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年代出国前的特殊准备
      
        1954年5 月底的一天,我正在空军第八航校助教文化班学习,突然一位助理员
      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与授课教员轻轻嘀咕了几句,随即教员在课堂上公开点名道
      姓说:“周新璿!校干部部长叫你去!”顿时,全教室同志都用一种惊奇的目光凝
      视着我,这目光包含有羡慕和祝贺,也包含了疑惑和探询,我的心也是七上八下,
      惴然不定,心想,干部部长直接召见一名普通教员,究竟是福还是祸?就是以这种
      既喜悦又担心的心情去见部长,进到办公室,那里已有一位电气系教员坐等,部长
      让我也坐下后,即对我们说:“今天请二位来,是要交给你们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
      任务。”又是一次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这是我参军后第三次受领这样的任务了。第
      一次是1952年,我作为空军军旗手,去天安门接受毛主席检阅;第二次是1953年,
      参加空军首届教学模型展览,为毛主席、刘主席、朱总司令等中央首长当讲解员,
      一年一次,一次比一次荣幸;这第三次,幸运之神又将带给我一件什么样的幸福事
      情?部长停顿片刻说:“你们这次的任务是,派你们去民主德国学习,详情等你们
      到北京空军订货部(现改装备部)报到后,便知道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
      朵是否听错,但毋庸置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们的外语基础很差,特别是
      德语,可以说目不识丁。”我和电气教员不约而同的汇报了这一情形。“这点已为
      你们考虑,空军会给你们派翻译同行。”接着部长又讲了一席话,并交待了一些具
      体事情。“空军首长对此次学习任务很重视,要求选派政治上绝对可靠,技术上过
      硬的教员去民主德国学习一大型军事装备,回国后再传授给我们部队。”“这项任
      务要绝对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因为德国是战败国,国际条约规定,不允许他
      们生产、出售特种军事装备和武器。民德又处在东西方阵营斗争前哨,你们是军人,
      军人去那里,就会暴露他们国家与军事还有联系,你们去很可能遭特务、间谍绑架,
      从你们身上打开缺口,盗取情报。为此,你们此行是以老百性身份去学习“民用”
      技术,到北京后,要给你们全部换装,不留一点军人痕迹。”
      
        正由于这一保密举措,使我父母不知熬过多少不眠之夜。我参军后,平均半月
      总要给家去一封信,所以此去北京前,征得领导同意,给父母写了一简信,告知要
      去执行一项任务,会有较长时间不能与家联系,但未说明时间需多长,因为我自己
      也说不清。三个月后,我父母实在按耐不住了,就直接给部队首长写信,询问他们
      儿子的下落,并声明,即令儿子为国牺牲,告知一声,他们也能经受得起,抗美援
      朝送子参军,就作好了儿子可能为国牺牲的思想准备,部队首长为之感动,立刻亲
      笔回信,简要告知:“你们的儿子是去执行光荣的任务去了,要不多久,我们就会
      将你们的儿子送还,到那时,他的身体会更壮实、更健康,知识也更丰富,请放心。”
      
        前后等了五个多月,待我们回国,路过莫斯科时,征得驻苏联大使馆同意,请
      他们转发了我们的家信。当家人接此国外寄回的信时,幸福的热泪迅速将他们的痛
      苦、担心,一扫而光,而且欣喜地将此事广为传颂,见亲戚就说,逢朋友就讲。的
      确那时有谁家的孩子出国学习,那真是凤毛麟角,令人羡慕至极。
      
        我们出国学习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训练部传开,成为部里一大新闻。因为
      这是我校建校以来第一次派员出国学习。建国初期,被派出国,这在全军乃至全国
      也是极不寻常的事情,这么难得的机会给了我们学校,又在500 多人的训练部中,
      居然落到了我们两人头上,这真是天大的幸运。回到系里,同志们纷纷跑上来与我
      握手、拥抱、甚至给一小拳以示祝贺之意。当然,也不泛有人会不服气,甚至有嫉
      妒之心。那时选派出国学习,不像现时由自己申请,经过几轮考试选派决定,而是
      凭组织对你平日的了解、信任,报上去一级一级审查批准。其实我那时并无任何家
      庭历史背景,也与领导无特殊关系,只是留校才一年多的新教员,自我感觉是,掌
      握新技术知识较快,且具有一定的讲课水平,再一条,可能是较好的政治条件——
      较早的入了党,如今已是一名正式党员。
      
