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以色列

　　　　　　　　　　　　　　　　第四章　　李子雷今年五十一岁，人称大李子。由于单位裁员有他，所以就办了个“内退”回家呆着。没事情做的大李子帮助儿子开了个小出租店：出租和销售影视光盘。儿子进货时他忙个一、两天，平时没事就泡在舞厅里，时间长了就和一个常在舞厅的女人好上了，这女人也没什么要求，就是喜欢上饭店、下馆子。几下就把大李子的口袋弄干净了。这大李子吧，身上没什么零花钱，因为取工资的存折攥在老婆手里。夫人是考虑儿子都二十多了要结婚，所以每月只从存折上拿出五十块钱给他做零用，搞得大李子手头太紧，有时候只好把手伸到了小店的钱盒子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时间长了自然就露马脚了。老婆一气之下，不让他闲在家里，叫他出去找活干。他只好到处求人。听说原单位的工友胡宾正在给人办什么出国劳务，大李子知道后找马上到胡宾问自己这岁数能不能去？胡宾满口答应能办。大李子听后回家和老婆商量这事。李夫人心想：他在家也不安分，不如拿几个钱出来让他出去挣点大钱回来，一来我眼不见心不烦；二来儿子结婚的钱也有了着落，于是拿出六万块让大李出来了。　　刘与庆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看上去四十多岁，实际上只三十五、六。住在离北大市二百多里地的山沟沟里面，家中有五、六个孩子。由于多胎超生使他的家一贫如洗。他种过地、放过羊、养过猪、盖过房，但不管怎么干也脱不了贫、致不了富。村长是他的家门兄弟，所以对他的超生行为也无可奈何，罚款吧他没钱。眼看着他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村长都跟着愁。有一天村长在北大市打工的女儿英子回来告诉他一个消息：她的老板王大鹏正帮人招出国劳务人员，不如叫堂叔出去挣钱，免得在家里受穷。村长想想也对，他把刘与庆叫到家来商量，刘与庆一听就想去，但钱从何处来？于是村长想了一个办法：发动群众，在刘家祠堂开了个家族凑钱会，要求刘氏族人帮助刘与庆出国挣钱。他自己首先拿出五千块钱借给刘与庆，同时告诉大家“这个钱是有保证的，利按一分计，回头还的是美元，还有乡政府的人作保人。” 　　的确，帮助村民脱贫致富是他这个当村长的责任。更何况与庆和自己还是亲戚。就这样刘与庆终于凑足了出国的盘缠。　　严丹东原先是个厨师，在好几个饭店干过，都因为嫌工资太少把老板抄了，前几年自己终于同朋友合开了一个饭店，一段时间后、由于俩人在经营策略上意见不同，朋友就撤出来了。这样，严丹东就一人单打独斗，生意也还可以。这严老板为人一向比较严格，眼里进不得沙子。所以当了两年老板，厨师换了八个。　　有一天晚上，来了几个喝酒的人，酒足饭饱之后想少付饭钱，双方话不投机就动起手来，严老板转身进了厨房摸出菜刀就砍倒了一个，其他人见势不妙、都撒腿跑掉了。这样严老板成了阶下囚，两年后出狱一直闲在家里，听说以色列缺少中餐厨师就花了六万块出来了。　　飞机追着太阳飞行了十多个小时，降落在了莫斯科。一出机场俄方旅行社的接待人员已经等在了检查出口，停车场上的大巴上已经坐有中国人，张启明他们跟着大队人马顺利地乘车来到宾馆，由于时差的原因，大家吃了饭就都休息了。　　张启明刚刚躺下，他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里是个讲俄语的男人，这个人要求张启明一行六人必须与旅游团的成员一起活动，同时等待三天以后的埃及航班，并告诉张启明：你们的行动都在我的人监视之下。　　第二天，旅游团上午参观了红场和圣母升天大教堂，下午游览街景和购物，晚上在宾馆聚餐，张启明自告奋勇地向大家介绍俄式大菜。饭毕，旅游团集体观看了一场马戏表演。　　第三天，旅游团去了圣比得堡：白天游览冬宫等名胜，晚上观看音乐会。　　第四天的早上，他们登上了飞往埃及亚历山大港的班机。　　亚历山大港——一个美丽的地中海边城市，滨海大道边成排的椰枣树一眼望不到头，海水浴场一个连着一个；法罗斯灯塔远远地矗立在海湾；绿色圆顶的大小清真寺散落在民居和树丛中，伊斯兰式风格的高楼和宾馆耸立在街道两边；市场里包着头巾的妇女自烤自卖着阿拉伯饼和咸橄榄；高音喇叭里不时地传唱着古兰经；中国女商贩背着日用品走街串巷（按宗教习俗男人是不能进入有主妇的人家）……好一派地中海的风情，清风不醉人自醉。若不是前方还有没有走完的旅途，六个人真的想在这里好好地玩一玩。　　这一切好像并没有引起张启明的兴趣，他充耳不闻，处处小心亦亦。因为只有他心里清楚：合法的旅行已经走到终点。今天，他已经按照电话的指示把六个人的护照全部收齐交给了所居旅馆的埃及老板（由他们负责在适当的时间焚毁）；电话同时要求他的手机必须24小时待机、接到命令后随时出发。　　张启明派李续功出去买一些面包和水，其他人在房间里打牌、看电视，以避免当地移民部门的注意。就这样一等就是三天。　　第三天的傍晚手机声终于响了，张启明迅速接通电话，说话的人仍然是用俄语“这几天你们的表现一直不错。”对方首先夸奖了中国人，然后又说“由于这几天埃、以边境线上情况有点变化，所以让你们多待了几天。” 　　话峰一转，这个男人压低了声音说“现在，你们必须把行李箱留在旅店里，只能带随身的手提包、就像出去购物一样。马上出发！” 　　“往哪里走？”张启明问对方。　　“出旅店门向左拐一直朝北走约十五分钟就能看到大海，到了滨海大道沿着海边一直向东走。人不要一起出去，两人一组、前后保持距离。如果有人向你们招手、并且在手心上写着‘H ’字母时，你们就听他的指挥。”说完电话就立即扣死了。　　最后的时刻到了！张启明必须把真相告诉大家、以取得他们的配合。他首先叫大家都集中到自己的房间来，等人都到齐了以后、他关上房门说“都安静一下，我有重要话同你们说！”