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起步，娇儿惊梦 　　　　　　　　　　　　　　　　　　 　　家添新丁，却不敢张扬，因为女儿虽然入住，但毕竟什么也没有，而且她还将 成为我和婆婆矛盾的焦点。无论如何，我都得为她成为我们家的正式成员，做好一 切准备。 　　　　　　　　　　　　　　　　　　 　　我开始到社区咨询，如何办理领养，好让女儿落户。但结果不容乐观，因为不 符合条件；即使符合条件，我也不能办。因为办了领养，我就再也不能生自己的孩 子了，我困顿着。 　　　　　　　　　　　　　　　　　　 　　妈妈白天帮我带着，那小家伙的确很乖，很少哭泣，也很少尿床，没几天我就 学会了侍弄她。但我却不好意思张口说自己是妈妈，因为我毕竟没有生过孩子。我 只是细心地呵护着她，给她起个乳名：萌萌。整日为她的户口而惆怅着。因为我知 道，只有把她的户口落在我和丈夫的名下，她的地位才会名正言顺，我也就不会再 怕任何阻碍。 　　　　　　　　　　　　　　　　　　 　　周末，我继续去上课，妈妈便停了生意，过来专门带我女儿。丈夫也没做好思 想准备，而且一直在心里顾虑他家人的反对。我心知肚明，所以暗暗努力寻找着事 情的突破口。 　　　　　　　　　　　　　　　　　　 　　这一年的春节，丈夫自己回的家。爸爸、妈妈、女儿和我留在我家的小屋里过 节。 　　　　　　　　　　　　　　　　　　 　　这个春节很特别，没有鞭炮，没有客人，没有喜庆，只有我绵长的惆怅。我们 三个大人就这样守着床上的女儿，看她蹬着小腿，睁着她那可爱的大眼睛，好奇地 张望着这个复杂的世界。她完全体会不到，作为母亲的我，此刻内心是多么复杂。 　　我不知丈夫此次回家会怎样，也不知我和女儿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正月初三，丈夫从老家回来。果不出所料，这次回家他受到了全家人的轮番轰 炸，思想开始动摇。 　　　　　　　　　　　　　　　　　　 　　晚上，就跟我说，“咱还是别要这个孩子了。” 　　　　　　　　　　　　　　　　　　 　　“你说什么？” 　　　　　　　　　　　　　　　　　　 　　“户口又上不了，万一以后白养了怎么办？” 　　　　　　　　　　　　　　　　　　 　　“你又想听你妈的是不是？”我生气地看着他。 　　　　　　　　　　　　　　　　　　 　　“她也是为了咱好呀？” 　　　　　　　　　　　　　　　　　　 　　“她哪次都是为咱好，可哪次又做对了呢？哪次不是把我弄得伤痕累累呢？小 海，你这么大的人，做事能不能有点主见？” 　　　　　　　　　　　　　　　　　　 　　“我怎么没主见了？” 　　　　　　　　　　　　　　　　　　 　　“我们俩的生活，我们自己作主好不好？别老是听你妈的好不好？”我近乎哀 求他。 　　　　　　　　　　　　　　　　　　 　　“不听我妈的，我也不想要这孩子了。户口又上不了，我们还得要自己的孩子。” 　　丈夫很痛苦的样子。 　　　　　　　　　　　　　　　　　　 　　“我也没说不要自己的孩子，可是万一以后我要是生不了呢？我这一辈子可以 没有孩子，可是你行吗？你不是非得要孩子吗？再说了，我们办事情岂能有始无终 呢？我们大老远的把孩子接来了，难道还要送回去吗？我们能办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情吗？传出去，咱还怎么做人？” 　　　　　　　　　　　　　　　　　　 　　我看了看床上不谙世事的女儿，眼中噙满了泪水。嗨，可怜的孩子！我多想呵 护你，可此刻我却深陷孤境。因为爸爸在奶奶一家人的轮番轰炸下，心已然动摇。 　　但不到最后，我一定不会放弃，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正月初六，我接到了培训中心的电话，那负责人让我过去上课。我很吃惊， “不是定好了初八上课吗？”我问。那负责人便笑嘻嘻地说，“因为有几个新生报 名，我想让你过来，给他们补一下前面的课。” 　　　　　　　　　　　　　　　　　　 　　“哦，是这样呀，可是我眼下家里有客人，你能让别人给我代一下吗？我初八 一定过去。” 　　　　　　　　　　　　　　　　　　 　　“这样啊，——” 　　　　　　　　　　　　　　　　　　 　　“不好意思，我实在走不开。” 　　　　　　　　　　　　　　　　　　 　　“那好吧。”那负责人挂了电话。 　　　　　　　　　　　　　　　　　　 　　“要不你就去吧，可别丢了工作，孩子有我带着，你放心吧。”妈妈劝我。 　　　　　　　　　　　　　　　　　　 　　“没事，我不想今天去。我过去还得倒两次车，再说给学生补课他也不算提成， 都是白给补，那负责人小气的很。我觉得他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不用我，那些学生可 喜欢我上课了。”我自信地说。 　　　　　　　　　　　　　　　　　　 　　“行吗？”妈妈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的，我看萌萌这两天有些便秘，我得去给她弄点药，顺便再买些香蕉。” 　　