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你别哭

　　　　　　　　　　　　第三章　　定格的时间　　2007年5 月12日14时28分　　所有的中国人为之震惊　　把目光打向同一个地方　　　心脏与它一起跳动　　　　一座时钟在14时28分定格　　　　它巨大的时针和分针　　　令人心碎　　　它固执地停留　　这个时刻，所有中国人为之泪流　　　　5 月12日上午　　一条公路，依着岷江流向，盘绕在山脊间。　　一辆旅游车上，漂亮的导游小姐正在唱羌族歌谣，旅客入迷地听着。　　车外可见一潭温润如玉的碧水。导游小姐介绍：“那就是美丽的叠溪。但是，它的出现是建立在一次灾难基础之上，75年前，也就是1933年，一场7.5 级大地震不经意间发生了。当时地吐黄雾，山崩地裂，一个牧童飞越两重山。叠溪城及周边村寨全部覆没，四周山峰崩溃，阻塞成湖，形成水色流光、怪石嶙峋的奇异景观。” 　　“这里是地震活跃地区吧？” 　　“龙门山断裂带。” 　　“不会我们这次来遇上地震吧？” 　　“不会，机率太小。” 　　车子继续前行，导游介绍：“我们即将驶向汶川县。汶川的得名是三江合流之处，古称威州，古代有川西茶马古道经过，是阿坝州内比较兴旺的商贸区域之一。为阿坝州的南大门，有‘川西锁钥’和‘西羌门户’之称。县城威州镇，居杂谷脑河与岷江交汇处，海拔1326米。街市小巧整洁，不时有头缠布帕，身穿扇布长衫的羌人走过，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大家老的时候可来这里颐养天年。羌族姑娘喜欢英俊有文化的男子，像他。”她手指着季骏骥。　　季骏骥不好意思地笑，她身边的恋人黄蓓急了：“导游，你想让我们这一对快结婚的恋人拆散啊？别蛊惑我丈夫，他很羡慕不劳而获的生活。尤其向往美丽的山区、民族风韵。”车上人都笑了，充满旅途的快乐。　　季骏骥是个记者，这次是与黄蓓一起来四川旅游，准备一结束就结婚。　　车子开进汶川，这个小巧整洁的县城让旅客感到无比新鲜。　　季骏骥不断向老人询问什么，对这个古威州充满浓厚的兴趣，不断在采访本上记着。他希望能把这次四川之行写成一部见闻录，里面会记录美丽的青山绿水、独特的羌族风情、快乐浪漫的旅途乐趣和深刻的人文思想。　　挽着黄蓓，两人特意走进威州中学。国旗飘扬，绿树成荫，是全县学子向往的最高学府，不少藏羌弟子从这里放飞希望，走进了北大、清华。　　在城外，一行人骑牦牛，穿羌服拍照，吃高原苹果。脸上都洋溢着快乐、幸福的笑容，他们喜爱这个恬淡的美丽山区小县。　　季骏骥将一个象征平安吉祥的挂件戴在女友的脖子上，说：“从此，你一生平安，永远吉祥！” 　　黄蓓很幸福，明亮的眼睛里蓄着感动：“我也上苍保佑你一生平安！” 　　季骏骥当着众人的面，亲吻妻子：我真的很喜爱这个地方，它内在的精神气质与我骨头深处向往平和恬淡的情怀很是吻合。这里的大地是最具有母性情怀的，看，土地多肥沃，树叶绿得发黑，丢下种子就是庄稼。“ 　　“我也喜爱这里，山水秀丽、民风纯朴。” 　　“我俩老的时候，就来这个古威州，来李白、杜甫都钟情的川蜀大地。” 　　“你写文章我画画。”黄蓓眼里流露出对平静、浪漫生活的向往。　　季骏骥拥黄蓓入怀：“汶川，将成为我俩创作的精神之源！这里有美丽的山水、特色的文化，真是最理想的精神家园！” 　　“我同意，此生终老在汶川。” 　　5 月12日上午　　李梦菲与好友程清清来到母校。　　两人都刻意做了打扮，连平时非常朴实的程清清也将头发梳理得光亮整齐，穿上李梦菲送给自己的新衣服。　　同学们都焕然一新，怀着激动、留恋的心情，要让自己生气蓬勃地展现在毕业照上。　　班主任陈老师像慈祥的父亲，不断招呼自己的学生站好，又到前面审视一番，做出细节性调整：“你，李梦菲，身子向左侧一点，黄维明，注意你前面的大伟挡住你的脸，冯岷生，稍稍高一点……” 　　随着摄像师的喊声，同学们说：“茄子！”一张充满生气的毕业照被定格下来。　　回到教室，大家在谈论理想。　　黄维明坐在课桌上：“快毕业了，将走向不同的天地。我们来描述理想，谁先说，大伟，从你开始。” 　　丁大伟眨着眼睛：“凭什么先从我开始呀？按成绩那程清清先说，按球技冯岷生先说，按漂亮嘛，是李梦菲先说。你让李梦菲先说，咱就服了你。” 　　教室里一阵哄笑。　　