他停顿一下“我们以往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今天能够顺利的到达以色列。实际上，事情并不象焦颖所说的那样简单，我们绕了一大圈只是为了从埃及的西奈半岛过边境进入以色列，那边有人接应我们。”大家这时才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能发几句牢骚而已。　　一阵骚动之后，张启明又接着说“电话里的人命令我们：只能携带随身用品，行李箱全都要留在房间里、以防止行踪暴露。” 　　“不行！我要带着，我老婆给我买的新衣服还放在里面呢！”大李子首先反对。　　张启明立即告诉他“我跟你说：行李放在旅店里，可以掩护我们的行踪；如果你拖着个箱子到处走，警察或便衣马上就能盯上你。” 　　侦察兵出身的李续功立即就明白了，他也劝慰大家丢下行李启程。　　张启明看李续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就说“你和赵晓洁俩先走，出门左拐后一直往海边走，注意一下周围的环境！我最后出去。” 　　“好！那我们先走了。”说着，俩人出去了。　　“大李子，你和老刘一块走，别像个贼式的东张西望！”他知道大李子有这个毛病，尤其是看到漂亮的女人、他的眼睛总会直勾勾的。但在阿拉伯世界这种行为是不允许的。两分钟后大李子同老刘也看似悠闲地走出去了。　　张启明和严丹东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小背包、最后离开了旅店，一路上他们彼此装着互不相识，像别的游人一样漫步在地中海边火红的晚霞中。　　傍晚的滨海大道上，各种肤色的游人来来往往。此时正是温度迅速下降的时候，在屋子里呆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室外，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凉爽和海风。走在椰枣树下的张启明紧张的环顾着四周，观察着每一个注意他们的行人。　　沿着海岸线走了约二十多分钟，仍然见不到接头的人，此时太阳的余辉已经散尽，眼看着天色暗淡了下来，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逐步放慢了前行的脚步… 　　正在此时，后面驶来一辆面包车，车开到张启明的跟前后，立即刹住了，司机伸出握着的右手突然张开了——一个醒目的“H ”写在手中。大家看清楚后迅速向车子靠拢过去，司机一看马上喊到“China ！come，come. ” 　　众人登上汽车后，司机猛踩油门、车子立即消失在了茫茫的灰幕之中。　　不一会儿，司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后、立即将手机递了过来，张启明接过司机的手机后、告诉对方大家已经安全上车了！对方也告诉他从现在起关掉手机、不要讲话、并听从司机的安排。张启明马上关掉了自己的手机，告诉大家从现在起再不要说话了。　　面包车在公路上已经飞驰了五个多小时，六个中国人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昏昏地睡去。李续功虽然也在休息，但军旅的生活经历使他始终保持着半清醒状态，他看到外面的路灯逐渐的没有了；远处的灯光变得越来越稀疏了，而迎面开来的军车越来越多了；感觉上车子好像是在沙海中行驶。　　突然，车子来了个急转弯后拐上了一条小路，车子上面的人都被颠簸不平的道路给颠醒了，通过车前灯大家看到黑暗中路边正停着两辆皮卡。面包车立即停了下来，司机指着皮卡车小声地喊“Quickly （快）！”意思是要中国人赶紧换乘皮卡车。一行人刚下车，面包车就迅速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从前面两辆皮卡车上分别下来四个人，他们把六个中国人分成两组：李续功、张启明和李子雷被带到了前面的车子边；而另外三人则被带到了后面那辆车子边。埃及司机示意李续功他们爬上后车箱。　　李续功第一个爬上了后车厢，他的腿刚要跨进车厢里，马上又缩了回来。原来小小的后车厢的地板上，竟然平行地躺着三个白种人姑娘！埃及人看出了李续功的心思，直接就把老李推倒在车厢里，没等老李反应过来，张启明和李子雷也几乎同时被推躺了下来，此时，三个大汉分别压在了三个姑娘的身上。　　埃及人就像整理货物一样把三个中国人拉扯平了，再盖上军用帆布；在帆布上面又放了一些木箱子、纸盒子等杂物，最后扎上绳子。　　车子启动了，由于几乎是脸贴着脸，李续功不得已把头侧向一边。他怕压坏了身子下面的姑娘。所以使终用自己的右臂半撑着身体（左臂挤在姑娘和车壁之间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人体的汗臊味充斥在帆布里，李续功觉得呼吸困难、胳膊在不停地发抖——由于身上面还压着杂物，他快撑不住了。身子下的姑娘似乎感觉到了这一切，她突然一把将李续功搂在了怀里，这时李续功才发现自己的右胳膊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车速好像在放慢，李续功他们感觉到有灯光靠近，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会儿汽车戛然而止，有人走过来同司机说话了。凭着军旅生涯、李续功判断这可能是一个沙漠通道中的关卡，也许快到边境了。果然，几分钟后汽车被允许通过了。　　黑暗中汽车又行驶了约半个小时才停下。两个司机下来把车厢上的东西全部拿了下来。