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十二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难得的发现安琪正在厨房忙活着,剪了一个荷包蛋,用两片炸
      得糊糊的馒头片包着,香味四溢。
      
          我很感慨的接过来了她递过来的馒头片,这是安琪曾经做过的让我当年百吃不
      厌的早餐,带点讥讽的说:“一觉醒来,以为碰见田锣仙子了,怎么,大经理今天
      不用上班了,做全职太太了。”
      
          安琪靠在我的身上,看着我一口咬掉半个馒头,说:“我也不能老这么辛苦啊。
      要不你娶我这个老婆干什么,怎么样,香不香啊?”
      
          “香。不过这个更香。”我用手在她脸上刮了一下,手上有油蹭了她一脸,安
      琪叫了声:“讨厌。”躲到一旁去擦脸去了。
      
          今天看来她的情绪很好。我也不禁高兴起来,尤其是今早上可以不吃那个难吃
      死了的蛋黄派了。一高兴人就比较勤快了,我下楼去取报纸。在报箱里发现了一个
      大大的牛皮纸包着的信封。上面写着我家的地址,是寄给安琪的。
      
          我进屋时听见安琪正在打电话:“那块的楼盘是几层?十四层,可以看见海吗?
      对,我要能看见海的,这样视线宽阔,和客户在一起时视线好,租金是先交半年还
      是交一年的——”
      
          我手拿厚信封,在桌上敲了敲,安琪看了我一眼,摆摆手,继续说着:“那我
      就先交一年的了,有优惠是吗?要没有我就不要了,呵呵,刘总,开玩笑,我哪能
      不信您呢?好。回头见。你以后还要多支持我,没准我接的第一个活就是你的。好,
      呵呵,再见。”
      
          安琪把电话放下,进厨房拿了一袋煮好的方便面进来了,这也是让我比较痛苦
      的食品之一。我皱皱眉说:“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买了房子吗,怎么我听你房子房
      子的又和人谈上了。”
      
          安琪喝口汤,漫不经心的说:“不是那套房,是我公司新租的一个楼盘。”
      
          “楼盘?噢,胡一平的公司换地方了?”
      
          安琪迟疑了一下说:“不是胡一平的。文波,我现在有个想法,我不想和胡一
      平干了。”
      
          我刚把馒头塞嘴里,听这话差点噎着,问:“怎么了,不是刚和他合作吗?”
      
          安琪把面放下。“我也想了,和谁干都是给人家卖命,不如自己干合算。前两
      天我和绮珊坐了坐,她就这么劝的我。我一想也是。再说,你现在和胡一平闹的挺
      僵,他对我也不会像以前那么信任了,我还是趁早走吧。”
      
          “别扯到我头上去。我想胡一平他不会因为这点事整你吧。”
      
          “反正我是不想再给人打工了。”安琪很坚定的说:“我下了决心,要干就自
      己干,楼盘我都租下了。上次金鼎十周年的那次大庆,我们做的很成功,我在这个
      圈子里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我想,借着在飞宇做的那几个成功案例,我完全有实力
      自己挑一摊。”
      
          “说的容易,买房咱就贷款了,你又租楼盘,启动资金,年租金,注册资金这
      些钱都谁出?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这个不用你操心了。”安琪说:“有个朋友答应先借我一笔钱,我可以等公
      司有了起色还他,所以我的压力也不是很大。”
      
          “有这么好的朋友?谁啊?是可靠的人吗?”
      
          安琪迟疑了一下,不是很情愿的说:“金鼎的刘总,你也见过的。他答应帮我
      一下,楼盘也是他以优惠价租给我的。”
      
          “噢。”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原来有大款相助啊?!”
      
          “你总是这样。”安琪不高兴的说:“瞧你那脸酸的。要不你给我筹钱去啊,
      我一个女人家的,我做点事容易吗我?你老爷们在家扛不起事,要不我才不愿意出
      头露面呢。”
      
          “打住,打住,”我举双手做投降状。“我知道你能干,我废物,这事就此打
      住,事实胜于雄辨。你对了,尽管去做吧,我不干涉就是。”
      
          “现在不是干涉不干涉的问题。”安琪抓住我的胳膊,很恳切的说:“现在的
      事你必须得帮我了。”
      
          “我能帮什么忙?”
      
          安琪说:“现在公司刚起步,等开张起来,会有不少事,我需要个自己人帮我,
      处理点杂事,最起码得有个人坐镇吧。”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也知道。我不就是一个书呆子吗?”
      
          安琪讥讽的说:“是,你做不了生意,但是我看你坐电脑椅倒是一坐就是一天。
      谁也不是天生会干什么的,不会就学吧。你现在在家天天坐那打电脑,你不是在创
      造价值,是在浪费资源。”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劳而获,要靠你养活,是个没用的人对吧?”
      
          安琪冲我直摆手,说:“行了,行了。咱俩别一提这事就吵行吧。你要是不想
      帮我,上回绮珊说她那这缺个人,你就去那上班吧。反正你也得找个工作了。老这
      么做游手好闲,好吃懒作的,放谁身上受得了啊!”安琪越说越气了,这是她最近
      新添一个毛病,气总能一点点酝酿起来,从小豆豆变成大汽球。“我给你交个底吧,
      李文波,昨天我把那个楼盘的事租下后,我算了一笔账,办公司的事全下来,咱家
      的存款也就差不多了,最多还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的。就这么点钱,还有将近三十
      万的外债,你自己比划一下,你再什么也不干,我们还拿什么活啊。”
      
          我生气的说:“我就不明白,昨天你还月薪六千呢,今天咱就没法活了,这钱
      本来就不尽折腾,你总是一天一变,不安现状,我看也是没法活了。”
      
          “钱是我赚的,怎么花我有权支配吧。”安琪开始发挥起歪理邪说了。“两年
      来,我做多少事你心里有数吧?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做,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你就算
      不帮我,起码你也得把自己养活起来吧?”
      
          安琪的话虽然噎人,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两年,还真是她在养活着我。虽
      然我的生活质量经常是以蛋黄派为主,但是也不得否认她养着我的这个事实。
      
          “好了,好了。”这种时候总是以我投降告终,“有关于谁养活谁的问题,是
      历史遗留问题。我承认你劳苦功高,我不劳而获。但这问题咱先放放。留待下回分
      解好吗?这有封邮件给你,你先看看,顺顺气?”
      
