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十五章
      
          万绮珊开车来到海边的时候,海水刚刚涨潮,白浪滔天的向上翻涌,很壮观,
      把我走过的那些刚刚还很干燥的沙地都打湿了。
      
          因为海水涨潮了,我不得不向后退了几米,一回头就看见万绮珊正从车上下来。
      她也看着我,从马路的那头向我挥手,这个时候在一个开放式的海滩上找一个人简
      直太容易了,也难怪,到中午饭点了,也就只有我和少数几个渔民还在这里傻不咚
      叽的在海滩上瞎转。
      
          她把车停在了沿海马路上,给我打个一个电话让我过去到她车里来,我突然来
      了兴致,要她下来,一边走一边谈。
      
          万绮珊没办法,脱掉高跟鞋用一只手提着从公路的护栏上翻过来了,她赤裸着
      着两双白白的脚,远远地走过来,我迎着她走过去,冷不丁一看,以为我们俩是在
      这里幽会的情侣呢。
      
          万绮珊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也难怪她要脱鞋,她穿的那鞋跟不但高而且又尖
      又细,走在这软沙上非摔跟头不可。
      
          “你可真浪漫呢,大记者。”万绮珊老远就冲我喊:“一个人来海边散步了,
      真是个大闲人!”
      
          我笑笑,伸出手来扶她,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看得出,她对这种赤脚走在沙
      地上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她问我在哪儿能坐会儿,我指了指前面的一处礁石,她
      来之前,我早就相中那地方了,她问那边是否风大,我保证说那窝风,不会吹乱她
      的头发的。
      
          我们俩人向那边走去,她赤祼着两条白白的脚,欢快的走着,七分裤下,是白
      白两截小腿,因为走在沙地上的缘故,她走的时候扭动的幅度大了一些,紧身裤将
      丰满的臀部勾勒的呼之欲出,我跟在后面,也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我们两人坐在礁石上,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身后,是一排排民宅,昨夜,
      我就是在那里与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发生了一夜欢情。
      
          我指着眼前的大海,说:“挺浪漫的是吗?这真是约会的好场所。现在别人要
      是来偷窥,准以为咱俩有一手,在这儿幽会呢。”
      
          万绮珊白了我一眼,啐了一声说:“狗嘴吐不出象牙。谁像你,没事的大中午
      往海边跑,把人都晒死了。”
      
          “呵呵,现在不是流行日光浴吗?”
      
          万绮珊没接着我的话调笑,她直截了当的说:“我来找你,主要是问一事。你
      和安琪是不是又吵嘴了?”
      
          我笑笑:“怎么,地球人都知道了?”
      
          “昨晚上我给安琪打电话来的,她情绪不太好,我问她怎么回事,她都和我说
      了。”
      
          “你们姐妹俩真是无话不谈。”
      
          “你算说对了,别看安琪比我大三岁,不过,我俩的感情可是一直不错,跟姐
      妹差不多。”万绮珊说:“我想替她来劝劝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老那么小心眼,
      听风就是雨的,什么事啊。”
      
          原来她是当说客了。我苦笑着说:“怎么,你认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就是。先是那个什么喝醉了的老莫,这次又是那个喝醉了的老胡。我看,你
      这两次都挺上心了,你真是越来越小男人了。”
      
          “你批评的对。我改。以后,我再不干涉安琪的事了,行不?”
      
          “也不是那么说。”万绮珊掠了掠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夫妻俩,互相信任
      最好,总是没事猜疑,那还有个好吗?你呀,把安琪气成这样,我看你将来怎么陪
      罪。”
      
          我无限感慨,说:“是啊,这次她可能是真生气了。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说是
      去母校了,我估计也是躲我的面大。”
      
          “去找她啊。你也不是没有脚,正好去她的学校看看,帮她找找过去的生活轨
      迹,顺便也重新体会一下谈恋爱的那种感觉,感情也是需要温故知新的。”
      
          我的心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万绮珊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万绮珊说:“其实安琪心里还是特拿你当回事的。昨晚上,她和我打了有一个
      多小时的电话,她一直在说你。”
      
          “说我什么?”
      
          “说你不理解她,说你小心眼,说你一点责任心也没有,说你一点也不替她着
      想,还说了很多你的毛病。”
      
          “原来是背后说我坏话呢。”
      
          “不管是好话坏话,她一直在说的人只有你,而不是其他人。”万绮珊深深的
      看了我一眼。“如果一个女人在背后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一个男人来说的,在我
      看来,这就是爱。只有傻子才会不珍惜,不把这种爱当回事。”
      
          一个浪花打过来,在我们脚下碎成点滴水,我看着浪花,沉默了片刻,说:
      “看来,你是来给安琪当说客的。”
      
          “你错了。”万绮珊把身子靠在礁石上,腿绷得直直的,很舒服的样子。“你
      不了解安琪吗?她那么倔强的性子,会需要我当说客吗?我来找你,是有另一个事。”
      
          “什么?”
      
          “我要结婚了,来给你说一声,算给个喜信吧。”
      
          我很吃惊,问:“是吗?和谁?”
      
          “你认识的,是胡一平。”
      
          “噢。”我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不相信?”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万绮珊自嘲的笑了笑,说:“是的,在老胡刚离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冲
      进来了,是很突然,所有认识我们俩的人都这样认为的。”
      
          我沉寂了一会,望着眼前的海浪默不作声。海浪不断地拍打在我们脚下的礁石
      上,爆裂成雪白的碎块,一股咸湿的味道直冲进鼻子里,
      
          万绮珊见我不说话,用手碰了碰我:“怎么这么心事重重的,也不恭喜我一下?”
      
          我突然冲动起来,情不自禁地说:“绮珊,你要结婚了,我本来是该恭喜你的。
      可是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下,你和胡一平之间有爱情吗?”
      
          万绮珊愣了一下,我没敢看她,毕竟我俩还不是很熟,这样直接问她这个问题,
      也许她会生气,但我什么不顾了,我今天特想找一个人谈谈什么是爱情。
      
          万绮珊说:“爱情?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情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过,如果一个女人在背后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一个男人说的,那
      就是爱。我就是说的那种爱情?”
      
