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光丸”上倾吐真情 四月二十五日夜间，细雨濛濛，汪精卫、陈璧君、周隆庠、陈昌祖及其随从一 行十余人，偷偷地乘车来到海防附近的卡特巴岛北面，登上“冯·福林哈芳”号法 轮。可是，老天不作美，纤小点滴的细雨将海天连成一片，能见度极低。因此，该 船只好推迟了五个小时才起航。 这下可急煞了影佐祯昭他们。按原定计划，二十六号中午两船应在离海防五海 浬一个名叫“拔奇朗平”的无人岛附近海面上会合前进。这时，“北光丸”已经到 达，并在那个无人岛的四周航行巡视，而汪所乘坐的小货轮却杳无踪迹，万般无奈， 只得怅怅独自向海南岛方向开去。这样经过三天无线电联系，“冯·福林哈芳”号 仍然一无消息，影佐等人陷于绝望之境，以为“苦命的汪精卫已经葬身鱼腹”了。 四月二十九日，是日本的天长节——天皇裕仁的生日，“北光丸”已经驶近汕 头东南、陆丰正南的碣石湾。船上悬挂着“太阳旗”，全体船员都分到了食品和啤 酒，预作庆祝。下午三时，电报员意外地收到“冯·福林哈芳”号发出的密码，一 阵阵微弱的“我们平安，我们平安……”之音传来，影佐等人的精神为之一震。断 绝通讯四天后，两艘船终于取得了联络。这时，海面上风急浪涌，“冯·福林哈劳” 号船身太小，颠簸剧烈，把汪精卫、陈璧君等人搅得晕头晕脑，呕吐不止。周隆庠 认为这样危险太大，不能再继续乘坐此船，汪精卫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于是急电 “北光丸”呼援。第二天正午，两船在碣石湾的湾口靠拢，汪精卫由人扶着爬上日 船，与日本帝国主义“同舟共济”了。他不禁“万感俱集”，写下七律一首： 卧听钟声报夜深，海天残梦渺难寻。 舵楼欹仄风仍恶，灯塔微茫月半阴。 良友渐随千劫尽，神州重见百年沉。 凄然不作零丁叹，检点生平未尽心。此诗的前半部，为描写当时情景，实质上 反映出汪精卫凄凉、哀愁的心理状态。汪触景生情，深感踏上了“贼船”，前途 “微茫”、险恶。诗的后半部则借用晋代征西大将军桓温谴责王夷甫的典故，暗示 蒋介石集团不能逃避中日战争的责任；同时，又以重新估价文天祥著名诗篇《过零 丁洋》，抒发其“尽心”开展、“和平运动”，充当汉奸的意愿。 由于汪精卫一行上了船，“北光丸”载人加多，枪食与淡水均感不足，不得不 改变航线，前往台湾基隆港，加以补充。航行途中，汪精卫与影佐祯昭、犬养健等 进行多次会谈。据影佐后来回忆，汪倾吐了自己的全部打算和对日本的希望，其内 容主要如下： 一、以前和平运动的展开是根据这样的方案进行的，组织以国民党员为中心的 和平团体，用言论指出重庆抗日理论错误的原因，宣传和平是拯救中国、拯救东亚 的唯一方法，逐渐扩大和平阵营，而终于使重庆转变过来。可是认真考虑，单靠言 论使重庆政府转变是非常困难的。于是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如推进百步，建立和平 政府，除了通过以上言论进行启发重庆的工作外，更用事实证明，如果日华提携就 可以改善到这种程度，从而抗战已经没有意义，由此决定舆论的趋归，使重庆政府 的动向转向和平，只有这样办较为适当。 因此，如果贵国政府没有异议，希望变更以前的计划，改成建立和平政府的计 划。 二、如果贵国政府同意我通过建立和平政府展开和平运动的方法，这里有种种 要奉托、希望的事项。主要切望近卫声明不仅仅是日本表面的宣言，而要如实地见 诸实行。如果近卫声明不能如实实行时，我就难免受人讥笑，说是受了日本的欺骗。 重庆就不相信日本，把日本看成嘴上说得好，肚子里实际上不一样。并且如果近卫 声明如实实现时，我相信，重庆政府的抗日理论的确失掉根据，即使是重庆政府， 也不得不随着舆论大势所趋，倾向和平。其次，纵然建立和平政府，也不能简单地 形成全面和平，其间必然要遇到许多波澜曲折。希望日本用长远的眼光期待和平政 府的发展。 三、建立政府，则必然要具备兵力。 四、希望能够认识，日本光用武力不能从心底里改变抗日论者的认识，只有靠 日本对华措施，用事实才能改变他们的认识，这是达到目的的最好策略。 汪精卫的这些想法，使影佐等人感到意外。