          安琪哼了一声,说:“我拿什么顺气?什么邮件这么灵,大萝卜啊!”把信拿
      来拆开,取出一个像册似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突然一声惊叫,把我吓了一跳。
      
          我拍拍胸口:“你踩电门了吧?吓人玩呢?”
      
          安琪把东西仍过来,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拿过来,发现不是像册,而是一个做的很精致的记事本,打开第一页,上面
      是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相片,相片似乎是几十年前的那种毕业照,上面全是稚气未脱
      的男孩女孩的一群老师妆束的人。照片下首印上去一行烫金的字,写着:临海市同
      城中学高中毕业班全体师生合影留念。
      
          我扫了一下照片,人不少,也得有个二三百人,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曾让我魂
      系梦牵的人。我的初恋女友——麦家慧。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上,梳着两个长长的
      瓣子,目光炯炯,无所畏惧的盯着前方,这是她十八岁时的照片。这张照片我见过,
      她曾经亲手送给我的。在我们最后分手的那一天。后来又被我撕掉了。这是我见过
      她的所有照片中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上的她眼神很清纯,那时一切都还没有变化,
      她只是一个单纯的成绩很好的女孩,没有那么多出国发展的雄心壮志,那时,我还
      在与她临街的另一所中学里上学,经常放学的时候在那里等她,喜欢她身上那种淡
      淡的桅子花香味,也爱看她把两根大瓣子一甩在脑后的那个洒脱劲―――――
      
          “嘿,看傻了吧。”安琪嘲讽的说:“怎么,旧情难忘是吧,你还能找着我在
      哪儿吗?”
      
          “这个,”我仔细的扫了一圈。“你根本也没在照片上面,我上哪儿找去?”
      
          “胡说。”安琪不满的说。指了指照片最后排的一个被遮住了半个脸的人,
      “那不是我吗?”
      
          我看了看,真是难以辨认,那么小,连眼睛都挡上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一
      直也没有注意过她。“嘿,你肯定是考试不及格,没脸见人了,所以藏在人家后面
      了。”
      
          “去你的!”安琪说。“我那天是没站好,那个死照相的也是,人家还没站起
      来,就照了。”
      
          “这不能怪照相的,你看你们多少人,没有三百也二百九,人家能看那么清楚
      啊。”
      
          安琪拿起照片在空中端详着:“是啊,就这么一张毕业班照,还没照清脸,你
      的那个麦芽妹妹,倒是纤毫毕现。让你一看就魂牵梦系。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也不
      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照这么一张相了,大家现在都是天各一方了。”
      
          “有机会,有机会。”我从邮件里抽出一折叠成一团的金纸,打开来,见上面
      写有两个大字“请柬”,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就递了过去,说:“这不机会就来了。
      百年校庆。恭喜你,你被邀请了。”
      
          安琪打开那张请柬,看了一眼,请柬是用毛笔手写的,字非常漂亮。她用手细
      细的摸着,惊叹的说:“是严老师的字,还是那么帅啊!”表情既祟拜又幸福,仿
      佛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时代。
      
          我有点醋意的说:“什么人,让安总一下子怀起春来了。”
      
          安琪把请柬递给我,说:“这是我们班主任严老师的字,上次来过这里一次,
      可惜,因为他急着回去,没见着。”
      
          我说:“是那个人啊,你怎么看出是他的字的?”
      
          安琪说:“一看就看出来了,他给我们的毕业综合鉴定就是这种字体。你想想,
      全班那么多同学,他居然用毛笔一个一个的给我们写了请柬,这份情谊。现在的师
      生之间越来越少了。”
      
          我看了看,字写得还真是不赖。我问:“这人是你们班主任吧,是不是那个被
      我们叫墨斗鱼的那个?”
      
          “你们是嫉妒!”安琪说:“人家多有知识分子气的,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喜
      欢他的。”
      
          她把照片摊开,指给我看:“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严宏老师。”
      
          严老师应该是前排就座的那一部分人,但不知为什么,照片里他站在了麦芽的
      身边。他在当时很瘦,也很高,面相很清秀。上个月,我在胡东东的学校见过他,
      已经是副校长了。不过,和那时比起来,他的变化不大。
      
          这位老师我最了解了。那时确实是很嫉妒他,这个外号就是我给起的。那时他
      对麦芽很好,麦芽也很祟拜他。他那时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我当时怀疑,他们这对
      师生之间可能有更深层次的感情,因为两个人有时放学时常一块走,让一直在后面
      跟踪的我没有机会与心上人单独相见,而且严老师个别时候竟然还邀请麦芽去他家。
      因为这种怀疑,我那时和韩力没少报复他,不过也不是他,是他的自行车。扎车带,
      拔汽门芯,扭车铃铛,都干过。后来我与麦芽几乎要终成眷属的时候,麦芽证实了
      我们当时的猜测纯属无稽之谈,事实上,真正喜欢
      
          她的不是严老师,是严师母,是严师母几次要她过去,吃她做的松鼠桂鱼。
      
          安琪感慨的说:“这些年,大家都在外面走动,可能谁也没想去就母校看看,
      我估计同学们之间的联系也少。不过,大家可能都珍藏着当年严老师寄给我们的贺
      年卡吧,我们刚离校的那几年,经常收到他寄给我们的贺卡。我还给他写过信呢。
      他对我们这些学生,实在是太好了。可是他自已,就生活的太苦了。”
      
          “他怎么了?”
      
