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皇榜中状元(2)
      
          后来听说,每一届黄梅戏表演班新同学进校,老师都会向同学们隆重推出我的
      事迹,以我做刻苦勤奋的榜样。老师们说,每一个夜晚,都可以看见一个身影在月
      光下舞蹈,一双白色的鞋子象在水面上飘荡,似人似仙。每一个清晨,都可以听见
      一个声音在河边吟唱,穿过晨雾迎来太阳,如泣如诉。这样的描述,我感觉象不是
      我,而像我的传说。
      
          学校的老师,同学对我的印象恐怕就两个字:刻苦。
      
          刻苦,是因为笨拙,所谓笨鸟先飞,其实我是后飞。如果我有更好的天赋,哪
      用如此傻练?所以每次听见老师同学这么赞叹我的时候,我以为那不是什么优点,
      更不值得炫耀,只不过是我对笨拙的一种安慰吧。但值得高兴的是,我终于摆脱了
      胖小猪的形象,成为班级的优秀生,这让我自豪。所以在学校期间,我排演了像《
      杨门女将》中的穆桂英,《三请樊梨花》中的樊梨花这样的武戏,也排演了《女驸
      马》这样的传统文戏。
      
          对于学艺的孩子,老师若说这孩子开窍了,那就有戏啦。1976年的春天,我,
      突然开窍了。我那又亮又脆的嗓音开始引起同学们羡慕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嗓音变
      得像老鸭叫似的男生。每次,我的唱念考试都是第一名,这让我非常得意,甚至有
      些不可一世的轻狂。
      
          我做事的极端和任性是出名的,有时这很可怕。当我把兴趣和热情转到业务上
      的时候,除了练功练唱,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我常常把练功后的脏衣服汗袜子扔
      在盆里好多天不洗,直到闷出馊味儿,害得几次卫生检查全班都评不上先进,同学
      们气坏了,为此和我大吵了一架。还有,练什么都不惜力,不仅自己如此,对合作
      的人也不放过,如排戏的搭档,只要有空就一起练习,还有,戏曲学校常规课程打
      “把子”,(一种虚拟化的武打,虽然不像电影武打那样逼真,但这种特殊的艺术
      表现形式,却有非常强的审美价值,通常看见戏曲舞台上举枪弄刀的武打戏,就是
      我们学的打“把子”课)。一般是男女同学搭配,男同学拿枪,女孩子举刀,双方
      配合必须默契,否则很容易出故障弄伤对方。当时,我和蒋建国分在一组,蒋建国
      现在是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院长,也是小姐妹吴亚玲的丈夫。我们“打把子”的趣
      事很多,现在大家见面还总是要取笑我一番。蒋建国说,那时就怕我在楼下喊“打
      把子”,只要我的声音出现,男生就起哄。有的时候,刚刚吃过饭,还来不及放下
      碗筷,我就大喊开来了,经常“把子”打到半截肚子就岔气儿,也不好意思停下,
      只能忍痛坚持。那时我们男女生是不说话的,他们就在背后给我起了不少绰号,其
      中流行最广的是叫“大把”,是因为我打“把子”太狠,还是因为我的脸太圆象圆
      粑粑,我一直不清楚,反正,这个绰号,他们背地里偷偷的喊到毕业,叫我好生奇
      怪。
      
          艺校的生活,真的有一点久远了,所以每次想起来总是朦朦胧胧。还记得,在
      学校的最后一年,我们的道具库来了一位新保管员许和他的朋友方,他们都是上海
      人,长我们七、八岁,和蔼可亲,我们女生经常往他们那里跑,听他们讲故事,讲
      大上海的故事。他俩也很鬼,买来整麻袋的花生,我们这些女孩子便心甘的帮他们
      剥,就是为了听他们讲大上海有一条南京路,南京路上有大碉堡……在他们编的故
      事里,我们剥出了一篮又一蓝花生仁。许和方还偷偷的给我们听邓丽君的歌,就是
      那些美妙的歌声让我对流行音乐着了迷。后来,方成了我的初恋男友,在我毕业之
      后去上海演出时,我质问他,南京路上哪有大碉堡?他笑了:就是想让你们帮着一
      起剥花生呗。狡猾的家伙。
      
          临近毕业,每一位同学都在为毕业去向而奔忙,我更是一心渴望能够分配到安
      徽省黄梅戏剧团。可是,因为我的固执为我惹出了麻烦。毕业汇报演出的那天,我
      和同学马兰分别演出《女驸马》。她演《状元府》一折,我演《洞房》一折。
      
          我向排练老师申请“原来驸马是女人”中的三行清唱,老师没有同意。当时我
      心里不服气,便偷偷的和乐队琵琶吴静说(和我妹妹同名),“你别管,到时候你
      就别弹,让我自己唱就行了”。我自信的说。从小我就喜欢自说自话,这个毛病让
      我吃了很多亏。可是,到了关键时刻我总难免会犯这个错误。吴静高兴极了,因为
      她也是一个学生,不想出洋相,而且也即将面临着分配,所以也紧张。(现在她已
      经是黄梅戏剧院最好的琵琶演奏员了。)
      
          演出这天,当我清唱的时候,台下鸦雀无声,我感觉到每一位老师评委已经被
      我征服,成功在向我招手,心里正洋洋得意,却听见一点乐队的声音,因为是半道
      进来,我的唱和乐队打起架,偷偷的,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看见老师正在指挥乐队
      慢慢进入。突然,我脑子一片空白,自负的心,令我做了一个学生不该做的冲动和
      激烈。
      
          “唰”,我撩起长袍从地上站起,立在舞台中间,环视台下一张张惊鄂的脸,
      看着正在乐队指挥的老师,昂起已经泪流满面且倔强的脸,愤然挥袖而去。象刘胡
      兰?江雪琴?眼泪莫名其妙的象断了线的珠子跌落下来,流进我的嘴里,感觉不到
      一丝咸味,喉咙被哽咽,发不出声音,我觉得好委屈。
      
          台下一片哗然。老师显然是很不高兴的。那年我刚刚十八岁,不知道哪来的勇
      气?是否就是人们所说的无知而无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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