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大审判——全斗焕和卢泰愚审判实录

三、激起干层浪对卢泰愚和全斗焕的拘留审查，首先是由于他们在担任总统期间向各财阀企业搜刮的达到天文数字的所谓政治资金。，正是这一点，使这两个先后共担任12 年国家元首的前总统首先在道德上彻底丢尽了脸面，失去了民心，激起了韩国国民的强烈愤慨和不满，而且也在政治资金问题上掀起了席卷韩国政界的台风。所谓“政治资金”本来是指政界人士为开展选举和政治组织等各种政治活动而筹措的资金，而在韩国政治史上通常是指政党领袖通过各种秘密方式和途径向企业界获取的巨额资金。至于这些资金的获取方式、途径和条件及具体规模和用途都是一笔糊涂帐，没有任何牵制和监督，因而实际上大都成为政治家与财阀出于各自的政治和经济利益相互勾结的秘密交易。在以私有制力基础的资本主义体制下信奉 “有钱就有一切（Monev means all ）”，掌握雄厚经济实力的资本家凭借那无往而不利的金钱的魔力来操纵和控制社会政治本是一个通例，而作为一个“后发展资本主义”的韩国在这一点上却决不逊色于那些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韩国的当代资本主义经济是在微弱的；日殖民地经济的基础和朝鲜战争后大量涌来的美国等西方世界的援助与支持下建立和成长起来的，因而在其成长阶段不可避免地与统治政权产生了息息相关的密切联系，而朴正熙时期实施的强有力的政府干预方针进一步加剧了以少数财阀企业的垄断为特征的韩国经济的不均衡现象，当然也更密切了韩国政治与经济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依赖的关系。可以说，当代韩国政治史上绵绵不绝的独裁政治传统是与韩国经济上的那种财阀型垄断特征互为表里的一种孪生现象。这就是当代韩国政治史上频频出现那种政府与财阀、权力与金钱相勾结的所谓权力型腐败丑闻的一个根本原因，而当代韩国政治史上那种格外特殊的非正常和非程序的发展历程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简单说来，卢泰愚在那个道歉声明中辩解式他说的关于筹集政治资金是政界一个惯例的话，其实也是事实。从李承晚到朴正熙，厉届统治者都曾通过给予种种特权和不正当的经济利益的条件和手法向各财阀企业搜刮了大量的秘密政治资金，充作进行维护独裁统治的各种非法活动的秘密经费，而在野党方面也只能通过这种不正常的途径和手法来筹措资金以进行反对和抵抗独裁政权的政治斗争。于是，秘密资金就成为韩国政治中一个像癌细胞一样蔓延滋长的现实问题。这次被揭露的卢泰愚的秘密资金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事例。卢泰愚是在本届政府以前担任总统的人，还曾是迄今仍在执政的民自党的总裁，所以他的政治资金当然与当时的朝野政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首先提出这一问题的是在野党新政治国民会议总裁金大中。金大中是韩国政坛上一个著名的在野党领导人，早在U71 年就曾与朴正熙竟选总统，并曾为此遭受朴正熙独裁政权的绑架、逮捕和囚禁等种种迫害，一度在国际上成为韩国民主运动的象征性人物，与金泳三总统也有着几十年的政治盟友与竞争对手等复杂关系。1992 年12 月，他在大选中败于卢泰愚支持的民自党候选人金泳三后曾宣布退出政界，直到1995 年7 月才重新回到政坛上来并创立了叫作新政治国民会议的政党，准备在1997 年的大选中再次挑战总统职位。