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谁
      
          世上女人一生百听不厌的话莫过于“我爱你”。而“我爱谁”则令世上男人
      一生百思不解。从我朦朦胧胧开始做男人,“我爱谁”的问题就一直缠绕着我,
      我爱东华吗?当然,要不怎么会和她结婚。
      
          我不明白的是多数女人都认同的真理: “世上男人很多,但值得爱的只有一
      个。”在我看来,世上值得爱的女人不止一个呀。当年我被人家顶了上大学的名 ,
      一跺脚回到地方,事业上还未见起色,就有人为我张罗对象了。我当时给自己订
      了个24字方针,作为择偶标准:年轻漂亮,体态性感,聪明贤惠,擅长家务,忠
      诚多情,疼爱丈夫。那时我对爱情的向往就像我所期待的人生一样,一片光辉灿
      烂,我憧憬着那真情浪漫的爱,手与手相牵,牵出彼此的温暖和关怀,心与心相
      挽,挽成一道壮丽的爱情风景线。
      
          我最喜欢的是这样一个爱情故事:一对恩爱夫妻共同奋力攀上一座高峰,望
      着被踩在脚下的白云,他们高兴得忘乎所以。然而,悲剧发生了,丈夫一脚踩空,
      向万丈深渊滑,紧要关头,妻子一口咬住丈夫的上衣,惯性将她拖到崖边,她拼
      命抱住一棵树,两排洁白的牙齿承受着丈夫高大身躯的全部重量,一幅令人怦然
      心动的爱情画面就这样定格在蓝天白云和险峰峭石之间。不知过了多久,过往游
      客救了他们,妻子美丽的牙齿和嘴唇都被血染得鲜红鲜红,一切的爱都凝聚在咬
      紧的牙关之中,定格在一步之差的生死分界线上,终于令死神望而却步。
      
          与东华谈恋爱时,我把这个动人的故事讲给她听,她把头一歪在我的肩膀上,
      轻声问道:“我要是快掉下去时,你会咬住我吗?”到美国后,我又把故事讲给
      劳拉,她抬起一双蓝灰色的大眼睛凝视着我,动情地说:“到那时,我会跟那个
      伟大的妻子一样,不让死神把你夺走。”她边说边用力握住我的双手,生怕我会
      从她眼前消失似的。
      
          我一生都在追求那震撼人心的爱情定格,在为“我爱谁”这个男人世界的歌
      德巴赫猜想所困惑。终于有一天,我感到大彻大悟,爱情是男人不断走向成功的
      加油站,而妻子并非是爱情的唯一加油站。另外,对妻子的要求完全不必像我的
      24字方针那么苛刻,只要不唠叨就行了。
      
          我和东华的意见分歧就是从我硕士毕业后走与留的问题上开始的。东华放弃
      了国内的工作来美国陪读,端盘子,看孩子,当老妈子,吃了不少苦,遭了多少
      罪,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我毕业后一家人回国,也算是苦尽甘来。可我偏偏
      不信布莱尔教授给我下的“美国没有适合你的工作”的狗屁定论,非在美国圆了
      警察梦不可,让东华感到回国遥遥无期。那时她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谁谁回国被
      重用了,某某回国后发了大财。如果我遇到不顺心的事发几句牢骚,她就会说,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从那时起,我对她的声音越来越不重视了,我觉得她对我的所有良言相劝,
      到了我的耳朵里都全变成两个字:唠叨!劳拉从不在我跟前唠叨,她也劝我不要
      去当警察,她说,凭我的条件,做个律师或到联邦政府从事与中国有关的法律事
      务,更能发挥我的特长,而且不会有太多的人与我竞争,当美国警察,我将失去
      许多优势。
      
          不过,她最后的态度是,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来选择,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支
      持我。尽管当时我并未采纳劳拉的建议,但我十分喜欢这种理性的讨论和沟通,
      没有争吵,没有强加于人,如果女人们都把唠叨改成建议,肯定会成全无数和谐
      之家。
      
          有一次,我们三口人去参加一次华人聚会。与欧洲移民相比,华人融入当地
      社区的能力相对较差,一般都是在华人圈子里活动,因此,同乡或同学聚会,变
      成了许多华人的主要社交活动,类似这样的聚会,一般都选在公园,每家自带食
      品,然后大家共同分享。这些太太们在国内时都有体面的工作,只是到了美国,
      既要辅助丈夫,又要照顾子女,用她们给自己到美国的定位,叫什么丈夫落个文
      凭,孩子落一嘴英文,自己到头来就落一脸皱纹。今天到会的男士们可就不同了,
      不是硕士就是博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他们,哪来的五子登科?要问哪五
      子,那就是:票子、车子、房子、孩子还要养老子。
      
          女人梦成了今天聚会的主角,这些平日在家相夫教子,甘当配角,自称落了
      一脸皱纹的黄脸婆们,个个都是一副主子派头,吆五喝六,把自己赖以生存的老
      公像使唤家奴似的拨弄得团团转,一会儿去烤肉,一会儿摆桌子,一会儿收垃圾。
      没有一句表扬赞美之辞不说,竟然有人当众数落老公笨手笨脚,弄得那个大伯是
      脸红到了脖子根。男士们为了顾全大局,一个个忍气吞声,躲在一边闷头干活,
      我走到几个正在烤肉的男士跟前,他们正在苦中作乐寻开心,就听一个人压低声
      音说道:“要在过去,早把她们都休了,用现在的话说,让她们下岗,然后公开
      招聘,择优录取。”
      
          不要怪男人心狠,女人光顾自己人前风光的时候,千万别忘了一条真理:你
      可以让男人受苦,但决不能让他受辱。我到美国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是劳拉陪我度
      过的。那时我还是个穷学生,举目无亲,前途未卜,不知道能否拿下学位,更不
      敢想能在美国立足,打入主流社会。
      
          为了能与我有共同语言,劳拉主持的圣诞聚会邀请了许多法律界人士,个个
      西装革履,趾高气扬,我穿着从旧货店买来的过时西装,跟这些金发碧眼的红男
      绿女站在一起,真有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乖乖地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喝着叫
      不上名的啤酒。劳拉是那次晚会的明星,属她活跃,属她耀眼。她既没支使我干
      这干那,更没让我受到冷落。她一登场,便语惊四座,她挽着我的手臂向众人介
      绍,我是她的男朋友!当场一片哗然,我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场面我
      见过不少,可当时我还是紧张得直冒冷汗,英文还说不利落呢,这不是要当众现
      眼嘛。劳拉微笑着继续向众人介绍,说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特等射手,中国功
      夫高手,中国法律专家。好家伙,一连三顶桂冠,把黯淡无光的我照得光彩夺目。
      头一顶桂冠让美国人想起了抗美援朝战争,第二顶桂冠让他们想起了李小龙,至
      于中国法律专家,在场的更是无人敢有疑问。望着对我立刻刮目相看的美国人,
      我觉得有了尊严,有了面子,我不再英雄气短。我从心里感谢劳拉,我问自己,
      这不就是我苦苦期盼的爱吗?
      
          我不知道美国女人为人妻后是否也变得唠叨,但他们在众人面前夫唱妇随的
      角色却扮演得十分到位,连我做过警卫的美国参议员希拉里,在众人面前总是一
      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形象,以维护夫君克林顿的威严,可是到了家里,谁能相信
      她曾为了莱温斯基的事情而扇克林顿的耳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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