          万绮珊沉思了一会,望着眼前涌起的浪涛,哑然失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太迂腐了。不过,也真说到点子上了。”万绮珊用力捡起一块小石子,
      坐直身子奋力扔向海水里。
      
          “你看你看,”她很欢快的指着海里说:“我打起水漂来了,有三个呢。”
      
          “这有什么?看我的。”我也拿起一块小石头,仍进水里,打得不如她好,只
      有两个。
      
          “你也不行啊!我小时候干这个可是高手。”万绮珊看我没她多,高兴的拍手
      笑着说。
      
          我被她激起了玩心。于是捡了一个适中的石头再次仍进水里,这一次打的不错,
      打出了四个。
      
          我和万绮珊你一下我一下的仍起了石头,好象回到了小的时候,也似乎把那个
      话题忘了。
      
          打了一会,万绮珊说胳膊疼,又坐下来了。我也不再仍了,突然间,我们沉默
      下来了,快乐的气氛又远走了。
      
          “还是接着你的话题吧。我坦白。”万绮珊举起一只手,做宣誓状,“你说的
      那种爱,我们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和胡一平不是你和安琪,你们曾经在最纯真的时候相识,然后这样一路走
      了下来,我们俩人从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就都成精了,这样的人,再谈什么风花雪月,
      不太可笑了吗?”
      
          “那你们就是政治联姻了,不,是强强联手,是一场生意对吧?”
      
          “不管你怎么说。”万绮珊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活着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都次之。”
      
          “可以解释一下吗?”
      
          万绮珊将一块小石头拿了起来,在手里把玩着,一阵风吹来,她的头发又乱了,
      但这次,她无瑕理护了。
      
          “我把我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他们的时候,听到的全是恭喜与赞美的话,但我知
      道,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全明白,可是这不重要。不管从哪个
      角度讲,胡一平也不是个糟糕的男人。在这个社会上,事业有成,或者说的俗点,
      是否有钱,就是一个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志。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衡量一场婚
      姻是否成功的标志。”
      
          “这个不大可信吧,那胡一平和胡夫人都有钱,怎么还是离婚了?”
      
          “墨西哥有个电视剧,叫富人也哭。”万绮珊看着我说:“富人也哭,我承认。
      但是有的时候,很多人宁可要富人的哭,也不会要穷人的笑,我就是那样的人。”
      
          我嘲讽的说:“富人也哭,看来你是早就做好准备了。”
      
          “你错了,不是早就做好准备,是只有现在才是最好的一个时机。”万绮珊冷
      静的说:“我在进了生意圈的那一天起就给自己立下了目标,不管谁出多少钱,我
      也永不给人当情人,当偏房。我只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不光是一个身份,还
      是一个社会的认可。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胡一平的老婆和他离了,孩子也送走了,
      这里就他一个人在掌舵,他需要一个家,我需要一个靠山,我们有共同的需要。过
      去,他追我,只是想拿当我个玩物,他给我花钱一掷千金,是因为他得不到我。我
      要是当时就范了,那就傻了,那样会让他得到我,但是我永远也别想得到他。那种
      情况下,不管腻成什么样,也不过是一时的。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得到我了,虽然
      他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的宠爱我了,可是我也得到他了。你说的对,我们这里可能没
      有太多爱的东西,但这是一场事业,属于我的一场事业,我会把这场婚姻经营好,
      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包括你在内,都没法看我的笑话。”
      
          我无言以对,婚姻如果成为了这样精心的一场算计,一场角逐,那人们要感情
      还有何用呢?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对我的这种想法特别不屑?”
      
          “没有,绮珊,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将要结婚之前,你是否问过自己,曾经有
      过真爱吗?”我索性把问题挑明。
      
          万绮珊看着我,目不转晴的看着我,说:“当然,多年前我就爱上过一个人,
      你想知道是谁吗?”
      
          “说说吧。”
      
          “是你。”
      
          我大吃一惊,差点从礁石上掉到海里去了。
      
          万绮珊忍不住扑哧一笑:“别害怕。我说的是曾经,可不是现在。曾经我真的
      爱上过你,在那个时候,我要是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海边坐一会儿,一定会激动的
      一晚上睡不着的。”
      
          我惊慌的说:“可是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万绮珊眺望着海面,深情的说:“我不会和你说的。五年前,你第一次给我们
      上课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不过,我们那一班有六十多个学生,你从上课那天起就
      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会爱上我的。”
      
          我仔细的回忆起当年给这些新丁们授课时的情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万绮珊这
      个人来。
      
          万琦珊说:“你那时一共给我们上了五节课,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利用这五节课
      的时间接近你,表达我的这份爱意,可惜,最后我也没有勇气这样做。”
      
          我无奈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爱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尤其是你不能说出来,他也不会知道的时候。这种
      情绪一直伴随着我很多年。你当时给我讲的所有课我都记着呢。我记得你曾经在课
      上反复的说,我们是新闻工作者,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们首先要做一个正直的
      人,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然后才能对得起这份职业。”万绮珊学着我的腔调,说
      着,然后苦笑了一下。“不过,敬爱的老师,很对不起的是,我没做到你说的那样。
      几年后,你捅了个大搂子,很多人都在关心着这个事态的发展,这里面也有我。但
      是,我只是关心你,却没有想着做你这样的人,所以那时我就知道,咱们俩走的不
      是一条路,你更不会有理由爱上我这样的人的。”
      
          “绮珊,我——”
      
          “不用说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万绮珊站了起
      来,挺挺胸,很轻松的样子。“当年您的那些个学生们,其实都和我一样,拼命奔
      跑在一条直奔小康的路上,把您的话基本上全忘了。这就是现实,你不服也不行。
      我曾经爱上过你,但那只是曾经,而不是现在,再说,现在的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
      这也正如现在的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一样。”
      
          我望着万绮珊,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很美丽,如同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但,其实她也一直就凡间,也不过是一个精灵中的凡人而已。可是我呢,我不是凡
      间的人吗?所不同的是,我不是这样的精灵。她是,安琪是,雯雯呢?
      