          “我听说他大儿子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刚十岁多。脑癌扩散,他爱人也不知什
      么缘故和他离婚了。他现是孤家寡人。”说到这,安琪的眼圈情不自禁的有些红了,
      “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当年的学生没有几个回去看他的,想起来我们真是对不
      起他。”
      
          “他儿子死了,这个到是头一次听说。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是啊,这两年光忙着自己的事,身边的人和事忽略了的太多了。”安琪她拿
      起这张照片,对着阳光仔细的看:“就像这张照片,是翻拍的,但是我一眼还可以
      看得出谁是谁。我以前曾经有过这张照片,但是后来却弄丢了,再也没有找着过。
      现在在看这张照片,发现自己当时真的很年轻,也很纯洁,有的时候回想起那时,
      再想起现在,真的很迷惘,也许,自己是走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了。”
      
          安琪看着那张照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实话,此时的她,表情中有很多纯
      真的东西,这是近年来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东西,这种纯真的表情让我真的有些着
      迷。
      
          我终于还是坳不过安琪,去她的新公司里了。当然,这一阶段没什么工作可干,
      主要是看房子。安琪的新公司楼盘已经租好了,是在一个商业楼的十八层里,那是
      一个里外套间的房子,大约一百多平米。往下一望,城市尽在眼底,视线与采光都
      很好,执照手续房屋设备等一切事务都已办妥,剩下的事就是装修和装潢了。我主
      要是替她去盯着这个。
      
          我一直认为中国人生活质量最低下的表现之一就体现在对房子的态度上。对于
      广大渴望住得更好一些的中国人来说,装修是入住者必经的一个考验,听人家说,
      西方人搬家很容易,只要带着行李去就行了,不管你买还是租,一般的房子都是装
      修好了的,只要人进去住就行。中国人多年来一直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在我生命
      的有限几十年里,每次入住新家,都要经历时间不等的装修折磨,这不,这次不是
      搬家,也要面对这个现状。
      
          安琪要自己办公司的事一直以外是保密,除了我和那个什么刘总以外,起码胡
      一平是不知道的。安琪这一阵子还是拿着一张胡一平公司副总的名片在外奔跑,只
      不过,这些次她的所有行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性质的,她开始给自己拉客户了。她
      的活动频繁,但对装修的监督却也没放松,我不过是她的一傀儡,忠实的贯彻着她
      的每一个意图。
      
          我很少见过像安琪这样对装修房屋如此狂热的人。她几乎事无巨细,事事都要
      操心忙得像个快乐的陀螺,连眼睛里都放着光芒,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怎么会为
      某一件事如此投入。她和装修的工人砍价,砍得热火朝天,有时吵得让我担心可能
      马上就要报警,当然,最后总是和平收场,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坐在客厅新买的真
      皮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这时我就想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
      的兴奋点,这是她的高潮,不是我的。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突然接到了赵清明的一个电话。自从胡东东出事后,他好
      象一直在北京,我则一直忙于安琪新公司的装修事宜,一直没有联系,那天接到他
      的电话,很意处,也很兴奋。
      
          赵清明开门见山的说:“我这些天在北京一直忙着毕业论文答辨,所以没法和
      你们联系。现在终于完事了,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东东的事我知道了,从报上
      和网上看着的,我想我们应该坐一坐。”
      
          “都有谁?”我问他:“东东也来吗?”
      
          “来不了。”赵清明说。“早上胡一平送他去了另一个城市,他转学了。在这
      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他的省级三好生的名额,班上担任的班干部职务,还有
      去北京参加奥数的名额也都被取消了。这个学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他是早上走的,我送他来的。他想见你,但胡一平不想看见你,就没让我通知你。
      可是这孩子,他还是有话对你说。”
      
          我和赵清明去了上岛咖啡店。过去我们经常在这里交谈。我第一次采访他时,
      也是在这里。
      
          赵清明瘦了不少,他说这都是毕业考试折腾的。上周他在北京完成了研究生的
      最后一个
      
          考试科目,论文答辨。他再次重复了劫后余生这个词。
      
          “我想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参加考试了。”赵清明无限感慨的说:“这
      几年来,我几乎把一切的业余时间都用在如何对付这种应试的教育上了,实在是太
      耽误时间和精力了。今后我将会充分的利用每一天,多做点实事,多赚点钱,也交
      了女朋友什么的,现在过得简直是和尚一样的生活了,好在这种日子终于结束了。”
      
          我说:“那要恭喜你了。学海无涯,总算熬出头了。”
      
          赵清明阴郁的说:“没什么可恭喜了。毕业考试完的那一天,我从北京的报纸
      上看到了东东的事,这个事传的可真快,连北京报纸都转载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
      告诉我这事。”
      
          “有什么用吗?事已发生了,你又正在考试,我不能让你分心。”
      
          赵清明摇了摇头,呷了一口我要的绿茶咖啡,说:“我很痛心。事实证明,网
      络黄毒太可怕了,尤其是对孩子,它简直就是现代的鸦片,是专门给未成年人吃的
      鸦片。”
      
          “东东怎么样?”
      
          “他的事已经完了,判的是管制三个月。管制期间胡一平给他办了转学。他的
      心灵受到了很大创伤。不光是这个事,好象是他父母现在正在闹离婚呢。具体的细
      节我没问。”赵清明说:“我今天早上送走他了。他话很少,和我也是一样,你没
      来,他很失望,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不是我不想来,是胡一平的问题。”
      
          赵清明给我续上杯茶。“东东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应该说这话的人是我。”我激动的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其实我最愧对
      的人,不是他,是他父亲。”
      
          赵清明长吐了一口气说:“你不要这么说。如果这么说,其实最该和他说那三
      个字的人,还有我。我是他最相信的人,但是我却不能尽到我的职责。你知道吗?
      那真是个好孩子,有天份,也很善良。我想我和他可能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再见
      面了。我很珍惜这段师生情。”
      
          我们俩人坐在那里,面对着桌前的咖啡与茶,久久,没有言语。
      
          赵清明打断沉默:“说点高兴的吧。我又有了新工作了。”他从手包里拿出一
      张名片,递给我。“要是有熟人,多帮我联系点活吧。”
      
          我接过那张名片,上面以醒目的黑体写着“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总经理赵清
      明”,下面是传真号,邮箱,地址与电话号码等一系列信息。
      
          “恭喜你。”我把名片收好。“当总经理了。”
      
          赵清明有些羞怯的说:“一个小公司。做一些电子商务的活,是我和几个同学
      搞的。说是总经理,其实和一般员工没什么两样。”
      
          我看了看公司的地址,惊奇的说:“原来公司就在这里。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在
      北京发展呢。”
      
          “北京是我最不喜欢的一个城市之一。”赵清明说:“虽然我在那里上了几年
      学,还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但我还是喜欢这里。这里很清静,不像大城市,喧嚣,
      浮燥,物欲横流,对一个年青人来说,北京有很多机会,但也有很多让人失望的东
      西。我更喜欢这里,我在这里学习成长,度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年头,我从这里走
      出去,也一样的要走回来。人不都是一样吗?不管你走了多远,但总要走回来的。”
      
          “对,”我点头。“我也不喜欢大城市。我也喜欢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生活、
      成长直到至老其一生,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喜欢过去尤胜于现在。”
      
          赵清明同意:“是的。我们是一样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忧郁。“胡东东
      好象是转学去了上海。听说胡一平离了婚以后举家要搬到那里,好象是胡一平的父
      母亲现在都在那里居住。他要去寻根了。那是一个大城市。不管怎样%%%4
      
          晚上上网的时候,芳姐出现了。
      
          很突然的,在我刚刚进入腾迅聊天里时,突然有信息传来,是那个叫暴雨骄阳
      的人发来的。
      
          暴雨骄阳:小妹。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谁,沉思了一下才意识到它是芳姐的又一个名字,
      我急忙打上一句:是我。你在哪?
      
