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饿死沙丘宫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 年），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韩、赵、魏三家分晋，晋亡。所以后来也称韩、赵、魏为“三晋”。 赵氏立国传到赵武灵王雍的时候，起初他因为年少，不自己处理国家政事，国 事全由大臣议定。等到赵武灵王年事稍长，自己听政了，仍然是有事请教先王的贵 臣肥义。 赵武灵王见赵国积弱，想使赵国强大，就把肥义、楼缓等召来商议。赵武灵王 说：“赵的北方有燕，东面有胡，西有林胡、楼烦和秦、韩。中山又在赵国的腹心 中，若是没有强兵自救，国将不保。我想使赵国富强，自己享万世美名，要胡服骑 射，练出强兵劲卒，但怕受世俗的限制，不知如何才好。”楼缓听了，连声说胡服 骑射好。其他臣子却认为胡服骑射不可行。 这时肥义正侍立在赵武灵王身旁，赵武灵王转过身去，对他说：“我担心我的 作为，会遭世俗非议，您看怎么办好呢？”肥义说：“臣听说‘疑事无功，疑行无 名’。王胡服骑射以强赵，不要顾虑天下非议。‘成大功者，不与众谋；德高者， 不同流俗。’大王，不要犹疑了。”赵武灵王得到肥义、楼缓的支持，将发令使百 姓知晓胡服骑射以强赵的意思。他想讲道理要先从百姓讲起，执行政策要先在贵人 中执行，这样政教才好推行。因此，他派人对公子成说，请他穿上胡服上朝，自己 也将穿看胡服临朝。还说，胡服骑射是本着“制国有常，利民为本”。赵武灵王要 公子成支持他胡服骑射、富国强兵的计划。公子成得到赵武灵王的口谕，但不同意 赵武灵王的作法，就回覆赵武灵王说：“中国是礼乐之邦，是聪明智慧之人所在的 地方，也是万物财富聚集之地。现在武灵王要穿远方人的衣服，‘逆人心，易古道 ’，实在不可行。”使者把公子成的话，回覆了赵武灵王，又说公子成正在生病。 赵武灵王听说公子成卧病，他就前去探望，到了公子成家中，武灵王见公子成并无 病容，知道他为躲避胡服骑射的事，不愿入朝。赵武灵王问过兄弟的病情，接着又 谈起胡服的事。 赵武灵王说：“衣服是便于用的，礼是便于实行的。古人制礼，为了利民。瓯 越之人披发左衽，大吴国人黑齿雕肌。天下礼俗不一样，事不同则礼不同。胡服骑 射，是为了防备边患。”公子成见武灵王亲自来探病，又一再说明胡服骑射的目的， 又举出中山国曾引水灌赵国的部城（今河北省柏乡县北），城几乎守不住，先王以 此为耻辱的事。公子成被说服了，也想通了，说：“臣愚昧，原来不明白王讲的胡 服骑射的道理。听王教谕，是顺先王之意，要使国家强盛，臣怎敢不听命！”公子 成被说服了，于是赵武灵王赐胡服给公子成。赵武灵王又说服了群臣，随即颁发了 胡服令。二十年后赵国强盛起来，伐中山，占领中山之地，又向西攻占了胡地，直 到榆中（今年蒙准格尔旗）。林胡王见赵国强了，也前来献马。后来赵国直打得中 山国献出四邑求和，方才罢兵。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能强赵国，可是他在处理亲子之间的问题上，却弄得一团糟。 赵武灵王的王后惠后，生下太子章。吴娃是赵武灵王的姬妾，生下儿子何。惠 后去世以后，赵武灵王宠幸的吴娃被立为王后。因为吴娃得宠，赵武灵王就废了太 子章，立何当太子。赵武灵王立何当了王子后，很想在他有生之年让何管理国家， 好熟悉国政，自己也好专心于富国强兵、拓略疆土之事。 赵武灵王二十七年（前298 年）五月，他决定传国，让太子何当赵国国君。他 先将肥义召来，说：王子何主国事后，请肥义为国相。今后要专心辅佐新君。“勿 变尔度，勿异尔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那意思是让他至死也不能变心。肥义 跪拜接受王命，又把赵武灵王的话，记入自己的册籍。 过了几天，群臣大朝于东宫。太子何先去宗庙奉把祭礼，然后临朝，来朝的大 夫三呼称臣。 肥义当了国相，又当了新王的师傅。新王就是赵惠文王。赵武灵王好像作完了 最大的一件称心的事，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新王立了，臣下利百姓以及他国使臣 该怎么称呼他呢？ 