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鹰:飞翔的生命故事(一)
      
          文/ 谢磊
      
          北京大学登山队5 名队员在希夏邦马雪山遇难之后,人们从各种角度关注着这
      一事件,人们讨论着登山的各种细节,经费的缺乏、经验的不足、指挥的失误等等
      都可能是造成山难的具体原因,有关部门在事出之后的种种表演和控制舆论的行为,
      也的确让人为之愤怒。这些报道和讨论,也许对今后减少类似的灾难有重要的借鉴,
      但仅仅就是这些吗?让我们最为关切的是:这些业余登山运动员们在想什么?那些
      已经永远留在雪山之上的遇难者如果活着,他们将会说些什么?有幸的是,他们留
      下了一盘录音,那是他们最后的声音,这种声音里有雪山的洁白,有阳光的灿烂,
      有雪水的透明纯净,在高山深谷中不断地回响……
      
          北京大兴区东边的北京高校学生军训基地,北京大学开学升读二年级的1000多
      名学生正在这里进行严格的、封闭式的暑期军训。在炎热的操场上,记者见到了王
      志- 同学,他被编在三连三班。
      
          王志- 是北京大学山鹰社的队员,也可以说是希夏邦马雪难事件的幸存者之一。
      为了赶回北京参加军训,8 月4 日,他随第一批撤离队员一同下了山,这使他同死
      神擦肩而过。撤离前,在5800多米高处的一号营地,他们和留下继续冲顶的几名队
      员热烈话别。非常难得,王志- 将这次谈话用他的MP3 全部录了下来。这也成为那
      些遇难队员留在世间的最珍贵也是最后的录音。
      
          “这儿海拔5854,C2的位置是在大约6180,哦,6260,纠正一下。C3估计6700,
      我
      
          们的目标是后天到C3,把C3建起来,然后大后天就是修路,加上突击冲顶。…
      …兄弟们,我就快回来了!我胡汉三会回来的!( 笑声) ”
      
          当记者随同王志- 从训练场回宿舍取录音资料时,看到他从一个包里小心翼翼
      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银灰色小机器,这就是记录了当时谈话的MP3 机器。机器已经
      很旧了,他庄重地把机器托在双手上递给了记者,并一再叮嘱记者保管好机器。为
      了不影响王志- 的军训,记者不便多耽误他的时间,只好匆匆告辞。在记者的感觉
      中,一米七几身高、略显清瘦的他并不愿意多说什么,表情始终很严肃,特别是眼
      镜后面那总是若有所思的眼神里似乎埋藏着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记者希望通
      过他的录音能读懂他的眼神,他的心思。
      
          倾听这段录音时,记者发现其中很多录音无法分辨出自哪位队员。为了找到5 
      位遇难队员留在雪山上的这最后的声音,也为了更好地了解当时的情况,记者再次
      联系了王志- ,希望他能帮助分辨录音,同时也希望通过他的讲述对所有登山队员
      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但是由于种种原因,王志- 无法接受我们的采访,不过他
      提出了一个建议
      
          ,让此次攀登希夏邦马西峰的登山队队长刘炎林来帮助我们分辨录音。刘炎林
      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是,山难发生以来一直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刘炎林并不愿意过
      多地表达自己和幸存队员们的感受,可以感觉到,失去队友的阴影还笼罩着他。
      “(笑声)现在是8 月4 日( 插话:‘8 月3 日。’) 中午12点多。( 笑声) 不好意
      思
      
          ,不好意思,纠正一下,A 组和C 组运输物资到C1,现在正在吃午饭,大家都
      想讲一些话给大家( 带回去) 。
      
          “下面是大刘。
      
          “啊,这是一号营地。天气好,好得不得了,冰塔林也亮得不得了,老天太给
      面子了
      
          。整天面对着一座伟大的山峰,但是攀登的是它旁边的一座山峰。( 笑声) 好,
      我们的计划是……
      
          现在正在录音,( 笑) 用6 天的一次行军,把3 个组都搞上去。天气非常非常
      的好,现在希峰顶上一片云雾,估计雪也很硬,非常好走。”
      