一本书从李梦菲手中砸向他的脸，他一扭头，朝她做着鬼脸。　　黄维明大笑：“你在说一说，我服了你。”丁大伟摆摆头：“不敢了，她的百步砸书功厉害的很，现在体会了你过去所受的折磨。” 　　李梦菲手中卷着书做还要砸的样子，丁大伟急忙做出投降状。　　冯岷生捅了一下身边的丁大伟：“去，按被老陈找去谈心次数多少计算，该不该你先说？” 　　“该，该。”同学们又一阵附和。　　丁大伟点头：“我说，我第一要表达的是挺羡慕大家，成绩都那么好，我呢？虚度了时光。我现在的理想是当兵，做军人。真的，我挺羡慕军人，扛着枪，英姿飒爽。” 　　他学着扛枪的样子，在教室走动，嘴上在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掌声响起，笑声不断。　　黄维明在点其他同学的名。　　阿飞理想是做医生，黄小鹏想做歌唱家，发仔理想是做个服装设计师，冯岷生理想是进入国家篮球队…… 　　“计英琪，你呢？” 　　“作家，怎么样？像美女作家吗？” 　　“哈，身体写作，下半身写作！一夜成名。”众人调侃。　　“去，不相信我实力？等着瞧，诺贝尔文学奖！填补中国空白。” 　　“程清清，你是咱班成绩最好的，你的理想呢？” 　　程清清脸红了：“我想进清华大学，研究地质学。” 　　冯岷生忍不住急了：“研究那玩意干吗？吃苦还没有钱。” 　　“那是人家程清清的理想，你急什么？”大家一起对他嚷，他赶紧抱着头趴在桌子上。　　“李梦菲，你的理想呢？”黄维明话音刚落，有人吹起了哨音。　　李梦菲掠着头发说：“我爷爷、奶奶、叔叔是教师，外公、大舅娘、小姨也是。我最羡慕他们，整天与孩子们在一起，心纯净像水，对外界纷扰看得很淡。　　所以，我的理想是考入师范大学，今后做一名老师，与孩子们在一起，传递知识，固定本性。“ 　　掌声中有人发现黄维明自己没说，便嚷起来：“黄维明，你自己呢？” 　　“我嘛！”黄维明沉思状，有人在调侃地补充，“今后能追到李梦菲。” 　　一阵哄笑。　　黄维明也笑了，继续说自己的理想：“我理想是——” 　　“是什么呀？” 　　黄维明还是笑，看着李梦菲：“是——” 　　“是什么呀？”大家急切地问。　　“是做一名老师！”黄维明下决心地说。　　教室里再次哄笑，都看着李梦菲。她红着脸嚷嚷：“看我干什么？” 　　“没人看你呀，你敏感什么？”众人都反问她。　　“老陈来了。”有人说。　　老陈是对班主任陈老师的昵称。听说他来了，大家立即坐到自己座位上，展开书，出奇的安静。　　陈老师走进教室，很满意地笑了。　　他发现丁大伟的书放倒了，走过来，拍拍他的脑袋，为他把书摆顺。　　许多同学趴在桌上望着丁大伟窃笑，他把一支竹根笔旋得飞快。　　　　5 月12日下午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向自己教室走去。　　校园里顿时安静下来，传来各个班上课的声音。　　班主任陈老师在帮助同学们梳理时政大事：“高考不回避热点，08年，值得我们铭记的太多，雪灾、藏独分子破坏奥运圣火、列车相撞、安徽阜阳手足口病…… 我们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些事件，有些反映出政府的执政能力，有的反映了我们中华民族强烈的爱国热情和团结精神，有的也折射了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 　　李梦菲觉得浑身发烧无力，额上冒汗，眼前直窜金星，她站起来要去医院。　　“要紧吗？谁陪她去医院？” 　　“我去！”惜时如金的程清清立起身来牵着李梦菲，手中仍然忘不了带一本书和手电筒。　　同学们笑了，老陈也笑了。　　陈老师继续上课。　　黄维明举手：“想出去一下！” 　　他没有编造理由。高一时候，同学们编造理由去犯错误，全被老陈识破。　　后来都老实了，干脆不编理由，有时候还能取得他的理解。　　老陈稍一思考，理解性地朝他点点头。　　冯岷生也举手，老陈也点点头。　　路上，黄维明对冯岷生说：“我是为李梦菲出来。” 　　“嘿嘿，我是为手电筒女孩出来。” 　　两人相互捅着对方。　　地面左右摇晃起来，人无法站立，双腿打飘，眼前的建筑都在晃动…… 　　“地震，快趴下！”黄维明反应过来，立即趴在地上。　　大地摇晃得更加剧烈，不时传出轰鸣声响。