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锁林进京上访 锁森服刑忍冤
      
          刘锁林的心情极其悲痛,连续三天都是茶不饮、食不进的哭泣着。他的海脑里
      无时不刻的闪现着赵玉香临死之前留给他的面目表情和对他说的话。他暗下决心,
      一定要按赵玉香的遗嘱把这场官司打下去,就是再搭上一条命也要把冤状告到底。
      
          中原的四月,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辛勤劳作的人们正在地里准备开始夏
      收。这天刘锁林心情好一些,他换上了赵玉香死前早已为他准备和叶兰英结婚时穿
      的的确良绿色人民服,戴上了那顶年轻人都喜欢的绿色解放帽,把翠翠喊到自己身
      边。
      
          刘锁林搂着翠翠,摸着翠翠的脸蛋说:  “翠翠,你奶奶临死前对咱俩说的话,
      你还记得吗?”
      
          翠翠瞪大了眼睛说:“叔叔,我奶奶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刘锁林说:“记住了就好,记住了就好。”
      
          翠翠说:“叔叔,我现在长大了,我能帮你做事了。”
      
          叔侄俩相互鼓励的抱在一起发出了笑声。刘锁林把翠翠托付给柱子娘后说:
      “二娘,今天我要去北京上访,找毛主席告御状。这是我家房子和院子抵压给供销
      的钱,除去上次我和我娘治病的开销和这次我娘出殡花销之外,还剩下五百块钱。
      这二百元我带着进京用,这三百元留给翠翠,万一我不能很快的回来,这钱就当翠
      翠的抚养费吧。”
      
          柱子娘说:“  你用不着给翠翠留钱,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兜里没几个钱哪行,
      你都带着吧,等用时没钱,那可急死人了。再说有我吃的就有翠翠吃的,你还是拿
      着吧。”
      
          刘锁林说:“自从我嫂子失踪后,翠翠这孩子一直心事很重。尤其在她姥姥家
      那几个月把翠翠的身体搞坏了。我怕影响她的身体发育,就给她加点营养吧。”
      
          柱子娘说:“那也好,我先替你保管着。”
      
          刘锁林拿出房门钥匙,交给柱子娘,说道:“这房子请你转交给供销社张主任,
      替我谢谢他吧。”
      
          刘锁林拉过翠翠在柱子娘面前深深的鞠躬后,转身向公路上走去。
      
          翠翠哭喊着:“叔叔,你早点回来!叔叔,你快点回来!”
      
          这声音让风儿带出很远,一直在刘锁林的耳边回响着。
      
          在通往花月村的公路上,一挂大马车飞奔,两匹马像脱了缰一样猛跑着。王桂
      花边催着老板儿边说快,边和张振玉研究着如何把翠翠抢回来。车到了柱子娘家门
      口停下,王桂花就和张振玉急促的向院子里走来,后面还跟着虎妞。
      
          王桂花大声的喊道:“柱子他娘,翠翠是不是在你家,快让她出来,跟我回去。”
      
          柱子娘听到喊声,立刻从屋里走出大声的对王桂花说:“唉呀,这是那阵风把
      孩子她姥姥吹来了,快进屋里坐。”柱子娘特意的提高嗓门。
      
          王桂花对柱子娘说:“咱们两家一无冤二无仇,咱们别伤了和气,把翠翠交给
      我了事。”
      
          柱子娘说:“我说大姐呀,大老远来的,喝口水,说说话也不晚呀。”
      
          张振玉说:“柱子他娘,我们没有闲工夫在这里逗乐子。”说着直奔屋里而来。
      
          这时,左右邻居都听到了柱子娘的大声说话,急忙的赶过来。刘二婶第一个堵
      在了房门口,不让王桂花和张振玉进屋。二狗子,栓柱子向外拉着张振玉。
      
          胡三爷冲着王桂花骂到:“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翠翠才在你那儿几天呀,就
      把孩子打的满身是伤,你还有脸来要人。”
      
          孙四奶说:“你也是女人,你的心是肉长的吗?翠翠从你二闺女那跑出来,不
      是让她齐老师碰到,早就不知道哪去了,说不定早就饿死在外头了,你也好意思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王桂花和张振玉说的耳红面赤。这时,刘书记也走了
      过来冲着王桂花和张振玉说:“翠翠那天被齐老师带回来的惨样,我们看着都落泪,
      那么点个孩子就受那么大的委屈,你怎么不心痛呢?”
      
