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乞力马扎罗·浪漫的旅程(6)
      
          三点钟,两天没有见面的乞力马扎罗露出了面容。
      
          那么近,仿佛翻过眼前的这个坡就能踏上雪了
      
          在路上,发现了两个岩洞,在岩洞下面,我们曾经避了一会儿雨,午餐也是在
      那里解决的,三明治和热茶热咖啡。
      
          大约在4 个小时的行军之后,下午2 点30分,我们到达了海拔3700米没有雨的
      2号营地。让人兴奋的是,太阳居然出来了。我们一通忙活,把所有的衣物晾了起来,
      正把营地铺展得五颜六色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山!
      
          3 点钟,两天没有见面的乞力马扎罗露出了面容。那么近,仿佛翻过眼前的这
      个坡就能踏上雪了。王勇峰笑着说:“看着近?去年6 月在厄尔布鲁士,也感觉是
      伸手就能摸到,结果走了6 个小时,累得李致新直想睡觉。”那一次,在海拔5300
      米的雪地上,体力不支的李致新昏睡了15分钟。
      
          尽管离着远,李致新和王勇峰还是朝着雪山走了几百米。
      
          营地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植被了。惟一能找到的是两棵雏菊,紧紧贴着地面。
      
          吃晚饭的时候,王勇峰有些不对劲了,总说头晕。李致新说,肯定出问题了,
      我看他几次把豆腐干拿到嘴边又放下了,要是平常,早就狼吞虎咽了。14年了,他
      们俩相伴相随,太熟悉对方了——对方的脾气性格,对方的生活习惯,甚至对方的
      呼吸和步速。
      
          不到6 点,王勇峰就钻进了睡袋。营地沉闷起来。在山上最怕感冒,更何况,
      在医疗条件不好的坦桑尼亚,我们最怕的就是得病。看着我们愁眉苦脸的样子,李
      致新反而笑了:“你们太不了解王勇峰了,这十几年,他靠什么登山?不单是实力,
      还有忍耐力,超人的忍耐力,这点小病没什么。”他正给大家吃着宽心丸,雨又来
      了,“下雨了,收衣服了。”大家喊着跑着,把衣物往帐篷里扔。这就是为什么后
      来一看电影《大话西游》就忍不住大笑的原因。电影里,唐僧大喊:“打雷了,下
      雨了,快收衣服呀”时,大家是被他逗笑的,我们是被自己逗笑的。
      
          也真是祸不单行。就在王勇峰倒进了帐篷的时候,一个拣木柴的搬运工丢了。
      杰夫瑞分析会有三种情况:被大野兽吃掉、摔伤不能动或迷路失踪。而登山过程中
      的失踪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死亡。我们的心头又笼罩上一层阴云。
      
          快8 点了,那个捡木柴的搬运工还没有回来。杰夫瑞和李致新在不远处找到了
      一个制高点,点燃一堆大火,希望那个可怜的人能看到。
      
          夜是这么黑,只有杰夫瑞的手电一高一低地晃动着。
      
          我们在营地留下的蜡烛也在忽明忽暗地指引着他回来的路。
      
          一路上,雪山就陪在我们的身边,山下是碧绿的非洲草原和花儿一样的云朵
      
          第二天早上,我们是被王勇峰的声音叫醒的:“快出来看雪山呀。”
      
          雪山清晰可见,触手可及。向山下看,碧绿的非洲草原,花一样的云朵飘浮在
      上面。出发的心情像天一样晴朗。
      
          9 点钟,我们向突击营地进发。终于可以用上防晒霜了,我们仔细地在脸上涂
      抹的时候,李致新和王勇峰指着山顶上的一团蘑菇云说,看样子山上要有暴风雪。
      
          1992年,在北美洲最高峰麦金利,他们见过这样的云,十年来最大的暴风雪夺
      去了十几个人的生命。
      
          1995年,在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他们也见过这样的云,那一次,他们连续
      上升两个营地,抢在暴风雪前登上了顶峰。
      
          可现在是在非洲呀,在赤道附近,在南纬3 度的乞力马扎罗呀!我们无法把安
      静美丽的乞力马扎罗和暴风雪联系在一起。况且,乞力马扎罗已经三年没有雪了,
      去年8 月才开始恢复降雪。
      
          一路上,雪山就陪伴在我们的右侧,植被也变成了高山草甸。一边走还一边想,
      如果上中学的时候来这里学地理,肯定一下就明白什么叫植物的垂直分布了。
      
          出发不久,忽然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很眼熟,原来就是那个丢了的搬运工,
      原来,他迷路后找了一个岩洞待了一夜。大伙儿这才放下心来。
      
          最高兴的是杰夫瑞,他的工作保住了。在乞力马扎罗地区,登山向导是一份很
      不错的工作,做一次向导,工资加小费能挣100 美金。成为一名向导要参加政府部
      门的考试,合格后做两年助理向导,没有大的过错才能升为向导。
      
          杰夫瑞做向导已经有五年了,在当地是很有地位的。也显得很有经验。下山后,
      李致新让大家先回去休息,第二天再做一些后续的交接。第二天,杰夫瑞很早就来
      到了我们住的酒店,而且穿了一件颜色艳丽的衬衫,一条西裤,很正式的样子。
      
          寒暄了一阵之后,他很委婉的说,如果大家对他的服务满意,能不能把小费付
      给他。李致新一下子笑了,我们也是计划把装备清理一下,当作礼物和小费送他们
      的,我们见过下山的队伍,在院子里围成一圈,会把身上的衣服和用不着的装备送
      给他们,很多登山者在告别的时候,脱得只剩一条短裤。
      