随即，地面波浪一般汹涌翻滚，天地昏暗，腾起一股股青烟，建筑物轰隆隆倒塌…… 　　冯岷生觉得自己像惊涛骇浪中的船，不断颠簸，很快，什么也不知道。　　公路像游动的长蛇，不断扭动、翻滚，开裂，冒着烟雾。　　黄维明没有了知觉，身下的公路裂开很长的缝，他的下半身掉进了裂缝。　　裂缝有力地牵扯…… 　　冯岷生从昏迷中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县城几乎被夷为平地，一片废墟。耳畔是人们哭喊的声音，还有石块滚落的巨大声响，那是山体滑坡。　　他重新回忆，自己与黄维明从教室里出来，然后发生了地震，是黄维明最先反应出来，让自己趴下。　　“维明，维明！”他呼喊着，睁开眼寻找。　　道路像麻花，凹凸不平。他看到了黄维明，跑过去抱起他，情景却让自己心灵悸动，黄维明已经死了，身体的下半截陷在大地的裂缝中，血染湿一片，被雨水冲开…… 　　可以想像，不断扭曲的裂缝将他的血肉身躯扭断。他脸上的表情诉说了那一刻的痛苦和恐慌。　　“维明，维明！”冯岷生哭喊起来。　　大街的人们在哭，在喊，在紧紧拥抱。从废墟中露出的汽车砸得不成样子，有的完全变形，有的底朝天。　　一分钟前还生机勃勃的北川县城变成了人间地狱。　　全世界都会记住这一时刻：2008年5 月12日14时28分。绵竹市汉旺镇汉旺广场钟楼的指针永远指在这一时刻。　　也就在这个时刻，北川县县委礼堂内，正在召开“五四”创业青年表彰会。　　北川中学刘宁老师带着自己59名学生坐在会堂，他们要为大会演出。　　礼堂在晃动，越晃越强烈。刘宁老师意识到地震了，连忙招呼自己惊慌失措的学生不要乱跑，赶快钻进椅子下面。　　礼堂发生了部分坍塌，横梁和砖块雨点般下砸。　　晃动短暂平息后，孩子们惊魂未定地钻出来，走出礼堂。　　刘宁清点自己的学生，只有两个学生受了轻伤。而此刻，他在北川中学读初三的女儿刘怡和上千名师生被压在废墟下面。　　现场有许多人受伤，大家相互帮助，没受伤的背着受伤的，一个个转移到安全地带。消防官兵、武警战士第一时间参加救援。　　这一情形被拍摄表彰会的摄影师拍下，让我们看到了灾难降临瞬间，人们紧张自救的从容与镇定。　　　　5 月12日14时28分　　都江堰市医院内。　　李梦菲的爸爸李力平正在给病人做手术。　　手术室外，病人家属在焦急等待。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在不停走动，时间逐步指向14时28分。　　忽然，房子、灯光晃动起来，有的器具掉下，发生“哗啦”声音。人们惊慌地叫嚷，躲的躲，跑的跑。有人双腿发软，跑不动，有人在地面上打着飘，刚迈出步子，又被冲击回来，冲倒在地。　　一声巨响，附近一幢楼房坍塌。　　助手和护士脸色大变，剧烈的摇晃让他们感到恐慌，眼望着李力平主任，等待他的意见。　　“冷静，我们不能这样扔下病人不管。” 　　他心中清楚地震了，他脑中第一个念头是儿子飞飞在新建小学读书，自己应该去看看那里的情况。然而，他立即让自己恢复冷静。病人的身体剖开了，就躺在生死线上，做医生的怎能放下他，怎能分神？　　　　摇晃稍稍平息，李力平继续做手术，一丝不苟，身子在晃动，但手却保持那么平稳，表情那么平静，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房屋再次剧烈晃动，有个护士吓得脸色苍白，拿着托盘的手不断发抖。　　“镇定，天不会塌下。” 　　手术终于做完。　　大地再次摇晃。　　李力平走出手术室，拉开窗户朝外一望，许多房屋倒塌，大地上冒着烟雾、尘埃。一堆堆废墟在灰暗的天空下，凄凉、悲惨。　　街上是惊慌呼叫的人们。没看到亲人的失声痛哭，找到亲人的紧紧拥抱。　　武警、消防战士在街上奔跑。　　“飞飞！”李力平呼着儿子李梦飞，奔下楼，扶起倒下的电动车，骑上去择着路朝新建小学驶去。　　这个时候，绵阳市人民医院中，孕妇胡晓躺在手术台上，医生正为她做剖腹产手术，期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大地在摇晃，在场的医生、护士没有逃奔，却围拢上来紧紧护住产妇胡晓，在不断的余震中，手术继续进行，直至14时35分，一个女婴勇敢地面对着一场巨大的灾难诞生。　　此时，都江堰医院内，麻醉师陈峰对手术台上的病人杨方友轻轻地说：“我们都在，不要担心。” 　　医生曾会春、易勇等人从容地为病人做着手术，直至彻底完成。