我拿了包，出去了。 　　　　　　　　　　　　　　　　　　 　　正月初八，我安排好一切，兴冲冲地来到培训中心。但马上我就感觉到了那负 责人的闪烁其辞，他只给我安排了一节七个人的课。而我原来的大班，已经给了另 一个老师——一个新来的老师。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他故作无可奈何地说，“初 六我不是给你打电话吗？你说有事，我只好找别的老师代你的课了。现在又新来一 个老师，她讲课更好，孩子们也挺喜欢她的风格，我也就不好意思再给你调回来了。” 　　　　　　　　　　　　　　　　　　 　　“没事儿，那就让她上吧。您的意思是，我没有课可上了，是吗？”我冷静地 看着他。 　　　　　　　　　　　　　　　　　　 　　“就剩下现在这七个人的课了。” 　　　　　　　　　　　　　　　　　　 　　“没事儿，那我就先上着，等你开新班，我再上别的。”我努力地镇定着自己， 做着最后的争取。 　　　　　　　　　　　　　　　　　　 　　“那好吧。”那负责人怪异地笑了。 　　　　　　　　　　　　　　　　　　 　　我心里很不好受，预感着自己又要被辞退了。 　　　　　　　　　　　　　　　　　　 　　果然没几天，那负责人又找到我，“钱老师，你看你的人这么少，按提成你也 挣不了多少呀，别人的课也都安排完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调。不如这样，你先回家 等着，等我以后缺人，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仍然镇定着自己。 　　　　　　　　　　　　　　　　　　 　　“你看你上了几天课，我把工资开给你。”他看着我。 　　　　　　　　　　　　　　　　　　 　　“算了吧，这点课就算我义务奉献了。”我轻蔑地笑了笑。 　　　　　　　　　　　　　　　　　　 　　“别的，别的。你上了三天课，按提成是15×7 ×3 ÷8 ＝25.6，我给你开26. ”那个负责人很“大方”地说。 　　　　　　　　　　　　　　　　　　 　　我看了看他，“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捏着那26元，转身离开了那个培训中心。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又一次失去工作的我，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我那风 雨飘摇的家。毫无收入的我，不知能不能掌控我和女儿未来的命运。我就这样失魂 落魄的在大街上徘徊着，心中装满了恐惧和悲凉，丝毫看不到路的方向。 　　　　　　　　　　　　　　　　　　 　　那个可恶的小肚鸡场的负责人，熄灭了我对未来的希望，我开始在心里憎恨他。 　　但我马上就想到，包里还留有我教过的学生的电话号码，一个念头开始在我脑 海中闪现。我要自己办班，把我教过的学生都争取过来，我要让他损失惨重。这样 小气的男人，我要让他学会如何厚道地做人。但是转念一想，一切从头开始，谈何 容易呢？我就这样恨恨地想着，不知该如何告诉丈夫自己被辞退的消息。 　　　　　　　　　　　　　　　　　　 　　晚上，我拖着身心的疲惫回到家中，无法掩饰自己的悲伤，我极不情愿地告诉 丈夫：我又一次失去了工作。意料之中的，丈夫开始埋怨我，嗔怪我的自视清高。 　　我也低着头懊恼万分，懊恼之余，我仔细地回想着事情的经过。 　　　　　　　　　　　　　　　　　　 　　其实，我们三个老师有一个被辞退是必然的。因为自从上次工资风波之后，那 个负责人就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我们三个之中有一个不好管理。我也明明听他提 过，打算不用黄老师的话，只是因为我这次没有痛快地答应白给他上课，我便成了 黄老师的替罪羊。可是反过来想，倘若长期在这样一个人手下上课，又有什么前途 呢？倒不如我自己干，有什么了不起呢。我困顿了一会子，慢慢对丈夫说出了自己 的想法。丈夫一脸不屑地说，“拉倒吧，这么多年了，你干什么，又干的长久呢？” 　　我看着他的不屑，生气地说，“你可别门缝里瞧人！” 　　　　　　　　　　　　　　　　　　 　　第二天我就去找房子，准备租一个靠道的一楼，那样好打广告。很快我就找到 了，并谈妥了价钱，租下来。为了省钱，我把现在住的三楼又租给了别人，这样一 折合，房租差不多就互相补充了。接下来我开始买桌椅。由于想省钱，我先后跑了 好几个地方。 　　　　　　　　　　　　　　　　　　 　　有一次，丈夫陪我买桌椅，由于走了很多家，走的累，就嫌烦了，和我在大街 上就吵了起来，而且情急之下，抬腿踹了我一脚，我当时就懵了。 　　　　　　　　　　　　　　　　　　 　　我为了什么呢？我只想省几个钱。 　　　　　　　　　　　　　　　　　　 　　我怔怔地看着他，结婚几年来，他第一次对我动粗。