          沉默。
      
          我突然想起了雯雯,此时她的头像显示的也是隐身状态,我急忙用另一个QQ
      用户名给她发过去讯息。
      
          我(另一个网名,鳗鱼。):雯雯,是我。她上来了。
      
          雯雯沉默。
      
          糟了,她不在线?!
      
          没时间了,我不能老是不说话,一会芳姐要是下了,怎么办?
      
          不管她了,我靠自己的智力和她斗吧。
      
          我想起了雯雯的话:你只记住,你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我帅为何我没人爱,你问
      完了,自然会有一个加进来的用户回答你的提问。
      
          我马上给那个叫“我帅我为何没人爱”的发讯息,这里的显示她是在离线状态
      的。
      
          我:芳姐。你在哪?
      
          片刻,暴雨骄阳(也在离线状态)回了:我在你的心里。
      
          我(继续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我现在很缺钱。关莉姐说你可以帮我。
      
          暴雨骄阳:对不起,我不认识关莉。?
      
          我想了一下。又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打上一行字:对不起,是否我要说她的网
      名?
      
          暴雨骄阳打上一个笑脸。
      
          我:粉红佳人说,您可以帮我赚一些钱。
      
          暴雨骄阳:要钱干什么?
      
          我:还一笔赌债。
      
          暴雨骄阳:有一笔生意可以做。你听说网络代理人吗?
      
          我突然想起雯雯说的话:要复制记录。我怎么一忙乱全忘了呢?
      
          我急忙打开一个文档,开始往上面复制。
      
          暴雨骄阳:怎么,没兴趣?
      
          我:非常有兴趣。要我投钱吗?
      
          暴雨骄阳:不需要,但是需要一些别的,你舍得吗?
      
          我:比如什么?
      
          沉默。
      
          雯雯突然上线,用雨过天晴的那个名字,在我另一个用户名好友栏里闪动着头
      像。
      
          雯雯打上一行话:她来了?
      
          我:是。
      
          雯雯:有否穿帮?
      
          我:没有。
      
          雯雯:她现说什么?
      
          我:她刚才说要我做代理人,那是怎么回事?
      
          雯雯:如果她还能和你说下去,她就会告诉你。在网站的会员区里,表演的视
      频小姐们就会根据刷卡消费多的会员的要求进行“露点”,这些会员区的“视频秀”
      几乎是24小时运转,接近午夜时分,贵宾区才开始有“小房间”秀,并持续至凌晨
      5时左右。普通会员想要进小房间,在购会员号时要买一次性充值5张卡或者买点卡,
      汇现金至代理商指定的账户。而这一些都是在网上银行就能完成的。
      
          我:我就是那个指定的代理?
      
          雯雯:因为你有公安的背景,所以她会利用你急需要用钱的这一特点,让你成
      为点卡的代理商。但有可能要你预付一笔买点卡的资金。
      
          我:预付?
      
          雯雯:为了吸引你进来,她也可能会替你预付,到时在你的代理费用里扣。这
      也就是他们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对于那些对他们有用的人,你不需要掏一分钱,就
      可以开始赚钱了。而且你会发现,只要一开始赚,很容易就会还清这笔预付款。你
      一旦赚钱上瘾,就难以自拔了。当然,只要你使用过一次他们的账号,你的罪孽也
      就成立了。他们会以此来要胁你就范的。
      
          我:这些消息很宝贵。她要是和我说这些事,这些罪证就有了。
      
          雯雯:她现在在干什么?
      
          我:她在沉默中。一直没有说话。
      
          雯雯:她在查你的IP地址。她对你有所怀疑。
      
          我:那我该怎么办?
      
          雯雯:和她说话。说你很缺钱。甚至可以做些出格的事。还说你有背景,能做
      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总之,要委婉的把这些事说出来,一定要她多说话,她会很谨
      慎,但是我们一定要她把刚才那些话说出来,把账号说出来,然后迅速复制这些内
      容,这样,她就死定了。
      
          我兴奋起来了,看来,只要注意一下措词,就胜利在望啊,我想了想,应该怎
      么说这些话。这时,突然,暴雨骄阳发话了。
      
          暴雨骄阳:有个法子赚钱很容易。但是,我不知道,你行不行?
      
          开始进入话题了。我很兴奋,急忙把这个讯息给雯雯过去了。我要看看她是怎
      么回答的。
      
          正在这时,突然我家的门铃响了。
      
          这个关键的时候门铃突然响起,穿透夜空声音凌厉,吓了我一跳。我看看表,
      十一点三十分。一定是安琪回来了。这家伙,又忘带门钥匙了吧?近来她总是这样,
      丢三拉四的。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站起来去开门。因为以为是安琪,我连门上的猫眼都没有
      看,也没有问,就打开门。门打开了,只见门口站点着一男一女,很陌生的面孔,
      都很年轻。
      
          我问了一句:“你们找谁?”话音未落,来不及关门,那个男的已经把胳膊伸
      进来,将我的胳膊拉住,非常有力,另一只脚很职业化的挤进门缝里,将门撑住以
      免它被突然关上。然后他就硬往里一冲,不过几秒钟时间,他的身子已经挤起来了。
      
          女的迅速从后面跟上,举起手来,举着一个黑色的证件晃了一下,很干脆的说
      :“我们是警察!怀疑你在家中从事非法活动,我们要进去核实一下,请你配合。”
      
