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煎熬养腿伤
      
          我白天练,晚上睡觉也不关机,机器24小时运转,关节24小时运动,神经24
      小时在痛。什么叫钻心刺骨,什么叫痛不欲生,我都亲自领教了。我不知道坐老
      虎凳是什么滋味,可那是迫不得已,我这是给自己上大刑啊!
      
          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从西天取回真经,自从我选择了从警,在通往美国
      主流社会的路上也是历尽坎坷,快入籍了,又让我赶上黑色星期五,在家一歇就
      是三个月。
      
          虽说歇病假,可我并没闲着。麦克医生告诉我,骨头可以长好,受伤的软组
      织也可以恢复,但多少会留一点后遗症。我一听心就凉了,过去讲“身体是革命
      的本钱”,现在得改一个字,“身体是拼命的本钱”,落个后遗症,没有了本钱,
      还在美国怎么拼?
      
          麦克指着我左腿上的钢铁支架,又指了指固定手臂的绷带,耐心解释道:
      “你的关节被固定,为的是帮骨折部位尽快愈合,等骨头愈合了,关节也僵硬了,
      周围的肌肉也萎缩了,如不坚持康复锻炼,或者锻炼不得法,都可能落下后遗症,
      关节的力度和弯曲度都不如正常的肢体。”
      
          “如果坚持锻炼,而且练的得法,就能彻底恢复吗?”我迫不及待地问。
      
          “理论上是,实际做到很不容易,康复锻炼越早越好,可早练就不能怕疼,
      等到不疼了,关节也僵死了,再练效果就不明显了。”
      
          看来受伤这一关还不算完,还得过疗伤这一关,要是过不了,还圆什么警察
      梦,干脆低头给老婆打工,当导游算了。我暗下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伤
      腿练得跟好腿一样。
      
          决心好下,做起来就难了。卸下了钢铁支架,我也傻了眼,这才几个星期没
      用左腿,就比右腿细了好几圈,膝关节直直的,就像不是我的大腿,一点不听使
      唤。
      
          “东华,过来帮我压压左腿。”决心是下了,可我并不知道怎么个练法。
      
          东华更是不知轻重,抓住我的脚腕子就往上搬。“啊!”我立刻感到一阵剧
      痛,忍不住叫出了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当时受伤时,大概是精神紧张,并
      没感觉到疼,我这才理解了麦克医生的话,为什么好多人等到不疼了才练。我暗
      暗告诫自己,不想落后遗症,就不能怕疼,我也豁出去了,九九八十一难,在劫
      难逃。
      
          蛮干是不行的,我想起了麦克医生给我的辅助康复仪,我把伤腿固定在机器
      上,设置好弯曲角度和频率,让机器强迫我的腿进行屈伸运动。我白天练,晚上
      睡觉也不关机,机器24小时运转,关节24小时运动,神经24小时在痛。什么叫钻
      心刺骨,什么叫痛不欲生,我都亲自领教了。我不知道坐老虎凳是什么滋味,可
      那是迫不得已,我这是给自己上大刑啊!我牢牢记住医生的话,等不疼了再练就
      来不及了。
      
          幸亏有这台机器,根据设置好的角度和频率,一丝不苟,有节奏地运动着我
      的伤腿,等这个角度可以轻轻伸曲也不太疼时,我便加大弯曲的角度,反正得调
      整到我能忍耐的最大极限,一点也不能偷工减料。停止键就在手头,轻轻一按就
      能停止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我饱受日夜煎熬的身心得以休息。我的腿也是肉长
      的,我何尝不想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可我不能去按那个停止键,那些落了后遗
      症的人们,就是因为吃不了这份苦。
      
          我不顾东华劝我申请伤残补助的唠叨,搬到客厅去睡,腿肿了,就敷上冰袋
      继续练。每天左腿的弯曲程度我都有记录,每天都得有进步,哪怕是半寸,每增
      加半寸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不知多少次,昨天还能达到的角度,转天又回去了,
      急得我关上门痛哭,难道就好不了了吗?擦干眼泪,还得接着练,放弃就是失败。
      
          疗伤的日日夜夜令我刻骨铭心,我咽下了多少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痛苦,不仅
      痛在腿上,而且痛在心里。
      
          那台康复仪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用最快的频率弯到最大的角度,我都
      不觉得疼了。我把机器还给麦克医生,他兴奋地告诉我,我的腿已基本恢复了正
      常。下一步我要进行器械锻炼,帮助萎缩的肌肉恢复原状。
      
          回到久违了的健身房,我按照医生设计的锻炼计划进行肌肉训练,同时继续
      压我那条尚未完全恢复的腿。我在膝盖上铺一层毯子,压上两个各一百磅重的哑
      铃,一压就是一个小时。当时是压直了,可一打弯又疼得受不了。我就双腿跪在
      地上,用自己的体重往下压,强迫膝盖弯到最大限度。
      
          我的汗没有白流,罪也没有白受,当我又能把双脚架在两把椅子上凌空劈叉
      时,麦克医生望着我横平竖直的造型,兴奋地说:“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
      
          自从我受了伤,东华便不停地劝我急流勇退,她也辞了电话公司推销员的工
      作,请吴新玉帮忙注册了一个旅游公司,专门接待国内来美国考察的团组。
      
          “等你好了,就帮我接团,比你在监狱工作不少挣,又自由又安全,可别再
      回那个虎狼窝了。”东华又为这个家设计了新的蓝图。
      
          “让我当导游? 开玩笑,我对犯人指手画脚惯了,让我跟客人低三下四,我
      可受不了。”
      
          “那你还想回去不成?这次算你命大,你看老越南,现在还卧床不起,你要
      再赶上一次怎么办,我可不想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话不投机,自然又是不欢而散。东华觉得很委屈,自己放弃了回国,辞了工
      作,全是为了这个家,可我却一点也不领情。我也想不明白,劝东华留在美国不
      也是为她好吗?怎么好心得不到好报呢?
      
          中国夫妻之间给对方的空间太小了,都是一厢情愿,而没站在对方立场上考
      虑对方的感受。夫妻紧密结合得就像一个人,为了孩子为了家,都得不断作出妥
      协,牺牲自己,可一旦超过各自可以容忍的极限,便会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我当然没有采纳东华的建议,刚甩开双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我便为自己
      树立了下一个目标,入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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