          王桂花说:“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我们谁也没动她一下呀。”
      
          “翠翠才多大的孩子呀,给你们又带孩子又喂猪,还时常不让吃饱饭,这就够
      一说了,再打她,你们还是人吗?”柱子娘的话音刚落,有几个妇女冲到王桂花面
      前说:“今天也让你尝尝挨打的滋味。说着有人就要伸手打王桂花,吓的王桂花来
      回躲闪着。
      
          刘书记对王桂花和张振玉说:“这么闹下去也没个头,我看不如这样,把翠翠
      喊出来,如果她愿意跟你俩走,我们也不留,如果她不愿意跟你俩走,那就得你俩
      走,还想象上次采取骗和抢没门。”说完刘书记使劲朝地上吐了口痰。
      
          还没等刘书记喊翠翠出来,翠翠就推开门站在门前,王桂花和张振玉看见就不
      顾别人的阻拦向翠翠奔了过来。刘书记说:“二狗子,铁强子给我把王桂花和张振
      玉拦住,不能让他们把翠翠抢走。”  二狗子,铁强子和张振玉交起手来。
      
          王桂花喊:“四得子,三胖子你们还在那看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动手。”这时
      院子里乱做一团。
      
          这时,只见翠翠跑到柱子娘的身边搂着柱子娘的腰哭着说:“二奶奶,我不能
      跟姥姥和舅舅走,他们要是还逼我,我就去找奶奶啦。”说着向后山的池塘跑去。
      院子里的人听到翠翠说此话急坏了。
      
          柱子娘边追边喊:“翠翠!翠翠啊!你可不能走那条路啊。”
      
          这回刘书记真的火了,大喊一声:“给我打!打死了,我偿命。”
      
          王桂花和张振玉一看花月村的人动真格的了,急忙跑出院子上了车,王桂花对
      张振玉和来的人说:“知道翠翠回来了,我们也放心了。”
      
          秦三爷冲着远去的王桂花和张振玉大声的说:“放屁都他娘的没味,下次再看
      到你们到花月村来就打断你们的腿。”
      
          刘锁林赶到县城,买了车票,上了北进的列车。在车厢里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一
      动不动的想着快到北京吧,快到北京吧。夜里,刘锁林依在车窗上,望着车内那些
      七扭八歪熟睡的人们和窗外不断闪掠而过的灯光,听着单调的车轨声,一种种心酸
      的情感和一串串悲伤的泪水涌出了心窝和喷出眼眶。不知过了多久,他睡了,睡的
      那么悲情,眼角上的泪珠随着列车的震动有奏的落在胸前。
      
          刘锁林站在北京的大马路上一动也不敢动。南来北往的车辆和行人川流不息,
      令他眼花缭乱。一名警察来到他的身边,他拿着状子问警察要去的地方。警察告诉
      他,向前、向前、再向前。刘锁林站在一个大门口,两边立着两个大狮子,威武雄
      壮。大门旁边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当兵的,背着一杆长枪一动不动,枪尖上的刺刀闪
      闪发光。看着,看着,他想起小时看见过枪毙人。他突然喊着,哥哥!哥哥!你别
      怕,我来救你了。告诉你,我在北京告赢了,说着拍起了巴掌。车厢里那些睡觉的
      人惊醒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他。车厢里来回巡查的警察推醒了他,他才发现刚才
      是自己做了一个梦。警察看到刘锁林手里握着的告状信说:“你是来京告状的吗?”
      刘锁林点了点头。
      
          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柱子娘家的门口亮起了一道车灯。叶兰英急促的敲着门。
      柱子娘开了灯问:“这么晚了,是谁哟。”
      
          只听外面的人说:“二娘,我是叶兰英啊。”
      
          柱子娘说:“你不是嫁人了吗?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叶兰英说:“我想翠翠,还想和锁林说点事,快开门吧,时间不多了。”
      
          柱子娘下地开了门。叶兰英看见翠翠,翠翠一头扎进叶兰英的怀里,俩个人同
      时哭了起来。
      
          叶兰英擦着翠翠的眼泪说:“我听说你在王桂花家遭了不少罪,二婶对不起你
      呀。都怨我大哥听信了张振玉的花言巧语,才让你受了那么大的苦,你要是真的有
      个闪失,我可怎么跟你叔叔交待呀。”说着捧起翠翠的小脸吻着。
      