          还不来及惊愕,措不及防间,楼道里出现了好几个身影。那个抓着我胳膊的便
      衣把我推到一边,他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我想问他们这是干什么?私闯民宅吗?有搜查令吗?但是最后一个人走进来时,
      我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这人冷冷的看着我,眼神中有很多怀疑与轻蔑的成份,他是
      我的好友,韩力。
      
          你有个坏毛病,总是忘了关电脑。
      
          这是雯雯的话。
      
          现在又被一个人重复了一遍。韩力。
      
          我的电脑正在打开着,暴雨骄阳和雯雯的头像同时在闪烁,不过,我是不会知
      道他们说什么了。电脑当场就被他们封住了,很快的,他们还搜去了我的手机,切
      断了我的电话线,最主要的是把我的电脑上所有的历史记录,收藏记录,以及正在
      打开的“性情世界”的网页、还有QQ上的谈话记录都复制下来,然后马上断网。
      
          韩力干巴巴的对我说:“鉴于你最近在网络有一些行为,我们怀疑你涉嫌网络
      色情犯罪,现在要对你进行传唤,所以希望你配合,这台电脑的服务器我们暂时查
      收,如果你是无罪的,我们会退还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再接任
      何的电话。”
      
          我看着韩力那张严肃但却严重睡眠不足的脸,有那么一阵子,我以为他是在和
      我开玩笑。就像小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兵和贼的游戏一样,我想笑,这当然是
      不合适宜的,但是我还是带着几分笑意的问他:“哥们儿,这玩的是哪一出?”
      
          韩力面无表情,说:“这要问你。你电脑上有很多好玩的游戏啊。现在,和我
      们去个地方,咱们好好的谈谈这事吧。”
      
          三十分钟后,我和韩力他们来到了网监中心的办公室,不过,在没有开始询问
      之前,韩力说要我先看一段录像。
      
          我问他:“什么录像?”
      
          韩力冷冷一笑,说:“好玩的录像。你一看就知道了。”
      
          他们把电视机接上,把录像机也接上。打开电视与录像机,不一会的时间,电
      视上朦朦胧胧的出现了图像,很不清晰,影影绰绰的,这段图像一看就知是偷拍的,
      而且是在晚上。而这里的环境似乎是在某一个房间里。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极不清晰的画面,不一会,听见有门响的声音,一个影
      影绰绰的人影挤进了画面。
      
          我有点不安起来。电视上画面一阵模糊,接着似乎已经换了个背景,那个人进
      了一间屋子,这里的光线相对清楚一些。我看见这个人慢慢地向前走,这间屋子像
      是一个卫生间。那个人在里面不断的晃动着,在一个老式的蹲便式马桶前,这个人
      站住了。可以看见他的侧影,这个侧影我非常熟悉。
      
          我屏住了呼吸。看见这个我熟悉的人似乎在左右环顾着,终于,他掂起脚尖,
      把手伸进了挂在墙上的水箱里,从里面湿淋淋的取出了一包东西。
      
          画面停止了。电视上出现了黑屏。韩力起身,将电视关上,然后望着我,意味
      深长的说:“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认识,那个人是我,没错。”
      
          “原来我的一切早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我靠在椅子上,无限感慨的说。
      
          韩力在我对面坐着,身后还有一个女警打扮的人在记录。
      
          “老实说,我们在屋子里安放了摄像机后,当看到第一个拍到的人是你时,我
      很震惊。”韩力说。“真是没想到。我上大学时看过的电影《教父》里的情节居然
      在这里重演了,你们藏东西的方法也太老套了。”
      
          我知道韩力指的是什么,在著名电影《教父》里,艾尔帕西诺演的小教父刺杀
      对手土耳其人索罗佐时就是把枪藏在了同样的地方,那一刻,我很想对韩力说一句,
      即使如此老套的手法,事实证明还是非常有效的,起码他就骗过了你,不过,这时
      的气氛太严肃了,开这种玩笑有些不合时宜。
      
          “看完这段录像,你有什么感想?”韩力有些痛心的说:“我很担心的事终于
      出现了,你也搅进去了。但我后来也想到,这也没什么不可能。你很有可能早就已
      经搅进去了,那些视频女郎的隐匿地点就在你家附近,你那一阵子又不断的问我有
      关这方面的知识,我其实早就该想到的。”
      
          “你没有惊动我,就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
      
          韩力赞同。“没错。我对那些视频女郎没兴趣。即使抓了她们,也解决不了什
      么问题。她们只是最低程度的表演者,但决不是幕后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我只对后
      一种人感兴趣,就是那些建网站、管理网站的和利用网站来传播信息的人。种种迹
      象表明,你似乎就是这后一种人。”
      
          韩力说这些话时的认真神态,让我感到格外的好笑。我一直担心自己可能会和
      这事扯上联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的是,我竟然成了幕后的组织者和管理者,成
      了网警们重点打击和清查的对象,这真是让人百口难辨之际,又啼笑皆非。
      
          “你有什么证据这样指认我呢?”
      
          “很多种迹象都表明了你的身份非同寻常。”韩力说:“从我们拍到你那天起,
      你的电脑记录就在我们监测中。查你的IP太容易了,你别忘了,你的宽带当初就
      是我给你安的。从监测记录上看,你在性情世界网站出没的时间不短了,而且你在
      一个月的时间疯狂发贴,还有,胡东东被抓后,第一个找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你,
      把这几个事联系起来,难道不能说
      
          明什么问题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是啊,各种迹象表明,我肯定是个幕后人物对吗?”
      
          韩力说:“没错,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你想不是都不行。”
      
          我的头开始疼了起来,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轨道,我失去将不
      仅是小韩同志的友情,还有更多的东西。“韩警察,”我说:“我想知道,如果一
      切证据属实,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这还要看你是否和我们配合。如果负隅顽抗,冥顽
      不化,还有可能从重处罚。”
      
          我倒吸了口气。“我能请个律师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认为你不用了。”
      
          “为什么?”
      
          韩力看着我,眼神里意味深长。“请个律师能彻底解决你现在的困境吗?”
      
          我与小韩同志对视,这个人,我对他非常熟悉,从小到大,他想什么,我几乎
      一猜就准,我一直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想法最简单的一批人之一,但是现
      在,我发现我并不了解他,至少现在我就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是想要我死,还是要
      帮我?
      
          我慢慢的说:“韩力,你还是我的朋友吗?”
      
          韩力说:“你怎么认为的?”
      