前后20分钟，这是大地震颤中的20分钟，这是跨越生死的20分钟！　　病人的家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蹦出重若千钧的两个字：“感谢！” 　　　　5 月12日14时28分　　季骏骥坐在树下，在写一篇文章。黄蓓在纸上画画。　　他对身旁的黄蓓说：“写好了，我去找个网吧把稿子传给报社，这是独特的见闻稿子。” 　　“你是来旅游还是采访？”黄蓓有些不满，要拧他的耳朵。　　“两不误。”季骏骥说，“你与他们一起逛逛，我一会儿就回来。” 　　导游小姐笑了：“快点噢，别让羌族姑娘把你抢走了。” 　　“放心，羌族姑娘哪个像我没有眼光！” 　　坐在网吧里，季骏骥手指飞速地打稿子。　　房子震动起来，接着屏幕漆黑，没有了电源。　　“地震，快跑！”他冲出网吧的门，身后是一声巨响，房屋倒塌。　　倒塌的声音尖锐地一声接着一声，炸炮一般，天昏地暗、飞砂走石，如同世界末日的来临。　　等到大地平稳，季骏骥跌跌撞撞向女友黄蓓呆的地方跑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废墟。下面有呼喊的声音，有人在哭着用手扒残瓦断砖。　　他们坐的旅游车也在废墟中，变形、扭曲，只能隐约可认。　　他掏出手机，慌忙拨打，没有信号。　　大地再次震动，废墟上的石块、水泥板重新滚动，有的声音彻底停息，有的声音重新痛苦地响起。　　季骏骥估计恋人黄蓓被埋在废墟之中。他刨着水泥块，根本无能为力。　　他放弃了，靠两只手是救不出人的，汶川有许许多多的人被埋在废墟之中。　　现在，他还来不及为失去女友而悲切，职业的敏感和责任心让他想到此刻所要做的是将地震的消息尽快发布出去，汶川急需救援！　　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奔跑，像逃命中的小鹿，跑这跑那，打听地方政府和新闻部门。他清楚，这些废墟下的生命需要重大的机械才能拯救，仅用血肉的双手来刨挖，希望太渺小。　　　　5 月12日14时28分　　“姐，这个位置最好，能拍下映秀镇的全貌。” 　　刘佳中喊道。　　刘佳君走过来，找准角度，按着快门。　　“菲菲这孩子也是，高考结束后不就可以回来看看，非要我拍照。不过，咱映秀镇真美！” 　　“那当然，每天都有许多外地游客，我准备下半年再开一家餐馆。”刘佳中得意地说，“还是下岗创业好啊，能发挥自己的才华。” 　　“餐馆一定要有特色，渗透羌家文化。” 　　“姐，还记不记得我小时侯经常爬到山里找野果，有一次回家很晚。” 　　“怎么不记得，全家人都哭了，以为你出了事，妈双腿走不动路。你从小就比佳国顽皮。” 　　“是的，佳国人从小就老实，要不，早提升了。” 　　“老实好啊，实实在在过日子，不要总是希望轰轰烈烈，不还是一生？这人啊，一辈子什么都不重要，平安幸福最重要。佳国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总是与媳妇吵架，周源人挺不错的，他不知道珍惜。找个机会，我还要提醒他。” 　　“他很倔，也就你的话能听进去几句。” 　　“我很幸福，你们兄弟两对我这个大姐很尊重的。” 　　“姐，小的时候，爸妈忙，是你带我们啊，哪会忘记？” 　　拍好后，姐弟二人坐进车子。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　　大地在摇晃，道路在扭动，随着一声巨响，映秀镇的房屋瞬间倒塌。像是投下了一颗原子弹，爆炸过后，腾起一股烟雾。　　“地震！”刘佳君脑中一片空白，好一阵子才反映过来：发生了地震。　　“姐，我从没见过，地震。”刘佳中猛加油门，希望尽快开下去。　　更大的声音响起，山体轰隆隆下滑，巨石滚落。犹如科幻小说描述一般，山体从几十米外滑坡，一直延续到自己的车子，巨大的石块铺天盖地向车子漫过来。　　那一瞬间，刘佳中迅速从座位上跃起来，扑向自己的姐姐，用身子护着她。　　巨石将车子掩埋…… 　　　　5 月12日14时28分　　映秀镇中心小学，孩子正在上课。　　楼上的教室里，张米亚老师在教学生唱歌，他自己作词谱曲的《送你飞翔》，老师和学生们都爱听爱唱。