他给自己定了个名字：主父。 主父让儿子何治国，自己身着胡服，率领土大夫，北略胡地，并打算南向袭秦。 南向袭秦，可不比北略胡地。胡地辽阔，百里不见人烟。秦国强大，武备精良，不 能不倍加小心。 主父考虑了一番，决定自己诈称使者，入秦察看。一来要亲自察看秦国地形， 二来看看秦王的为人。 主父入秦，说自己是赵国使臣，去朝见秦昭王。赵国的假使臣朝过退出去走了。 秦昭王忽然觉得这位赵国使臣气度不凡，形状伟岸，进退举止不像臣子，于是派人 追他回来。等秦王想好，传令，臣下备马，这期间，赵主父已率领跟从的人，飞驰 出关去了。秦昭王命人仔细查问来者究竟是谁，最后查问到“来人乃是赵主父”时， 秦国君臣大惊失色。 赵惠文王二年（前297 年），赵主父又北出代地，接着又灭掉中山国，迁国都 于肤施（今陕西延安）。北方遂附从赵国，自赵国到代，通行无阻。 赵主父是个雄才大略、胆识过人的英雄。他取得了功绩，大为高兴，回来后按 功行赏，举行大赦，摆了五天酒宴庆功，并把废了的太子章，封为代安阳君，让田 不礼当了代安阳君相。 代安阳君章，本来是赵国太子，被废以后，心怀不满，沉湎酒色，肆意享乐， 生活侈奢。这回北封代地，当了安阳君，离开了都邑肤施，他就成了土皇上。他和 田不礼气味相投，相处得非常融洽，他们招纳党徒，很有一股子势力。许多人都看 到这个问题，也为这事担心。 一次李兑去见肥义，和肥义谈起了公子章和田不礼。他说：“公子章强壮骄奢， 招的党众越来越多，看来是怀有私心了。田不礼这人残忍好杀，也是心骄志满的人 物，两人纠缠在一起，恐怕会有阴谋。小人有欲望，谋虑不深远，只见到利，看不 见害。常言说：‘同类相推，俱入祸门’。依我看来，祸乱必然不远了。”李兑说 了一大篇话，肥义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辞。李兑的话肥义不是不懂，也并非不 同意，他认为李兑说得对，公子章和田不礼的为人就是这样，将来很可能轻举妄动， 给自己和赵惠文王招来祸乱，但怎么办呢？他没想好。 李兑见肥义不说话，想是他没有重视，或许没拿定主意，因此又说：“你的责 任重，权势大，必会先遭祸患。聪明人可以防祸于未然，不然怎能掌好国政呢？你 可以托病不出，让国政给公子成！‘勿为怨府，勿为祸梯’，避位为宜！”肥义听 了李兑劝他躲灾避祸，让位给公子成的一番话，坚定地说：“那可不行，当初我接 受主父任命时，主父嘱咐我：‘勿变尔度，勿异尔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我 接受了主父命令，记入册籍，今生今世永不更改。 现今怕田不礼发难，抛弃主父嘱托，是受命后不负责任。变节、负命的臣子， 罪不容诛，我必然尽力辅佐何，死也不后悔。忠贞的臣子，临到灾难才显出气节， 临到祸患才能见行为光明。你的话是忠于我的好话，但我已有言在先，不敢不遵！” 李兑见肥义义正词严，感动得流下泪来，说：“你勉为其难吧，我能看见你，恐怕 只有今年了。”李兑哭着走了。 李兑去后，多次去见公子成，要他防备田不礼作乱。 过了几天，肥义想好了主意，召了信期来，对信期说：“公子章与田不礼的事， 实在让人优心，二人声名大，而作为恶，这是很危险的。奸臣在朝，必残害国家： 谗佞臣子在内，会蠹害主上。公子章和田不礼二人欲望极大，祸乱将起。我为此事， 夜不能寐，饥饿忘食，优心如焚。今后盗贼出入，不可不防。若有人召王，必须先 来见我，我要先以身去挡，无事，王才能去。”信期见肥义忠心赤胆如日月照临， 自己在这样人的面前担当任务义不容辞，便点头应允。 赵惠文王四年，群臣来朝，来朝的大臣中也有自代而来的安阳君公子章。 赵主父命赵惠文王听朝，自己坐在一旁看宗室、群臣行礼，也看看惠文王的仪 表及如何理政。他看到宗室群臣朝参肃穆，又见新君临朝仪表堂堂，心中欢喜。猛 然回头一看，见长子章精神疲劳懈怠。赵主父想道：也许此子远自代来，路上劳累 了！又一想长子章虽为嫡长子，反而向兄弟北面称臣，心中老大不忍，悔恨当初听 信了吴娃的谗言，废了太子章，立何为太子。吴娃立为王后不久就死去了。现在眼 看嫡长子反屈居在少子何之下，但木已成舟，万无再废弃已立为国君的少子何，再 立长子章的道理。今后怎么办呢？ 就此下去么？长子章也太可怜了！要么这样吧，把赵国一分为二，使长子章称 王于代，这样便好。赵主父心中已安排好如何立章于代的事，想等待时机，明告赵 国君臣。 