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瓜山上的“打”滚匠
      
               三永川城:他“护”花到卫星湖畔
      
          揣着从阿红那里“借”来的五十元钱,王一到永川邮局,按照那封破旧信封
      上的地址,他在一个牛皮纸信封上写下卫星湖畔那所高等学府的校名,以及珍珍
      的班级名。在将五十元钱塞进信封之前,他又在钞票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如下文字
      :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妈老汉(爸)太苦了。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放心地将信封封好,投进邮筒。然后,他点燃一支烟,
      坐在椅子上,半躺着身子,将双脚搁到面前的写字桌上。
      
          原本想到写字桌上填写各类单子的人们用一种惹不起躲得起的厌恶眼光望着
      他。
      
          在缭绕的香烟中,他眯起双眼望着对面的信箱。此时此刻的王一,在他打滚
      匠的外表里,跳动着一颗同情的心。这五十元钱,对一个三只手来说,是一个小
      数目。但对于挣扎在贫困山区的珍珍的父母亲来说,则意味着一头笼子猪儿。城
      市人也许很难理解一头笼子猪儿对贫困农民的重要性,卖掉了笼子猪儿,就意味
      着过不起年。
      
          “其实,”在狱中,我对他说,“你还是蛮有同情心的嘛。”
      
          “哎呀,什么同情心不同情心的,我倒是没去想过。”王一反而淡淡地说道,
      “当时,我只认为一个女大学生,每个月到了那么几天必须要花的几块钱都拿不
      出来,真是……唉,我少吃一包香烟,就把那几块钱节约出来了。”
      
          第二天,依旧的艳阳高照。王一在卫黄路上跑了几趟,小有收获,他从那些
      如同珍珍的父母一样贫穷的乡民身上,偷到了数目不等的钞票。当天下午,他再
      次上到一辆车上,一眼望到珍珍神情黯然地坐在车里。她做完家教,开始返校了。
      一瞬间,王一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下了车。他说不清楚下车的理由,只认为珍珍
      在车上,他就没有心情做“业务”。他到永川城里闲逛了许久,估计那辆车早开
      走了。后来,在环城路的一角,他看见一辆车驶来。他已经认熟了哪些车是区乡
      车,哪些车是城市车。待他跳上车后,禁不住眼前一黑:珍珍怎么会在车里?
      
          事实上,珍珍并没换车,而是车老板想多装几个客人,开着车在城里绕着圈
      子。
      
          等王一回过神时,汽车已经启动了。
      
          他坐到珍珍后面。
      
          汽车很快开到黄瓜山上。
      
          虽然已到下午,但三月的艳阳依旧春光明媚地照射下来,黄瓜山上的油菜花
      依旧漫山遍野地开放着,那种金黄色的暖洋洋的美景又一次吸引了珍珍专注的目
      光。她凝视着车窗外,似乎全部的心神都播撒到菜花的浅唱中。
      
          王一已经养成了他的职业习惯:珍珍的这副神态,是三只手下手的最佳时机。
      不过,他这次不是“偷”珍珍的钱包,相反,他是“还”珍珍的钱包。昨天偷来
      的钱包还在王一的手中,那根布带是扔掉了。他将今天上午“收获”的大约一百
      多元钱全部装到钱包里。还包的念头是他突然间产生的“灵感”。还在一分钟以
      前,他都没想过还包给珍珍。当珍珍望着窗外时,他也跟着望着窗外,那顺坡流
      泻的油菜花一路温暖地涌进他的眼帘,还包的念头在一瞬间就涌进他心中,他几
      乎没做任何多余的考虑,从腰间取出钱包,将原本属于珍珍的钱包“偷”回她裤
      袋里去。
      
          这一次,王一“栽”了。
      
          前面说过,最成功的三只手如同最成功的间谍,除了“钳工”技术过硬,外
      表特征一定要模糊。生活中有一类人,哪怕你跟他们打了若干次交道,但要描述
      出他们的外表特征,真不知该“具体”地说些什么。但是,王一是属于哪种英俊
      小生,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人物,从相貌角度讲,他翻船是早一天和迟一天的
      事情。对于每花一分钱都要盘算半天的珍珍来讲,钱包被偷当然是一件大事。昨
      天,汽车到达终点,她下车时,立刻发现钱包“飞”了。她回忆了一下,从校门
      口到永川城,有哪些人在她身边出现过?第一个想起的,是王一;第一个让她猜
      测是偷儿的,也是王一。没想到,今天下午王一居然又与她同乘一辆车,如同昨
      天一样,他又坐到珍珍的后面。
      
          这次,王一是中了珍珍故意望油菜花的“套儿”。
      
          等到王一发现上当时,他的手已经被珍珍牢牢地抓住了。紧接着,他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珍珍尖利的叫嚷声:“抓偷儿啊!”
      
          汽车嘎一声停下来。王一被两个乡民粗壮的脚踏到车厢过道上,双手反扭着,
      无数的皮鞋、胶鞋、布鞋、赤脚落到他的头上和身上。很快,他就听不清愤怒的
      乡民们在怒吼些什么了,只觉得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眼前恍惚晃过一片油菜花的
      金黄,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被乡民们抬起来从车上扔到公路边的油菜花丛里。
      
          一阵刺痛使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原来,他手臂上爬满了蜜蜂。他虽然看不到
      自己到底像个什么鬼样子,但是,他可以想象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一阵凉
      爽的山风吹来,四周簇拥的油菜花似乎也在交头接耳地嘲笑他。忽然间,他的泪
      水就跑了出来,他感到伤心透了:他这次不是在作案啊,他这次是在做好事啊!
      戏剧性的是,作案时平平安安,做好事反而翻了船。紧跟着,他的喉头涌上一阵
      甜意,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吓呆了,他立刻需要一味药,治疗他的内伤。每
      一个三只手一生中都有翻船的时候,因此,每一个三只手都必须懂得自救。
      
          那味“药”就是人尿,最好是童子尿。
      
          我们有时候在某些乡镇上看到那些翻了船后被打得半死的三只手,跑到有小
      孩的人家,跪着央求主人给他一泡童子尿喝,这就是小偷们的自救方法。
      
          然而,现在,在开满油菜花的黄瓜山上,哪里有什么人尿呢?好在,叮在手
      上的蜜蜂提醒了他:附近肯定有放蜂人。这个季节正是蜜蜂采花的浪漫时节,也
      是放蜂人的黄金时期。他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捂住胸口。他果然看到不远处的
      山坡上有放蜂人居住的船形屋。当他踉踉跄跄地奔到船形屋前时,把那对放蜂的
      夫妇着着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快点,快点……”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屙泡尿给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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