          看来,首次和中国人合作,他们也有担心。
      
          听清楚李致新的意思,杰夫瑞很高兴,还说,很多人愿意到当地的人家看一看,
      如果需要,可以去他家做客。
      
      
      
          比起周围的人家,杰夫瑞家的房子很新,但也只是土坯的,全家只有四个字:
      家徒四壁。惟一值钱的东西是两个登山装物资用的大圆桶,他说,是登山者送的。
      杰夫瑞自豪地给我们看他的大桶似乎是在炫耀他的成绩。
      
          一个小时之后,杰夫瑞叫住了我们,让我们回头去看:2 号营地已经被浓云罩
      住了,“那里在下雨”。他说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雨。
      
          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除了大脑还能想事,不要说聊天了,甚至连笑的力气
      也没有了。太阳火辣辣的晒着没有包裹起来的皮肤,仿佛发出哧哧的烤肉一样的声
      音,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了,只有两条腿在机械地运动。
      
          王勇峰却似乎有无穷的力气,走着,唱着,和我们耍着贫嘴,跟长征中的文工
      团员差不多,就差一副快板了。大约是会唱的歌都唱了一遍,最后就反复唱他新学
      的一首:《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我们用力
      伸出大拇指称赞他,唱得好。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不要说感激的话了,就是感激的
      笑容也做不出。
      
          越走,草越少,遍地火山岩。云雾又从身后包抄过来,大家加快了步伐,两天
      的大雨已经吓坏了大家,谁也不想享受雨中漫步了,只想着赶在雨前到达海拔4750
      米的突击营地。
      
          乞力马扎罗是一个上演人间故事的舞台,在不足70公里的攀登路线上,很多人
      发现了自我
      
          只有这一段路是和传统路线重合的。在这之前,传统路线基本上是在高原草甸
      上行走。对于我们来讲,最幸运的就是,见识了乞力马扎罗的两张面孔。下撤时,
      我们走的是传统路线,一比较才发现,我们走的那条路线很寂寞,竟只有我们一支
      队伍,可在传统路线上,赶集一样,上上下下都是人。
      
          那是一支来自荷兰的老奶奶队伍,六个人都在60岁以上,双手拄着雪杖,喊着
      号子往上走。还有那个肯尼亚的小伙子,背着一把大雨伞,扛着一个四喇叭的录音
      机独自行走。也有来自美国的一家人,儿子嫌太苦了,半路下山了,老爹带着老婆
      女儿一路生着闷气继续上。
      
          在1990年,曾经有一支特殊的队伍来这里攀登,他们是来自美国的12名19岁到
      30岁的弱智人,他们要用8 天的时间登上这个有雪的非洲的山。据说,25%—30%
      的攀登乞力马扎罗的人获得了成功,但这支由弱智人组成的队伍要用他们的努力显
      示他们的决心,他们说:“挡在我们面前的和落在我们身后的一切若与我们的内心
      世界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个叫杰夫的小伙子从很小的时候,人们就叫他“傻子”,但他一直坚持着学
      习。他说:“我学东西比较慢,但这对我来说,也许就意味着,学得更好一些,学
      得更多一些。”在乞力马扎罗茂密的热带雨林中,他用那双满是水泡的脚走在最前
      面,他喊着:“没问题,我拥有全美国最强健的体魄,我要全力以赴。”
      
          最后,终于有五位队员登上了顶峰。他们铭记了山上的一段碑文:我们要奋斗,
      要用希望代替失望,用爱代替恨,要把尊严还给那些受到过羞辱的人们。
      
          在这支队伍之后,还有轮椅登山队、盲人登山队先后登上了顶峰。
      
          而到了1993年,美国一位职业妇女把30多位乳腺癌患者带到了山脚下。她本人
      也是一个乳腺癌患者,在和癌症进行了5 年的斗争后,她决定采用环境疗法。医生
      建议她,试试简单又见效的运动。于是,1993年,这位名叫罗拉·  埃文斯的女人
      组建了这支有一位医生在内的登山队。她们成功地登上了顶峰。从那以后,每个人
      的病情都有所减轻。这样,在1995年1 月,罗拉又在30多人中挑选了12位身体条件
      较好的,获得了攀登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的许可。 
      
          其实,以登山作为抗癌手段早在1987年就有人实验过,7 位日本癌症患者在医
      师的指导下成功地登上了欧洲西部最高峰——勃朗峰。他们到今天也活得很好。
      
          但更多的人,是在这里寻觅心灵的故乡。
      
          1997年,奥地利一位年轻的音乐家把圆号背上了顶峰。在他的家乡,一支乐队
      已经在等候他的前奏了。他们相隔万里完成了《维也纳圆舞曲》演奏,他要这样来
      纪念自己的父亲,一位攀登过乞力马扎罗的老人。
      
          乞力马扎罗,这座非洲惟一的雪山,其实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象征。韩国有一
      位著名的歌手赵容弼,他的上百首歌曲为人传唱,其中就有一首《乞力马扎罗的豹
      子》,尽管,他没有到过非洲,没有见过乞力马扎罗的雪,他却唱着:
      
          我不应像风一样来,像露水一样消失/我要留下我的足迹/我不要像一缕青烟
      飘去/要像火焰一样燃烧/不要问我,不要问/为什么要爬到那山顶/没有人会理
      解我的孤独,还有燃烧的灵魂。
      
          不知是云还是雪,在高高的乞力马扎罗上/今天我也将启程,背起背包/在山
      里遇见孤独和它握手/哪怕我也变成那座山。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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