          一想起雯雯,我的心沉重了。
      
          “我理解,”我说:“我理解。”
      
          万绮珊说:“我不认为你理解。真的,老师。你要是理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了。爱情这个东西很奇怪,没有的时候,让人抓心抓肺,一旦有了,就贬值了,也
      不新鲜了,这就像你,有人爱你,你不会去珍惜;你爱着别人,但是你也不懂得如
      何善待这份感情。其实对我们来说,这世界不管有多少人在身边绕来绕去,也无非
      就两种人值得珍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可惜,大多数人只顾着和其他无关的
      人周旋,却总是不会去珍惜这两种人。”
      
          我呆坐在那里,看着万绮珊,想:为什么我遇上的女人一个个都是这么聪明,
      而只有我一直愚笨如斯呢。
      
          “好吧,老师,歪理邪说,让你见笑了,我也不多说了。”万绮珊站了起来:
      “下周三中午,绿原大酒店。欢迎你带着安琪来参加。老胡和你点隔阂,他不太好
      意思亲自来通知你,特意让我和你说一声,你要来了,他会很高兴的。你继续一个
      人浪漫吧,我走了不陪你了。”
      
          万绮珊拍拍我的肩,赤着脚很轻盈的从礁石上下来,向她停车的方向走去。
      
          “绮珊,等一等。”我在后面喊。
      
          万绮珊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你捎我一下吧。我想去一趟火车站。”
      
          两小时后,我上了一列火车,前往的地方是临海市。
      
          万绮珊说的对,这世界不管有多少人在身边绕来绕去,也无非就两种人值得珍
      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我要亲自去一趟那所学校,去寻找我的妻子——安琪。
      
          还有,她,雯雯。
      
          在我坐上火车的三个小时后,韩力又把电话打来了。我接了电话,他问我在什
      么地方,我告诉他,我出门了。他问我去哪,我说找老婆去,但地方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你给我听着,不管你怎么包庇她,我们还是要抓获她,
      我不管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上没上过床,你要是敢通风报信,我就抓你。”
      
          小韩同志气急败坏的说。
      
          我笑了,问他,我给他的信件收到了。
      
          小韩同志说他们已经收到了。他的情绪稍微平和了一下。他说他现在正在看这
      些日记,已经有一批人去我说的那个地方了。他又说赵清明昨晚上又供出了很多东
      西,对此案的进展有突破性发展。
      
          我把电话挂断了,这个案子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该怎么突破怎么突破吧。
      
          到达临海市时已经是晚上了。
      
          这个城市我非常熟悉,十多年前,我们这批从农村来的孩子们,个个都是带着
      出人头地的梦想来到这里,为了大学梦与功名梦而把自己最纯真的岁月留在了这里。
      这些人中有就有我,但没有麦家慧和雯雯,她们和我们不一样,她们就是在这里生
      长的,土生土长的,户口在这里,很容易就能直接升学,不像我们,从农村考进来,
      要费很多的周折。所以我们进入了不同的学校,我们这些农村和效区来的进了第一
      中学,她们则分到了当地人最多的同城中学,他们这些人中当然也混进了一批外地
      人,其中就有安琪。
      
          尽管已经有十多年没来了,这里的变化并不是很大。还是那个样子,一座土城,
      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子的土腥味。这里的人说话尾音长,男人的声音很软,女人则要
      刚强的多,人的性格也一样,男人多不能主外,女人却个个是好的内当家。很多女
      孩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她们最后大都会选择走出去,因为她们受强悍的母亲的影
      响要大于那个沉默而无主见的父亲,所以,她们会认为世界都是这个样子,女人没
      有什么地方会比男人差。
      
          有很多人走出去了。这里面有我的前女友麦家慧,她走得很远,一下子跑出国
      门了。听安琪前两天念叨,这次校庆的同学会她不会来的,因为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雯雯也从这里走出去了,一个丑女孩,带着一份爱情的憧憬走了出去,但是,她还
      是会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来的,她就在这里,但是我找不到她。
      
          我打了一个车,直奔同城中学。在这所城市的各个学校的门口附近,应该还有
      很多的小旅馆,我当年考下这里的重点一中时,我的那所学校门口就有很多这样的
      小旅馆。同城中学也有,当年很多从农村来的家长们就住在这里,把孩子们寄送过
      来后,他们最多住一晚上就走。这些小旅馆很便宜,一天十元钱,四人铺,二十元
      钱的是双人间。我父母当年就住过那种四人铺,我们在这里吃了一顿包子后,一年
      零一个月后才见了第二面。
      
          车一直开着,我在想现在是不是应该给安琪打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也来了。但
      是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明天再给她打吧。现在,她应该是在某一个酒店和
      她敬爱的严老师以及来自祖国各地的同学们欢聚呢。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老公追剿
      过来的电话实在是很乏味的事情,明天早上再给她打吧,让她今天和同学们好好疯
      疯,明天再有一个惊喜。
      
          车停在同城中学门口,我来不及观赏这个当年女友和现任妻子的母校,急忙的
      就去找宾馆,很遗憾那种小旅馆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很像样甚至都可能
      够星级的宾馆,我去了几家,最便宜的一间是88,我心中暗暗叫苦,这和我原来
      以为是二十元一间的标准差的太远,没办法,先住下吧。
      
          刚刚住下,还没来得及洗个澡,电话来了。小韩同志的。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小韩同志开门见山,一点客套也没有的说:“我们已
      经把那些个从事表演的宝贝们全抓住了,我警告你,你老实的呆在那里等我,别再
      做任何出格的事了。我把你当朋友,才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给你打的电话,你要好
      自为之。”
      
          韩力挂了电话,我手持电话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韩力说他知道我在哪儿?他要我等他。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关莉马
      上就要落网了。
      
          她在哪?她的整容手术做了吗?
      
          不会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她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整容吧?
      
          我要通知她,她必须要赶快解决这个事情,要不,等韩力他们来,和C市警方
      一联手,她就没有活路了。
      
          可是,到哪去找她呢?
      