这时李续功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部都湿透了，他跳出车厢甩甩胳膊、踢踢腿，刚想点支烟就被埃及人“啪”的一下打掉了。接着就听到又是一声“啪” ——李子雷挨了个大耳光，打他的人是刚才躺在他身下的那个女孩子。只听见那姑娘非常气愤地说着俄语。张启明听明白了，她们来自俄罗斯。　　他悄悄地把女孩子的话翻译给李续功听：大李子在汽车行驶过程在中，老毛病又犯了，不时地摸人家女孩子的胸部和大腿根，姑娘动弹不得、又不能出声、只好忍着。下车后气愤至极、所以给了他一记耳光。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三个女孩是俄罗斯人。正当大家活动着四肢、喘喘气时，后面的那辆车子赶到了，赵晓洁他们也下来了。原来他们的后车厢里也是六个人，只不过身下面压着三个泰国的小伙子。　　汽车行使中途停下来是因为以前曾发生过因长时间地躺在车厢里导致偷渡人员窒息死亡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停下车换一下空气，再把人员的位置调整一下。看到大李子被打了，张启明赶紧把赵晓洁叫了过来，同时把大李子换到了后面那辆车子上。他想：赵晓洁的上面压着个俄罗斯女孩就不会再发生那样尴尬的事情了。　　这一次，该中国人躺在下面、而三个俄罗斯姑娘则压在他们的身上了；另一辆车子也是如此。装上伪装物后汽车又在茫茫夜色的掩护下，向着以色列的边境奔驰… 　　又是半个小时、又是一个哨卡当在了前面，司机停下车后仍然是一翻听不懂的对话，哨兵刚想要检查后车箱、司机立马递上了钞票。最终车子通过了所有的关卡后、匆匆地在西奈半岛上、沿着摩西曾经走过的路飞奔着… 　　已经是后半夜了，车子终于又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埃及司机下来后把车厢上面的伪装物统统都拿下来扔掉了——因为前面再没有哨卡了。大家这才爬出车来透透气。五分钟后，后面的车子也赶上来了，休息一会儿后大家重新上车，这次又该中国人重新趴在了上面、俄罗斯和泰国人躺在下面了。前面虽然不需要再过关卡，但为了预防万一、掩人耳目、还是在他们的身上放了些纸箱子。　　除去了压在身上的帆布及东西，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大家的感觉好多了。但此时的汽车已经不在公路上行驶了，而是向北在戈壁中颠簸着前行。趴在上层的人必须牢牢地抓住车箱板，否则随时有可能被甩出去的危险。由于赵晓洁趴在中间没有东西可抓，李续功和张启明就每人抓住她的一支胳膊。而后面那辆车子上的李子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左边的严丹东不让他抓自己的衣服。大李子只好右手抓住老刘那汗淋淋、滑溜溜的肩膀…。　　车子开出去二十多分钟后，突然，司机的对讲机里传出了急促的喊声，李续功和张启明抬头一看，只见在后面那辆车灯的后面，还有一对若隐若现的闪光物在逐渐逼近——一辆埃及边防军的巡逻车！他们好像已经发现了不明身份的汽车，正朝着这边追了过来！　　此时的埃及司机已经顾不得许多，他们兵分两路，立即关掉了所有车灯，加大了油门，拼了命的左冲右拐、试图甩掉边防军的巡逻车。　　这一下，车厢里的人就成了印度抛饼、不时的被抛上抛下，尤其趴在上层的人、如果不抓紧固定物，随时都有可能被扔出去！在一次急转弯时，只听到一声惨叫、李子雷不幸被抛到了黑暗里，失去了同胞的老刘和严丹东拼命的敲打着驾驶室的后窗玻璃、试图让汽车停下来。但惊慌失措的司机根本就不听，还是憋足了劲把汽车往黑暗里开。只可怜那李子雷一动不动地躺在沙棘边、不省人事。此时，他即便没有被摔死、在这个人迹罕见的沙漠中，如果碰不到人，在没水没粮的情况下、也挣扎不了几天。他眼前只有一条路——等待死亡。　　天边逐渐地出现了鱼肚白，汽车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只不过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不一会开进了一个小小的村庄，说是村子实际上只有几间土房子——这是生活在这片沙漠里的贝都因牧羊人经过时临时的歇脚地。汽车停下了，从土屋里走出来四个背着俄式冲锋枪的贝都因人，只见他们头上裹着长布，身上穿着多年不洗的长袍，看见司机后上前行了个伊斯兰礼“真主保佑！” 　　司机还礼后、转身回来从驾驶室里搬出两箱食品和瓶装水给他们，因为在这里、除了羊群没有任何能够维持生命的东西。　　过了二十多分钟，另一辆车也赶到了，老刘第一个跳下车跑过来告诉大家 “大李子被抛出去了！现在生死不明。”张启明闻讯后立即与几个埃及司机交涉，但由于语言不通而无法说明，他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可这里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没有办法他只有数人数给埃及人看“one 、two 、three 、 four …”埃及人明白了，但他们很快就摇摇头、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这一下可把李续功气坏了！他上去揪住后面车的司机，要他们把汽车开回去找人，正当中国人同埃及司机推搡成一团的时候，贝都因人拉响了枪栓，他们这是在警告中国人：我们是这里说了算的！中国人虽然心里甘着急，但表面上都平息了下来了。他们深为自己同胞的命运担心！　　四个贝都因人中、其中两个是父子，父亲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像五十出头；儿子大约十四、五岁，别看他比枪高不了多少，但却非常机灵。