。有这
      种门的农家很多,左挑右选,终于听见曹大师说合适了。于是,现场中只准留五个
      人,其余的人全部退到百步之外。这期间,不少人悄悄对我说,他们曾经目睹过曹
      大师的表演,我百分之百要输定了。最后李忠奇也沉不住气了,他说,张老师你可
      想好,一万元能供女儿上三年大学呢。门一关上,可就全完了。到了这一时,我已
      是箭在弦上了,人在半空了。中午的风油精瓶子,就弄得和曹大师有些脸红,这会
      儿要退下来,脸上无光都是小事,自己心中的是非今后该怎么核定?没有是非标准
      还当什么作家,还写什么狗屁文章,如何向喜欢我的读者交待呢?一万元,一部二
      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也就挣回来了。我在心中警告自己,绝不退缩!有了这种想法,
      再听那些说情的话,我判断他们可能都是曹大师的“托”。凡事一有托,性质肯定
      就变了。到最后一刻,曹大师还是很轻松的笑着向我:“张作家,我来钱来得很容
      易,你不行。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我伸手一推,门砰的一响,你反悔可就
      来不及了。一万元,你要写本厚书费多少脑子呀!”我也故作轻松:“无所谓。只
      要你让我信上一回,我还是那句话,给你写书不要钱!”
      
          不准开电灯,点了一支蜡烛。灯影里,那扇农家的小黑门静静的半开在那里,
      曹大师开始发功。我们四个人都站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能听见手表秒针的走动。
      曹大师运足了力气,“嗨”的一声大喊,房梁上的灰尘都要震下来了,他扭动腰肢,
      饿虎扑羊的样儿,双脚不动,身子倾上去,双手向那扇门用力推去。能感觉到曹大
      师扭身踢腿时房中空气的搅动,那扇门却纹丝不动。
      
          曹大师连做了三遍,三遍的结果都一样。他返身拉亮电灯,走到门扇边上,上
      下下看了几遍,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一点那门扇,那门扇便吱纽一声关上了。这
      种老式的农家中式门,门轴是非常光滑的,只需一点力气,就可以合闭自如。但在
      两米之外发动气功,让空气推动来完成对门的闭合却是不可能的。曹大师输了!他
      扔下一句话:今天气场有异。便扬长而去。
      
          一万元到手了,众朋友喜笑颜开地让我请客。一伙来到当时西安最豪华的五星
      级金花饭店,洋酒美食摆上了两桌,结账时,我倒贴了三千三百八十八元。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人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前边,而不长在后脑勺上。过去了
      的事情不用再看,扔在后脑勺完事。眼睛长在前边,不是让人预测未来。未来谁也
      永远无法预测。眼睛长在前面的功能只有一条:看清脚下的路吧,在前进的道路上,
      有着太多的陷井和塄坎。
      
          加这么一篇文章,一是可以调节一下看上章时留给各位的那种压抑;二是表明
      我是个不信神鬼的角色。世界上绝无先知先觉之人,包括那个邪教头目李洪志,他
      要能知道明天是什么样,早就羞得在一泡尿里淹死了。但是——又是但是。这个但
      是是朝另外一个方向发展的。人们还是每天都在计划着明天,描述着明天,为明天
      积累资金,为明天激动不安。在明天的未来中,藏着太多的诱惑,藏着太多的憧憬。
      没有了明天,人们在今天就会自杀,没有了明天,地球也许在今夜就会爆炸!
      
          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章里,作者就列出了这么一个题目:《明天,挖掘乾陵》—
      —这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那么多人用四十多年时光在争论挖不挖乾陵?怎么挖?
      谁来挖?而张敏竟可以不经任何部门批准,拿起一支笔,就在书桌上挖将起来,岂
      不快哉?
      
          因为是在做一件妙不可知的事情,免不了疯言浪语,胡说八道,甚至完全是痴
      人在太阳下面说梦;是情人背对背的一次热吻。原谅我吧!我姑且写着挖着,各位
      看官尽可以笑着骂着。反正这是一本调侃文学,希望谁也不要拿它当真。但是,—
      —又是一个但是。但是,我希望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到了挖乾陵的那一天,大家
      可以用这本书一项一项拿出来对照,不信就瞎撞不上几十条。并且,将来发掘乾陵,
      这就是最好的参考书。拿着这本书来挖乾陵,肯定要少走一千公里的弯路,少走弯
      路就可以少花些银子。少花银子,于国于民都有说不尽的好处。
      
          写到这里,不由让人想起另一件很有趣的事——1949年11月中旬,关押在重庆
      白公馆和渣滓洞里的共产党人,已经知道北京发生的大事了。并且知道新中国的国
      旗是五星红旗。于是,罗广斌便扯下自己的红被面来,在男牢里和大家一起绣红旗。
      用黄纸剪下来五个五角星,一时大家却犯难了,不知这五颗星该如何在红布上安排?
      这里,已知的因素已经很多,诸如颜色、制式、五星等等,但因为不知道五颗金星
      的具体位置,还是弄出了让今人感到心酸的笑话:他们在红旗中心绣了一个大星,
      在红旗的四个角上绣了四颗星。他们认为这样非常合理,中间一颗星代表中国共产
      党,周边的四颗星代表各党派和亿万民众,大家都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有什么不
      好?只是,这样的设计有点分散教条,不符合美学原则。这则偶然摘来的花絮,用
      在发掘乾陵上就有了许多相似的地方——大路子一样,支节上有许多分岐,这是肯
      定的,也是没有办法的。闲话少说,开挖吧!
      
          作者把这个时间假设在2008年。2008年夏秋,奥林匹克运动会将在北京举行,
      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中国人,凡事都要奔着喜上加喜的最高美学原则来行事。在
      这个幅源辽阔的国土上,只有一个亮点似乎有点遗憾,为什么不再制造一个呢?其
      实早在2001年夏天,在那个北京赢了的呼喊声中,有识之士就行动起来了。那一年
      宿白教授对陕西说,你们为发掘乾陵喊了几十年,可是,至今我没有看到乾陵三个
      陪葬墓的发掘报告。哪三个陪葬墓?永泰、章怀、懿德!陕西听到这个声音,立刻
      拨款调人,立刻着手这项工作。宿白教授早些年反对,后来沉默,现在终于发言了。
      他的声音,在某些方面就代表着决策部门的意见,这能不让陕西兴奋吗?这三个考
      古报告,二百多万字,终于在2002年交上去了。其后发掘乾陵之事势如破竹,一帆
      风顺。现在,在这个举国欢腾碰杯同庆的时节,唐乾陵发掘委员会水到渠成胸有成
      竹的又一次给国务院打报告:
      
          国务院:
      
          遵照文化部、国家文物局的各项指示,我们已经完成了应该完成的任务,并且
      得到各级主管领导的表彰。在全国欢庆举行奥运会的大好形势下,我们认为发掘乾
      陵的时机已经成熟。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国务院的批准。经唐乾陵发掘委员会第
      206 次会议的研究决定,再一次报告国务院,希望下达发掘命令!
      
          当否,请批示。
      
                                                              唐乾陵发掘委员会
      
                                                                2008年3 月8 日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