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鸡妓院一条街
      
                                    小屋里的密谋
      
          宝鸡军官总队是胡宗南的嫡系,他们这次有组织、有预谋地来捣乱,是受胡宗
      南的指使呢,还是他们自己使坏呢,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过了一会儿,钱老鸨和高
      步华上了楼。见了自己的鸨母,我一肚子委屈,悲愤地向她哭诉了刚才受辱的经过。
      高步华叹口气说:“别难过了,你下楼看看,哪家不是这样呢!”
      
          这时,忽听钱妈失声变调地叫起来,我们跑过去一看,只见九红脸上泛起许多
      浓疮,像个疥蛤蟆,伤疤上起了许多针尖大小的泡泡,“嘶嘶”地冒着青烟,吓得
      我们都惊叫起来。
      
          还是高步华有经验,她说:“这一定是让硫酸烧的,快拿水来!”
      
          我们在屋角里找到半盆洗脸水,高步华接过来,“哗”地一声,全泼在九红的
      脸上,把九红泼成了落汤鸡。高步华说:“这样,烧劲就会慢慢减退。”
      
          两个老鸨搀扶我们下了楼,只见沿街各家的白门帘都被挑开了,屋里被砸得乱
      七八糟,地上成了杂货摊,家家像起了灵。那些姐妹们,一个个狼狈不堪,垂头丧
      气。可恶的军官总队呀,你们真是一伙“刮民党”!
      
          第二天早上,我惦记着九红脸上的伤,又去看她。九红姐从被窝里坐起来,我
      一看,更是大吃一惊:一宿功夫,她脸上烫起的疮泡塌下去了,变成了许多黑色的
      深坑,左边的眉毛烧掉了半截。右眼烧瞎了,成了一个疤麻丑怪的独眼龙,再也看
      不到昨天那一朵红花似的九红姐了!
      
          我哽咽着说:“九红姐,你真是多灾多难啊,头一回,你遭到刘局长的侮辱;
      第二次,你又遭到姓杨的暗害。这回,你已经第三次被害啦,都怪你长得太美了,
      真是红颜薄命啊!”
      
          九红姐泣不成声地说:“我见妹妹一面,死也就甘心了。想不到晚玉、弟弟、
      茉莉的下场,今天也轮到了我的头上!”
      
          我安慰她说:“常说,' 不受磨,难成佛' ,人的一生坎坎坷坷,我比你碰的
      艰难多多了,可还是顽强地活过来了,慢慢熬吧,你身边那么多嫖客,等选个知心
      的,早晚会跳出这个苦海!”
      
          听了这话,九红“扑哧”笑了,她说:“妹妹,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常说' 
      货卖一张皮' ,你看我这个样儿,谁还要我?”
      
          话刚落音,忽见九红被窝里钻出个人头,答腔道:“我要,我要!”
      
          我吓了一跳,再看桌上的瓜籽、糖果,床下的男人鞋,立刻明白了:我好粗心
      哪,原来昨夜九红屋里还有嫖客哩!
      
          屋里就我们三个,那嫖客也不避讳,起身穿好衣服,他个子不高,一脸黑麻子,
      高高的颧骨。上身穿一件毛衣,下身穿着黑洋布的制服裤子,脚上拖拉着九红的蓝
      缎子绣花皮底拖鞋。九红向我介绍,他是一个助理司机。
      
          前些天,九红也曾向我说过,她结识了一个姓吴的助理司机,他长得又黑又麻,
      九红根本不喜欢他。可这个人忠诚老实,再说,有杨先生那次教训,再丑的人也得
      笑脸接待呀。想不到,今天正碰上他。
      
          我见这位吴先生老实巴脚,一脸憨厚相,忙看看窗外,关上屋门,轻声对她说
      :“吴先生既是真心要娶你,你何不趁这机会跟他去过自由的生活呢!”
      
          九红苦笑了一下说:“吴先生不过是跟咱们开个玩笑吧。你想,我现在已经是
      一朵踩烂的鲜花,连钱妈都不愿理我了,我能在这时候牵累人家吗?再说,我们这
      些人,出去不能生儿育女,不能干活劳动,不是坑人家吗,我怎忍心干这不仁不义
      的事!”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吴先生一听,急得拽住九红的一只手,诚恳地说:“妹妹,快别哭了。你不要
      胡思乱想,我是真心的爱你。在你最漂亮最走红的时候,我不敢娶你。因为那时我
      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你倒霉的时候,我要娶你,这才能看出我的真心。不管你
      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一心要你。我要哄骗你,就叫我出门被汽车轧死在山沟里!”
      
          一番话,说得我们心里热乎乎的。
      
          九红说:“你要真心赎我,就到钱妈那里去谈价钱!”
      
          吴先生问:“大约需要多少钱?”
      
          九红说:“去年,一个客人要赎我,钱妈张嘴就要十两重的两根金条。现在我
      掉价了,大约也得三四两呢!”
      
          老吴一听,吓得一吐舌头,但马上说:“我想法找我的好友借去。从今天开始,
      我不吸烟、不喝酒了,再想法多拉点黄鱼,多挣几个钱,攒三五个月也许就够了,
      你看怎样?”
      
          九红一听凉了半截说:“恐怕远水不解近渴,等你拿钱来,恐怕我早被她们卖
      到三等窑子里去了!”
      
          我一听,那股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劲又来了,忙说:“这样吧,我助你们一
      臂之力,帮你们逃出火坑。”
      
          九红不相信地说:“你别说大话了,两边是高房,门口有把门的,你怎么救我
      哩?”
      
          我说:“你不知道,我学过武功,你家门口不是有根电线竿吗?我爬上去,把
      你系到房上,再从房后系下去,让姐夫的车在后面等着,不就逃出去了吗!”
      
          九红姐一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从脖子上将那一两多重的金项圈取下来,
      要送给我,我坚决不要。心里话:“我要收你的钱财,那还算姐妹义气吗?”
      
          九红又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对我说:“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起逃走,像我过去
      跟你说的那样,咱们在一起过吧!”
      
          我想起石弟弟的遭遇,连连摇头。
      
          九红说:“你要是帮我逃走,你留下来让老鸨们知道了,还能轻饶得了吗?既
      是这样,你不走,我也就不走了!”
      
          吴先生插话了:“这样吧,咱们一块走,你要不愿跟我们,出去我给你找个婆
      家,等你有了家后,俺家就是你的娘家,你看怎样?”
      
          我觉得这话在理,便同意了。
      
          我们又商量起逃跑的时间和办法,我说:“要防止夜长梦多。这两天,你查看
      好地形,明天晚上,假装来逛妓院,送来绳子,就回去准备。接头的暗号是:你学
      布谷鸟连叫三声,我投下一块石头,就先把九红姐系下去!”
      
          一切商量定了,我像第二次越狱一样,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准备迎接这由
      我导演的冒险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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