他的主要任务有两个：由于他的记性好、所以总是带着大家绕过雷区、进入边境线；第二个任务是用铁剪子去剪边境线上的铁丝网。所以只要一出发他总是背着个大铁剪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另外两个人约有三十多岁，其中一个是四个人中的头，他能即能讲几句英语、又会说几句俄语。　　他们送走了皮卡车后就把十一个偷渡者带进了小屋里。掀开地上的盖子，下面露出了一个椭圆形的七、八平方米的地窖。十一个人依次从梯子上爬了下去。地窖里点着一盏蜡烛，墙角里放着一个塑料桶，里面冒着尿臊味；借着蜡烛的亮光可以看到对面墙边坐着四个黑人。　　众人从梯子下来后，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组。三个泰国小伙子蹲下来刚刚点上香烟，就立即被四个黑人用法语大声训斥。虽然听不懂法语，但是他们还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赶紧掐灭了烟头。中国人见此情形也把刚拿出来的香烟装了回去。大家都知道，在这种密不透气的环境里抽烟就等于是自杀。　　在可怕的沉默中，时间在流过。李子雷的失踪使所有的人不仅为他的命运担忧，更同时为自己的明天感到害怕。现在李续功是中国人里面年龄最大的了，也是唯一有过军旅生涯、军事常识的人。看着眼前这四个自己的同胞，他在想：现在只有我能够在各个方面考虑的周密一点，才能争取把大伙带到以色列。面对这草菅人命的国际贩人团伙，中国人必须时刻警惕、加强自我保护的意识。想到这李续功告诉大家“从现在起我们必须相互团结、相互帮助，死活都在一起，因为前面的处境会更加凶险难测。” 　　李续功的话当然有所指的，因为赵晓洁在车子上所处的位置同老李是一样的，为什么赵晓洁没有出事而大李子却命归黄泉呢？严丹东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内心却感到十分内疚：如果当时自己让大李抓住肩膀，也许他就不会被抛出去。他低下头、默默无语地抚摸着大李子留下的小背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昏暗的地窖子里，没有始终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支快要燃尽了的蜡烛在静静地流着的泪。由于大家都惊魂未定、相互陌生和语言不通，使得这个小小的 “联合国”处于一种沉默对立的状态，各个国家的人之间并无什么好感。　　中午，窖子的顶盖被打开了，那个贝都因小头目抱着个纸箱下来了，他把纸箱子往地下一扔、说了声“eat ！”（吃）　　纸箱子里面放着十五个小面包和十五小瓶纯净水，四个黑人首先取了自己的食品，接着每个人也各自取走了自己的那一份食物。赵晓洁拿了两份，坐在了李续功的旁边，她刚拧开瓶子，想喝上一口。贝都因人的小头目就凑了过去，用手指了指上面说“China ，I have beef ，Do you want eat ？”（上面有牛肉，你不想去吃？）赵晓洁茫然地看着对方，她不知道眼前这个满脸胡须、嘴里满是气味的男人在说什么，但对方的那双贪婪的眼睛使赵晓洁不寒而栗、她用充满恐惧的双眼看着对方，并不断地点着头。旁边的一个泰国小伙子用中国话告诉赵晓洁“他说有牛肉，问你想不想去吃？” 　　赵晓洁听了赶紧摇摇头说“不要，不要。” 　　泰国小伙子接过去说“NO. ” 　　这个贝都因人又转向一个俄罗斯姑娘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张启明立即给俄罗斯女孩们翻译过去，可得到的回答依然是否定的。　　小头目无奈的摇摇头，他转身拿起一个空瓶子、晃了晃告诉所有的人“every day ，every one.”（每天只有一瓶水）随后爬上去了。　　吃完了饭，大家开始渐渐地相互沟通了。李续功首先问那个会讲汉语的年轻泰国人“你是在那里学的汉语？” 　　“我在台湾打工干了两年多。”泰国小伙子回答。　　“哦！原来如此。” 　　“我们泰国有许多华人的，他们有钱多多的。”这个泰国小伙子汉语讲的不是很流利。　　张启明也没闲着，他用俄语分别寻问了三个俄罗斯姑娘的名字，知道了他们叫柯诺娃、莎妮娅和艾莎。其中艾莎最小，今年只有十七岁。而在皮卡车上躺在李续功身下的就叫莎妮娅。李续功的自尊和自重使莎妮娅身受感动，她改变对中国人的看法，对李续功也产生了某种敬意。　　赵晓洁是中国人里面唯一的女性，所以她通过张启明问俄罗斯姑娘：我们一起方便一下好吗？俄罗斯姑娘们马上就同意了。在这么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地窖中，当着十个陌生男人的面方便是一件非常令人尴尬的事情，女人们只能相互帮助——一个人蹲在里面，另外三个人并排挡在外面，就这样轮换着。想大便只能一直憋下去。　　李续功听到赵晓洁说要方便，他马上对所有的男人们说“我们都转一下身吧，让女士能够方便一下。”男人们自觉地把脸转向墙面，而老外们虽然听不懂，但看见中国人转身后、也跟着把身体转了过去。　　人在地窖里就没有了昼夜的概念，只能通过手表和上面送饭来判断是白天还是晚上。晚饭终于送下来了——只有面包，送饭的仍然是中午那家伙，不过后面又多了两个背枪的家伙。大家每人各拿一个面包默不做声地吃着。赵晓洁拿过面包后没有吃，而是递给了李续功“你吃吧，我一点都不饿。”实际上赵晓洁是怕上厕所。由于边境上的情况非常复杂多变，谁也不知道在地窖里会呆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所以女人上厕所就成了大问题。　　李续功没接面包，他知道赵晓洁的饭量，于是劝她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吃饭怎么能有体力过边境呢？