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看了一会儿眼前这个男人，然后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开了。 　　　　　　　　　　　　　　　　　　 　　我坐上了一辆车，不知何去何从。那一刻，我想放弃，我想放弃这场疲惫的婚 姻。可一想到家里那可怜的女儿，我便泪如雨下。如果是以前，我可以无所顾忌地 走，可眼下我不能。我不能扔下自己的女儿，我不能给妈妈添乱。想到这儿，我一 咬牙，忍了下来。 　　　　　　　　　　　　　　　　　　 　　我把泪水咽到肚里，在大街上逛荡了半天。傍晚时分，又艰难地回到了那个小 屋，我不去理他。 　　　　　　　　　　　　　　　　　　 　　第二天，叫上爸爸陪我去买桌椅。桌椅拉回来了，又去买黑板，粉笔。一切准 备妥当之后，就去印传单，发广告。风风火火，第一批招来了六个学生，各年级都 有。我不嫌少，一个一个手把手教，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必须坚持下去。我没有给 我原来教过的学生打电话，因为我觉得，我还是不能像那负责人一样不厚道。 　　　　　　　　　　　　　　　　　　 　　但有一天，我却意外地又收到了那个负责人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向我要以前用 过的，他的课本。我痛快地答应了，却在心里嘲笑着，真是个小气鬼，不就是几本 破书吗？当下就给他送了过去。 　　　　　　　　　　　　　　　　　　 　　在那个培训中心，我又见到了那个负责人。他这次看到我，满脸堆笑地说， “钱老师现在干啥呢？”我客气地笑了笑，“哦，我现在在学校上班。这是我原来 用过的课本，一共是三本，您看一下，只不过有些地方写了我的笔迹。” 　　　　　　　　　　　　　　　　　　 　　“哦，没事，没事，我也只是给老师用。我觉得你留着也没什么大用，所以才 叫你送过来。不好意思，让你大老远过来，专门送一趟。” 　　　　　　　　　　　　　　　　　　 　　“没什么，我原本也应该早些还给你的，因为我毕竟不在这儿干了。”我很淡 然。 　　　　　　　　　　　　　　　　　　 　　“钱老师，其实，我还想让你回来上课。”那负责人犹犹豫豫，终于说出了想 说的话，脸上带着些许窘。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说，“不好意思，我现在没功夫，最近工作很忙。没 什么事情，我先告辞了。”然后轻盈地走出了那个房子。 　　　　　　　　　　　　　　　　　　 　　走在大街上，我觉得真爽。人生就是这样，不该做些昧良心的事情，否则难堪 的是自己。像他这种小气的人，谁又能给他卖力气长久呢？我才不会再去浪费精力 与这样的小人为伍呢。想着，我开心地笑了。 　　　　　　　　　　　　　　　　　　 　　我努力地经营着自己的培训班，人少，没关系，我有信心。集中精力钻研新课 本，抓典型题，终于学生渐渐多起来，丈夫偶尔也要帮我上些课。我的生活再次燃 起了希望。 　　　　　　　　　　　　　　　　　　 　　我女儿在我的忙忙碌碌中已经长到了两个月，小家伙脸上有了丰富的表情。白 天天气好的时候，我就抱着她出去晒会儿太阳，闻闻花香，听听鸟叫。玩累了，再 把她抱进来，放到床上。那是张很舒服的大床，由八张桌子拼起来，上面铺着家里 的三人床床垫子。这样既经济，又节省空间。晚上可以用来睡觉；学生来了，可以 用来上课。女儿就在这张两用床上，听着我给她读英语，时而挥舞着小手，时而咯 咯地笑。我看着她，好开心。 　　　　　　　　　　　　　　　　　　 　　傍晚的时候，学生放学之前，妈妈过来把女儿接到她租的房子，我便拉开桌子 给学生们上课。我喜欢给孩子们上课，我愿意看那一张张天真可爱的笑脸。我愿意 把自己对人生的感悟讲给他们，他们也欣欣然接受着我。我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纯净 的心灵画布上，描出人生最美的色彩。我爱他们，我爱自己给自己找的这份工作， 生活也开始向我绽放笑脸。 　　　　　　　　　　　　　　　　　　 　　在心里，我还一直记挂着再去趟锦州，看看阴道炎好没好，看看是不是可以再 进行下一次的通水治疗。因为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应该给丈夫生一个属于他的孩 子，那样我就对得起他了，那样我就没有遗憾了，无论我们俩的未来会如何。 　　　　　　　　　　　　　　　　　　 　　可是一再有新生报名，此事就被耽搁了下来。好歹有了空，我却又走不出去了， 因为全国上下，沸沸扬扬闹起了非典，我的计划又一次泡了汤。 　　　　　　　　　　　　　　　　　　 　　看着丈夫对女儿的不冷不热，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非典时期，大家“谈典色 变”，我也没法动作。就把全部精力都扑在照顾女儿和教学上，什么也不去合计了。 　　　　　　　　　　　　　　　　　　 　　