          我想了又想,只有一个地方,如果要找她,那里,会能发现她的。
      
          这个学校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操场,教学楼,沉默寡言的教工,一到上午就
      把阳光盛得满满的操场的跑道,还有那些个生长了不知多少年,刻满了岁月风尘的
      老槐树,香璋树,柳树,桅子树。
      
          脚踏在操场跑道那松软的泥土上,突然间思绪飞扬,回到了十多年前。
      
          在那时候,我们这些高三的毕业生们,在枯燥的学习之余,经常来这里和这里
      的小兄弟们联谊,所谓联谊也不过是一场球赛之后再来一场酒局,缓解一下被高考
      试复习充斥的大脑而已。我第一次就是在这个跑道上见到的麦家慧。那年她刚十六,
      我比她大三岁,她把头发束在脑后,和几个女孩并排着跑过来,短裤下,两条健美
      的腿被晒得黝黑,小腿肌健鼓起,像个假小子,我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她了。后
      来我们踢球的时候,她成了拉拉队员,再后来,就好上了。真奇怪,雯雯的第一次
      恋爱经历和我们也差不多,我想对于大多数中学生来
      
          说,这种爱情的方式都差不多吧。我想那个时候雯雯会不会也在看我们踢球的
      这些人中,应该不会的,雯雯说她是在高二的时候,经常去看蓝球的,那时我已经
      大一了。虽然时间和空间都很接近,但是我们没有理由碰上的。
      
          我在大一的时候经常给麦芽写信,一直坚持到她高三毕业。这个绰号也是我给
      她起的。她后来考上了和我同一所大学,其实也是因为受我的影响。我们高中时都
      在一个城市里上学,大学时又能够进入同一个学校,从十几岁就开始相恋,一直坚
      持到青年时代,这是缘份,也是命运,我们恋情突飞猛进,又都喜欢打口磁带,有
      那么一段,真像两个志同道合的艺术青年。
      
          后来,大三那年我和她回过一次这里,她陪我去了我的那个农村子弟学校,我
      也陪她来到这里。我们一起找到了那棵老橡树,这是这个校园惟一一棵这样的树,
      当年,我在这树下曾经很酸的给麦芽念过舒婷的名诗《致橡树》,那是我第一次约
      她,她刚十六,还是个孩子呢。我们那次又来到了这里,在橡树下拥吻了一分三十
      五秒,做为对那段天真生活的记念。一年后,麦芽决定离开我时,曾嘱托我,有机
      会一定要再去那棵老橡树下,看看那棵对是否还活着呢。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一
      直没有兑现这个承诺。
      
          现在,我就向那棵橡树的方向走去。
      
          学校里很热闹,不断的有校工和学生模样的人出没,扛着各种各样的彩旗,鲜
      花,还有各种绥带和装饰品,也不断的见到和我一样的成年人,三一群两一伙的在
      这里走动着,在校园的办公楼门前正在搭起一座彩虹门,一条横幅也挂起来了,上
      面写着:“庆祝同城中学百年华诞。”
      
          一所学校可以坚持百年,真是了不起,我走在这里,想像着一百年前,这里有
      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带着少年的梦想来到这里,然后就投进了风雨兼程的人生,
      这一百年里,会发生多少故事,谁能预料,谁又能说清?
      
          走到校园的尽头,我看见那棵橡树了,它还在。还活着,尽管已经老得不行了,
      但是枝叶还是生长着的。当年这里曾经留下过我的初吻,也曾见证了一段真正的爱
      情,现在,物是人非,可它还活着。我激动地走上前去,抚摸着那棵树的每一寸肌
      肤,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女孩把腿搭在树杈上,用力压着,腰与腿绷得直直
      的,而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靠在树干上,一边看着那个女孩,一边很激昂地念
      着: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来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纯的歌曲——”
      
          我掏出手机,给安琪打电话,这个时候,我很想她可以和我在这里,共同回味
      一下。虽然这块地方不是我和她的见证,但至少也曾见证过我们当年的少年时光,
      我想她也肯定会来过的吧。
      
          电话拔过去,是不在服务区的声音。
      
          我想她昨晚一定是闹得很晚,可能现在还没有起床。毕竟高中同学的相聚,多
      年不见了,一定是彻夜未眠吧。
      
          我把手机关上,决定再等一会给她打。这时突然操场上响起了高音喇叭的声音
      :
      
          “各位同学们,你们好,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校园广播站开始广播了。还
      有一天,我们学校的百年校庆就要到来了,校庆过后,将又要有一批高三的毕业生
      离开学校,走进更高的学府,为祖国美好的明天而拼搏进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位不愿留下姓名的女校友过来,代表她自己和所有曾在这里学
      习过的同学,给即将毕业的同学们,点播一首歌曲,祝他们永远记住这纯真美好的
      高中时光,早一步进入大学殿堂,成为有用的人材。”
      
          稍后,一首旋律响了起来: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遇见某一人,
      
          过着相同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已,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
      
          非常熟悉的一首邓丽君的老歌,熟悉的旋律萦绕在整个校园,令人徒然生起一
      种伤感的情绪。
      
          一边走一边听着这首老歌,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不久前,也在某一个地方听过这首歌?
      
          是在哪里听过呢?
      
          我家里就有邓丽君的全套专辑,是邓丽君死后后我买的。
      
          对了,就是在我家里听过的,而我是和一个人一起听的。
      
          雯雯!
      
          播音员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位不愿留下姓名的女校友
      过来,代表她自己和所有曾在这里学习过的同学,给即将毕业的同学们,点播一首
      歌曲。。。。。。。”
      
          她一定已经来了。
      
          我拦住了一个校工,打听校广播站在哪里。校工说,在校办公楼的三楼。
      
          我匆匆向校办公楼的方向跑去,在底下看到了校广播站的标志,三楼上面。有
      一个大大的高音喇叭竖在那里,从里面传出了一阵阵的歌声。
      
          我抬起头来向上看,这时,三楼上面也有个人正在楼梯处往下看,我们俩人四
      目交对,把对方都看清楚了。
      
          “雯雯!”我大喊了一声。
      
          她向下看了我一眼,冲我挥了挥手,然后突然间,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我迅速的跑上楼去,楼道里到处可见花枝招展的男生女生,但是没有她,我疯
      狂的跑遍了整个楼层,但是没有找到她,她不见了。
      
          我到处寻找她,但是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在学校里找到她。
      
          快到中午的时候,突然间有个电话打来了。是一个手机号。
      
          我接了电话,雯雯冷静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来了!”
      