          我说:“从一个朋友的角度上看这件事,你相信我是一个罪犯吗?”
      
          韩力说:“很抱歉,我不能从朋友的角度看这个问题。我是一个警察,尽管身
      上没有枪,尽管常年不穿警服,但我是个警察。我只能从警察这个角度来看问题。”
      
          “那就是说,我这次是肯定死定了。”
      
          “不是你。”韩力说:“是他们。”
      
          “什么意思?”
      
          韩力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有件事我先和你说明吧。从一个警察而决
      不是朋友的角度看问题,我对这事的的看法是,你不是一个罪犯,以前不是,现在
      不是,将来也不是。”
      
          “你过于低估了我的智商。我和你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
      清楚。我一直相信,如果有一天你会被卷进去,那么你一定是在干着和我一样的事
      情。”韩力真诚的说:“所以,你现在面临的困境,不是来自于我们,而是你自己,
      你自己把自己的内心敞开了,我想这个困境也就没有了。”
      
          在剩下的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把很多事情都和小韩同志说了,包括与雯雯网
      上聊天的经过,还有那个她让我帮她取出来但我一直也没有打开看过的牛皮纸袋。
      当然,我的谈话里还是有所隐瞒,比如雯雯的事,我就留了一个后手,我没有告诉
      韩力,其实那天追捕她的时候是我救了这个人,当然,我们的几次见面我也没有告
      诉他。我只告诉了韩力我知道她的QQ号码,但是告诉他的也只是她在线上的那个,
      她还有一个与我单独联系的,我没有说。
      
          不过,就我说的这些事也足以让韩力很兴奋。他听说我已经与芳姐接上头后,
      尤其很兴奋。
      
          “这才是个人物。关莉他们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卒子而已。只要抓住他,那些
      人也都不在话下了。”韩力难以抑制兴奋的说:“你知道吗?为了抓住这些潜藏在
      幕后的人物。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我一直害怕会打草惊蛇,要不就不会这么久才把
      你叫到这里来了。”
      
          我苦笑了一上,说:“可是你刚才的表情真是很吓人,你让我觉得我已经是个
      罪犯了。”
      
          韩力拍拍我的肩说:“别害怕,即使真的犯了罪,还有将功赎罪这一说呢。”
      他的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老实说,如果在晚几天传你,你的处境可能就真的不
      妙了?”
      
          “为什么?”
      
          “你在那个网站上的发贴数量快到限了,在我们最近的司法解释里,有这样一
      条,如果你在互联网上发布的黄色信息的数量和点击率到达一定数量,你就犯了传
      播淫秽物品罪,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的,那我现在被传,传的还很是时候了?”
      
          韩力富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说:“亏你还是个记者出身,真是个法盲,我告诉
      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任何人都不能以违法犯罪为代价去追查想象中的罪犯,连
      公安人员都不能。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把自己当成个大侠了,要不是就是警
      匪片看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卧底。”
      
          我看着韩力的眼睛,突然间一阵感激之情涌上心头,我当然知道自己不会那么
      幸运,是眼前的这个人,用一种既不违反原则但又充满关爱的方式,让我没有滑向
      更危险的边缘。
      
          我的电脑被拿回来了。里面的所有记录都被检查过了,除了上个月发了一些贴
      子外,没有我在黄色网站里做过管理维护的证据,这也就进一步证实了韩力的推测。
      
          但是我还不能走。韩力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递给我一台手提电脑。
      
          “这是一台有特殊的监测装置的电脑,从现在开始,你就用他来无线上网,与
      芳姐进行交谈。你就留在我这里,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监测。我要求你二十四小时在
      线,只要芳姐露面,一定要拖住她,只要拖住一定的时间。我们会根据你们的对话
      记录查到他的具体位置。”
      
          “是吗?你怎么可以查到的?”
      
          “你在一个聊天网络里谈话,看似自由自在,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只要在公开
      的有管理者的聊天室里交谈,都会被侦知到IP网址,不过,聊天网络的管理者可
      能侦知你们的IP,但依然有可能查不到你们的具体位置。再说他也没有这个权利,
      他不是执法部门。这个,就要靠我们执法部门来完成。”
      
          “你们怎么来监测的?”
      
          “这个就不能和你细说了,有关的技术手段是不能外泄的,但是我也可以告诉
      你,这个就像在蹲点一样,一边监测一边还要等待,在网络,一个虚拟的人物对应
      一个现实中的人物首先只是一个范围,慢慢缩小范围最后确定一个人,这是一个过
      程。但是要想确定这个范围,却需要很多的工作。高水平的犯罪分子,即使侦知其
      IP,也未必就能找着对应的地址,所以我们要查出他的地址,必须要有更高的技
      术手段才行。”
      
          我打开电脑,进入聊天程序,说:“这也就是你让我一定要拖着她多说话的原
      因吧。”
      
          “对,虽然她可能会一边和你交谈一边删掉谈话记录,但是只要你能拖住她的
      时间长,她一样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我打开电脑,进入QQ里,芳姐和雯雯都不在线上。
      
          “你小心点吧。”韩力说:“要想证明你是彻底清白的,就看能不能抓住芳姐
      了。”
      
          我看了韩力一眼:“这么说现在我还是有犯罪嫌疑的是吗?”
      
          韩力微微一笑,说:“你知道吗?在决定传唤你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可能
      就是芳姐或是教授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呢。”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怎么想?”
      
          “在网络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是操纵它的却是
      活生生的人。要想证明我的想法是荒谬的,你除了和我们配合破案,让这个虚幻的
      世界一点点真实起来外,没有别的出路。”
      
          晚上十二点三十分。芳姐出现了。
      
          芳姐依然用暴雨骄阳那个QQ上的线。她一上来就很不客气的问我:突然不辞
      而别,很不礼貌啊。
      
          我敲上一行字:我丈夫回来了。我怕他看见,就赶快下线了。
      
          暴雨骄阳沉默。
      
          我给我帅我为何没人爱发过去讯息:上次说的那个代理的事,我很感兴趣,怎
      么样才能赚到钱,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暴雨骄阳仍然沉默。
      
          我有点紧张起来,在我的身后,韩力等人正在忙着,我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方
      式,才能查知芳姐在哪?但我却知道,只要芳姐对我有怀疑,她肯定就会下线的。
      
          我决定等待。
      
          差不多过了快十分钟,暴雨骄阳回话。
      
          暴雨骄阳:粉红佳人和你说过我们的网站吗?
      
