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我的治牙史(1)
      
          后记:我的治牙史
      
          我畏惧一切医生,尤其害怕牙医。
      
          小时候我有一次牙疼,年迈的爷爷领着我去了一家公立医院,穿白大褂的医生
      我记不清他的脸,但是我至今仍能回忆起那种老式的医疗座椅,三四张排成一排,
      我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爬上了其中的一架,迎面的刺眼灯光模糊了一切,有人把冰
      冷的金属塞到我的嘴里,紧接着就是一阵可怕的、剧烈的、钻骨入髓的钻痛,我从
      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哭不止……
      
          20多年后我仍然无法忘记这一切,而且我开始越来越相信弗洛伊德的理论,童
      年的记忆对人的影响是终身的。我已经记不起来,此前和此后我是否还看过别的牙
      医,我所有关于牙医的记忆都被痛苦地定格在了这个惟一的瞬间,它时刻提醒着我,
      治牙如入炼狱。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三年前……
      
          一
      
          我出生在70年代的东北,父亲是上海人,大学毕业以后被分配到大兴安岭去改
      造地球,那里的水缺少很多元素,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个时候出生的人很多都长着
      一口“四环素”牙。我的牙质疏松而脆弱,不能背离时代之命运,所幸父母从小就
      让我养成刷牙的习惯,虽然我从来没有认真、耐烦、细致或是正确地刷过,不过,
      比起周围的人来,我的牙总还不算是最糟的(“糟”这个词,真是对可怕牙质的真
      实描述)。
      
          转眼间,我在北京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这个城市中奋斗、工作和生活。牙齿
      总的来说还算忠诚,我也不肯轻易放过所有眼前的食物。我放任自己的胃口,也充
      分利用自己的牙齿,直到右边的门牙后面开始出了一个小洞。慢慢地洞越来越大,
      牙越来越薄,连照镜子都能明显地看到,有洞的牙齿色泽暗淡,吃饭、刷牙,甚至
      吸气都会使我感到疼痛。
      
          我实在挺不过去了,但是并没有决心去医院看,童年的可怕记忆是个原因,还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公立医院,每个普通患者都无法避免艰难的挂号和漫长的等
      待,实在让人望而生畏。那时候我在京城某顶级写字楼里的一家网络公司做中高层
      管理,天天朝九晚六,请假并不容易。
      
          每天早上,我会到地下一层的餐厅去吃早餐,餐厅旁边就有一家牙医门诊,起
      初我并不在意。后来因为有了现实的需求,渐渐开始上了心。这家专门的牙医门诊
      从外面看上去,干净而整洁(我并没有看到过很多的牙科门诊,比较起童年的可怕
      场景,这里应该算是天堂)。然而,信任依然不能完全建立,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会到私人诊所去看牙。可是牙疼已经不能再拖了,经过几次试探性的询问,觉得这
      里的价格自己还能够承受,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不用向单位额外请假。有一天中
      午我终于下了决心,提前在这里预约了时间,下班来看牙。
      
          当我再一次躺在治牙椅上时,我感到浑身紧张,不能松弛。然而这一次,治疗
      灯柔和的光照在我的脸上,女医生的眸子在灯光的照射下,甚至有一种光辉。女医
      生姓张,她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医生,她的细致和耐心使我紧绷的神经渐渐开始放松。
      
          除了门牙,张医生还检查出了我的两颗龋齿。我对她说,先治门牙,治完了我
      看看感觉,再决定是否治另外两颗牙。这种投“牙”问路的狡黠显露出我不会轻易
      被表象所吸引的重重疑心。
      
          其实对于患者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疗效。
      
          我是那种天生对疼特别敏感的人,我怀疑这得自遗传,因为我的父亲曾经对我
      说过,他也特别怕疼。我想世界上既然存在没有神经、对痛苦全然无所知觉的人
      (见于多年前的一篇报道),那么有人神经敏感、特别怕疼也就不足为奇。
      
          然而,本人的牙齿这种对于疼的异常敏感,逐渐引起了张医生的兴趣。我得说
      她是一个比较好的医生,因为她会用“完美”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牙洞,我想她可
      能觉得自己是在做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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