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美演“易”黑暗的凋谢
      
              三夜深沉:她碰到的第三个“易”姓女人
      
          那天晚上,因了越来越投机的谈话,不知不觉间,已到子夜。考虑到夜深人
      静,一个单身女人回家很不安全,易老师便挽留易笑梅住下来。问题是,居室里
      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铁床,很显然易老师平时是一个人睡觉的。
      
          易笑梅正准备到另一间房去住,易老师急忙摆着手,皱着眉头说道:“他那
      间屋子脏得很。”
      
          易笑梅本来想开口说“我睡沙发”,但易老师这儿就连最简单的沙发都没有。
      想了想,她说:“在地上铺个东西,我睡地上就行了。”
      
          “不行不行。”易老师略一思忖,“干脆,我们两人挤在一块睡。”
      
          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是许多老百姓家中时常采用的。
      
          于是,在1 995年春天的一个深夜,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侧着身子
      面向墙壁的易笑梅,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易笑梅,感觉到
      身边有轻微的动静,还有细如游丝的呻吟声。她忽然间醒过来了。伴随着眼皮的
      睁开,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是少妇,她已经有过那种温暖如潮的
      生理体验,她对那种如蜜蜂采花般的欢快声是再熟悉不过的。这原本是两性生活
      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问题在于,这只是一间小小的单人铁床,不可能有宽余的
      地方留给第三者做战栗的喜悦。唯一的可能:易老师在自慰。自慰是易笑梅陌生
      的,她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丈夫吹进她体内的春风已够温暖她的全身,她根本不
      需要去寻找这种无耻下流的刺激行为。
      
          “我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在狱中,易笑梅坦诚地对我说,“我当时确实
      认为只有无耻下流的人才会去寻找这种刺激。”
      
          易笑梅不明白的是,易老师明明有丈夫,她为什么不与丈夫同床?如果把充
      满阳刚之气的男人比喻为太阳,把柔情似水的女人比喻为月亮的话,那么,日月
      交泰、阴阳交配不正是天地万物中最正常、最幸福的事情么?易老师到底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清醒过来,易笑梅根本就没办法再睡回去。她只觉得
      一张脸滚烫如一锅沸水,她只想苦苦地静静地挨过去,偏偏这时候她的大腿突然
      痒得要命,而发痒的地方又紧邻着易老师那道早春二月般的门……易笑梅后来对
      我说:“我都不知道是如何恍兮惚兮地伸出了手。”
      
          当然,“恍兮惚兮”的易笑梅伸手的动机只是抓痒,但抓完痒的手立刻被另
      一只潮湿的手掌盖住了。那种轻微的战栗和细如游丝的呻吟也同时消失。易笑梅
      的手指头触到一个润滑的圆球,她猛然想起那个浸泡在玻璃瓶子里的罂粟果,此
      刻,那个果子就在易老师的“门缝”中。但在易笑梅的感觉里,那个果子仿佛滑
      进了她的胸腔,在她心里咚咚狂跳。她感到一阵恶心,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望顷刻
      间袭来。
      
          等易笑梅在卫生间呕吐完后,她洗了洗脸,这才发现易老师穿着睡衣站在卫
      生间门口,手里拿着那个罂粟果。易老师一脸惶恐地望着她,轻轻地说:“小妹,
      听我解释。”
      
          易笑梅心生厌恶,她埋着头往门外挤。易老师急忙拦住她。在你推我攘中,
      那个罂粟果掉到地上,旋即滑进了便池孔。易老师轻轻地哭泣起来。
      
          易笑梅依旧埋着头,冷冷地说:“我想现在回家。”
      
          易老师抽泣着说:“深更半夜,没车了。”
      
          “我走路。”易笑梅一字一字地说,“我一定要回去。我立刻就走。”
      
          易老师眼泪汪汪地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一开始
      就错了,在南山公园,我不应该给你电话号码的。我这个古香斋,这么多年没有
      外人进来过,我……”两帘珠泪立刻挂满易老师的脸颊,“小妹,你实在要走,
      我送你一程。”
      
          易老师换了一身服装,她穿的是易笑梅第一次在南山公园见到她时穿的那件
      枣红色风衣。不过,此时此刻的易笑梅,已经不再认为对方惊艳,也不再认为对
      方凄美,她只认为对方无耻与下流,她只认为对方是披着为人师表外衣的女流氓。
      
          天,还在下着雨。夜,还是那么深沉。雨夜的街道在街灯的照射下,显得空
      落而阴暗。易老师撑着一把小雨伞,将埋着头的易笑梅罩在伞里,而她自己的大
      半个身子都淋在雨中。路上,易老师用一种令人心碎的忧伤的口吻,对易笑梅说
      :“小妹,无论如何,你都要听我解释。”
      
          于是,在1 995年春天的一个雨夜,在这条长长的街道上,出生在196
      9年的易笑梅,听到了一则他们这一代人平时无法听到的故事——那是属于当年
      两万多名重庆知青在云南下乡时发生的万千故事中的一小朵。
      
          易老师与后来成为她丈夫的木易在重庆时是同学,然后又一道下乡到云南当
      知青,他们的恋爱关系就是在“修地球”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在那种艰苦的环
      境里,为了返城,有人主动出卖灵与肉,有人被迫丢掉人格与自尊。易老师是属
      于后者。但是使她伤心欲绝的是,做出“被迫”决定的居然是她的恋人木易。木
      易主动将她送入某头头的怀抱。在一张叽叽嘎嘎的竹床上,她把少女的贞操连同
      自己的爱情永生地埋葬在点点殷红的血迹里。回重庆后,他们结了婚。不知是出
      于对木易的报复呢还是恐惧在其他夫妻听来欢乐无限的鱼水之声,易老师拒绝与
      木易过夫妻生活,她宁愿将自己一身的快感全部麻醉在罂粟果上。
      
          “小妹,”易老师说,“我真的不是一个坏女人。”
      
          “易老师,”易笑梅不解地问道,“木易既然是那种人,你为什么还要嫁给
      他?”
      
          “小妹,你问我,我又去问哪个?”易老师咬牙切齿地说:“你问我后来为
      什么要嫁给他,我又问,当初是哪个把我们弄到了云南?”易老师仰起脸,望着
      高楼上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冰凉的雨点一颗接一颗地砸到她的脸上,热辣辣
      的泪水却扑簌簌地滚了出来,“我这样一个小女人,除了搬起石头打天,我还能
      做什么?”
      
          易笑梅木呆呆地望着易老师。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易老师伸手拦下。她将易笑梅推入车里,又把雨伞
      塞到对方的手中,说:“下车时,用得着。”
      
          继而,她给了司机五十元钱,然后一转身急匆匆地跑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易笑梅,“她是你姐姐吗?”
      
          易老师的惊艳掩饰了她的实际年龄。
      
          “停车。”易笑梅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还没等车子停稳,她打开车门
      毅然冲入雨中,那把小雨伞和五十元钱,留给了莫名其妙的司机。她朝着前面那
      个模糊的人影追去,“易老师,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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