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生活(1)/杨丹
      
          播音系的笑话
      
          播音系某男生走在大街上,不小心吐了口痰,被监督卫生的老大爷揪住要罚款,
      该男生用浑厚的、共鸣很好的男中音字正腔圆的说道:
      
          “请问这位老大爷要罚多少钱。”
      
          “十元”
      
          “啊,怎么@#¥% 的那么贵”男生勃然变色,共鸣和字正腔圆都没有了。
      
          学校搞文艺汇演,播音系的同学担任主持人,其中一节目是笛子独奏“当枫叶
      红了的时候”,有前辈嘱咐以前常常有人一不留神把笛子独奏说成独子笛奏,于是
      这位同学上台前心里不断的念叨着笛子独奏。当他走上台时,眼睛深情的直视前方
      用激昂高亢的声音说道:“下面请欣赏笛子独奏——当红叶疯了的时候!”
      
          某播音系女生上专业课,轮到她上台读稿件,读到烈士临终遗言时始终无法投
      入感情,悻悻起身离开,突然“啊~ !”一声惊叫,原来裙子被椅上的钉子挂住了,
      这时专业课老师拍案而起说道“杨丹,你从头到尾只有这声“啊”最动情!”
      
          广播学院教师联欢,找了我们班男生做主持人,男同学有点紧张,当一个节目
      演完时,他上台说到“下一个出丑(出场)的是……”
      
          军训
      
          刚进学校还没来得及把周围看仔细,就被拉到了郊区某部队进行新生必须的军
      训。短短20天的时间,让我从一个88斤,走路恨不得飘起来的柔弱女生变成了108 
      斤圆脸胖丫头。
      
          操练的强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从早起到晚上没有歇息,各种正步、跑步、单
      腿站、在水泥地上匍匐打滚。还经常在太阳底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即使有蚊子叮
      在脸上也一动不能动,脚磨出泡手磨出茧身体散了架还是要坚持,烈日下不断有坚
      持不住晕倒的女生,让我羡慕不已。没办法别看我瘦我就是皮实,站多久都不带晕
      的,这让我好生懊恼。
      
          我们的小班长高高瘦瘦,面对一群唧唧喳喳的女孩子总是努力把严肃摆在脸上。
      小班长是河南人,常常把H 的音发成F ,一天辛苦的操练结束,我们站成一排,只
      见小班长看着天边发了会呆,突然深情的说:“你们看那夕阳多逢(红)啊!”于
      是我们就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一路小跑着奔向梦中的伊甸园
      ——食堂。
      
          军训期间最大的欲望就是吃,简直是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我是南方人,以前
      在家里即使早餐也是要吃米饭的,面食一点都不碰。但在部队里,早餐的馒头吃完
      两个还要在脏脏的军装口袋里藏两个当零食吃,一日三餐是我们能够忍受艰苦操练
      的精神支柱。部队里的小卖部被我们扫荡一空,周末晚上看电影,偷偷把带着油哈
      味的鱼皮花生拿出,顿时周围十来只纤纤玉手一齐伸过来,一人一粒吃得津津有味。
      国庆节的时候,部队决定让我们做包子吃,一块面皮里裹一大块肉,一两一个,播
      音系女生的最高个人记录是吃了十三个,我吃了十一个,一个一个不假思索的往嘴
      里送,吞食带给我们巨大的幸福。不敢坐下来,怕一往下用力那些已经从胃里一直
      堆积到食管的包子会蹦出来。当军训结束我们回到学校兴冲冲的穿回自己的服装时,
      牛仔裤一律拉到大腿根就再也拉不上去了。照片上一色的圆脸,脸色黑红泛着健康
      的油光。
      
          那时晚上常有紧急集合,当我们把散了架的身体扔到床上沉入梦乡,突然一声
      尖利的哨音划破夜空,顿时宿舍里一片忙乱,不能开灯,不许出声,摸黑以最快速
      度穿好衣服,把背包打好背上出门站队,拉出去跑一圈,一路上背包军鞋掉了一地,
      老师跟后面猛捡。每次集合我们班总是比别班慢,于是大家想了一个好办法,一旦
      有风声说晚上可能紧急集合,我们就穿戴整齐躺被子里等着,万一没有集合这样也
      能睡着,如果集合我们可以节约不少时间。结果有位美女为了省事连帽子都戴头上
      睡,被查房的女辅导员发现,我们的计划宣告失败。
      
      
      