          从刘炎林的录音中听得出来,好得出奇的天气、登山计划进展顺利,这一切让
      大家都心情舒畅。事隔10多天,已经回到北京的刘炎林回忆起与5 位队员最后分手
      时的情景,当时的快乐仍然历历在目。
      
      
      
          刘炎林:当时天气非常好……阳光非常好,冰川就在我们营地的附近。他们每
      个人
      
          笑容都那么灿烂,一个队员还带了一个录音的东西,我们就给每个队员录音,
      当时就想让他带回来,给在北京的同学,向大家报告我们的情况,让他们听听我们
      的声音。然后我们就给每个队员都录了音,当时大家的情绪都很乐观,开了很多玩
      笑,把我们这几天的进展、后面的计划都说了一下。录完音后,休息了一下我们就
      往下撤。这是我跟A 组队员的最后一次见面。后来就再没有跟他们联系上。
      
          记:你记得跟他们5 个告别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刘炎林:他们跟我们说要注意安全,我们也跟他们说要一切小心,送别的时候
      我们都会说这句话。
      
          MP3 里,这群快乐的登山者还在继续挥洒他们的快乐。
      
          “等我想想,( 笑声) 同志们,冲啊……”
      
          “这是雷宇。”刘炎林说。遇难队员雷宇是山鹰社的老社员了,刘炎林曾经和
      他一
      
          起上过雪山,雷宇的牺牲精神和责任感让他至今难忘。
      
          “他是我们去年登山的队长。去年我们最后一次行军的时候,从一号营地到三
      
          号营地的路,登山时开路是最累而且最辛苦的,消耗体力最大,当时我们5 个
      人一个小组,往上行军的时候他就走第一个,从一号营地到三号营地,最后把他累
      得不行了。”
      
          在北大校园里,有一个人这些天每次打开书包就会想到雷宇,他就是山鹰社的
      社员,
      
          北大物理系学生牛强。对5 位遇难的队员,牛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雷宇是大四的,已经保送研究生了,是电子系的。登山队临走之前,因为大
      四的很多书籍已经用不着了,他就在我们食堂门口卖掉。我的包里还有一本书是他
      的,他的一本1 ~6 级英语词汇。那时候我吃饭突然看见他了,就跟他打招呼。他
      说,来来来,替我处理几本书,拿走拿走,不要给钱。我就去拿了,其中就有那本。
      谁知道那本书就将要成为我的珍藏了。”MP3 里,跟在雷宇后面出场的是杨磊。
      
          “刚运输一趟上来,感觉非常累,下午还要从C1到C2,然后扛一些东西上去。
      (笑
      
          声) 明天是从C2到C3,然后后天是从C3往顶峰道路上修路。( 大口喘气,笑声
      )现在感觉还可以吧,就是最近一段咳嗽。(咳嗽声,笑声,插话:‘咽炎,咽炎。
      ’) 对,咽炎,比较严重。”
      
          不知道牛强听到杨磊咳嗽时会不会心痛他的嗓子。在牛强的记忆中,杨磊的拿
      手好戏可全靠嗓子。
      
          “杨磊最喜欢唱的是韩红那首《天亮了》,也是最好听的,也是别人最喜欢听
      的。
      
          ”“( 插话:‘安红,我想你,我想你想得……’) 不要说这种话嘛。( 笑声
      )刚走了一趟上来,身体有些反应,头还非常疼,总的来讲反应头疼头疼……希望早
      点登顶早点回家吧。( 插话:‘是想回去看她吧?’) 对,想回北大。”
      
          这就是张兴柏,刘炎林说他虽然是东北人,但却感情细腻如水。他的家在东北
      农村,牛强说,临去雪山前,他还给大家看过家人的照片,看得出来,他很恋家。
      
          “走之前不久他从家拿来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和他母亲的,那时候
      他穿得特别严实,东北比较冷,我们当时还说,太土了,太土了。还有他几个弟弟
      的照片,也让我们看。”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