          翠翠说:“二婶,我成天的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叶兰英说:“二婶和你一样。心里总掂记着你,你在二奶家,我就放心了。
      
          叶兰英突然说:“翠翠你叔叔呢?我听说他要上北京,千万不能去呀。”
      
          翠翠说:“叔叔已经上北京告状去了。”
      
          叶兰英一听瘫坐在炕上,两眼直勾勾的说:“晚了,完了。”
      
          叶兰英的眼前立刻出现了刘锁林被抓、被打、被关和刘锁林向她呼救的场面。
      叶兰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刘锁林的那份感情,抱着翠翠大哭了起来。翠翠望着叶
      兰英虽然眼泪急速的向下流,但她却不知叔叔为什么会被抓、被关。
      
          这时,门口的喇叭响了一声。叶兰英像从梦中惊醒,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
      打开是二十几张十元的人民币递给柱子娘说:“看来刘锁林去北京一时半会的回不
      来了,这钱留给翠翠。临出门嘴里还不停的说:”千万可别出事呀,千万可别出事
      呀。“
      
          清晨,一轮巨大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把苏醒的大地披上了万道霞光。车外有无
      数个太阳射进车厢,人们也都从睡梦中醒来。列车的广播室里播放了一曲《步登高
      》的乐曲和女生独唱《一杯清茶敬亲人》之后,广播员甜脆的说:“旅客同志们,
      大家早晨好,下面请听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选段。”这时,车厢里走动的人多
      了,列车员和警察来回穿梭在各个车厢里。尤其是三一伙,二一串的警察显得更加
      忙活。一会看看行李架,一会看看车坐下,还不时的在旅客面前询问和检查有关证
      件,气氛有些紧张。京剧选段播完后,广播员郑重地说:“旅客同志们,现在全文
      广播吴德同志在天安门广场上讲话。”车厢里霎时变的非常严肃,安静的可怕,就
      连那些打扑克,说笑的人也都立刻停了下来,有些妇女也连忙把奶头塞进了孩子的
      嘴里。刘锁林看着这个,望着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想问,就见旁边的那个
      年轻人向他打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刘锁林又老老实实的坐下听广播:
      
          “近几天,我们认真学习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在反击右倾翻案风,
      抓革命、促生产之际,极少数别有用心的坏人利用清明节,蓄意制造政治事件,把
      矛头直接指向毛主席、党中央”。
      
          刘锁林虽说不太明白政治,也不知道怎样关心国家大事,但他从人们的表情上
      看也能想到北京发生了什么大事。
      
          “最近,天安门广场成千上成万的人开展了悼念敬爱周恩来总理的活动,大部
      分群众是真心的,也有一些人借搞悼念活动为由,呼喊反动口号,张贴反动标语,
      到处喊冤告状,又是一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刘锁林听到“到处喊冤告状”后,精神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摸了摸自己兜里的
      状子,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那个年轻人说:“大哥,看来你是来北京告状的吧?”
      
          刘锁林点了点头说:“我是来替娘和哥哥申冤的。”
      
          那个年轻人说:“大哥,我看你这状可能要告不成,因为时局不对。北京天安
      门广场正在发生动乱,你千万别卷进去。”现在是“‘欲悲闹鬼叫,我哭豺狼笑’
      的时候,我看你还是先回老家吧!千万别让人家当成反革命分子抓起来。”
      
          刘锁林说:“我娘死的惨,我哥判的冤。我要到北京找毛主席说理啊。”
      
          那个年轻人说:“大哥,现在老百姓根本就没有说理的地方。”话刚说完就被
      身后的两个警察带走了。就在那个年轻人走出车门的瞬间猛回过头来,朝刘锁林递
      了一个让刘锁林赶快回家的眼神。
      
          刘锁林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下车的人流走到北京站出口,刚刚递上车票就被
      两个警察拉进了车站公安室。
      
          一个警察问刘锁林:“你从什么地方来,到北京来干什么?”
      
          刘锁林说:“我从中原老家花月村来,到北京告状。”
      
          另一个警察说:“你现在哪也不能去了,等会儿有返程火车,遣送你回乡。”
      
          刘锁林急着说:“为什么呀,我犯什么事儿了?”
      