歌声深情动听——　　孩子，你是我可爱的稚鹰　　飞上云霄是我全部的希望　　为了你美好的憧憬　　请摘下我的翅膀送你去飞翔　　就算再也不能动弹　　我会守望你飞翔的方向　　就算生命从此定格　　我亦欣然　　原谅我不能再与你为伴　　默默地在你身后祝愿　　这是永恒的力量　　我看见你的天空一片蔚蓝　　“淡老师，我们也唱这支歌好吗？”孩子们向淡诗琴请求。　　“好的，我同意！” 　　稚嫩、动听的歌声响了起来——　　孩子，你是我可爱的稚鹰　　飞上云霄是我全部的希望　　为了你美好的憧憬　　请摘下我的翅膀送你去飞翔　　…… 　　一会儿，全校都唱了起来。　　童稚悦耳的歌声传在映秀镇的上空，吸引许多人驻足聆听。　　教室在晃动。　　一块玻璃掉落在地，发生刺耳的声响。　　“孩子们，快跑，地震了。” 　　孩子们一窝蜂向大门涌来，教室摇晃得厉害。　　“别把门堵住，有顺序跑，跑到操场趴下去。”淡诗琴将孩子们一个个往外推。　　二十几个孩子跑了出去。　　大地摇晃剧烈，墙上出现很大的裂缝，随着一阵牵扯，教学楼即将倒塌。　　“趴到桌子下去！”淡诗琴对来不急跑的学生喊。　　轰的巨响，教学楼倒下。就在那一瞬间，她张开双臂，将四个孩子搂在身下。　　千万斤水泥块、砖头砸在削瘦她的身躯上。　　她的儿子刘淡冶在隔壁班上课，同样掩埋在废墟之下。　　同一时间，许许多多类似的感人故事在不同的学校上演。　　德阳市车汽中学高二一班，正在上课的老师谭千秋张开双臂趴在桌子上，掩护着自己身下的四个学生。　　5 月13日23时，当人们拉开坍塌的废墟，发现了谭千秋老师这一永恒的救人姿势，他的后脑勺已经被楼板砸得深凹下去。　　四个学生得救了，他却永远地离去。　　四川绵竹市遵道镇欢欢幼儿园矍万容，在房屋坍塌的一瞬间，用后背挡住水泥板，怀中抱着一名小孩。也用平凡的人生抒写了伟大的爱。　　还有一些闪亮的名字，吴忠洪、袁文婷、严蓉、苟晓超、向倩、杜正香、刘继军……都在这一瞬间，用生命、用爱写下了炫丽的人生。　　他们用这种方式，上了最精彩的一课，关于生与死的抉择。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给“教师”这一职业做了伟大的诠释。　　　　5 月12日14时28分　　刘佳惠给刘佳君打电话：“姐，你在哪？” 　　“我与佳中在镇外，拍照哈。”刘佳君在电话中说。　　“晚上来我家吃饭，中永让我告诉你，他一下班就回家。” 　　“好的，多准备点菜噢，爸、妈、佳中、佳国和你嫂子都过去。” 　　“那还用说？大哥在你身边吧，我就不打电话给他。” 　　放下电话，她随手翻着杂志。　　看着看着，她掉下了泪，被一篇文章打动。　　文章说唐山大地震时，人们挖开废墟，一位母亲已经死了，她的一根指头塞进身下孩子的嘴中，孩子还活着。母亲在地震中咬破手指救孩子，孩子就是靠母亲的血幸存下来，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和爱的传说。　　作为一个不到一岁孩子的母亲，作为一个幼儿园老师，对母爱最容易理解和感动。她走近自己正在熟睡的女儿贝贝的身边，她睡得好甜，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　　埋下头，亲吻着她圆嫩的小脸。　　孩子醒了。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妈妈，笑了，划动手脚，要起来。　　她为自己的宝宝穿上衣服，陪她在地上玩耍。　　丈夫吴中永来电话问：“打电话给姐了吗？” 　　“打了。” 　　“你哥嫂呢？” 　　“大哥与姐在一起拍照，大嫂子没打，估计在上课吧，二哥二嫂说好了。” 　　“你一定要联系上他们，好久没有请他们吃饭，你姐也好长时间没来映秀，这次咱弄丰盛些。” 　　“保证完成任务。” 　　她拨通妈妈关怡的电话：“妈，今晚我和中永请你们吃饭。” 　　“带个小孩，哪方便？一会儿我与你老爸过去帮你们。” 　　“大嫂电话联系不上，估计在上课，她什么时候下课？” 　　“今天周一吧，下午第一节课是她的，2 点10分上课，2 点55下课。” 　　“好的，我3 点时再联系她。” 　　挂上电话，关怡对刘振华说：“佳惠和中永请咱们吃饭，一会儿去帮帮？　　小夫妻带个小孩哪行？“ 　　刘振华放下手中的报纸，说：“现在就去哈。” 　　老夫妻俩关上门，拎着一篮鸡蛋在楼梯里走着。　　房子剧烈摇晃，天旋地转。　　“老头子，怎么回事？”