快吃吧！” 　　俩人在说话的同时，送饭人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赵晓洁，他蹲下来指着空瓶子用英语说“I have water，you want drink？”（我有水，你想喝吗？）　　赵晓洁看着这双狼一样的眼睛、只会说一个字“NO. ” 　　送饭人观察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中国女人，他试探着伸出手来抓住赵晓洁的胳膊，想把她带到地面上陪自己一晚上。这时赵晓洁真急了，她死死地抓住李续功的胳膊不放。　　李续功见状，伸手掐住送饭人毛绒绒的手腕，憋了半天吐出几个词“我…father！” （我是爸爸）　　“Are you her father？”（你是她的爸爸）送饭人带着疑惑的眼光松开了手。　　李续功趁机把赵晓洁搂在了怀里说“闺女，过来坐在老爸的腿上，爸给你捋捋头发。”说完他真的给赵晓洁整理起头发来，贝都因人这次没敢乱来：原来这个中国女孩还跟着爸爸。　　由于多次送俄国女人过境，所以贝都因人对俄罗斯女人已经享用过许多次了，这一次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中国女人，但这个中国女人有父亲在身边，也就只好作罢了。　　无奈他们的目光又重新转向了俄罗斯姑娘。还是老一套，告诉她们上面有水、牛肉和红肠。俄罗斯姑娘们虽然听不懂，但知道不会有好事，所以就是不说话。没办法他又想上前去拽年龄最小的艾莎，可小姑娘就是不起来，加上周围的人怒目而视，他只好扫兴而归。　　角落里传出了女人的哭声，张启明抬头一看是艾莎在偷偷地落泪，柯诺娃和莎妮娅也都低头不语，张启明轻轻地问她为什么哭？需要帮忙吗？　　艾莎说：她想爸爸了！她说如果我爸爸现在也在身边那该多好啊！我爸爸也会向中国爸爸一样保护自己的女儿。可惜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很伤心！张启明听完她的诉说后非常同情，但又没有什么好的语言安慰她。他只能把艾莎的话的翻译成汉语告诉赵晓洁。　　蜡烛燃尽了，地窖里一片漆黑，上厕所时只能依靠打火机了，这一晚上大家都靠墙而眠，恐惧和不安伴随着人们进入了梦境。　　赵晓洁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女儿娜娜在家里等着自己，而自己带着大把的美元回到了家里，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她的手就是拿不起筷子…原来她的胳膊被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墙角。不知不觉新的一天又来了。　　顶盖打开了，送饭人下来送早餐了，他放下纸箱、点燃蜡烛后亲自分配起瓶装水来，水分配完了——少三瓶。正当大家感到奇怪时，发现没有俄罗斯姑娘的水！李续功马上就明白了，由于中国女人有父亲在身边不好下手，贝都因人决定逼迫俄罗斯姑娘就范。他装着和赵晓洁说话，同时也是在告诉大家“水要省着点喝。” 　　等贝都因人爬上去后，李续功和张启明、赵晓洁一商量，决定拿出两瓶水送给俄罗斯姑娘们，老刘一看也主动把自己的水拿过来和大伙共享，只有严丹东好像什么都没看见，而三个泰国人也送过来半瓶水。　　午饭时间到了，依旧是那个小头目下来送饭。纸箱打开后，里面多了十一根手指头粗细的火腿肠。这自然没有俄罗斯姑娘份的。正当大家各自取走自己的午餐时，送饭人盯住了莎妮娅和艾莎面前的塑料瓶，他发现艾莎面前的瓶子里还有少量的水。这家伙马上对大家说“现在上面的水已经不多了，从明天起两人喝一瓶水。”泰国人立即把他的话翻译了汉语，张启明又翻译成了俄语，一时间大家一阵激动，敢怒而不敢言。那个贝都因人狡猾地看了看俄罗斯姑娘们，和两个持枪人爬上了扶梯。大家望着高高的顶盖，又是一次良久的沉默…。　　该是送晚饭的时间了，顶盖打开了。仍然是小头目带着个背枪的人一起下来，这一次两人手里没有拿东西。当他看到俄罗斯的姑娘面前留有火腿肠的塑料皮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俄罗斯姑娘身边的赵晓洁身上。他想：是这个中国女人在同我捣乱！　　“上面有水和牛肉，你不想上去？”小头目指着顶盖对赵晓洁说。　　赵晓洁见这个家伙又盯上了自己，她本能地向李续功身边挪动了一下，李续功顺势搂住赵晓洁说“闺女别怕，有老爸在跟前！”说着话，又捋起了赵晓洁的头发。小头目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他瞪了赵晓洁一眼，转身对俄罗斯姑娘们说 “如果你们今天晚上不上去的话，明天所有的人都没有水喝！”泰国人翻译给张启明听，张启明又翻译给俄国姑娘听。　　俄罗斯姑娘们露出了惊恐眼光，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莎妮娅毅然站起来了，柯诺娃和艾莎也跟着站起来了，她们一个跟着一个缓缓地爬上了扶梯……。　　从第二天起，地窖里的人都能顺畅地得到食物和水。也是从那天起，每天晚上、面对贝都因人对赵晓洁的骚扰，莎妮娅总是用自己去替代赵晓洁。她曾对张启明说“我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让他们再欺负中国女人。” 　　偷渡者们在地窖里已经呆了四天了。今天是第五天早上，那个贝都因孩子下来送饭时，用手比划着告诉大家今天要出发了。下午，他们宰杀掉了一只羊、并祭祀一番、请求真主保佑一路平安。贝都因人把羊烤熟了、准备给所有的人饱餐一顿，使人们能有充沛的体力上路。这也是他们期盼成功的一种惯例。　　