          警察说:“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赶快走,少废话。”
      
          刘锁林从小在赵玉香的熏陶下,一心爱党,爱社会主义,从背书包上学的那天
      起,北京就是他一心向往要去的地方。此时,刘锁林连北京什么样都没见到,就被
      押上了南下的列车。
      
          在王大章的家里,王大章正座在沙发上,训斥着叶兰英。
      
          王大章说:“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到处的乱跑,出了事怎么办?”
      
          叶兰英说:“我没到处跑啊,我只是回趟家看看我爹。”
      
          王大章说:“听说你去了一趟花月村,那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吗?你已经是我们
      家的儿媳妇了,还找什么刘锁林狗打连环。”
      
          叶兰英说:“刘锁林进京了,我只是去看了翠翠。”
      
          王大章说:“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去花月村见刘锁林和刘翠翠。因为你和他
      们没有任何关系。”
      
          王大章吸了一口烟说:“听说赵玉香死前一再交待要将刘锁森杀妻沉尸案告到
      底,省市告不成还要去北京,你是不是想去告诉刘锁林这段时间不要去北京吧,你
      知道这是政治路线问题,这是阶级斗争问题。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不想让你卷进政治
      动乱,给我的工作造成被动。”
      
          叶兰英哭了,哭的是那么伤心,那么真情。因为她心里特别清楚刘锁林这次进
      京是凶多吉少。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辆吉普车行驶在公路上。车窗外豆大的雨点急切的
      拍打着车窗和车棚,发出噼噼啪啪的敲击声。车里一片漆黑,只有车外两道灯光划
      破密集的雨帘和夜空。刘锁林被带着手拷卷曲着躺在后车坐上,眼泪如同车外的雨
      点不停地落着。
      
          前坐的警察张建设对开车的李中华说:“这个破差事怎么又让咱俩赶上了。这
      大雨的天在家里找个地方喝酒该有多好啊。”
      
          李中华说:“这小子还真有点胆子,一个土老冒敢独闯北京,找毛主席告状,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张建设说:“这回咱局可能又要挨批了,弄不好秦局长的帽子都难保了。你没
      听说啊,齐县那边被遣送回来三个,公安局长立马辞职不干回家了。”
      
          “我想这小子敢去北京,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如果北京没人,就凭他连庙门
      都找不到。”
      
          “还别说,真要是在北京揪出个大人物来,秦局长还兴许立功了呢。说不定还
      能提个一官半职的。”
      
          刘锁林听着两个警察的对话,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抬起头,望着车外那急着
      下落的大雨,想着这回可彻底的完了。猛然间他发现车窗玻璃上还有一张脸在望着
      他。一会是赵玉香临死前留给他的表情,一会是刘翠翠哭喊的小脸。一会又是车厢
      那个年轻人被警察带走时回头告诉他的眼神。他暗下决心:只要我能活着,我就要
      告到底。
      
          四月本来是阳光温和,绿色满园鲜花争艳。可今年的四月节气好像来的迟了,
      清明节都过了好几天了,天也没有晴过,总是乌云压顶,阴森可怕,人们都在极度
      恐慌中。这天,在刘明柱的家里,刘明柱正在急着收拾东西。他媳妇说:“这兵荒
      马乱,时局不稳的时候又要急着到哪去呀,家不要了。”
      
          刘明柱说:“天安门发生”四五“事件,有很多人被卷进去了,偏偏赶在这个
      时候刘锁林去北京申冤,昨天晚上被遣送回来了,现在关在青龙县公安局,后果还
      不知怎样呢。”
      
          刘明柱媳妇叹着气说:“做个好人怎么这么难啊。对了,你这次回去告诉娘,
      翠翠不是吃住在咱家吗?别让别有用心的人借着刘锁林去北京告状的引子把娘也说
      成是反革命。我看你赶早与刘锁森的事脱离干系,不然我们娘俩都得遭殃。”
      
          刘明柱说:“那不会,你放心吧,把小刚看好了,别让他乱跑。不管怎么说,
      做人总得讲点良心吧。”
      
          刘明柱媳妇说:“谁不让你讲良心了?我是说做好事也得讲个天时、地利、人
      和,你得多长几个心眼,千万别被人利用了,把好事变成了坏事。”
      
          在青龙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审讯室里,李中华问道:“刘锁林,你知道抓你来干
      什么吗?”
      
