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
      
        进了腊月门的一天,又下了一场大雪。说来有些怪,雪越下得大天越发暖。落
      下的雪花,也和以往的截然不同,不再是那种飘逸而又扬扬洒洒的,而是显得有些
      沉。大概是因为一丝风都未有之缘故,雪花是垂直落下的,密密实实犹如一个白色
      的帘子,悬挂在眼前。只要你屏声敛气细细去听,雪落下来的时候,似乎还发出簌
      簌簌的声息。再细细听听,又好像是在悄没声息地落下。就这样,雪从早晨一直落
      到午后,院子里的积雪已有一尺多深了,看它那架势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外面下着大雪,人自是出不了屋,故而老大和家人守着火盆一边烤着地瓜片,
      一边偎在热炕上看雨果的《悲惨世界》。自打那次,高高对老大谈及关于对知识的
      看法以后,老大就有一搭没一搭看起书来。初中课程老大几乎翻了二遍,觉得不是
      很难,细琢磨着还挺有意思的。高中的老大也看了一大半。
      
        东北的冬季是漫长的,那些猫冬的满族人坐在热炕头上,推牌九、看纸牌,耍
      钱闹鬼是他们的营生。俗话说,“耍正月,闹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这话一点
      都不假。
      
        满族人有个爱窜门子的习惯,有事没事的,谁也不愿意在家“囚”着。三三两
      两凑和到一起,什么“张家长,李家短,几个碟子几个碗”呱呱呱地就拉起瞎话来。
      (瞎话就是唠嗑,为了省油不点灯摸黑唠叫瞎话。)
      
        如此一来,堡子里面就没有一点能背住人的事了,恐怕谁家掉到地下一根针,
      大家一准能听见。拉瞎话时,不乏男女混杂,黑灯瞎火的下面勾勾脚,踹踹裤裆啥
      的也是家常便饭。勾完了踹完了,草垛和柴火垛下面露出四条腿,也就不足为奇了。
      
        由于东北的气候条件决定,种植物的生长周期很短,一年中绝大部分均为农闲
      时间。再有东北地区人烟稀少,幅员辽阔,沃野千里,抓一把黑油油的土一攥直冒
      油,随便撒把种子,秋后就有沉甸甸的回报。
      
        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无忧无虑的生活背景之下的人们,从不会因为生计而下南洋,
      走西口,闯关东,那样疲于奔命。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她的地域性文化。他们在面对
      莽莽的丛山峻岭和浩瀚的江河时,大自然赋予他们博大的胸怀和坚忍不拔性格;同
      时也由于自然环境的富饶,又养成了极易满足现状的惰性,和不识进取的劣根性。
      东北早素有“一亩地两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这样保守的小农经济思想。
      
        由此可见,改革开放的今天,东北的经济落后于他人,追究其根源是不难理解
      的。
      
        素来他就不太喜欢耍钱闹鬼那一套,偶尔打打小扑克也是“半拉咔叽”。对于
      串门子踹裤裆的事,他更是不屑一顾。没事就躲在家里看看书、想想心事最好不过。
      
        雪下到这个“粪堆”上,,天渐渐黯淡下去,谁也叫不准它何时方罢休!就觉
      得外面的雪下得使人心里发空,使他根本就看不进去书。翻了几页后,他干脆就丢
      掉手中的书,趴到窗前心事茫茫地望着窗外的冰雪世界。窗外的雪,如同秋天清晨
      白蒙蒙的迷雾一样,弥漫在他眼前,使他难以看到呼拦哈达山的轮廓,娃噜嫂家的
      小草屋更是难得一见。此刻就连他自己说不清到底有啥心事,抑或说干脆就没有心
      事,总之他觉得心里好像缺点啥似的……
      
        就在老大思绪纷乱之际,家里的大黄狗咬了一声。寻着狗声老大向院子望去,
      见到一个人撞开自己家的院门,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看着那人走路的雄样,
      老大知道一准是关爷。
      
        “来呀!二叔!”
      
        正在外屋慢条斯理挑着大米的妈妈,为关爷打开房门,招呼着。
      
        “这是米里挑出来的吗?”
      
        关爷伸手抓起一把米,看了一眼问。妈妈说,
      
        “可不!后来分的米,里面都是粳子。”
      
        前面交代过,老大家和关爷家沾点偏亲,若从他奶奶那论起,关队长与老大的
      奶奶是同辈,故老大该叫他舅爷才对,但他从来不叫。对此关爷总嫌呼老大嘴硬,
      不会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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