但未等主父的计划施行，祸乱已起。 不久朝罢，赵主父和惠文王便去游沙丘离宫去了。游罢分居在沙丘两座宫里。 安阳君公子章也退入私邸，田不礼随同到来。他们私下议定，假借主父的名义令召 惠文王。肥义得知，恐怕其中有诈，就代替惠文王先去了。田不礼等立即将他杀死。 肥义为赵主父，赵惠文王尽了忠。 安阳君公子章见肥义被杀，惠文王肯定不会前来了，于是举兵反叛。信期守卫 着惠文王，听说田不礼率党徒杀死了肥义，灾难马上要落到惠文王的头上了，于是 信期拔剑和田不礼杀在一起。 公子成与李兑知道主父与王出游沙丘宫，点齐兵马，前来护卫，正遇到赵惠文 王、信期和安阳君、田不礼大战，四面喊声震天。公子成和李兑二人见情况危急， 挥军将安阳君公子章杀败，将田不礼杀死。安阳君公子章一见慌了手脚，急忙向主 父住的离宫逃去。此时主父早被喊声惊动，站在离宫城头，急得无可奈何。忽见长 子章败阵跑来，自远处高喊：“父王开门！救我！”主父眼看长子章即将被杀，那 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呵，怎能见死不救？心中一乱，也不管谁是谁非，立即叫人将沙 丘宫门打开一扇，放长子章进来。 不想正在这时，正巧李兑追来，将章一刀劈死在沙丘宫外。因为追安阳君公子 章及其党徒，追兵渐渐缩小了圈子，包围了沙丘宫。 公子成和李兑一见兵围了沙丘宫，二人面面相觑，吓得面如土色。他们站在一 边，商量说：“因为公子章的缘故，眼下兵围了主父，即便解兵，我等也不免灭族！” 于是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一围到底！ 李兑和公子成将沙丘宫团团围住，命人往官中喊叫：“宫中人等，快出宫去， 后出的要灭族！”宫中所有的人听到喊声，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来。 不一会儿走了个乾净。赵主父也想随着宫中人等出宫，守宫门的奉了公子成和 李兑的命令：不许放出赵主父！人走净了，沙丘宫里只留了个当年胡服骑射的赵主 父。一把大锁，横锁住宫门。 赵惠文王等回到京城，由于叔父公子成和李兑等灭乱党定王室有功，李兑当上 了司寇。公子成接替肥义职位，贵为相国，封安平君，享他们的荣华富贵去了。 赵主父被关在沙丘宫里，他想逃走，宫城外面仍然四面包围着，他是万万逃不 脱的，他只好坐下来叹气。他想起自己一生叱咤风云，打过多少胜仗，征服过多少 地方，而今落得困守空城这个下场。他大声呼叫，往日阶上一呼，阶下百诺，今日 只见阶旁青草萋萋，中庭时有几只飞鸟掠过。尽管他大声呼叫，那里又有半点回音？ 他发了回子狠，叹了阵子气，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愣愣地坐着，看着日影 转移，忽然听见树叶沙沙作响，鸟音啾啁。若在往日，日理万机之余，胡服骑射之 隙，得在此休憩，大樽酒前，开怀畅饮，案上海味山珍，如何消闲快活。如今…… 腹中咕咕乱叫，才觉得实在饿了。他步出寝宫，走向膳房，他站在中庭想了又想， 膳房在哪里？平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管什么膳房？他不知道。往日他只见樽 中酒满，盘中香鲜，那都是内侍斟上来、捧上来的。 他愣了好大一会儿，腹中饥，口中渴，催他寻找。寻寻觅觅，他终于找到了烹 调膳食的地方，他见昨晚剩下来的菜饭还有不少。他不顾冷热，端起来就吃！吃饱 了，又喝过一注酒，他晕晕乎乎蹒跚着走向寝殿……赵武灵王一下子老了好多。 就这么着，他想了又气，气了又想，恨恨不已，早起夜眠，吃吃睡睡，一个多 月了。人说坐食山空，何况他日常也不在沙丘宫里，宫中储藏吃食有限，一个多月 后，他发现宫中的吃食已尽，这使他想也顾不上想了，也无力气了。他终日在宫中 踽踽着，寻找吃的。他爬上高处，伏身地下，掏出了雀巢里的没毛子雀，拔起地上 似为可吃的青棵，烧来吃了，洗洗嚼了。最后在沙丘宫里再也找不着任何可吃的东 西了。赵武灵王也没有力气找了，他躺倒不动，再也爬不起来，终于饿死了。 威武一世的赵武灵王，饿死沙丘宫后，赵国发丧，讣告诸侯国。各诸侯遣使吊 唁，丧事办得非常隆重。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