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查亚峰·岩石的洗礼(6)
      
          闯过第一个难关之后,李致新发火了
      
          在愉悦的攀登中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之后、,李致新和王勇峰的心情没有出发时
      的愉快了,持续不断的攀岩极大地消耗着体力,最关键的是,装备的不足严重地影
      响了上升的速度。
      
          出发前,据苏迪介绍,英国人曾在5 月刚刚来过,山上有他们留下的绳子,尽
      管用别人的绳子是登山最大的忌讳,但装备不足只有用此下策了。而实际上,他们
      在山上连个新绳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可利用的只有起步时的200 米布满接头的绳
      子。李致新说,按查亚峰的情况,以中国人的登山习惯,至少要架设1000米的绳子,
      可第一突击队6 名队员只有一条50米的绳子,倒来倒去,极其消耗体力浪费时间,
      并且6 个人中还有两名新手,不要说修路了,连一些基本技术都不懂,完全是李致
      新和王勇峰修路、保护,领他们上山。
      
          登查亚峰的第一个难关是一个20米宽的裂缝,从海拔4700米的地方望上去,云
      雾中一个“V”字清晰可见。这个“V”字下端是深不见底的裂缝。跨越这个裂缝
      只有先顺着一侧下降,下降到一个2 米多宽的位置后跳过去,李致新说,跳的时候
      不能往下看,那样会丧失跳的勇气,但又不能闭着眼睛跳,因为跳的同时要抓住对
      面的岩石。
      
          通过第一难关6 个人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跨越之后横切的200 多米是徒劳无功的,因为他们一直在寻找道路。苏迪只在
      1995年来过一次,找第一难关时就已经在路上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候,
      已经接近12点了,比预计登顶的时间推迟了3 个小时居然还在找路!
      
          李致新发火了,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苏迪及他的伙伴的轻率态度,并且提供了一
      系列错误信息,在山上,错误不仅仅意味着失败,更意味着生命的危险。在如此需
      要攀登技术和装备的山上,他们每个人只有一个安全带,一个上升器,一个下降器,
      两个铁锁。当他们在山上用一条50米的绳子倒来倒去的时候,从北京带来的几十公
      斤重的技术装备还静静地躺在山下呢,一直到他们登顶后撤回才运到大本营。
      
          李致新发火是不无道理的,一天之后,6 月25日,第二组冲击顶峰时装备的不
      足险些造成不幸。
      
          那天一直到深夜,也没有见到穆特他们登顶返回的身影,厨师咖喱守着一帐篷
      的沙拉、牛肉欲哭无泪。
      
          那天下午1 点30分左右,山上曾传来一声惊呼,只有一声,大家不约而同的说
      :登顶了。按李致新、王勇峰登顶的时间推测,那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在顶峰上。
      但实际上,他们就是在跨越那个V字裂缝时耽误了时间,下午5 点才登达顶峰,下
      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根本寻找不到下山的路,整个夜晚是在岩石缝里抱做
      一团度过的。在查亚峰的攀登历史上是有过登山者遇难记录的,曾有两个印尼人冻
      死在山上,原因就是下山时食物和衣服不充足。顶峰最冷的时候温度可达零下摄氏
      10度。如果人的体温降到了34度以下,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在海拔4800米左右的岩石缝里,在零下摄氏4 度的风雨中,穆特他们一分钟一
      分钟地数着等待天亮,直到清晨,听到阿古斯的枪声,他们才看到了希望。第一次
      登山的贝弗利说,这实在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而在山下,等待撤营的李致新和王勇峰把情况向北京作了汇报,北京指示:第
      一,推迟撤营计划;第二,积极投入救援工作。
      
          看着闷不作声的苏迪,王勇峰自言自语了一句:“为什么还不通知救援中心呢?”
      
          上山前,我们曾参观过自由港矿区的救援中心,这个中心有6 个分中心,42个
      救援人员都是美国人培训的。他们的装备绝对一流:高能量食品,每袋418 克,够
      一个人用六天的。但那些装备太新了,会让人担心他们是否会使用。但至少有一点
      是可以信任的:他们有三架直升机。王勇峰说:“让直升机在山上绕一绕,也让困
      在山里的人心理有个安慰呀!”当然,他忽略了一个问题:直升机一来就是15000 
      美金的代价。
      
          那个晚上是极其难熬的,王勇峰坐在炊事帐篷里,一支接一支地点燃蜡烛,摇
      曳的烛光指引他们返回的路线。
      
          还好,第二天早晨7 点准备出发的时候,山上传来了穆特的喊声,他们回来了。
      
          从李致新和王勇峰出发开始,我和张伟就像两截木头望着山上发呆。此刻的过
      渡营地和1998年的突击营地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了。
      