关怡面色苍白，赶紧扶着身后的丈夫。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怕不是地震？”刘振华紧紧搂着老伴。　　房子剧烈晃动，关怡紧紧搂住丈夫：“老头子，是地震！” 　　刘振华把老伴搂得更紧：“是地震，别怕！” 　　随着一声巨响，整幢楼瞬间坍塌。　　刘佳惠在房子摇晃时，脑中第一个念头是地震。急忙抱起在地上的孩子，解开衣服，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嘴中，趴下去，用身子掩护孩子。　　巨响声中，她谱写了令人闻之泣泪的母爱传说。　　　　5 月11时14时46分　　14时46分，新华网发布了地震消息。震中汶川，震级7.8 级。很快，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开始直播地震消息。　　整个中国都在关注汶川，这是继唐山大地震以来，国内最为严重的一次地震灾害，它意味着成千上万的人看不到当晚的星空，明日的太阳。　　汶川及它周边地区，地面每隔几分钟会摇晃一次，余震不断，不时有山体滑坡，巨大的轰鸣声在昏暗的雨空中不断传来。　　一架专机上，刚刚从河南视察农业和粮食回京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面对地图，落下了眼泪，学地质专业的他明白，7.8 级地震对于一个处在震中，夹在山间的老县城会造成多大伤害。他与马凯、孟建柱两位国务委员一起研究情况，确定抗震救灾当务之急是救人！　　晚上7 ：10分，专机到达成都，总理当即发表讲话：“同胞们，同志们，党中央、国务院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要站在抗震救灾第一线，身先士卒，带领广大群众做好抗震救灾工作。要发扬不怕牺牲、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一切想着人民，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为人民的利益而工作……” 　　随即，总理驱车向震中汶川逼近。那里灾情怎样？他心急如焚。到都江堰后，地方官员告诉去汶川还有几十里，山体滑坡，道路不通，余震不断。总理决定在这里设立国务院抗震救灾指挥部。　　断电、断水、断燃气、断通讯，整座城市处在黑暗之中，只有一台发电机在发电供指挥部工作。　　晚上10时左右，总理出现在倒塌的中医院废墟前。　　天空下着雨，城市一片漆黑，救人的手电光柱不停晃动，哭声随时传来。　　总理心情悲切，告诉身边工作人员：“我们要果断、冷静，迅速抢救废墟下的同胞，早一秒早救一个！” 　　听说聚源镇中学都学楼坍塌，总理顾不上疲倦，顾不上天在下雨，驱车前往。　　学校以首创农村寄宿制教育而闻名全市，每年向各类高一级学校输送大量优秀学生，是市十大生源基地之一。先后被评为成都市级“合格初中”、都江堰“文明单位”，在本市及周边地区有较高声誉，吸引许多学生前来学习，有1800多名学生。　　地震来临时，师生正在上课，震垮的教学楼有初二、初三18个班，尚不知有多少师生被埋在废墟下。　　此刻，雨中聚源中学，完全陷在悲痛之中。　　家长们都来到学校，呼喊着孩子的名字。　　废墟中有人在回答，有人在痛苦呻吟。有的家长嗓子撕破，却没有回应。　　操场上，平放着五十几具尸体。花样年华的学生，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带着梦想在认真学习，现在，却痛苦地离开亲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们的亲人在身边痛哭，为他们拭去脸上的灰尘，为他们包扎伤口。　　“孩子，挺住，马上会救你们的。” 　　“孩子，别害怕！” 　　家长不断给废墟中的孩子鼓励和勇气。　　有一位家长步行几十里路赶来，呼喊自己女儿的名字。　　他听到女儿的回答，顿时失去理智，越过警戒线，爬上废墟用力撬动混凝土块，瓦砾轰响，造成新的坍塌，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　　“快出来，听从指挥，统一救援。” 　　