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维谷(5)
      
          他的脸离我很近:“你想要听听我怎么看你吗?”“不想。我昨天已经听内丽
      使用过那些字眼了。”我踩下刹车,把驽骍难得停在路边。
      
          他看来有点迷惑。“你停车干什么?”
      
          “下车。”我说。
      
          “噢,你想回避这个话题。”
      
          “不是。我想要把你赶出去。下车。”
      
          “你打算来硬的吗?”
      
          我把手伸到座位与车门间的空隙中,那儿其实什么都没有。
      
          “好,好。”他说,然后走下车,重重地把门摔上,用力之大,连查理都觉得
      讨厌而且发出了牢骚。
      
          我立刻开车,不过还是听得到他的嘶吼,从镜子里我看到了他忿恨的脸以及口
      沫横飞的嘴巴。他尖声高叫着:“爱黑鬼的家伙、爱黑鬼的家伙、爱黑鬼的家伙!”
      一直到我看不到他时,他还在高喊,不知道那之后他又高声喊叫了多久。如果说是
      我煽动他,一点都没错,但我实在按捺不住了。如果大家要征募和事佬,我想最好
      别把我算进去。
      
          在杰克逊市与蒙哥马利市中间,我又载了一个搭便车的人,那是个年轻的黑人
      学生,尖尖的脸,外表以及给人的感觉都露出一种不耐烦的凶猛。他胸口的口袋里
      插着三支圆珠笔,纸张从内袋中凸出来。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学生,是因为我问了他
      这个问题。他很有戒心。不过车牌与谈话内容却让他放松到他想要放松的程度。
      
          我们谈到了示威。他曾参与过示威活动,也曾加入巴士纠纷。我告诉他我在新
      奥尔良看到的事情。他也去过那儿。那些让我感到震惊的事情,他都已经事先料到
      了。
      
          最后我们谈到了马丁·路德·金以及他所倡导的被动却坚定抗拒的行动。
      
          “效果太慢,”他说,“要花的时间也太长。”
      
          “已经有进步了,一直都在进步。甘地{1} 就证明了这是惟一可以战胜暴力的
      武器。” 
      
          “这些我都知道。我也都研究过。但收获却像水滴,而时间正在流逝。我想要
      效果快一点的做法,我要行动———现在就行动。”
      
          “那样做可能会让全盘皆输。”
      
          “在我有机会成为大人之前,可能已经先变成老头子了。甚至在那之前,我就
      可能已经死了。”
      
          “这倒是真的。而且甘地也过世了。有很多像你这样希望行动的人吗?”
      
      
      
          “是的。我的意思是说,有一些———我是说,我不晓得有多少。”
      
          之后我们又谈了很多事。他是个很热情、条理分明的年轻人,但在表面下,他
      充满着焦虑与凶暴。我在蒙哥马利市让他下车,走出车外后,他弯下腰,把头伸进
      车子里笑了起来。“我觉得很丢脸,”他说,“我只是很自私。可是我想要看到结
      果,而且———要在我———还没死的时候看到。在这里!我!我想要看到结果—
      ——很快就看到结果。”然后他转身,用手擦了擦眼睛,快步走开。
      
          如此多的民意与舆论调查结果,以及刊登在报纸上比新闻更多的大众意见,让
      我们不再分得清各种意见之间的差别,不过我要严正声明一件事。我从来没有计划
      过,也没有想过要呈现任何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意见,好让我的读者可以说:“他认
      为他呈现了美国南方的真实画面。”我没有。我只是告诉大家少数人对我说的话以
      及我所看到的景象。我并不晓得这些是不是典型的意见、景象,也不知道能不能从
      这些见闻中做出结论。但是我确实知道,那是个不安的地方,一个种族正被夹在中
      间,进退两难。我还知道即使解决方法出现了,执行的过程也是既不容易,又不简
      单。我对“长眠在此”先生的说法深有同感,最后的结果并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
      手段———是手段令人感觉到恐怖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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