          1998年,在乞力马扎罗,李致新和王勇峰向顶峰发起冲击的时候,我们开始下
      撤,当时就想,快点走,他们那么快,登了顶再追上我们可就太丢人了。
      
          到了3 号营地,我们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看见他们的身影,就钻帐篷睡觉了。睡
      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俩声嘶力竭地喊我们,跑出去一看,两个人一身狼狈正
      四处找我们呢。我们肯定没有想到,3 年没下雪的乞力马扎罗也会有暴风雪,更没
      有想到,他们险些迷失下山的路。王勇峰带着嗔怪的语气说:“我们一到突击营地
      就四处找你们,连个影都没有,你们也不怕我们丢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对于雪山,没有任何的概念,对于攀登,更没有任何的感
      受。
      
          但这次不同了,我们的行装中出现了“金嗓子喉宝”,这是王勇峰每次登山必
      备的。我们已经是一个队伍一个集体了,这是与1998年最大的不同。我们也了解了,
      这两个人居然都是平足,属于最不适合长途行走的人,他们也都有痔疮,登山队员
      的通病。在山上,别人忍受头疼的时候,他们还要承受难言之隐。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应该说,从他们身体条件来说,他们都不是天
      生的登山材料,在登山运动中,他们究竟在哪方面优于我们这些普通人?想来想去,
      他们的忍耐力是最为超人的。
      
      
      
          就像美国一位作家所言,那些能够站在高山之上的人有三个共同点:自信心、
      大决心以及忍耐力。
      
          坐在印度尼西亚依利安高原上,任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走。但我们的耳朵不放过
      山上的任何一个声响。直到两点,大雨如期而至,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声响,包括风
      穿过灰色山峰的声音。
      
          王勇峰简直不敢相信顶峰就在眼前了,还差几步走上去的时候李致新哭了
      
          中午12点,他们又翻越一个20米多高的陡壁,之后是在山脊上一起一伏的行走。
      李致新说那山简直是用大片石垒起来的,无数个石尖无规则的竖立着,四周的云雾
      围拢上来之后,必须仔细辨认路,否则便是直线下降,降到不知何处去。
      
          在这样的山脊中走到下午1 点的时候,他们到了那个50米的直壁前,这就是那
      个有名的5 .9 级难度的岩壁,来之前,对这个山的了解除了海拔就是这个岩壁,
      每个登过查亚峰的人都会提到它。互相保护之下,他们越了过去。随后是五六十米
      的冰雪和岩石混合地形。
      
          即使是混合地形也不用担心脚下失足,因为气候的原因,冰雪是极其松软的,
      手依旧可以抓牢,脚依旧可以踩实,身体以80度的倾斜横移。下撤后,回忆那段横
      移,李致新说太像珠峰的第二台阶了,也是岩石上覆盖着雪,但又那么不同,这里
      的雪一触即化。
      
          大约是13点20分的时候,一直埋着头走在最后的王勇峰听见李致新在喊:“快
      点上来。”抬头看去,他们正坐在一个石头尖上,王勇峰心想:要是顶峰就好了。
      他已经不敢相信顶峰就在眼前了,因为这个时刻来得太磨人了,相似的山脊走了一
      个又一个,相似的岩壁翻了一个又一个,找主峰找得让人心殚力竭了。李致新又喊
      :“快上来拍照。”王勇峰这才惊醒:顶峰真的在眼前了。这时候,周围的能见度
      只有15米。
      
          顶峰是由犬牙交错的岩石塔尖一层层垒起来的,并排屹立在山脊上,很难辨认
      出它们究竟哪一个该是老大,好在离得不远,相距十几米。拍照的时候,李致新在
      镜头里找到了真正的顶峰,上面有一个金属纪念牌,它提醒着人们1981年的一桩事
      件:当时印尼一个登山爱好者向下滑降的时候坠下了山崖。它警告着人们,登顶只
      是成功的一半,只有安全下撤了才叫成功。
      
          在离这三个塔尖还有几步的时候,李致新哭了。以前每一次在展开五星红旗的
      那一刻他都会落泪,这一次也一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再走几步便可
      以为11年的奋斗画上一个句号了,但这几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11年的风雨,11
      年,他和王勇峰相伴相随,从青年走到中年,只为一个目标:把五星红旗展开在七
      大洲的最高峰上。
      
          当地时间13点25分,北京时间12点25分,李致新拨通了铱星电话,中国登山协
      会办公室里铃声刚响了一声,协会主席曾曙生立即抓起了电话,这个经历了李致新
      和王勇峰七大洲攀登道路的“老登山”从早上8 点就守候在电话旁。
      
          老曾在电话里叮咛着:把胶卷全部拍完,把顶峰工作全部做完,一定要安全下
      撤。王勇峰记不清他在电话里说了多少个安全,反正这两个字是重重敲击在心上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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