          “是的,你在哪儿?”我焦急的问。
      
          “不要问了。你不该来找我的,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难道没有看过我给你
      写的信吗?”
      
          “我看了,可是,我还是要来见你。你听我说,你现在的处境还是很危险。警
      方可能查出你了,他们马上要来了。”
      
          “那又怎么样?后天我就去做整容手术,到时谁也不会认出来我的。”
      
          “可是,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就会被他们捉住的。再说你做了整容手术也没有
      用的,医院会证明你去过那整过容,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也可以去你的
      家里把你抓住,你这样做,只能是罪加一等。”
      
          “那你要我怎么办?”
      
          “雯雯,如果你相信我。”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极其诚恳的说:“自首吧。赶
      在他们通辑你之前自首,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雯雯,你在听我说吗?”我着急的问。
      
          雯雯突然说:“你现在身边有人吗?有条子吗?”
      
          “没有,干什么?”
      
          “有个事我告诉你。教授已经直接和我联系了。”
      
          “什么?”我的心一下吊了起来。“他找你了。”
      
          “他在网上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要我给他联系。我没回话,今天早上,他给我
      发了一个短信,说要我接替芳姐的位置,还给了我一个最新的代理帐号,要我再发
      展一批人,做网络代理人。”
      
          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我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
      
          “为什么?”
      
          “因为不这样,我就永远也不知道他是谁。”雯雯说:“我和他撒了谎,我说
      我早就知道他是谁了,我说我来这里就是找他的。”
      
          “撒谎?为什么?”
      
          “因为我差不多已经猜到他是谁了。”雯雯说:“我只是要核实一下,他是不
      是那个人?”
      
          “你猜到了是谁吗?”
      
          “不管是谁,我想你都不会认识这个人的,再说,这事与你无关。”
      
          “你真傻,你一定要告诉我他是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见他的?”
      
          “我也说不准,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雯雯迟疑了了下,说:“你真的知
      道他是谁吗?”
      
          “我当然想。”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下午三点,在校园东面的丽晶咖啡屋里,我等你。”
      
          “干什么?”
      
          “傻瓜。他也会来,我们约在那里见面的。”
      
          我禁不住打个寒战。“你这么有把握他会来?”
      
          雯雯肯定的说:“他会来。因为我有能要胁他的东西,他一定会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
      
          “你真傻。你不是劝我自首吗?”
      
          我突然明白了,心头一阵狂喜。说:“雯雯,你终于想通了!”
      
          “不,没有想通。我其实还可以走的。但是我累了,而且如果我走了,我怕你
      还会来找我,你总有一天会被我连累死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感动的说:“雯雯,为了我让你做出这么大的
      牺牲,我要怎样才能报答你。”
      
          “谈不上。我罪孽深重,曾经害了很多人,我也知道无论怎样我也难逃法律的
      制裁,但是,你今天来这里找我,我很感动,我刚才一见到你以后,就下了决心,
      我决定不再害你了。”
      
          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看来,我对韩力的承诺要实现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一切
      就平安无事了。我说:“雯雯,既然你已经猜到他是谁了,那为什么不去找警方把
      一切说明白呢?我们通知警方吧。”
      
          “没有用。我只是猜测,光凭猜测不能定一个人的罪的。但是要想拿到真正的
      证据,就必须把他引出来。我们是用短信联系的,他在短信里说说他下午会来找我。
      这些都是有用的证据,警方现在没法抓他,是因为他至今也没有出现。如果他真的
      来了,那这个证据就更加有力了。”
      
          “雯雯,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下午再见吧。我在商场里,给我妈买东西呢。他们还都不知道我回来呢。我
      想给他们个惊喜,不过,过了今天下午,我怕我不大可能会有时间再来做这些事了。
      我现在只想安静的呆一会儿,一边给家人购物,一边想想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在这
      个敏感的时候我们最好不要先见面,下午再见吧。”
      
          “你还会整容吗?”
      
          “会的,但是要等这些事完了以后了,我讨厌自己的这张脸。”
      
          我真诚的说:“到时我陪你一起去好吗?”
      
          “好。”在电话那头听不出她有什么感情。
      
          “雯雯,”我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她:“有个事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也
      会喜欢那首《爱会将我们分开》啊?”
      
          “呵呵,”雯雯在电话那头笑了。“因为你啊,你有个坏毛病,总是不关电脑
      就出门,头第一次去你家时,你电脑里有很多文章里都写着这首歌呢,我后来找着
      了,也下载了一首,其实我哪知道这是什么歌啊?”
      
          我决定还先不给安琪打电话了,因为这个时候,我无睱分心去找她。我给韩力
      拔了一个电话。
      
          韩力听我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有把握她没有骗你
      吗?”
      
          “我有把握。”
      
          “你现在在哪儿?”
      
          我告诉他,在同城中学的操场上。
      
          “在那里等我。我一会开车去接你。”
      
          “一会儿?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在临海市公安局网监中心的大楼里。”
      
          “你已经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
      
          “韩力,有件事我要求你,如果这次能够捉住教授,关莉算不算是戴罪立功呢。”
      
          “应该算吧,这个还要具体商议。但是我会帮你,你相信我。”
      
          “那好吧。我在哪里等你?”
      