          我:听说过一些。
      
          暴雨骄阳:她都说过什么?你能否给我说说看。
      
          这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对我并不信任,她要我重复雯雯的话,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一般来说,和芳姐对话的时候,雯雯会在一旁配合,但是
      现在,雯雯已经下线了。而我为了不泄露她那个不为人知的QQ号,我也不会主动
      的给她发去信息咨询,这就只能要求我用自己的方法与芳姐交流,关键的是,必须
      要在这里让她说出具有取证意义的话。
      
          我打上:粉红佳人说,你们的网站现在推行一种点卡式的付费方式,代理每月
      负责卖卡对吗?
      
          暴雨骄阳:她只能对你说了这些是吗?
      
          我:是的,但是我对于代理这个词还是不太理解,我不明白,怎么样才能叫代
      理?
      
          沉默。
      
          过了一会,暴雨骄阳打上一句话:你进去过我们的网站并且是注册会员,是吗?
      
          我:是的,粉红佳人介绍我进去的。
      
          暴雨骄阳:去过贵宾室吧。对里面的内容反感吗?
      
          我:无所谓吧。我现在就是需要钱,要是没有钱还,我就惨了。
      
          暴雨骄阳:如果你去过贵宾室,你应该知道,所谓的代理人,其实是房间的管
      理员。通俗一点说,就好比房间里的售票人。
      
          我:什么意思?
      
          暴雨骄阳:每个进入房间的人,要通过买卡的方式或是直接汇款的方式才能看
      到里面的表演内容。代理人就是负责处理这一事务的人。
      
          我:那是不是可以说,这里的所有高管们都是代理人。
      
          暴雨骄阳:可以这么说吧,代理人是分级的,比如我,是一级代理。粉红佳人,
      就是二级。
      
          我:一级二级有区别吗?
      
          暴雨骄阳:有。一级直接面对最上层,负责管理某一区的所有房间,二级则只
      负责一个房间,联系表演的人员,给他们发工资,组织表演等等。你如果有兴趣,
      可以帮我们代理一些充值卡之类的东西。
      
          我:怎么代理?我是说我怎么样才能从中赚到钱。
      
          暴雨骄阳:举个例子,总部放给一级代理的钱是150一张,二级代理可以在
      200元左右,再到用户那里是300 块左右,听说在E 话(视频软件)的已经炒到3 
      50 一张了;你做其中的一级代理,只要负责卖充值卡,赚差价,就可以得到不错
      的收入。
      
          我:太好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启动呢。
      
          沉默一阵。暴雨骄阳突然打上一行话:你在性情网里的ID被封了,是吗?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让我有些措不及防。我想了想,打上:是的。
      
          暴雨骄阳:因为什么被封了?
      
          (因为什么,雯雯没有告诉我啊!)
      
          我很隐晦的说:可能是我发贴的格式不对吧。在这里,不是只要有几次不对就
      要被封ID的吗?
      
          暴雨骄阳:你现在去吧。我刚才一边和你谈话一边已经和那边的网管联系了,
      恢复了你的ID,有些具体事情,我将用站内短信的方式发给你。以后不用在这里
      与我联系了。我下线了,记住,删掉记录,否则对你我都不好。
      
          她下线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不觉间发现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了。
      
          韩力走过来,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说:“怎么样,是不是我们说的时间太短了?”
      
          韩力说:“这个家伙很狡滑,但是相信我,他再狡猾我也肯定会找出对付他的
      法子……”
      
          我说:“你们没有监测到他的地址吗?”
      
          韩力说:“不是那么好查到的。你知道吗,那些狡滑的犯罪分子,在IP地址会
      做很多的手脚,不会让你轻易的查到的。”
      
          我说:“这里面有什么学问吗?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韩力说:“对于你这种电脑盲来说,一时半会的功夫搞清这些事情简直是不可
      能的,我们的技术人员正在核查,可能一会就会儿出结果。但这已经与你无关了。”
      
          我说:“那好吧,咱们出去上外面透透气。有点事我还要和你单独说说。”
      
          韩力不是很情愿的说:“那快一点吧。我们现在很忙,我离开了不是很方便。”
      
          “放心吧,很快的。”
      
          我当然明白韩力的意思,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现在则是他们的工作了,这个
      时候,我是应该回避了。
      
          我们坐在网监中心外面的一间办公室里,韩力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从抽屉里
      拿出一盒烟来,递给我。
      
          我摇摇头。很让我吃惊的是,韩力见我不抽,竟然自己从里面取出一根烟来,
      点着了。
      
          “你也抽烟?什么时候学会的?”我问他。
      
          “两个月前,熬夜时开始抽的,养成习惯了。一熬夜就得抽。”韩力吸了一口
      烟,很熟练的将烟圈从鼻孔里吐出来。“你别告诉冷霞,她要是知道我会抽烟了,
      还不把我给吃了!”
      
          我们俩默默的坐了一会,韩力不断的喷云吐雾,让我很不习惯,我们俩从小一
      起长大,都发过誓,永远不学抽烟,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韩力抽烟,这还
      是第一次见他抽烟。我禁不住咳了一声。
      
          韩力说:“我忘了,你不抽烟。”他把烟头熄灭。
      
          我们又相对无言了片刻。我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
      
          韩力说:“笑什么?”
      
          我说:“我这样不知算不算是将功赎罪呢?”
      
          韩力也笑笑,说:“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意孤行,不和人商量,这种事
      早告诉我,就没这么被动了。你现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我说:“如果我这样可以将功赎罪的话,我希望,有一个人也可以拥有这个待
      遇。”
      
          “谁?”
      
          “关莉。”
      
          韩力愣了一下:“是那个视频女郎吗?”
      
          “是的,”我说:“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但是这次抓住芳姐,离不开她的帮
      助,我希望将来有一天她落到你的手里时,你能考虑这些事。”
      
          韩力点点头说:“好吧,我会考虑的,不过,如果现在她能投案自首的话,对
      她的惩罚还会更轻一些的。”
      
          我点了点头,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
      
          “现在的问题不在她那里,而在你那里。”韩力说:“做为你最好的朋友,我
      现在劝告你一句,你不要再和这件事有任何的牵连了。这件事对你来说,已经结束
      了,从现在开始,交给我来办了,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他说的对,我是不应该再插手了。
      
          门外有人走动,韩力很焦急的看了看表。
      
          我知道他在急什么。我说:“我想去趟厕所,,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我?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去?”
      