就是这样一个著名的在野党领袖在卢泰愚发表“道歉声明”前的10 月27 日，在中国北京的钓鱼台国宾馆向随同他一起访问中国的新闻记者们发表谈话，公开承认自己在1992 年大选前夕曾接受过卢泰愚指使总统府的秘书送来的20 亿韩元政治资金，进而声称当时作为卢泰愚的民自党候选人的现任总统金泳三从卢泰愚那儿接受的政治资金超过3000 亿韩元，并要求金泳三政权公开1992 年大选资金的实际规模和真相，从而反守为攻地主动掀起了大选资金风波。金大中的谈话不仅引起了韩国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和指责，同时也在韩国政界掀起了关于1992 年大选资金及政治资金的巨大风波。民自党的事务总长姜三载随即回应道，金大中除了自己承认的20 亿韩元以外，还可能从卢泰愚和全斗焕那里先后接受达数百亿韩元的秘密政治资金。从而提出所谓“20亿十/ 说，要求金大中再次退出政界。金大中的国民会议则坚持要求金泳三公开1992 年从卢泰愚那里得到大选资金的内幕，双方几乎每天都通过发表谈话等方式不断地攻击对方。当时还传出另一个在野党自由民主联合总裁金钟泌也曾接受过卢泰愚的100 亿韩元秘密政治资金的消息，一时间整个政治圈都卷人了秘密资金风波。到11 月14 日，由朴启东议员等组成的民主党“卢泰愚一伙权力型非法蓄财真相调查委员会”进一步宣布卢泰愚在担任总统期间先后筹集的秘密资金估计达到1.3 万亿韩元，其中包括已经转移到国外的约2000 万至1.5 亿美元的资产。不过，在此后的检察机关调查过程中，卢泰愚借口会给国家带来不幸和混乱而拒绝说出关于1992 年大选资金的任何情况，从而使这场几乎涉及韩国政界所有主要人物的政治资金风波一直处在一团迷雾之中。面对国民会议的要求，金泳三总统表示自己在被选为民自党总统候选人后，卢泰愚总统就退出民自党并成立了中立内阁，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再见过卢泰愚，也没有从他那里亲自接受过任何政治资金。对此，国民会议的一位负责人讽刺道：哪有在结婚仪式上新郎新娘直接从宾客们手中接受红包的事情？暗示即使金泳三本人没有亲自收受资金也会通过民自党来接受卢泰愚的政治资金。事实上， 1992 年大选时的政治资金的确是金泳三政权的一个“阿基里斯之瞳”，因而国民会议方面对此紧咬不放。12 月3 日，国民会议在汉城市内的一“家公园举行有几万人参加的集会，公开要求金泳三政府彻底公开大选资金内幕和惩罚当年镇压“五一八”光州民主运动的全斗焕、卢泰愚等人。在调查卢泰愚秘密资金案的过程中，检察官们还顺藤摸瓜地查出了各财阀企业先后向许多政界人士提供秘密资金的事实。社会上还盛传检察机关要对那些以政治资金名义接受财阀贿赂的政界人物进行调查，一时间整个政坛风声鹤嗅、人心惶惶。有些市民故意假称大检察厅的检察官打电话给那些相传接受贿赂的政界人士，要求他们必须于某日某时到检察厅接受调查，吓得那些平日装腔作势的政治家连夜到处打电话打听和求情，折腾了半天才知道检察厅里根本没有那个打给自己的电话中所称的某某检察官，才明白自己上了那个电话的当。据说负责指挥调查的安刚民中央搜查部长就曾接到过不少政界人士战战兢兢地打来的那种确认电话。其实，这种似乎恶作剧般的玩笑正代表了当时韩国国民对腐败的政界和财阀的一种愤怒心情，也算是卢泰愚秘密资金案所掀起的风波中的一部分。然而，金泳三政府先后通过将党名改为新韩国党和在国会中制定“五一八”特别法等措施首先在形式上断绝了同卢泰愚的民自党的亲缘关系，并掌握了审判前总统的主动权。接着，金泳三总统在1996 年的新年国政演说中主动解释了关于自己的政治资金问题： “为了进行政治活动，我在过去的在野党时代和当上总统以前也曾接受过许多支持者的援助，但从未接受过任何不干净的资金、牵涉到利益的资金和带有条件的资金。