          “三十分钟后,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韩力非常有信心,他要我一定不要动,看那意思,他们那里也掌握了一些很有
      价值的情况,我把电话挂断,脚步轻快的向学校门口走去。
      
          在学校门口,几辆汽车一前一后的开了进来,有一辆桑塔纳开到了最后,车窗
      摇开,一个人伸出头来与门口的校工打招呼,在玻璃窗内,有个人坐在副驾驶的位
      子向外看了一眼,惊鸿一瞥间,我认出她来了,是安琪。
      
          安琪已经来了,而且是坐着某个人的车来了,我想上去打个招呼,但是车窗已
      经关上了。车子直接开了进去,她应该没有看见我。
      
          开车的人我没有看清楚,但肯定是个男人,想来可能是这次来参加校庆的同学,
      这次的校庆将持续两天,估计今天该来的同学们可能都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给安琪打电话。今天的事情不少,能处理完了再和她
      联系吧。
      
          车子一直向里开去,车上贴着黑色的防暴膜,里面什么也看不见。真好笑,我
      就这样站在校园门口,眼看着我的妻子和我擦肩而过。
      
          她万万也想不到,在她到达这里不到五个小时后,我也来了。我们会在晚上相
      聚,三点钟,韩力和C市警方的人将会出现在那个咖啡厅,等到晚上一切就都会结
      束了。
      
          我站在校园的门口,等韩力。这时已经快拉近中午了,阳光很毒,我躲到了一
      个比较荫凉的地方,在校园正门的边上,既可以看见校园门口的街道,也可以看见
      校园里面的情况。
      
          我在想安琪现在在里面干什么,她可能正在找当年教过她的那些老师们叙旧吧。
      不过,校庆是明天开始,安琪似乎来得有点太急了,其实按理说,这些程序在明天
      开始也不晚啊,我想,安琪来得这么急是和我有关的,要不是她生我的气,一向珍
      惜时间的她,是不会在这里耽搁一整天的。
      
          有很多车出出进进,平时学校里是不会有这么多车的,这一切都和明天早上的
      那场百年校庆有关。那辆黑色桑塔纳又开出来了,看着很眼熟,好象是接安琪的那
      辆车,车子开得很快,一晃就过去了,我看了看车牌号,应该是那辆车吧?不知道
      安琪是不是在里面。已经到中午了,我想她可能是坐着这辆车去吃饭了吧。
      
          我坐在那里等了二十多分钟了,韩力他们还没有来。现在正是中午下班时间,
      正是堵车
      
          的高峰,这里离他们市局应该是有一段距离的,他们三十分钟内未必能及时赶
      到我这里。我已经做好长等的准备了。
      
          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了看,一个似曾相识的手机号。
      
          接了。雯雯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计划有变了。他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要马上见我。而且地点也变
      了,在去往效区的路上一个叫绿野山庄的茶楼里。”
      
          我吃了一惊:“什么?那是什么地方?”
      
          “离我这里不远,往东走,穿过是一条街有一条一直向前行,你会发现一条通
      往效区的路,大约要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那座茶楼建在半山腰上,下了车还要
      要走一段山路才能上去,很安静。城里人度周末时常常去那里,一边看山一边喝茶,
      是个休闲场所。”
      
          “他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见面?”
      
          “可能是图个安静吧。在这样的工作日里那很少有人。”
      
          “他要你什么时候到?”
      
          “他说他已经上路了,他要我二十分钟赶到,他说他只等我三十分钟,如果我
      不来,这次见面就取消了。”
      
          “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你一个人去了?”
      
          “是的。我必须去。”雯雯很坚定的说:“不管这里有什么鬼,这是我能够见
      到他的惟一机会,就算里面有什么问题,我也要去见一见。”
      
          “我觉得你应该留在原地,等着我来了一起去。我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危险?”
      
          雯雯在电话里笑了,说:“你以为我是去见毒贩吗?这是最普通的网友见面,
      他不会伤害我的,没那个必要。这种罪犯就算被抓着了也判不了几年,没什么人会
      为这个事杀人灭口的,再说,我想他敢见我,就肯定有这个自信,即使我把条子们
      都带来,他一样会有办法可以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这是网络上的游戏,玩这个游戏的人全是高手,而网络犯罪最难搞的是什么
      你知道吗?就是(如何将现实中人和虚拟中的人用证据联系起来,。他在这一点上
      比我清楚,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查到他。他给我发的短信都是
      通过网上的信息平台传过来的,我想他可能把这一切都做好了,要不他不会见我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想见一见这个人是谁,我想用自己的方法彻底解决我们俩之间的事。”
      
          “那好吧,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你再把地址和我说一遍。”
      
          两分钟后,我打了一个车,要那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绿野山庄。
      
          司机不太情愿,说:“那可远着呢。打表吗?”
      
          我说:“随便你。不打表也行。”
      
          司机发动车子,说:“不打表,给个整数,七十走一圈吧。不过,到了山路我
      们的车可上不去了,危险,你得自己走上去,可能还要走个十分钟吧。”
      
          我说没问题,让他快开。司机发动车子,这人比较爱唠叨,一边走一边和我介
      绍这个绿野山庄的情况:这是一个品茶的好地方,方圆百里全是茶庄,因此有人投
      资在这里建了一栋小别墅,对外公开接客,可以住宿,也可以吃饭,周末还有固定
      的茶道表演,由来自全国各地的茶艺大师们亲自操茗,在这里很有名,基本是给城
      里的大款和闲人们度假的地方。
      
          这人唠叨了半天,我哪有心思听他白活。突然想起了应该赶快给韩力打个电话
      的,忙把电话打过去了。
      
          一接电话韩力就说,别急,马上到,堵车了。
      
          我说不是这事,把情况再次和他说了一遍。韩力在电话里和司机里说了一句什
      么,然后又给我打电话,说他们的车已经马上调头了,他要我别急,随时和关莉保
      持联系,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先到现场,他要我到了后要给他打电话,但是不要急
      于现身找关莉,以免打草惊蛇。
      
          我说明白,电话放下了。我想韩力他们可能会比我先到,因为毕竟他们那个是
      警车,可以在路上开的比较方便一些。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堵车了。现在是十二点多一点,正
      是下班高峰,狭窄的马路上车子排成一条长龙。我们的车排在大后面了。
      
          我摇开车窗,很焦急的向外面望去,司机说:“不要急,得堵一会呢。前面修
      路呢,所有的车都走这一条路了。”
      
          “是吗,那会堵多少时间呢?”
      