他痛苦地退了出来。　　由官兵、志愿者组成的救护人员在奋力抢救，然而，缺乏大型起吊机械，救助工作进行得缓慢而无奈。　　群众焦急、痛苦、绝望。这时候，一位瘦削睿智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慈祥的面容是那么熟悉。呵，温总理！　　群众像看到救星，脸上扬起了信心、希望，向总理聚过来。总理告诉大家： “我们的解放军、武警战士正在救灾的路上，有些已经投入到救灾当中，大家不要害怕。” 　　看到广场上躺着的几十具遇难尸体，总理眼睛湿润地说：“我给遗体三鞠躬。” 说罢，郑重地埋首鞠躬。　　他躬着身子，从断瓦残垣里扒出孩子的书包和鞋子，泪水禁不住落下，点点滴滴打在风中扇动的书上。　　雨仍然在下，越下越大。总理的头发肩膀都湿了。看到人群中一个女孩张着嘴巴哭，他走过去，抚着她的头，慈祥地说：“不哭了，是不是肚子饿了？马上就给你送吃的了！” 　　近两个小时，总理滴水未进，婉拒工作人员递给他的饼干，指挥着救援，安慰着遭受心灵创伤的灾民。　　　　5 月12日晚　　当惊魂未定的冯岷生背着失去下半身的黄维明来到母校，他彻底呆了，母校一片废墟，成千上百的家长集在警戒线外叫喊、哭泣。　　透过手电筒的灯光，有一只胳膊横在石砾之中，手中紧握着一支笔。　　他小心地将黄维明摆在地上，有人用单子将他盖好。　　他急忙从一个人手中要过手电筒，照着那只胳膊、那支笔。　　那是自己用竹根做的一只笔，同学们都夸他做得有艺术味道。他后来送给了丁大伟。　　丁大伟，丁大伟！自己的同桌，虽然成绩不好，但为人开朗、热情，有极好的人缘，是同学们共同的好朋友。　　他冲了过去，双手捧起这只紧紧握住一支竹根笔的胳膊。　　它流尽了血，看不出是那充满生机的丁大伟的胳膊。可是从笔、从修剪整齐的指甲、从那明显的胎记完全能断定，那是同学丁大伟的身体的一部分。　　就在几个小时间前，丁大伟说自己的理想是要做个军人，手握钢枪。如今，这只手却紧握着笔，离开了自己的主人。　　它的主人呢？　　多少次，自己握着这只手，一起鼓劲、一起激动。　　多少次，在课堂上，他碰着这只手，提醒他认真听课。　　冯岷生不相信它的主人不在，也许，明天他会依然用那憨厚的笑与每个人开着玩笑，抱着篮球大喊：“有谁去放松？” 　　没人回应他的时候，他会来到自己身边，拉着肩膀：“放松去，玩好学好。” 　　大多数时候，两人一起去球场。　　历经灾难，他不觉得失去身体的胳膊可怕，他是好友的一部分。他紧紧抱着，流着泪抚摩。脑中是它主人憨厚的笑容。　　夜，黑沉沉的，大地不断震颤。　　冯岷生期待天亮。刚刚赶来的一个派出所民警告诉说，天一亮就对废墟下的学生展开有序的大营救。　　他暗暗祝愿，祝愿上天保佑自己同学、自己亲人、保佑灾区所有人们。　　　　5 月12日晚　　四川新闻局新闻发言人邓昌文第六次新闻发布会披露，截至22：20，四川地震已造成8533人死亡，北川县死亡达七千多人。此外，陕西、甘肃、重庆、云南都有人在地震中死亡。　　媒体报道说都江堰市聚源中学都学楼垮塌，初二、初三两个年级18个班的学生大多数被掩没，北川一中教学楼垮塌，一千多学生被埋。　　灾区通信中断，道路阻塞。　　民航部分航班受到影响。　　180 列列车在途滞留。　　中央财政向四川紧急下拨7 亿元救灾资金。　　解放军总参谋部启动应急预案，要求成都军区、空军和武警部队迅速组织灾区驻军全力投入抗震救灾，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　　成都军区紧急出动6100余名官兵和4 架直升飞机赶赴灾区。　　近两万名解放军和武警官兵紧急空运至重灾区，1 万名官兵通过铁运送往灾区。　　这是一个非常危急的夜晚，是一个无限痛苦的夜晚。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在废墟之中，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在忍受巨痛，与死神对抗！　　“梦菲，梦菲！”程清清在废墟中呼喊着，却没有听到应答。　　她梳理着记忆，老陈正在上课，讲的是08年发生的大事。李梦菲生病了，自己陪她去医院看病。刚进门，地面摇晃，人们四处逃窜，她记得自己钻进一个小屋子，随即是一声巨响，四周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伸手一摸，是断瓦残砖。　　