          “我现在不是被传换吗?”我笑着说:“你不怕我趁上厕所的时候跑了。”
      
          韩力冲我笑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自便的姿式。我起身出去去厕所。
      
          夜晚的办公楼道内,一片寂静,网警中心里的各个办公室都亮着灯。我想芳姐
      的屋里一定也在亮着灯,雯雯呢?是不是在网上银行忙着转账呢,二级代理,如果
      被抓获了,她的罪名不轻啊!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没有休息,无法休息。
      
          从厕所出来,我回到刚才的房间,刚走到在门口就听见韩力正在打电话。
      
          韩力的声音很小,而且很明显是一边走动着一边说的,这个时候进去是非常不
      合时宜的,但是我想他这个时候打过去的电话一定是和芳姐的下落有关的,我好奇
      心突然起来了,于是就没有进去,而是趴在门口,仔细的听,我听见他断断续续地
      说:“是,是,队长,刚刚查到的,地址是红旗路十四号,。。。。。是的,那有
      一间新开的公司,叫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对,对,初步侧定,应该就是那个地
      方。。。。。。”
      
          电话那头似乎在命令着什么,我听见韩力不停的应着。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韩力这边放下电话,我才推门进去。
      
          韩力正在打开抽屉翻着什么,看我进来有些不满的说:“你这个厕所时间去得
      还不短啊。”
      
          我说:“闹肚子了,由小解改成大解了,时间能短吗?”
      
          “好了。”韩力说:“我刚才已经打好招呼了,传唤结束了,你现在可以回去
      了。不过,在芳姐没有被抓以前,你仍然要保证随叫随到,也就是说,这几天不要
      四处瞎走去了,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电脑暂时先放在我们这里,要晚一些给你送
      回去。手机一会你去前面的屋里取走。”
      
          我说:“怎么,又有任务了?”
      
          韩力继续收拾他桌上的东西,没有回答。我想我自己的这个问题也实在是问得
      多余,这个时候我要是还不走,就太讨人嫌了。于是给他装模作样的敬个礼,出去
      了。
      
          走出门去,韩力又追了出来,在门口冲我喊了一声:
      
          “李文波,对你来说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了。在事情没有完全清楚之前,你这两
      天不要乱走动,我再次警告你,别再插手了。”
      
          我取了手机,打了一个出租车往家走。
      
          看韩力那个样子,芳姐的地址一定是查到了,估计今晚他们就该实施逮捕了吧。
      
          我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雯雯,但是,我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除了一个神秘
      的QQ号,可惜,电脑还被他们封存了。
      
          我问司机:“请问附近最近的网吧在哪?”
      
          现在需要的赶快找个网吧,给雯雯留个言,现在这种情况,她必须悬崖勒马,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会帮助她自首。
      
          司机把车突然停住,停在了一个黑洞洞的房屋前,他告诉我,这里白天就是一
      个网吧。我看见这网吧外面紧锁着门,招牌上的灯也灭了,不满的说:“这不是已
      经关门了吗?”
      
          司机笑笑:“前门是锁上了,不过后门是开着的。你往后面的胡同里一走就行
      了。里面应该都是人,现在实行管制,十二点以后所有的网吧都要关,所以他们才
      这么做的。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吗。”
      
          我谢了他,掏出钱包里来付打车费,一个纸片似的东西从我口袋里掉了出来。
      
          司机打开车灯,好心提醒:“你有东西掉了。”
      
          我捡起来,发现是张名片,借着车里灯看了一眼,原来是赵清明上午给我的他
      的新名片,上面写着:“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赵清明”。
      
          我扫了名片一眼,漫不经心的又塞回口袋里,把钱递给司机,司机接了过去,
      就这在双手交会的一刹间,突然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出现了。我下意识的掏出那
      张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字,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这
      个名字除了赵清明以外,好象我今天还听谁说过。
      
          是谁说过呢?肯定是刚刚说的,要不我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印象呢?
      
          回忆,回忆,突然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是谁了。
      
          十分钟前,韩力曾经说:“。。。。。。,那有一间新开的公司,叫太和电子
      商务有限公司,初步侧定,应该就是那个地方。”
      
          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
      
          初步测定就在那个地方,这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
      
          莫非是网络犯罪分子就藏匿在那个地方?
      
          我的脑海一下混浊起来,韩力的那句话在我耳边响彻起来,久久不息,没错,
      他说的就是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这里面竟然藏着罪犯,而且这个人竟然就是著
      名的芳姐,天哪,这个发现让我太意外了。
      
          司机不满的说:“先生,您下不下车,我这儿还赶着回家呢?”
      
          我从车上不来,在网吧门口信步的走着,一阵冷风吹过。我的脑子突然清醒起
      来。
      
          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关键是对此赵清明还蒙在鼓里,我想我有义务和赵清
      明说一下,我想起了上次发生在老莫公司里的那件事,这件事比上次那个要严重的
      多了,如果处理不好,对他的公司将有毁灭性的打击。
      
          我给赵清明拔了一个电话,很快的,赵清明接了,深夜里,他声音显得很冷淡
      地传了过来:“喂。”
      
          “我是李文波,清明,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
      
          “你在——”突然间,我说不下去了。
      
          我在公司。
      
          太和电子商务有限公司里匿藏着罪犯。
      
          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但是已经渐成事实的真相突然在我混浊的
      脑海里清晰起来。
      
          天哪!赵清明会不会就是芳姐?!
      
          他不会是的,他是个男的。
      
          但是。韩力说:“在决定传换你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可能就是芳姐或是教
      授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呢。”
      
          芳姐完全有可能是个男的,因为这是在网络里,一切都是虚幻的,但是操纵它
      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冷汗冒了出来,赵清明为什么不可以是芳姐?为什么?
      
          一个计算机高手,一个急于想获取成功的年青人。
      
          一级代理,可以直接面对上层。
      
          他完全有可能就是芳姐。
      
          电话那头赵清明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喂,李记者,出了什么事?你说话呀。”
      
          我把电话挂断,站在那里,眼前一阵漆黑。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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