傍晚，烤好的羊排被送下来了，李续功本来是不吃羊肉的，他害怕闻到羊肉的膻味。但人就怕被逼，几天没有吃饱的李续功终于体会到了当年朱洪武落难时喝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心情——这烤羊排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看着瞬间就空了的盘子，李续功的感觉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太阳已经偏西接近地平线了，贝都因人掀开地窖通知大家准备出发，众人立刻紧张起来，因为这里离边境线不过几十公里，属于军事监控区。行踪如果一旦暴露，所有人员都会被抓捕遣返，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李续功第一个爬了上来，当他走出房子时两只眼睛被阳光刺得一点都睁不开。过了一会他才看清楚：屋外的贝都因人已经背上了冲锋枪、拿着手电筒；那孩子扛着个大铁剪子；小头目最后从屋子里出来，他不仅背着枪，而且还拿着个对讲机、指挥着大家迅速出发。　　队伍疾速地向前走着。最前端是扛着剪刀的父子俩，偷渡人员夹在中间，小头目断后，另一个贝都因人负责警戒。不管是谁，只要走的稍微慢了，他就照着人家的屁股来一枪托。就这样大约走了两个小时，看看大家人人汗流浃背，小头目示意休息一下。　　听说休息了，疲备不堪的人们席地而坐。李续功拿出香烟分发给抽烟的人，他自己也点上一支，看着晚霞中的沙漠真是万籁寂静、一望无际，这使他想起了李子雷。　　赵晓洁走过来悄悄地对李续功说“续功，我肚子疼的难受，想上厕所。我已经六天没有大便了。” 　　“刚才路上你怎么不上厕所？”李续功问她。　　“黑灯瞎火的我自己哪敢在最后面上厕所？刚想方便、看见你们走远了，我就害怕！再说那个小头目他总在最后面，万一……”赵晓洁没再继续说下去。　　话说到这份上，李续功知道赵晓洁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二话没说放下背包走到小头目面前，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这个贝都因人马上就明白了，他挥挥手意思是“可以去”。　　月光皎洁，李续功带着赵晓洁朝着远处走去，在这无遮无挡的沙漠里即便走出去二、三十米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俩人想再走远一点。可贝都因人急了，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冲锋枪、大声地叫喊起来。不能再往前走了，怎么办？李续功急中生智，他脱下了上衣拉挡在自己的腰部，然后转过身来、背对着赵晓洁说“小洁，就在这里行吧！”赵晓洁点了点头，在李续功面前自尊和脸面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能将就了。　　队伍休息了十几分钟后，又继续向前行进，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贝都因人开始禁止所有人说话和抽烟，当大家走入一个大沙坑时，小头目命令所有人都爬在沙地上。李续功明白已经到达越境地点了，下一步就是待等时机了。寂静的沙坑里人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对讲机偶尔发出的沙沙声。　　忽然，人们听到有人在打呼噜，小头目爬过去一看原来是刘与庆已经睡着了，他二话不说举起枪托就是一下，老刘“啊”地一声从梦中醒了过来。　　已经是下半夜了，还没有任何要行动的迹象。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了声音，小头目接到了返回的命令：由于以色列一方的边境巡防有变，所以今夜的越境行动取消。他挥挥手，众人跟着他又悄悄地撤出了沙坑。　　几十公里的路程，回去是不可能了。贝都因人只好带着这群人夜行了两个多小时，在一处牧羊人临时歇脚的破旧房子里夜宿。众人像牲口一样被赶了进去，借着窗户（实际上是墙上的一个洞）透进来的月光一看：脏兮兮破毛毯扔了一地，显然这也是一个偷渡者的临时藏身处。小头目命令除俄罗斯姑娘外的所有人依次躺下，并用毛毯把自己的脸蒙上，不得掀开！然后他又回过头命令那个贝都因孩子去外面站第一班岗。再命令三个俄罗斯姑娘把衣服脱光… 　　李续功躺下来蒙着头、闻着毛毯散发出的难闻气味，他实在喘不过气来，偷偷地掀开毯子的一角透透气。闭上眼睛想着今天越境失败的经过，对明天他充满着担忧。　　他的习惯性地睁开眼睛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当的眼光落在了窗口时，他发现那个站岗孩子的小脑袋正伸进墙内、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三个在地上蠕动着的毛毯…。　　天快亮了，李续功开始迷迷乎乎、将要睡去，突然感觉好像有人起来了，偷眼一看是那个站岗孩子的父亲，他起来是和儿子换岗的，父亲出去后儿子进来了，他迅速地钻进了他爹睡过的毯子里… 　　中午，来了一个牵骆驼的人，他给大家带来了饮水和食物，水是用羊皮袋装着的。只有李续功的背包里还有一个空的可乐瓶，他马上去把水灌满了。　　贝都因人告诉越境者们“吃完午饭就出发，今天要重新更换越境地点，需要自备饮水。” 　　但是，这些人都没有沙漠旅行的经验，除了贝都因人的羊皮水袋和李续功的可乐瓶之外，没有人想到水的问题。　　正当太阳当头照的时候，偷渡的队伍出发了，此时的温度大约有四十多度。二十分钟走下来中国人和俄罗斯人已经是汗流浃背、浑身无力了。