女儿两个半月了，我突然发现我的月经已经过了十多天了，我心里合计着，不 会这么神奇吧？ 　　　　　　　　　　　　　　　　　　 　　又过了十多天，月经依然没来，按往常，一定是怀孕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 得很不可能，医生明明告诉说，至少得治疗三个疗程。但我还是按耐不住地买了两 张试纸，一试：两道杠！天哪！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试了一 次，还是两道杠。我兴奋极了，把那试纸留起来，一直留到丈夫下班回来，便着急 地拿给他看。 　　　　　　　　　　　　　　　　　　 　　他不紧不慢地说，“啥意思？有了？” 　　　　　　　　　　　　　　　　　　 　　“你自己看嘛！” 　　　　　　　　　　　　　　　　　　 　　他盯着那试纸看了一下，又看了看我，“不可能呀？”他满脸狐疑。让他一说， 我也有些怀疑了，是不可能呀。但转念一想，不行，我得找医生去检验一下，那样 不就知道了吗？ 　　　　　　　　　　　　　　　　　　 　　我匆匆地打个三轮车，来到一个妇科诊所。那大夫也用试纸给我检验了一下， 然后就告诉我：是怀孕。我半信半疑地道出了自己的详细情况，她又给我做了B 超， 最后很肯定地告诉我：根据两下综合，我一定是怀孕了。 　　　　　　　　　　　　　　　　　　 　　我这个高兴呀，回到家里，搂着丈夫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在他怀里乱蹦。可丈 夫依然很冷静，“是不是呀？看你那个高兴样。我告诉你，凡事都要沉住气，可别 乐极生悲呢。” 　　　　　　　　　　　　　　　　　　 　　“你看你那个死样，成天像碗白开水似的，该高兴不高兴，该生气不生气，真 没劲。”我瞪了他一眼，可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劲儿，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好 不容易睡着了，却感觉天一下就亮了，真累呀。 　　　　　　　　　　　　　　　　　　 　　我懒洋洋地起床下地，先上了趟厕所，可是刚站起来，我就哭了。因为我看到 了便池里有血，我用手纸一揩：我又来事了！ 　　　　　　　　　　　　　　　　　　 　　我当时就懵了，仿佛从天堂一下掉到了地狱。丈夫闻听，继续不阴不阳地说了 句，“告诉你沉住气，别大喜大悲的，看看，兴奋过度了吧。”我扑在他怀里，哭 的好伤心。但我猛地又止住悲伤，对丈夫说，“我得去问问那个大夫，她很肯定我 是怀孕呢。我的课今天不上了，你若能上，你给我上；不能上，就给学生放假。” 　　　　　　　　　　　　　　　　　　 　　我交代完，也不顾丈夫的反应，就飞快地上了一辆三轮车，又来到昨天给我检 查的诊所。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大夫说明了情况后，她依然很肯定地说，“你肯 定怀孕是没有错了。但照你现在的情况看，你应该是先兆性流产，你赶紧去这家诊 所，找这个大夫。”我胆战心惊地拿了她给我的电话，打着三轮，又来到另一家诊 所。在那里，那大夫给我开了药，我拿了药，没回家，直接去了妈家。 　　　　　　　　　　　　　　　　　　 　　妈妈闻听此事，立刻吩咐爸爸去诊所买了两支黄体酮，给我打了。她说，早些 年，大家都用这个保胎，很管用。我也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惴惴不安地熬着时辰，每隔两分钟就去一趟厕所，看看又有没有血迹流出来。 　　因为医生说，只要再不流血，就有可能保住胎儿。 　　　　　　　　　　　　　　　　　　 　　还好，谢天谢地！那天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流血。可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妈妈不断地在旁边安慰我，要放松，不要老是合计。可是我怎么能平静得了。天知 道，此刻我是多么迫切地需要保住这个孩子，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因为他太重要 了，他的到来将直接关系着我家庭的稳定，直接关系着我和女儿未来的命运，直接 关系着我今生是否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他来的太是时候了，他的到来，我的一 切困惑也许就会因他而解。 　　　　　　　　　　　　　　　　　　 　　感谢上帝，我的胎儿终于保住了，我在妈妈这里，整整静养了一周，紧张不安 地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 　　学生大读书站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