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深深(1)
      
          心  曼 
      
          我还记得很多年以前全国热播一部台湾电视连续剧《星星知我心》。
      
          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失去丈夫的母亲忍辱负重抚育五个孩子,最大的女儿秀秀15
      岁,最小的儿子彬彬才三岁。他们一家人住在简陋的小屋里相亲相爱,而母亲却在
      一次体检中被医生告知患了癌症。她向所有的人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四处联系想在
      有限的日子里把自己的孩子们托付给好人家收养,她对孩子们的养父母只有一个要
      求:给孩子爱,让他们平安长大。
      
          连续剧每播到一半的时候,就会插入这样一幅画面:一只老母鸡“咕咕”鸣叫
      着呵护一群小鸡雏在地上啄食,画外音乐迭起,一个女声深情地唱道:只有星星知
      道我的心……
      
          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部电视连续剧中的一些情节,我依然会泪流满面,同时心
      会一阵紧似一阵地抽痛。因为我和故事中的秀秀和东东他们兄弟姐妹一样遭遇着相
      同的不幸。在我感受无私母爱的同时,那来自于单亲家庭的温暖又是一种辛酸的幸
      福。
      
          曾经有一段日子,我特害怕别人当着我的面提起我的爸爸,因为我想他!在我
      零星的记忆里,有一次我从柜子上摔下来,右手的食指划破很多小口子,红色的血
      液横七竖八地顺着手指流淌下来,疼痛和恐惧使我拼命地大哭,爸爸听见我撕心裂
      肺的哭声跑进屋,从地上抱起我,紧张得忘记了给我包扎伤口,而是心疼地抱着他
      小小的女儿到院子里走来走去,想使我安静下来。我靠在爸爸温暖的胸膛上,不再
      感到那么恐惧了,手上的伤口也似乎不那么疼了,透过模糊的泪水我看清手指上的
      伤只是几道划痕渗着血丝,并不严重,但我还是举着手指“哇哇”地哭不肯停止下
      来,因为我害怕我一旦不哭了爸爸就会放下我继续去干他的活儿。
      
          爸爸的去世就像一次远行,我们姐弟三个孩子和母亲在家里开始了永远的守望。
      记忆中,在童年的某天早上,我被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我看
      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正和母亲低声地交谈着什么,她说:“这个男人刚离婚,
      没有孩子绊脚,也不吸烟不喝酒的,又是正式工人,条件很好!”她见母亲不说话,
      又说:“你才29岁就守寡,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考虑考虑吧!”我意识到这个老太
      太是在给母亲说媒,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小脑袋瓜里也迅速地联想到大人们平时说
      起的关于继父、继母虐待孩子的事情。母亲幽怨而坚定地说:“他们的爸爸去世了,
      我全部的希望就放在了孩子的身上,特别是两个女儿身体残疾,我苦一点没什么,
      我不能让孩子受到半点委屈!”
      
          我哭了,我把脸悄悄蒙进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妈妈告诉我们,没有爸爸了,从此我们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了,遇到困难我们
      必须自己克服。我家住的是土坯房,墙皮经常脱落,每年到秋季的时候都要再抹一
      层泥才能勉强过冬。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别人家大兜小包地往家里买鱼买肉买
      月饼欢欢乐乐地过节,而妈妈却要出去四处打听买回稻草和黄泥,再请来瓦工师傅
      抹墙。家里吃水要到很远的公用水井担,夏天好说,冬天的时候井沿上结了厚厚的
      一层冰。一次母亲提水时滑倒洒了一身的水,回家时棉衣棉裤都湿透了,结了一层
      厚厚的冰花。姐姐心疼地问妈妈:“你冻坏了吧?”妈妈却哆嗦着回答:“没事,
      妈是大人,暖和暖和就过来啦。”
      
          爸爸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妈妈答应给我们炖鱼吃,弟弟要吃鱼汤泡米饭,可
      是家里惟一的一点细粮大米和小米已经混合到一起了,那是准备家里来客人时才吃
      的。四岁的我和六岁的姐姐坐在瘪瘪的米袋前忙活了一个上午,硬是从两掺米中挑
      出了一小花瓷碗的大米粒,小手累得酸疼。米饭很少,鱼也炖得清汤寡水的,但是
      那顿饭我们几个孩子吃得很香。
      
          记忆中童年家里从来没有吃过年夜饺子,我和姐姐、弟弟熬不住,天一黑就困
      得睁不开眼睛了。我们不知道在烟火纷扰的爆竹声中,母亲是怎样独守那份冷清和
      落寞熬过除夕夜的,但当多年以后,当我和姐姐已经成长为少女之后,我们能想像
      和体会得到其中的酸涩和苦楚……
      
          1984年9 月1 日那天,母亲上街给我们姐弟每人买了一份礼物,一枝铅笔、一
      个田字格本子、一块花手绢。弟弟背着大舅草绿色的军挎包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
      晚上弟弟放学回来后,母亲拿出他新发的语文课本教我和姐姐学习汉语拼音。第二
      天早上,母亲站在土炕上边叠被子边教我们复习头天晚上学过的拼音字母,还用右
      手的食指比划着音韵,当教到a 的第二声音韵的时候,母亲的食指向上一扬,“扑
      哧”一声把纸糊的棚顶捅了一个大窟窿,我们姐弟三个孩子滚在被窝里笑作了一团。
      
      
      
          我喜欢画画,经常在田字格本上涂涂抹抹的,姐姐看见了就拿出家长的威风管
      我,我不服气,她就像个小间谍一样向妈妈打小报告。我以为妈妈会骂我呢,赶紧
      用橡皮蹭掉那些花花草草的,没想到妈妈轻声细语地给我们讲起她童年上学的故事。
      外祖母家是一个大家庭,全家上下十几口人都是曾外祖母一个人说了算。她说女孩
      儿读书没用,长大了早晚嫁人是人家的人,还不如多帮家里干点活儿。于是只允许
      心爱的长孙女和长孙子去读书,留下妈妈在家里照看弟妹。大舅舅在家里被宠惯了,
      在学校里也很顽皮,经常逃学,为此老师多次家访,曾外祖母没有办法,只好允许
      妈妈去上学,好能在学校里和高一年级的大姨妈一起对大舅舅严加看管。这样母亲
      12岁时才上学。外祖母生病在医院动手术期间,母亲很早起来就挑水、煮饭,然后
      自己顾不上吃一口饭,匆匆忙忙往学校跑。在学校里,母亲的个子最高,学费交得
      最晚,但是学习很用功。然而,小学还没有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母亲不得不
      匆匆结束学业开始上山下乡。母亲叹息一声说:“妈就没赶上好时候,你们虽然不
      能上学,但在家里自学,你们姐妹一样不比他们差,到什么时候人都是有知识好。”
      
          听了母亲的话,我变得乖巧懂事了,开始认真地练写小楷字,认生字。妈妈在
      给弟弟买图画本的时候给我也买回了一本,我高兴极了,兴奋得小脸通红。很快我
      画了一本的红楼梦人物,表妹把我的画拿到学校参加画展,还获得了一等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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