          “说不准,要是提前一点走,哪怕只提前十分钟就不会这样了。前面学校多,
      很多家长
      
          开车接孩子回家,都塞在这了,现在是一天里车最多的时候。“
      
          车子被堵了近十分钟,寸步难行。我很焦急的给雯雯打了一个电话。
      
          “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出市区了,快到了。”
      
          “我这里堵车。要慢一些。你不要急,我一会就会过来的。”
      
          “我没有急,一会到了地方我会给你发短信的。但是这期间你就别给我来电话
      了,我怕到了之后再接电话会引起他怀疑。”
      
          “雯雯,你尽量拖住他,不要慌,我马上会赶到的。”
      
          “好的。你放心吧,绿野山庄是一个公众场所,光天白日的,在大厅里喝茶,
      什么事也不会有。你进茶楼后,就坐在那里等我,别把他吓走了。”
      
          “你放心,我会的。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短信联系了。”
      
          我放下电话,给韩力他们打电话,问他们到哪了,韩力说还没有出市区,但是
      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堵车不太厉害。
      
          我放下电话,很愤怒的质问司机:“还有一条路,你为什么不走那条路?”
      
          司机无奈的说:“不是我不想走,你也看见了,开不过去啊,家长接孩子的车
      都不按规矩停,把路口堵上了,我没办法,才转到了这条路上,你要往那边走,堵
      得更厉害。”
      
          鬼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车确实是越堵越厉害了,很多车喇叭一起鸣叫
      着,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擦着走了几步,终于抢到路口了,车又停下了。
      
          “怎么回事?”我焦急的问。
      
          “大哥,你往上看。”司机说:“红灯啊。”
      
          等红灯过去,那边的车又上来了,这里简直就像一个菜市场,车辆极多,但是
      见不到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无数大小型号的车塞在一起,缓缓爬行着。
      
          我急得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再给韩力打电话,他说他们已经出了市区了。韩力
      让我再描述一遍关莉的形象,我仔细的说了一遍,韩力说明白,你不用着急,我们
      肯定会先到的。
      
          车子终于突破瓶颈地带,开始走上一条比较通畅的路。
      
          “谢天谢地。总算是可以走一条好路了,加大点马力,师傅。”
      
          “好喽。我也憋坏了,说实话要不是冲钱的面子上,我可真是懒得在这里蹭。”
      
          司机将车开到七十麦,不一会,就上了一条通畅的大路,两旁绿树如荫,田园
      遍野,已经上了效区了。
      
          “快到了。”司机说:“十分八分钟都用不了就到了。”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打开,见上面是个短信。
      
          打开短信,上面写着几个奇怪的字:
      
          “C7588”
      
          我看了看,发送短信的号码是雯雯的。
      
          这是什么意思?
      
          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问:什么意思?
      
          一分钟过去了,她没有回。
      
          我想她现在可能已经到绿野山庄了,多半已经和教授在一起了,我不能给她去
      电话,也最好别发短信,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但是韩力他们也快到了吧?
      
          我给韩力打电话,刚在手机上拔一个号,突然一声巨响,车子一阵剧烈的震荡,
      停住了,我的头险些撞在车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怎么回事?”我惊魂未定的说。
      
          “他妈的,”司机气愤的骂道:“爆胎了!”
      
          车子坏在半路上了。
      
          我极度气愤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司机满头大汗的换轮胎,心里极其懊悔,为
      什么会坐上这么个破车。
      
          “别急,一会就好。”司机一边干活,一边安慰我。
      
          我站到一旁,再次给雯雯发了一个短信,还是没有人回。
      
          她现在在干什么?
      
          我想我不应该给她打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和发短信都可能是不合适的。但
      是我非常关心的是,她们现在碰上面了吗?那个人是谁?
      
          等了一会儿,车还是没有换好。这个司机真他妈的是太衰了!我等不及了,给
      韩力打电话,刚拔了一个号,电话就打过了,竟然是韩力打过来的。
      
          我急忙接了电话:“喂,你们到了吧?她在吗?”
      
          韩力的声音很低沉:“见到她了。”
      
          “她怎么样?”
      
          电话里好一阵子沉默,韩力再次说话时,声音更低沉了:“不怎么样。”
      
          “什么意思?”
      
          韩力迟疑着,审慎着词语说:“我们在山路的进入口处发现了她,她被车撞了,
      血流了一地,120急救车现在正在赶往这里和我们会合。”
      
          我的头轰然一声,眼前金星闪闪:“怎么回事?谁撞了她?”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肇事者已经走了。我们查看了她的伤口,她是先被
      车撞在腰上的,倒地后,车又从她的上半身上碾了过去,那个肇事车有可能一直就
      停在山路入口等她,当她刚一走上山时,就追过来撞了过去,撞了一下之后,又碾
      了上去。”
      
          我的手在颤抖,心也开始发慌,我知道,这一定是一次蓄意制造的事故,教授
      竟然谋杀了雯雯!为什么会这样?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她现在怎么样?她还活着
      吗?”
      
          韩力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肯定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是,
      她死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她就死了,车压碎了她的脸。”
      
          手机掉在地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修好了!”在我身后,传来了司机的欢叫声:“继续上路吧,先生。”
      
          我来到了医院的停尸房时,韩力和一群警察都在那里。我要往里进,警察挡住
      了我。韩力走出来,和那个警察耳语了几句,警察放行了。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看她吧。”韩力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说:“脸被压碎了,
      胸腔粉碎型骨折,上身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很难看。”
      
          我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停尸房里,阴森森地,空荡荡地,只有一张床摆在那里,一个蒙着白色单子的
      人型躯体倒在上面。
      
          我走了过去。在她的尸体前面站住,几小时前,我在学校的办公楼里曾与她四
      目相交,那时我没有追上她,如果追上了,也许一切都会改变。现在,她已经变成
      了一个被白色的单子蒙起来的人型躯体,这一切的转变实在是太突然了,而我难以
      想象,在这被单下面,蒙着的那个躯体已经被糟毁成什么样子了。
      
          她就躺在那里,我已经看不见她的脸,那张不属于她的脸,我也永远不会看到
      她的另一张脸,那张真正属于她的脸,而她回来后要刻意改造的第三张脸,也要以
      永远地带到来生去了,我今生也不会再见到。这个人的真面目,留在我记忆里的,
      永远只是一张假面,一张曾经属于我前任女朋友的假面。
      
          “文波。你需要我帮你揭开这单子吗?”韩力见我呆呆的望着这具被蒙上的尸
      体,以为我有些胆怯,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用了。”我说。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一张毕业照,这上面有她,她就在这
      些人的中间,也许正在笑着,也许表情麻木,也许沉默不言,也许,一切都有可能,
      照片上,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也都有可能不是她,我今生将不会再揭开这个答
      案。
      
          谁是她?她是谁?
      