          军训时还经常要拉练,相当于现在流行的野外生存,背着十来斤重的背包出发,
      日行百里,翻山越岭啊跋山涉水,时走时跑,朝发夕止。还有打靶训练,第一次摸
      枪紧张兴奋,有女生的眼镜片被枪的后坐力震碎,吓得直哭。也有几发子弹全打在
      别人靶子上的。最盼望家里来信,每当邮差来的时候,营房前面的小树林全是倚着
      树干边看信边哭的女孩子。
      
          隔了这么长时间回忆军训,那些烈日下月夜里的艰苦,那些因为艰苦而格外生
      出来的对各种事物的疯狂向往都变成了一种快乐。没有痛苦那里来的快乐,我们就
      是这样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
      
          广播学院的舞台
      
          广播学院的舞台不是常人能呆得住的,没有超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去演出,那
      脆弱的心灵是要受伤的。这一点刚进校就有关怀我们的师哥师姐们提前打了预防针。
      喝倒彩是广院传统,管你好坏一律棒杀。而且喝倒彩还有各种套路和道具,口哨和
      小喇叭疯狂的吹着,各种型号的纸飞机一律往台上招呼,有叠得好的直奔表演者,
      身中数弹倒是不疼只是觉得无比尴尬,全然没了表现的心情。有的人比较老道边跳
      边唱,跳动间即缓解了紧张的神经又躲过了飞机的轰炸。有时候是大家联合起来一
      起喊:“给他一大哄哦。”一起唱军歌。有时候台上表演,台下也在表演,突然所
      有观众全都站起来集体向后转身热烈的跳动着、彼此打着招呼,让舞台上的表演者
      变成了自娱自乐。所以上广院的舞台要身手敏捷,舞功高强,要脸皮够厚,神经坚
      强。能在广院的舞台上坚持心平气和面带微笑的表演完,还能表演出高水平,那以
      后任何场合都胜似闲庭信步了。
      
          我脸皮很薄,动不动就脸红,我笨手笨脚不会凌波微步,我还有一颗敏感容易
      受伤的心。但是听说身为未来的播音员主持人必须能经得起这样的挑战,于是心一
      横报名参加了欢迎新生文艺演出,我的项目是演唱宋祖英的民歌《小背篓》。当时
      考学我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考音乐学院,我学的是民族唱法,声音属于纯净甜美的那
      种,于是我的老师给我挑了《小背篓》作为考音乐学院的面试曲目,这首歌我练了
      1年,直到考上广播学院,所以当时的演唱功底还没丢。那天我穿了白衬衣蓝色长裙,
      跑到录音系的教室用钢琴练了练声,还记得录音系的师哥很担忧的问我行不行,我
      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要命的是我的表演在最后几个里,前面看着一次次的倒彩,心
      里直发毛。轮到我时,我走上台怯生生站在离后台很近的地方,悲壮的想如果他们
      哄我,我就把话筒扔下去拔腿就跑。当熟悉的音乐响起,当我用纯净的声音唱出:
      “小背篓,晃悠悠”的时候,全场安静了,接着是热烈的掌声,我奋起神勇,把考
      试的时候都有点发憷的高音部分唱得格外轻灵,我淹没在掌声里,那一夜兴奋得睡
      不着。那一夜有一个人记住了我,他就是我现在的老公。
      
          我和死党赵节
      
          好象男人交朋友比女人来得容易,我老公有数位称得上死党级的朋友,我的死
      党数来数去都只有赵节一个。赵节山西太原人氏,写得一手好歌,弹得一手好吉他,
      校园民谣的中坚力量,大学时代就已经有了自己的FANS。长相属于酷级的赵节偏偏
      有只可爱的小猪鼻子,我常常五指摊开放在她的鼻子边上问道:“这是几?”答曰
      “500 。”
      
          我们同班不同宿舍,那时她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T 恤衫牛仔裤背着红色双
      肩包,全没有播音系女生的娇柔婉约,一副“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冷漠劲。那时
      我一头长发,细脚伶仃,眉黛轻锁,裙裾飞扬,拎着啤酒瓶,一副“与尔同消万古
      愁”的架势。我们互不相干的在广院的小路上荡来荡去一年多,见面最多脸上堆出
      礼节性的微笑。直到大二班里组织的一次舞会。
      
          那个晚上,大家都在教室中间的空地翩翩起舞。赵节一袭白色曳地裙,文文静
      静坐在一边,全然不是以往的风范。我拉她起来跳舞,才发现我们都喜欢唱歌,我
      们都喜欢流浪的感觉,我们都喜欢苏芮。她是豪放的外表骨子里透着婉约,我是婉
      约的外貌骨子里透着豪放。说起来真有点异性恋爱的味道,我们这辈子的友谊就源
      自那次共舞。
      
