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旧迎新 我和东华又严肃地坐在了一起,这一次,萦绕在我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火药味 竟然好似荡然无存,一道新的大幕即将拉开了。我开门见山:“我准备回国。不 是暂时的,我可以考虑回国常住。”她的眼光骤然一亮,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真的?”“当然是真的,你没想到吧!我在中国已经小有名气,名气就是机会, 如果我继续写书,不愁没有读者,我还可以和中国的公安部门合作,培训警察, 提高警务水平。 不过,我并不很确定我是否能够适应国内的环境,更不确定国内能否适应我 的这一套训练理念和方法,但可以试试看,能行就多呆几年,不行就回美国继续 干老本行。“ 她看着我,眼睛里逐渐有了一些晶莹的闪光。“那我们还离不离婚?”“你 说不离就不离。” “真的?”她又问了一句。“真的,这我也想过了。这辈子,你都是我老婆 , 不管是在美国还是在中国,我都不会有第二个人,好歹咱们都一块儿过。” “子坚,那咱们一起回国,让石姗也和我们一起回国!” “石姗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回国的,不过她可以经常到天津去看我们,我们 也还可以两边跑。”“对,咱们在天津的几处房子,都可以经营起来……” 不知不觉地,东华拉起了我的手,而我却在心里长叹一声,有一种失重感。 东华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打断了:“咱们回头再说吧,我想出门办点事。”开车 出了门,并没什么方向,不知不觉竟驶到熟悉的警局,大门前停了几辆警车,办 事的人进进出出。正凝望着,有人敲另外一侧的车窗,原来是老同事托尼。“石, 你在这干什么,是不是准备回来上班?” “哦,暂时不,我准备回中国呆一段时间。”“哇,好事啊,你还有个地方 可回,不像我们,天天上这个鬼班,执勤受市民的气,回办公室受中尉的气。你 也知道,最近市长又因为治安的问题被市议会质询,我们的压力更大了。” “也许我只是回国度个假就回来。”“哦?”头脑浅薄的托尼,好像有点被 我说糊涂了。我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欢迎到中国度假,发邮件给我!”发动 汽车,感到一身轻松,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美国的警察梦,是到此为止,还是 暂时中断,其实我还不知道,回国就像是一场赌博,而且我押上的赌注实在不小。 回到家,东华正在打电话。“对,我们准备回去……Baby我们会带走的,你 暑假一定要回天津,我们在那等你!哦,爸爸来了,让他和你说吧!”我接过电 话:“石姗,别的事你就别管了,先挂了!”放下电话,东华看着我问:“怎么 了你?”我怔了一会儿,说:“变化太大,一时回不过神来。”东华拉过我的手, 默默地揉搓着,良久说出一句:“你放心,将来你老了,我伺候你!”一句话把 我说乐了:“那时候你不也老了吗,说不定还是我照顾你呢!” 话是这么说,东华的这句话却像一股暖流,吹开了我心中的低气压。既然已 经决定了,再想那么多干什么,一切都往前看吧! 于是,我和东华坐了下来,开始仔细计划回国后的生活。我们谈的仿佛不是 婚姻,而是一件合伙经营的事业。回国以后住在哪里?生活怎么安排?一一仔细 筹划。东华说,她回国以后可以接着做旅游生意,只要她能联系到团,遥控美国 这边接待就可以,她在天津投资的房产收益,足够应付我们的日常开支,我们的 财务已经分开几年,今后合并起来,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在这最后谈判的时刻,我和东华给了对方此生最郑重的承诺:不离不弃,携 手此生。当年结婚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经历过什么人生的考验,也不懂得承诺所 包含的责任深意;而现在,当人到中年,即将分道扬镳的最后一刹那,承诺却又 把我们粘合在一起,唯一的原因是,我和她都是唯一可以给彼此承诺的人。我和 她的矛盾并没有完全消失——我们的观念差异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 以前每当发现这种差异,我们都不是想改变对方的想法,就是拒绝交流,以 后,我们能不能像两个意识形态不同的大国那样,搁置争议,只求战略伙伴关系 呢?也许,我们只是在退而求其次:离婚像是一道坎,我们都没有勇气迈过去。 曾经有这样一句歌词: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换个方向往下走。而这个方向, 就是当年我们要竭力离开的地方——中国。 -------- 梦远书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