          刘锁林说:“我不知道。”
      
          李中华说:“那好,我告诉你,你参与了北京天安门广场的动乱,是反革命罪。
      说,你到北京找什么人联系?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反党、反社会主义?借你哥
      的案子发泄对社会主义社会的不满?你说吧!”
      
          刘锁林说:“我一个农民知道啥,压根就不知道北京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
      什么叫动乱。另外,我家祖宗三代祖坟也没冒回青烟,哪里有人在北京做官。祖祖
      辈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知道种地,哪知什么国家大事情?果真有个在北京当
      官的人,你们也不敢这样对待我啊!什么是反党、反社会主义我也弄不明白,我只
      知道不做对不起良心的事,不做对不起国家的事就够了。我娘和我哥的事,不准我
      说话,也不让我喊冤那!”
      
          张建设站起来说:“刘锁林,你老实坦白,到北京找谁,是谁让你去北京找人
      的?”
      
          刘锁林看了看老张说:“没有别人让我去北京,是我娘临终嘱咐的。去找谁我
      也不知道,我就想到了北京找个大衙门告状。”
      
          李中华说:“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刘锁林问。
      
          张建设说:“你不说就准备到看守所呆着吧!”
      
          刘锁林说:“我娘死得惨,我哥判得冤,我就想为他们申冤,中国这么大,难
      道就没我申冤的地方了?”
      
          老张和小李来到秦局长的办公室,秦局长问:“刘锁林讲出点有价值的东西没
      有?”
      
          两个人摇了摇头。李中华说:“这小子软硬不吃,你说一句他有两句等着你。”
      
          张建设也说:“这个刘锁林没多少文化,嘴里还振振有词,不过他的确不像是
      到天安门闹事的。”
      
          秦局长说:“咱县就这一个进京被抓回来的,现在上边追得紧,硬要我们查出
      刘锁林进京的背景。这样吧,你俩先给他办个拘留手续,扔到看守所,等风头过了
      再说。”
      
          翠翠听柱子叔说完刘锁林从北京被抓回来,关进看过所之后,“哇”的一声哭
      了起来。她害怕叔叔这个唯一的亲人,再象奶奶似的,在看守所被折腾个半死,自
      己可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柱子娘一把搂过翠翠带着哭腔对刘明柱说:“这是怎么了,难道老刘家的灾难
      就没完没了了吗?唉哟哟,这可让人怎么活呀。可怜的翠翠,没出一年功夫,亲娘
      没了,亲爹被判了,奶奶死了,婶子也被逼嫁人了,这回可好,唯一的亲人——叔
      叔也被抓了,就剩下这么一个孤苦怜丁的孩子了。”
      
          柱子娘看刘明柱要走,问道:“柱子,你还要去哪。这个时候你也在家呆两天
      吧。”
      
          柱子说:“刘锁林走进京告状这条路被堵死了,还得让刘锁森向上申诉,这申
      诉状我已经替锁森哥拟完,我去见锁森哥再商量一下。”
      
          翠翠听柱子叔说要去监狱找她爹,立刻扑到刘明柱的怀里说:“柱子叔,我也
      想跟你去看我爹。”
      
          刘明柱说:“那也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刘明柱领着翠翠来到监狱的会见室,还没等刘锁森进到门里,翠翠就“腾”的
      一声冲了过去。大喊了一声“爹”就抱着刘锁森的脖子哭了起来。
      
          刘锁森抱着翠翠来到刘明柱的面前,放下翠翠紧紧拉着刘明住的手边哭边说:
      “柱子老弟,这一年可把你拆腾坏了,我们全家今生今世也忘不了你和二娘的大恩
      大德呀,我听李教导员说,我的假眼球是你出钱给我装的?”
      
          刘明柱说:“这点小事还提它干啥。我这次来就是同你再商量一下关于进一步
      申诉的事。”
      
          刘锁森说:“好,好,翠翠你先在旁边站着,爹和叔商量点事。”
      
          刘明柱和刘锁森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时,翠翠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只听刘锁森
      大声地说:“柱子,你一定帮我把冤申到底,把状告到底,不然的话我确实太冤枉
      了。”
      
          刘明柱说:“大哥,你放心,他们不敢判你死刑,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心虚,
      我一定会帮你把官司打到底。”
      
          就在刘锁森仰天大笑时,翠翠突然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申诉材料放在背后,哭着
      对刘锁森、刘明柱说:“爹,柱子叔这状咱们不能再告了!”
      