          大学里除了在学校一起逛食堂和图书馆,西单那一排林立的小店是我们最常去
      的地方,当时西单已经有了必胜客比萨饼,在我们的眼里那是有钱人去的地方,高
      雅得一塌糊涂。我们只能去旁边的冷饮店喝果汁,一边喝一边说,等我们将来工作
      了一定去那里吃。穷也有穷的开心,花几块钱坐车去国子监,在春光里用小本本认
      真的抄各种碑文。看到有小贩拖着板车叫卖草莓,价格很贵,要一块五一斤,可是
      鲜红晶莹的躺在那里实在诱人,我们咬牙买了几斤,吃完我就满世界找WC,赵节管
      我叫脆肠——脆弱的肠道。
      
          或者骑着自行车去十里外的团结湖,坐在湖边听远处的京剧票友用苍凉的嗓子
      迂回曲折的唱,听近处一群高中生兴奋的谈论班里谁喜欢谁了,听我们自己讨论将
      来老的时候要去有乌蓬船的江南小镇做邻居,晒太阳织毛衣,回忆年轻时候的风光
      种种,顺便开个播音员培训班补贴生活。就这样坐着直到太阳西沉,回来路过十里
      铺的夜市,坐下来笨嘴拙舌的吃田螺,引来隔壁桌带小孩的叔叔给我们做示范说
      “田螺是这样吃地”,还说“你们等着我把小孩送回去,带你们去更好吃的地方。”
      趁他送小孩,我们赶紧飞身上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逃逸。
      
          大学时候的赵节很文艺青年,常常写点什么,常常拽着我说:“我又写了一首
      歌,你听听。”我是她后来出版的校园歌谣的第一个听众。《我的最爱》、《红月
      亮》、《文科生的一个下午》等等都是那时写的。我们经常走到哪儿就唱到哪儿,
      楼道里唱,水房里唱,食堂等饭的时候唱,草地上唱,别人学校草地上唱。有一回
      我们在宿舍楼顶的天台上对着夕阳,弹唱了足足一个小时,有个女生时常探头看我
      们一眼,当时没在意,后来等我们准备下去时,看到这位女生正怒气冲冲一副豁出
      去要大吵一架的样子冲着天台走过来,结果看到的是尽兴而归的我们,她很有一拳
      打空的感觉,估计要找棵树把准备怒斥我们影响她学习的话全说出来才能舒服。也
      有我们在宿舍高吼“依旧是破碎的梦,含泪的笑容。依旧是疲惫的心灵,沧桑的眼
      睛”的时候,楼上的姐姐们忍不住从窗户探出头来说:“我们能下来和你们一起唱
      吗。”
      
          文艺青年的赵节有着文艺青年的病,我们把她的病叫做“紧急集合”,好好的
      突然瘫倒,意识还有就是不能动,赵节描述那感觉就象沉入了冰冷漆黑的湖底,想
      挣扎怎么也动不了。一旦“紧急集合”,宿舍的同学就集体出动抬她去医院。她们
      宿舍的“迷糊”模仿红楼梦里的口气说“唉,你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赵节回道
      “可惜没有倾国倾城的貌”。
      
          作为播音系的女生,赵节不够漂亮,但是有股绝不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的气质,
      当然这气质是她碰到她的最爱时,在爱情里被一点点磨练出来的,现在的赵节弯眉
      厚唇,蛮腰细腿,还是短发,还是牛仔装束,但顾盼之间绝对和大学时候的那个青
      愣愣的女孩不一样了。大三暑假之后,我刚回到学校在宿舍整理东西,只见赵节一
      脸沉醉晃晃悠悠从楼梯走上来对我说“我赚钱了、我恋爱了”说着就从据说她花五
      百多元买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男孩的照片,当时我绝对有惊艳的感觉,这个照片里帅
      的一塌糊涂的男孩现在是她老公。一个暑假,赵节的歌被收进了校园歌谣,出磁带
      了,还收获了爱情,效率真高。
      
          说到我们的事情那绝对是罄竹难书,现在点点滴滴都是我们俩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的我们有了各自的家,各自的工作、房子、车子,赵节还比我多了个儿子,这
      些生活中不能缺少的内容让我们感觉肩上有点沉。做经纪人的赵节总想把我这个主
      持人好好经纪一把,共同致富,无奈我生性懒散不成气候,所以至今见面我们还是
      在说:“等我们有钱的时候一定要……”赵传的歌中唱道“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
      严哪个更重要”,我们在压力中抱怨着但也坚强着,我们关于那个江南小镇的梦还
      在,总有一天我们要在那里晒太阳织毛衣。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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