单纯的程清清意识不到外面是怎样的惨状，心中是想着早点出去，回学校去读书，早日圆却心中的清华梦。　　清华，清华！这个梦是那么清晰，愿望是那么强烈！　　伸手一摸，摸到了手电筒，还有书！　　打开手电筒，立即传来光亮，她看清了眼前一切，是结结实实的砖块水泥板。　　她展开书，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起来。　　在另个黑暗角落里，李梦菲睁开眼，伸手摸摸四周，触到的是硬硬的砖，头上是一张铁床，一端被砸了下去，压在自己的脚上，阵阵作痛。　　“清清，清清！”她喊着。地震时与清清走散，她躲进注射室一张床下，随后在剧烈的震动和轰鸣声中昏迷过去。　　“清清，清清，你在哪？” 　　身边有个痛苦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我是李梦菲，你是清清吗？” 　　“我不是清清，我叫谭晓晓，被压在石块里，不能动，我的腿估计没有了。” 　　“你多大？” 　　“十九岁。” 　　“疼吗？” 　　“麻木了，你呢？” 　　“我还好，脚受了点伤。别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怕等不急的。” 　　“别那么说，一定要挺住。” 　　“好的，我挺住，我现在想睡一觉。” 　　李梦菲急了：“你千万别睡，万一醒不来怎么办？” 　　“我没力气说话。” 　　“我说，你听，好吗？答应我，一定要听。” 　　“好。” 　　“我说我班的老师和同学，先说老班陈老师，我们叫他老陈，三十多岁，对我们严格又温和，全班人特喜欢他。他最理解学生，最民主，从不霸道。对了，他夫人好漂亮，有一个女儿……你在听吗？” 　　“在。” 　　“我在说什么？” 　　“你们老师。” 　　李梦菲兴奋了：“我再说同学，先说谁呢？黄维明，长得挺憨厚，可脑瓜好使，不怎么爱学习，但成绩很好。我俩初中就是同学，一直相处很好。可是有一天，他说喜欢我，我好羞涩，好紧张，我告诉了妈妈，妈妈笑了，问我喜欢不喜欢他，我说不知道。妈妈说，那你也不讨厌他，现在主要精力是读书，这事放到以后考虑。” 　　“这个黄维明，其实人挺好的。但我从此对他态度很恶劣，其实不是讨厌他，是少女本能的矜持心理。出去后，我一定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今后再也不用书砸他，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用书砸人，班上许多男孩都挨过我的砸。他们真好，没一个人生气，很大度。我明白了，我很娇气。” 　　“说说清清。” 　　“清清是一个特勤奋好学的学生，姐姐考的是中国科技大，她决心考清华，老师们说准能考上。她生活最节俭，舍不得花钱买菜，每隔几天要步行几十里路回农村老家拿腌菜回校。最逗的是走哪都要带一支手电筒，走路都要看书。我妈特喜欢她，总要给点钱让她买菜，补点营养。” 　　“再说一个叫冯岷生的，他也来自农村。她妈妈在岷江边行路时生下他，名字就叫着岷生。球打得很好，他一个好朋友叫丁大伟，不爱学习，球打得特棒，理想是做个军人。两人被称为‘篮球兄弟’。冯岷生特佩服程清清，甚至是暗恋，但程清清除了学习就什么都不知道……” 　　“在听吗？” 　　“在”声音很微弱地回答。　　李梦菲急了：“你一定要听，我再说说我的家人。我爸爸是个最好的医生，在都江堰医院。我一个弟弟，好可爱，在新建小学，他是我爸妈收养的，但没人看得出来是收养的孩子。我妈妈昨天去了外婆家，汶川县映秀镇，不知那里现在怎么样？也许我妈妈能躲过一劫。我外婆是个医生，外公是老师，大舅妈、小姨都是老师，爷爷、奶奶，叔叔也是，所以我的愿望是做一名老师，我特喜欢单纯、简单的生活，我喜欢孩子。我大舅舅下岗后开了一个酒家，二舅舅是消防员，姨父是电力工人。我在这里祝福他们，祝福他们平安，也祝福你家人平安，祝福所有人平安！”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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