        到北京后,我们对所执行的任务有了更进一步了解。这次去德国,是去学习一
      种“地面全景模拟空中射击练习器”,空军向德国订了80台,价值相当于当时40架
      米格飞机。要求我们学会其工作原理、构造、操作使用、维护修理,回国后为部队
      培训出一批修理维护人员。此行我们一共五人,正式军人四名,一名团射击主任,
      他是朝鲜二级国旗勋章获得者,打下过美国F-84飞机,并用自己的机身掩护长机而
      被击落跳伞,另一位是三航校的射击理论教员;再加我们八校的两名,一名无线电,
      一名搞电气,其中熟悉电路知识的,也就我们两个,所以对设备的全盘掌握,就自
      然落在我俩身上,我们也感到肩上担子重,最后还有一名外交部的德语生活翻译,
      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之所以强调他是生活翻译,是说他对技术一窍不通,承担技
      术翻译很难胜任。我们是直接去工厂学习,所以属实习生,但学习结束后,还要对
      空军购买的这批装备负责验收,所以又具有验收代表团的身份。我们五人中,数射
      击主任级别最高,他被指定为学习组长兼代表团长,我是唯一的一名正式党员,被
      指定为政治组长兼代表团副团长。还要求我们定期过党、团组织生活,以发挥党团
      组织的集体作用。
      
        考虑到语言不通,学习时间可能较长,暂定半年,能提前完成更好,但一定要
      学透、学深。
      
        任务明确,各项准备工作同步进行。办理护照需要几张两寸免冠便装相片,但
      我们四人系供给制军人,没有一人有便衣,北京又无亲朋,也无处可借,还是为我
      们办事的那位参谋,不知从哪寻来一件旧咔叽布中山装,四人就轮流着穿它来照相,
      可我这个参加过天安门检阅的标准身材,穿它就像一块布紧裹在身上,但也只好穿
      它照一张。
      
        要彻底换装,不留一点军人痕迹,而那时的供给制军人,除了赤条条的驱体属
      于自己,身上穿的,日常用的,都由部队发放,无领衬衣,和尚式布袜,一切似乎
      都打上了军用品的“烙印”,就连使用的钢笔、漱口缸也都是慰问品,慰问中国人
      民解放军的标记刻印其上。这些统统留下,给我们赶制订做,购买换新。考虑到六
      月初出国,要到深秋,也许入冬才能完成任务回国,因而春夏秋冬的衣着均需备齐,
      西装、中山装、呢大衣,但就是色调太单一,以致我们在国外穿着衣服时,常常要
      事先商定,你穿中山装,我就穿西服,他再加一件风衣,以避免着装太统一。
      
        参谋还领我们到外交部礼宾司上课,讲在国外如何待人接物;讲那里的风俗礼
      仪;讲西餐刀叉的使用方法;连小费给多少也交待仔细。
      
        一切准备就绪,临行前两天,参谋接我们到小土地庙招待所,这是当时空军接
      待高级干部的场所,并告诉我们,今天空军司令员、政委要亲自为我们送行,我们
      听了,真有点受宠若惊。一般国家领导人出访,同级领导人送行,这是常见的礼仪,
      而现在是最基层的干部出国学习,其军兵种最高首长为之饯行,这可是件稀罕的事
      情。参谋领我们进一中厅,其四周摆了几张沙发以供休息之用,中间一张大圆桌摆
      好了丰盛的酒席,前面靠墙的一张高台上,国产名酒应有尽有。片刻,刘亚楼司令
      员进来了,紧跟其后的是矮胖子政委吴法宪(后为司令员,文革中成了林彪、四人
      邦的死党,被判刑)随后就是王秉章、常乾坤副司令,最后进来的是订货部长。组
      长一声“立正”,我们迅速从沙发上起立行注目礼,刘司令员立刻说:“入座!入
      座!边吃边说。”大家很快入席,首先由刘司令员讲话,他讲了这次任务的性质、
      意义,并且指出,空军引进这批装备,是遵照军委关于加强我军现代化建设精神作
      出的,有了它,可以在地面模拟实战练习,使在空中能更准确打击敌机,从而大大
      增强我人民空军的战斗力。这一批装备80台,空军花了几百亿(老币,合现时人民
      币也有好几亿),从而说明我们的责任重大,担子不轻,要求我们尽快地、全面的、
      细致地学成回国,好让部队尽快掌握熟悉。首长们还插话指示,指出这是空军第一
      次派员去民主德国学习,民德地处东西方阵营最前哨,情况复杂,要特别注意保密,
      除了必要的请教学习,为少惹麻烦,尽量少与德国女孩子联系,社会上的舞会,最
      好不要参加,以防中美人计。尽管这句是半开玩笑说的,实际上我们把它视为一道
      禁令。席间频频举杯,祝我们一路顺风,学习成功。但我们这些最基层的连排干部,
      陡然与空军最高首长在一起,紧张得完全品尝不出可口佳肴的美味,侷促得只敢吃
      点面前的东西,竖起耳朵只顾聆听首长的指示,也无闲情逸致去听服务员报那奇特
      的菜名。订货部长还为我们着想,向空军司令员提出一项请求,允许在回国途中参
      观旅游。刘司令员当即批准道:“柏林就免了,那里太危险,怕出问题,莫斯科倒
      可以让他们玩一星期。”听后,喜悦之情,溢于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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