不过，包括我在内的任何政治家都不可能与这种错误的习惯做法毫无关系。” 就是说，不管是现任总统还是已经退下来的前总统，也不管是执政党还是在野党，都曾有过以各种名目和手段筹集秘密资金的不光彩的经历。尽管卢泰愚在受审过程中始终没有供出关于1992 年大选资金的秘密，但各财阀企业先后向全斗焕和卢泰愚提供高达上千亿韩元的秘密资金的事实经检察机关的调查被逐一揭露，为此各大财阀首脑特意在11 月3 日发表联合声明向国民道歉，并宣布此后绝不再向政界提供任何秘密政治资金。随着对全斗焕、卢泰愚审判的开始和1996 年4 月国会议员选举的到来，关于1992 年大选资金问题的风波也暂时平息下来，但迄今仍是韩国政坛上具有可怕的爆炸力的一颗“定时炸弹”。接连拘留和审判两个前总统，不仅是韩国当代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事情，也是世界政坛上的一大新闻。当时，世界各国的舆论界都对此作出了广泛的报导和评论。尤其是刚刚卸下总统职务不过3 年的卢泰愚，更是成为世界各大报纸上臭名远扬的 “新闻人物”，有的报纸还把他评为世界上最大的诈骗犯和“韩国的马科斯”（菲律宾前总统）。对于金泳三政府拘留和审判两位前总统的举措，世界舆论普遍给予了肯定性评价，认为将有助于韩国政治民主化的发展，同时也有许多评论指出，韩国在真正实现政治与经济民主化方面尚有许多事情要做。韩国国内舆论集中谴责了长期进行肮脏的权钱交易的政界与财阀，也指出了在韩国社会中根深蒂固的腐败作风，号召社会各界要彻底清除这些腐败现象。一般的社会舆论则更多地集中在对欺骗了全体国民的卢泰愚等人的讽刺与嘲笑上。当卢泰愚通过道歉声明辩解自己接受的是所谓“统治资金”以后，家庭主妇们将自己瞒着丈夫攒下的私房钱也戏称“统治资金”，一时间在瞒着妻子偷偷积攒一些烟酒钱的工薪族，甚至中学生中间也流行起了“筹集统治资金”的说法。一些心眼灵活的商人紧急赶制了大量的形状酷似座便器的储蓄盒，并起了“卢泰愚的手”的名字摆到街上出售，意在讽刺卢泰愚搜刮肮脏的秘密资金，竟然成为抢手货。甚至那些在街上卖烧饼等小食品的摊贩们也公开贴出“一张饼100 亿元”、“一碗方便面1500 亿元”的广告字样，表达了对全斗焕、卢泰愚等人搜刮达到天文数字的秘密资金的愤怒和讽刺。在当年支持卢泰愚当选总统的大邱一带，则流行着“还我选票”的说法。对后来被拘留的全斗焕则流传着“还不如当年就死在缅甸了！”（按：全斗焕曾在访问缅甸期间遭到一次暗杀，但侥幸脱险）的讽刺语。大学生们则干脆将全、卢两个前任“大统领”（接：韩国语中称总统为大统领）称作“大盗领”。卢泰愚当年在大选时像口头禅似地常说的那句“请相信我这个人”的话，也成为讽刺一个人不可信任时的贬义用词。就在卢泰愚和全斗焕接连被拘留的1995 年底，韩国三大广播电视系统中两个非官方的电视系统即文化放送（MBC ）和汉城放送（SBS ），同时播放了描述从朴正熙被刺到全斗焕一伙夺取政权的最近历史内幕的政治性电视连续剧《韩国门》和《第四共和国》，受到各界观众的广泛欢迎，而在《第四共和国》中扮演全斗焕角色的正是当年在全斗焕在任期间因长相酷似全斗焕而被禁止任何演出的演员。没想到就在十几年后，两个人的命运发生了如此鲜明的变化，不能不令人慨叹人间世事的反复无常，就像韩国人常说的那句俗话一样：人间万事如塞翁之马！ -------- 泉石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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