原来，汪在重光堂会谈时，就设想 在西南日军尚未占领的地方成立起类同重庆蒋政权的是一个国民政府，由这个政权 与日本交涉“和平”。出于这种考虑，他们曾计划将政府建于四川、云南等地。《 艳电》发表后，他们受到国内外舆论的强烈谴责，响应者却寥若晨星，原先的设想 已无可实现，加之日本政府在发表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后的一段时间里毫无反映， 这使汪精卫怀疑日本是否变卦。为了了解日本方面的态度，一九三九年二月初，汪 与高宗武提出了收拾时局的三个方案，不仅放弃在四川、广西等地建立政权的设想， 而且声称如果日本政府愿意同蒋介石妥协或希望由王克敏、梁鸿志、吴佩孚等人出 面组织中央政府，汪精卫都愿意积极协助，努力促成。如果日本要他出马，他可以 先组织“反共救国同盟会”，以后条件成熟，再建立政权。时隔三个月，汪精卫改 变了以前的设想，明确提出由他出面在沦陷区组织象临时、维新政府那样的傀儡政 权，这能不叫影佐意外吗？影佐缺乏思想准备，听了汪的话，只好说：“什么时候 询问了政府意见再作回答。”汪精卫随即表示：“我同意，我同意。”为了讨好日 方，汪精卫表白说：“我从事这个运动的目的，除了导致和平而外，别无其他。只 要到达和平，政权归谁掌握，此事不欲过问。我从事和平运动的目的在于重庆政府 倾向和平，停止抗战。从而，将来重庆政府和我的运动会合时，运动的目的已经达 到，我就断然下野，毫不踌躇。”同时，汪还一直表示说：“在开展和平运动的过 程中，会遭遇到非常的酷评，会当做卖国奴、汉奸来批判。然而我甘心接受，毁誉 褒贬置之度外，决心向着我所信的和平，一心一意地迈进。”汪精卫信誓且旦的表 白，并不能真正打动影佐的心，他狡黠地问道：“日本人中间，有不少人对他批判， 以前以为汪精卫和蒋介石合作时却就分离，以为分离时却又合作，变化无常，缺乏 政治节操。对此，您的意见如何？”听了影佐的话，汪毫无羞愧之色，反而笑了笑 说：“这样的批判也不是没有缘故。然而这是以蒋介石为不变的中心的想法。至少 在蒋介石心想和日本提携的时候，我和他没有分离过。”言下之意十分清楚，他是 为了要同日本提携，才与蒋分离的。一副媚日丑态，令人作呕！ 五月二日，“北光丸”在台湾基隆停泊，专程来此等候的西义显上船拜访了汪 精卫。西义显是引诱汪精卫集团出逃的始作俑者之一。但据他在战后自称，台湾之 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汪精卫建立傀儡政权，防止日汪“和平运动”变成反蒋运动。 西义显在他的《悲剧的证人》一书中，写下了他曾对汪精卫所说的一番“忠告”： 近卫声明由我们自己言之，仅认为系对现状表示日本民族最低限度之自律的规 范，不论对方态度如何，至少我们应该实行这些事。如先生这样的伟大人物出台，保 证中国民族为可信任之民族，则不必拘泥于此最低标准，应主张将长城以南之中国 土地，不附任何条件，全部交还中国民族管理。 此事是日本民族于承认中国民族自主性当然应该作的事。日华间之永久和平， 于此始能获得，新东洋于此始能奠其基础。我以日本人之一，认为日本民族若不如 此，则不能生存于世界，亦无生存于世界之价值。 因此，由日本人的立场，我愿先生：将和平运动之目标，不拘泥于近卫声明。 叱吒之方向，与其对重庆，勿宁对日本政府，勇敢地主张： 应将中华民国全域无条件交还中国。 西义显这一番话，出自日本人之口，似乎使人难以理解。实际上，汪精卫提出 要在沦陷区依靠日本侵略军刺刀建立伪政权，这是汪的所谓“和平运动”的一个重 要转折。而最早与汪接洽“和平”的西义显、松本重治等人，认为汪已改变了初衷， “和平运动”成了反蒋运动，汪也成了日军手中的傀儡，这种“和平运动”是不可 能获得中国民众支持的，“和平”当然实现不了。因此，西义显才说出了这些话， 这也是他们后来退出“和平运动”，另找与蒋对话路线的主要原因。然而，汪精卫 对于这番“苦口婆心”的“忠告”，未有半句答复，足见他甘作傀儡的决心之坚定。 “北光丸”在基隆停留一夜，五月三日，又朝上海方向驶去。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