          这张破碎的脸,真正的面孔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有谁还会知道答案?
      
          我把照片放在白色的单子上。
      
          “麻烦你和这里的人说一声,请将这个东西与她的尸体一起火化,这是她的惟
      一的遗物。”我对韩力说。
      
          韩力担忧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走出停尸房,茫无目的下了楼,楼下有一排塑料长椅,是给等待病人手术的
      家属们准备的。我坐了下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低下头去,低声抽泣了起来。
      
          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抬起头来,发现韩力,正把一袋纸巾递给我。
      
          我抽出一条纸巾,擦了擦眼睛,韩力拍拍我的肩,和我一起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韩力仰天长叹。“网络案件变成了刑事案件,这在我的破
      案生涯中还是头一次。”
      
          “是我杀了她,”我把手伸出去,“让他们来抓我吧。”
      
          “开什么玩笑?”
      
          “其实她根本就不用死。”我痛苦的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插进了乱乱的头发里。
      “如果我上午发现她时就追上她,如果她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全力阻止她,如果我早
      一点把她交到你的手上,她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我是害她的凶手。”
      
          “不能这么说。”韩力说:“关键的是,你在明她在暗,你一直没有她真正的
      联系方式,你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也没有办法找到她,我们也是一样,如果能找
      着她,让她在我们的监视中,一切都好办了。可是偏偏我们就没来得及找着她在哪,
      杀她的人也是算计到了这一点,但他比我们快,他布下了一个局,引她自己送上门
      来了。”
      
          韩力伸个长长的懒腰,分析说:“我现在想,这个开车的人一定是一个既凶残
      又非常有经验的人,他杀人的方法算计的非常精确。他从一开始就布下了一个局。
      其实他压根也不想和关莉见面,他先把关莉引出来,约好地点,把大家注意力都牵
      引过去后,又突然改变计划,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其目的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
      也要杀了这个组织里的背叛者。他杀人的这个地方选的也很准确,在远离都市寂静
      又很少有人出没的山路上动手,既不容易被人发觉,又十分有利于他借助汽车这种
      工具做案,他甚至不用下车,不用让关莉看见他的样子就可以杀掉对方。而且最巧
      妙是,他和我们玩了一个时间差,利用我们与关莉不能同步到达的这段时间,利用
      了市区堵车与必须要走一段山路的地形特点,他从容的把握这个时间差做案,然后
      再从另一条道上开着车离去。这个人,对地形、时间与做案手法的算计都非常的精
      确,这不像是一个网络罪犯的手法,倒像是个刑事罪犯常用的手段,而且这是一个
      智商极高的刑事犯罪分子。网络案件竟然闹出了人命,我还是头一回碰上。一般的
      网络犯罪分子不会走这一步,除非是有特别特殊的原因在里面。”
      
          我抬起头来,责备地说:“你现在分析的头头是道,但坏人在什么地方,你就
      没有一点头绪吗?”
      
          “我可以肯定是一次蓄意的谋杀,已经重新立案调查了。”韩力说。“你放心。
      我们会协助调查清醒这个案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有一件事,我不妨和你说
      吧,我们发现关莉尸体的时候,她的身上虽然已经伤得体无完肤,但是她的手上却
      拿着一部手机。我们怀疑
      
          ,她在临死前最后的一刻很可能给人打过电话,或是发过什么短信息,这个行
      为应该是在凶手走了以后,她完全凭着最后一口底气完成的。如果知道她最后把电
      话拔到哪里,就极有可能找到她被杀的真相。“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韩力真是分析家。还真让他猜着了。这个信息就在我的
      手机里,但是,我打不定主意是否现在就告诉他。
      
          “那个手机已经做为物证被留下了。”韩力说:“你放心,关莉的事一定会水
      落石出的。”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韩力问我去哪。我说我要出去透透气。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外面依旧是一片暖洋洋的阳光普照,这就是春日里的特
      点,虽然有时起风,但阳光总是暖的,站在病房的门口,暖阳下我的心寒冷如冰,
      我拿出我的手机进入短信息功能,翻出了雯雯的短信。
      
          在她临死的一刹那,她拿出了手机,也许手机一直就在她手上拿着从没离开手,
      从那张破碎的脸上,她艰难的挣开眼睛,打开了手机的信箱,那上面还有我刚刚给
      她发来的短信,她在上面写了个回复信息,只来得及写下了几个数字,她已经没有
      力气再写上别的什么了,当她按上回复信息的发射键时,她的心跳可能就完全停止
      了。感谢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可以在最后一刻把这个回复信息传给我。让我终于还
      与她有了简短的交流。
      
          但这个能说明真相的数字信息是什么呢?
      
          我打开手机,看着手机上的这个短信息,陷入沉思中。
      
          一声汽车喇叭把我从沉浸中惊醒,一辆红色汽车不满的在我身边鸣叫,原来我
      挡住它的进道了。
      
          我把道给它让出来,看着它开进去,就在它消失的一瞬间,我望着这车子的后
      身,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我想起了一件事,刹那间全明白了。
      
          这个短信息里其实已经告诉了我们,是谁杀害的雯雯!
      
          事不宜迟,我飞快的跑出医院,来到门口截住了一辆汽车。
      
          “快,快!”我说:“去同城中学,找最近的道开!”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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