泰国人和黑人由于他们的生活环境类似，所以显得非常适应。比如黑人和贝都因人他们可以一天都不喝一口水，仍然步履坚定。　　看着这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贝都因人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就不能在晚上十点钟赶到预定的地点。着急使他们开始用起枪托了。在人将要脱水的情况下，李续功同大伙商量决定把包里的衣物全部扔掉，只留下必备的药品和书籍集中放在一个包里，由李续功自己背着。而张启明由于几天的饥饿和奔波正在发烧，所以水就由严丹东背着，其余的人空着手前进。　　两小时后，队伍开始第一次休息了，在炽热的阳光下，大家坐下来后谁都不想在动了。李续功叫严丹东把水拿出来分给大家喝，严丹东从包里抽出可乐瓶子递了过来，李续功接过来一看：只剩下四分之一了，大部分水已经被他喝掉了。他气愤异常“严丹东，你眼里还有没有大伙？这还不到下午两点，水就剩这么一点了，这里是沙漠，没有地方去弄水！你知道吗？” 　　“我渴怎么办？”严丹东不服气了。　　“就你渴，别人都不渴？你这种人谁愿意和你在一起？”张启明严厉地责问严丹东。　　“你什么意思？”严丹东爬起来揪住了张启明的背心。张启明也没有客气，翻手就把他掀倒在地。李续功一看不妙，上前把俩人给拉开了。　　一旁的赵晓洁发话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打架，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呢！” 　　李续功手里拿着瓶子、他只喝了一口就递给了张启明；张启明也只喝了一口就传给了刘与庆；老刘看看大家也只喝了一口传给了赵晓洁。赵晓洁拿着瓶子，眼睛却看着那几个贝都因人：他们正在大口大口的喝着羊皮袋里的水，四个人一会儿就把半袋子水喝光了。赵晓洁渴的实在难受，真想一口气把瓶底喝干！当她刚刚抿下一口就听到俄罗斯姑娘们轻轻地说“瓦达，瓦达。”（水）　　三双渴望的眼睛；三只干裂的嘴层。俄罗斯姑娘的自尊告诉自己：即不要乞求；也没有奢望。赵晓洁明白了，她看了看李续功，见他和大家都同时点了点头。得到首肯的赵晓洁，毅然走到了俄罗斯姑娘的面前，递上凝聚着患难和友谊的水。莎妮娅接过水后连声说谢谢。但她知道这点水对中国人多么重要！她并没有把水喝下去，而是轻轻地把水倒在了自己的舌尖上，然后再用舌尖去舔自己的嘴唇。柯诺娃和艾莎也学着莎妮娅的样子用水舔舔自己的嘴唇后把瓶子交还给赵晓洁。　　这一幕使所有的中国人都深受感动，从这一刻起他们了解了俄罗斯人的素质，赵晓洁回过头又把仅剩的一点水送给了泰国人，泰国的小伙子们没有接，那个会说汉语的年轻人说“我们家乡的温度同这里差不多，所以我们比你们更能适应这里。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喝吧。但我们需要香烟。” 　　李续功把香烟掏了出来递过去问“现在能有多少度？” 　　“可能有五十度！”泰国人说“你们应该穿长袖衬衫、戴上帽子，否则皮肤会被晒坏的！”李续功这时才注意到三个泰国人都戴着帽子，穿着长袖衬衫。　　休息结束了，队伍又要上路了，张启明主动提出保存剩余的水；李续功几乎是在拽着赵晓洁往前走；老刘抢过李续功身上的背包。当然，严丹东是自己顾自己。　　经第二次休整后，队伍终于在晚上九点多钟到达了预定地点，前方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排像长蛇一样弯延的路灯。大家都悄悄地趴在沙丘上等待着越境的命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冷风吹在身上人人都开始发冷。张启明又开始发烧了，他浑身在发抖，说起话来牙齿在打颤“李哥，还剩一口水，我想把药吃了。” 　　“你赶快吃药，一会儿还得冲过去！”李续功催着他。　　张启明把药吃下去后，发现后面有动静。原来另一批贝都因人又带来三十多个偷渡者。对讲机里不断地传来最新消息：以色列边防军今天行动异常——巡逻车在这一地区反复巡逻，无奈之下贝都因人只得命令后撤两公里！　　五十多人走进了一个大沙坑里，贝都因人命令所有的人都要蹲下。而十几个贝都因人像押解俘虏一样在沙坑的外沿上站了一圈。黑夜中，枪栓被拉得“哗哗” 作响，有着军旅生涯的李续功预感到不妙，脊梁骨上直冒冷汗：贝都因人是不是因为两次都过不去而准备在这里下手，然后用沙子把我们全部埋了？　　原来远处的黑暗中有狗叫声，一会儿跑过来一个人，通知贝都因人不要再使用对讲机了，所有的人今天晚上全部撤回。又一次越境又失败了！　　太阳又从沙漠中升起来了，万道霞光把沙漠染成了耀眼的金黄色，大家在沙漠里沉睡了一夜，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新的一天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贝都因人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他们随时都可能举起手中的枪托。李续功告诉大家：尽量原地坐着不要多说话。那个贝都因人的孩子拿着阿拉伯饼走过来了 ——这是大家的早餐。他把饼扔在了地上后，好像盯上了李续功手腕上那块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手表，他走上前来说“中国人，我戴一会儿好吗？” 　　这只手表是李续功的老母亲在他出国前送给的，老太太希望这只表能像《红灯记》里李奶奶的一碗酒，让它跟在儿子身边，保佑儿子平安回家。所以，李续功是不会送给任何人的。他连比划带说明告诉这个孩子：只手表不能给别人。