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亚当与夏娃决定利用五七年暑假，来一个旅行结婚。他们计划坐火车到汉中，
找到汉水的源头，然后包一条木船，顺江飘流而下与长江汇合。他们邀请了既是好
朋友，又是老同学的海宁、陆曼华作他们的主婚人、证婚人兼伴郎、伴娘。把婚假
与暑假连起来，这是年轻教师最感兴趣的方法。
曼华因为小陆海被父母带到香港，心里空荡荡的，很乐意外出旅游。恰好，海
宁、曼华课已上完，便请了两周事假。四个人兴高采烈地一同做出发准备。
海宁喜欢异想天开，一听说两人想漂流结婚，高兴得蹦了起来。他建议去松花
江，自己砍树做木筏，顺松花江源头作全程漂流，带上手风琴、小号、吉它，像原
始人一样，支起木架烧烤野味……这由于过于浪漫而被其它三人否决。
夏纯的妈妈开始不同意：“这么简单，就想娶我的女儿？”
后来，夏天保证，旅行结婚回来一定举办隆重的婚礼，在酒店包席，大操大办。
加上海宁夫妻相劝，这样夏纯母亲才歪着嘴巴勉强答应。
出发那天，不少人到车站送行，大家等着他们旅行归来喝喜酒。
经历了长途跋涉、奔波，四人一行终于来到汉水源头——汉中盆地的一处“盆
边”。这里山峦叠嶂但不险要，由于山势平缓，给人以温和的感觉。汉江的秀丽文
静看来与它的源头一脉相承。四周植物郁郁葱葱，一片繁茂，气候很适宜它们生长，
连鸟儿啼叫也那么清脆、婉转。最兴奋的莫过于要做新郎、新娘的夏天、夏纯，他
们不顾旅途的疲劳，扔下背包，便冲入了绿色怀抱。在山坡上追逐，在树丛中嬉戏，
在草地上打滚，在花丛中亲吻。正在这甜蜜的时候，一对快活的小鸟叽叽喳喳飞到
他们头顶的花枝上，惊了他俩，也吓着了小鸟；鸟飞人笑，各不相扰。他们仰天躺
下，发现他们头顶的花丛正是淡黄色和蓝紫色的“勿忘我”，晶莹芳香的“勿忘我”
小花，在深蓝色天空的衬托下简直是满天星斗。那诱人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那娇小的花瓣旖旎乖巧，惹人心怜；在微风中它们颤粟着、倾诉着、流淌着无限
的爱意。夏纯欣喜若狂地呼喊起来：
“勿忘我！勿忘我！是我最爱的勿忘我！这是多么好的开头呀！亲爱的夏天，
我们一同采集好吗？”
“好！”夏天从地上跳了起来，并且细心地拉起夏纯，两人一同载歌载舞采集
勿忘我。
在一旁看得发呆的曼华与海宁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起呼喊着冲了过去，
海宁兴奋地高呼：
“噢呵，我们找到了伊甸园，我们都是亚当夏娃，幸福不只是你们俩的专利，
我们也有份。”
曼华也喊道：
“我们多采些鲜花，为你们搭起露天新房。让鲜花装扮婚姻，是最美好不过的！”
于是，四人在鸟儿的歌唱声和涓涓流水伴奏下，一同兴高采烈地采集勿忘我。
就在这时，山坡上走来一位六十来岁的大爷，肩膀上搭拉着一个棕褐色铜头铜嘴长
杆旱烟袋。他好奇地眯缝起眼睛笑着用地道的陕西汉中口音高声问道：
“喂，我说四位年轻人，你们是打省上来的是不是？是来工作的是不是？采这
些小花小草的，当药材是不是？”
四人一同站起身来，海宁首先搭话：
“大爷，我们是从别省来的，想找汉江的源头，然后再寻渡口，打算包一条船
旅行结婚。”
“啊？你们四人要结婚？”
曼华笑了：“我俩结过了，是他俩结婚。”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桃源合作社主任，在下姓郝，
名弓。离这儿半里地就是我们桃源渡口，渡口的坡上就是我们桃源村。附近三个自
然村连在一起就叫桃源合作社。你们玩了半天，想必也饿了，是不是？请随我到社
里吃点东西，歇歇脚，再商量事情，你们说是不是？”
急性子海宁，忙着学汉中乡音表态：
“是，是，是。喂饱肚子再说事。”回头对众人说，“跟郝主任走吧！”
四人背着行囊，捧着大把勿忘我，随郝主任来到合作社办公室。郝主任忙安排
人给他们做了汉中风味的家乡饭，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吃个精光，他露出了憨厚的笑。
郝主任是一位憨厚质朴的老头，既有陕西人的粗犷耿直，又有汉中人的热情、
机智。那又短又粗的头发和胡须皆已斑白，但黑红的皮肤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村
里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是不是”主任。
善于外交的海宁渲染了一番来意，表明旅行结婚可以省去旧习俗的繁杂与铺张，
还能观光祖国美丽山河。他是个画家，可以把汉江流域两岸风景都画下来，将来有
机会出个《汉江风光》集。
郝主任是个老贫农，在村子里威望很高。他一边抽着摸得发亮了的长旱烟袋，
一边乐呵呵地说道：“这是件喜事，是不是？也是件好事，是不是？你们要租一条
船，旅行结婚，是不是？也能为社里增加些收入，是不是？不过，要答应我一个条
件……”
四人一同问：“什么条件？”
郝主任不慌不忙地换了一袋旱烟末，点着使劲抽了几口，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结婚是个喜事，是不是？也是个大事，是不是？你们几个年轻娃娃不远千里
而来，是不是？看得起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渡口，是不是？给我们合作社增了光、
添了彩，是不是？那我们呢，也应当尽地主之谊，锦上添花、借花献佛，你们说是
也不是？”
“那您老说怎么个锦上添花，借花献佛？”海宁抢着问，好像是他要结婚。
“见麻烦得商量，是不是？见苦事得安慰，是不是？见急事得帮忙，是不是？
见喜事得借光，是不是？”那一口脆甜、地道的陕西汉中口音，此刻几乎像是在唱
秦腔。
老汉忍住烟瘾，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办喜事，是不是？那就得在我社举行个
仪式，是不是？咱们这个山村，难得来个客人，是不是？尤其你们四位大学的老师，
是不是？咱小山村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好客，是不是？让全村借这个机会热闹
热闹，高兴高兴，是不是？你们看，是不是？”郝主任说完以后，静静地盯着四人，
看他们如何反应。没想到四位年轻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猛地冲上去一把将郝
主任抬了起来，一边学着陕西话高呼：“好嘛！好嘛！郝主任就是最好的主婚人，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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