          刘锁森、刘明柱都被翠翠这句话惊呆了。都不敢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刚刚懂事孩
      子嘴里说出来的。尤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刘锁森和刘明柱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刘锁森问了一句说:“翠翠,你刚才说什么?”
      
          翠翠这时涨红着脸,眼睛里充满血丝的说:“现在咱不告状了,等我长大了再
      告。”
      
          刘锁森不解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翠翠哭着说:“为了给你申冤,奶奶已经死了,叔叔也进了监狱。再这么告下
      去,我和叔叔都活不成了。”说完就哭成了泪人。
      
          刘锁森冲着翠翠喊:“你刚才说什么?你奶奶怎么了,你快说呀!”
      
          翠翠冲着刘锁森喊到:“我奶奶为你告状被折磨死了,我叔为你告状被关进监
      狱了,我婶为你告状被逼嫁人了,柱子叔为你告状连家都快散了,就剩我一个人咋
      办呀。现在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啦,我也想跟奶奶一起去得了。”
      
          刘锁森听到翠翠说的这比枪声更震憾的话语,立刻感到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立刻抱头痛哭。边哭边喊:“娘啊!娘啊!是我对不起你呀,是儿子害了你呀,我
      还有什么脸活着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扯着自己的头发,扇着自己的嘴
      巴,打着自己的脑袋,垂着自己的前胸。喊着:“娘啊,儿子不孝,没让你过上一
      天好日子,死了也没让儿子见上一面啊。锁林啊,是哥对不起呀,为我也让你东奔
      西走受监牢之苦。兰英啊,大哥对不起你呀,让你失去了自由,饱经生活之难啊。
      翠翠呀,你才九岁,是爹对不起你呀,让你这小小年纪经受这人间最大的苦难。我
      不是人呀,我不是人呀!可我没杀人哪,我又怪谁去啊!老天爷,你为什么不长眼
      睛,我娘、我弟,有什么错呀,不让他们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连我闺女也不给条活
      路呀!……”
      
          哭完,喊完后,刘锁森慢慢地冷静下来,对刘明柱说:“翠翠说的对,如果再
      这样的告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我连翠翠、弟弟和你也将失去了。这一年来,我的
      心里总想着我自己的冤屈,却把灾难带给了全家,特别是我娘守寡20年养大了我,
      我没让娘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反而让她命丧在为我申冤的路上,我对得起谁啊!我
      不申冤了,我必须给锁林和翠翠留条活路,老人们不常说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是没被判死刑吗,不就是坐几年牢吗,我总有出去的一天。”
      
          刘明柱想了想说:“这也对,现在北京时局不稳,尤其是天安门广场事件发生
      之后,形势还不知朝那个方向转,申诉的事先放一放也行,像你这样的冤案迟早会
      出头的。”
      
          刘锁森含着眼泪说:“柱子,你替我写一份‘停止申诉冤案  甘愿服刑15年’
      的声明。然后,把它送到看守所,一定要把锁林保出来,让他好生的把翠翠带大。
      我已经坑了娘,坑了锁林、坑了兰英,不能再坑翠翠和你了。”
      
          刘明柱说:“锁森哥,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现在还是先把锁林保出来重要。
      只要锁林出来,翠翠也就有依靠了。”
      
          翠翠抱着刘锁森的脖子边哭边说:“爹,我相信我娘还活着,你是冤枉的!等
      我长大了一定为你申冤,一定把姥姥和舅舅告倒,为你和奶奶报仇雪恨。你一定要
      好好活到那一天啊!”
      
          刘锁森万万想不到,这个一年前还只知道撒娇,要好吃的孩子,能说出连大人
      都不敢说的话。在感到骄傲的同时,也感到闺女已经懂事长大了。使他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未来。
      
          刘明柱站起来拉着刘锁森的手,看着翠翠说:“尊重一颗幼小的心灵,尊重一
      张雅嫩的脸蛋,也是在尊重自己。孩子说的话绝无任何杂念,全是自己的感知,都
      是孩子自己想出来的。有时,她们的感觉要比我们大人来得准确。”说完在翠翠脸
      上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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