可那小家伙就是想要，正在纠缠中小头目过来了，他见此情景就说“听说你们中国人都会功夫。这样吧，如果你能把我摔倒，这只手表小孩子就不借了！”说完就摆出摔交的架势。　　李续功一看也只能这样，他脱掉上衣也摆上架势，就这样两人在沙地上扭在了一块，没用一分钟李续功就给对手一个“背豆包”，把他给扔在了地上。这一下小头目可不干了，坚决要再来一次。李续功想了想说“再来可以，但这次你输了，手表就不能借了。” 　　这小头目哪还管什么手表？他只想找回面子。于是挥挥手说“行！” 　　李续功心想：就你这样再来十次你也是输，但咱来这是要干什么的？反正手表他们不要了，让他们高兴一下吧！想到这李续功连摔两次，也连着输了两次。小头目赢了后高兴地拍拍李续功的肩膀、握握手说“中国人，你还是不行吧？” 　　李续功边握手边笑呵呵地用汉语说“哈哈，操你妈，换个地方我让你仨！” 　　气氛缓和了，大家也就好受了点，毕竟打骂的机会减少了。白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五、六十人的队伍又要上路了，今天由于路途较近，所以避开了炎热的白天出发，队伍经过两个多小时就到达了预定地点，人们仍然是静静地坐在沙丘后面等带。小头目把大家全部召集到了一起，重新强调了不能讲话、不能抽烟之后说“今天到目前为止边境线上的情况还比较正常，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下一批的人已经来了，住在你们住过的地方，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停顿一下又说“你们看见远处的亮点了吗？那里就是你们要去的以色列了！今天晚上十点钟，边境那边的公路上有三辆大巴士在等着你们。你们要做的就是：从这里弯腰走到边境线上，要求你们必须后面的人紧跟着前面一个人的脚印走，因为现在的地雷还没有清理干净，一旦踩上、我们就全部暴露了。等我们剪断了铁丝网后，你们迅速地爬过铁丝网、以最快的速度向公路上有灯光的地方冲过去，巴士会向你们最近的地方靠拢。在任何情况下你们都不能往回跑，跑回来只有死路一条。谁往回跑我的人就开枪毙了谁！都听明白了吗？”蹲在地下的人小声地相互翻译着。　　对讲机里传来声音了，小头目一挥手，背着大铁剪的孩子第一个猫腰冲了出去，后面的人也弯腰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黑暗中。十几分钟后，前面的人依次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此时离铁丝网只有十几米远。只见那贝都因孩子手提大剪子匍匐前进，爬到了铁丝网边上，他的父亲则打开手电筒照亮铁丝网，“咯，咯”铁丝一根、一根地被剪断了…，一会儿一个缺口被打开了！他继续匍匐前进，去剪第二层铁丝网… 　　完成一个缺口后那孩子一翻身滚出三、四米后，又开始剪下一个缺口，两个缺口都剪开了！那孩子把剪下来的铁丝迅速地扔向远处后，提着剪子跑回来卧倒。　　贝都因小头目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什么异常，他对着对讲机小声喊了一下，然后推了一下身边的两名泰国人，泰国人犹如离弦之箭冲向铁丝网，他们钻了过去，然后跳下壕沟、再爬上来向着公路飞奔而去…。又是两个人冲过去了… 　　李续功紧了紧身上的背包，轻轻地拉了一下赵晓洁示意她准备一起冲。可此时的赵晓洁早已经紧张的两腿发抖、浑身发软“续功，我不行了！” 　　李续功没有时间说话了，他拽起赵晓洁就冲了出去，俩人跌跌撞撞跑到了铁丝网跟前，李续功迅速将赵晓洁按倒、然后自己爬过铁丝网，他再回身接应赵晓洁。赵晓洁的手被抓住了！李续功将她拖出铁丝网后、一个箭步首先挑下了壕沟、立即爬上了另一侧。可怜那赵晓洁看着宽宽壕沟心发慌——她跳下去后怎么也爬不上去了。　　这时，不知道是谁踩响了地雷，只听“轰”的一声响过后枪声大作。枪响惊得李续功马上回头——赵晓洁不见了！他立即转身向回跑来，到了壕沟边才看到赵晓洁正拼命地向上爬呢！李续功迅速探下身体一把抓住赵晓洁的手把她拉了上来！子弹在头上呼啸而过，李续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拖着赵晓洁玩命地朝着公路上开过来的巴士狂奔…。　　在夜幕的掩护下，巴士向着北方急弛而去，由于是同路、俄罗斯的姑娘们和中国人坐在了同一辆大巴上，他们彼此相互拥抱、感谢对方的无私帮助；共同庆贺自己能够顺利地到达以色列！　　拂晓，车子开进了特拉维夫市区，俄罗斯姑娘们到站了。离别的时候到了，她们含着眼泪再一次拥抱着相处了一个星期的中国朋友，大家彼此依依不舍。正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依娜娜已经接到了张启明的电话，知道中国朋友们凌晨到达海法，她激动的睡不着觉，早早地就爬起来到街边车站等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车子终于到了。众人下来之后，依娜娜兴奋地冲上前去亲吻着张启明，两人的炽热感情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嫉妒。亲热之后，张启明向依娜娜逐个介绍自己的中国朋友，依娜娜也热情地和每一个中国朋友握手，并欢迎中国朋友能来以色列。然后，她带着所有中国朋友来到自己的家里，并一一介绍给了他的父母和弟弟还有莎金认识。并安排大家在家里面休息一段时间。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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