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防外交 苏伊士危机解决后，哈马舍尔德的国际声望大为提高。1957 年9 月26日，联 合国大会一致选举他连任联合国秘书长。联大主席称哈马舍尔德为“我们最出色的 国际公仆”。对于自己重新当选，哈马舍尔德且喜且忧，他在大会上的发言就反映 了他当时的复杂心情：“如果不是出于责任感，没有任何人明明知道担任联合国秘 书长职务意味着什么还会接受这个职务。然而任何担任这个职务的人又都不会没有 感激之情，这是一个既艰苦而又光荣、既令人兴奋而又让人沮丧的工作。”哈马舍 尔德的第二个任期从1958 年4 月10 日开始。不久，黎巴嫩危机爆发了。 自苏伊士运河危机发生以来，英法势力被迫退出中东地区，美、苏两国争相填 补“真空”，中东的战略格局发生转变。1957 年1 月，美国提出了实行“军事援 助和合作计划”的艾森豪威尔主义，美副总统和总统特使相继到中东活动，6 月美 正式宣布参加巴格达条约军事委员会和“反颠覆委员会”。 苏联则在指责艾森豪威尔主义加剧了中东紧张局势的同时，积极发展同埃及、 叙利亚等中东国家的关系。黎巴嫩危机就是在这种冷战的阴影下发生的。 1958 年1 月底，纳赛尔宣布埃及和叙利亚将合并组成阿拉伯联合共和国。此 举在阿拉伯国家中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和反响。约旦和伊拉克两个王国立刻做出了反 应，决定组成一个联邦。在黎巴嫩，原有的宗教矛盾再次尖锐起来，亲纳赛尔的穆 斯林和亲西方的基督教派就与谁结盟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除此之外，身为总统 的基督教派领导人夏蒙谋求通过修改宪法连任总统职务，亦遭到穆斯林派的强烈反 对，黎巴嫩政府做出不参加任何联盟的决定后受到了埃及电台的抨击，国内的反政 府派组织了示威游行，最后发展成暴力活动。先是特里波利市的美国信息服务图书 馆被烧毁，接着贝鲁特、西顿等城市，以及黎巴嫩的东北部靠近叙利亚的地区也相 继发生暴力活动。 1958 年5 月22 日，黎巴嫩要求安理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阿联干涉黎巴 嫩内政”问题。安理会经过几天激烈的辩论提出了一个决议草案。哈马舍尔德看过 后极不满意，指出这个草案只提到派观察组赴黎巴嫩调查，却没有授权秘书长提供 必要的观察员和做出行政安排。当为哈马舍尔德所认可的决议草案拿到会上时，已 是晚上。哈马舍尔德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安排挪威、厄瓜多尔、印度三国派员组 成观察组，到次日凌晨安理会通过决议时，哈马舍尔德立刻就宣布必要的准备工作 已经就绪，协助观察组工作的军事观察员，有的第二天就可到位。 哈马舍尔德从一开始就强调，赴黎巴嫩观察组不充当警察。黎巴嫩驻联合国代 表曾要求哈马舍尔德派两千人赴黎巴嫩“保卫观察员”，为哈马舍尔德所拒绝。哈 马舍尔德认为派兵赴黎巴嫩会彻底改变联合国行动的性质，更何况还有巨额费用问 题。 埃及支持安理会派观察组的决定。对于纳赛尔的意图，哈马舍尔德与西方国家 有不同的看法。由于埃及的宣传攻势和对黎巴嫩的活动，西方认为纳赛尔是中东动 乱的主要根源。哈马舍尔德则认为这种分析过于简单化。他感到埃及的所作所为， 至少一部分原因是纳赛尔怀疑其他阿拉伯国家阴谋在西方的帮助下推翻他。因此， 哈马舍尔德认为只要说服纳赛尔相信他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埃及就会停止其挑衅 行为。当然，最紧迫的还是避免局势恶化。 哈马舍尔德一方面要求埃及外长法乌齐停止电台的宣传攻势，另一方面抓紧落 实军事观察员的人选。6 月19 日哈马舍尔德亲赴贝鲁特主持联合国赴黎巴嫩观察 组首次会议。此时的贝鲁特仍然枪声阵阵。哈马舍尔德在4 辆装甲轿车的护送下到 宾馆后，立刻同观察组成员开会，接着赶往总统官邸礼节性拜访夏蒙总统。这一天， 哈马舍尔德一直工作到次日凌晨两点三十分，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只以几个芒果 和一瓶威士忌充饥。 6 月20 日，哈马舍尔德会晤黎巴嫩总理，两人一致认为必须全力防止基督教 徒与穆斯林之间发生冲突。接着又赴安曼和耶路撒冷，安抚约以两国领导人。 6 月22 日，哈马舍尔德飞抵开罗，先与外长法乌齐会谈，随后与纳赛尔会谈 了四个半小时。哈马舍尔德坦率地告诉纳赛尔，他肯定黎巴嫩反对派得到了外部的 军事援助，只要观察组找到证据，联合国就会宣布阿联为侵略者，从而带来一系列 后果，包括向埃及领土派驻紧急部队，甚至不排除美英出兵干涉的可能性。因此， 他劝纳赛尔改弦更张，停止军事渗入和鼓动黎巴嫩叛乱分子的电台宣传。纳赛尔承 认了军事渗入的事实并解释了原因。他完全同意哈马舍尔德的意见，让黎巴嫩成为 东西方之间中立的交汇点，保证停止军事渗入和武器运送。次日，法乌齐重申了纳 赛尔的承诺，并告知已下令停止通过叙黎边界进行的军事援助。同时，法乌齐也表 示担心纳的这一决定泄漏出去会在埃、叙两国和黎巴嫩反对派领袖中引起不良反响。 这就是说，哈马舍尔德必须在不让纳赛尔丢面子的前提下做夏蒙的工作。6 月24 日，哈马舍尔德飞返贝鲁特，中午应邀与黎巴嫩总理共进午餐。在主人问及访问开 罗的结果时，贻马舍尔德婉转地说，他现在“对联合国的行动充满信心”。主人听 后十分高兴，吩咐上了一块大蛋糕，上面写着“联合国，救救黎巴嫩”。 哈马舍尔德当着记者的面大声说：“阁下，我不能接受这句话，因为拯救黎巴 嫩的应是黎巴嫩自己。”当天下午，哈马舍尔德在同夏蒙总统的会见中告诉后者， 他虽然不能泄漏同纳赛尔会谈的内容，但他感到对联合国阻止军事渗入和武器输送 的努力更有信心了。 与此同时，观察组向哈马舍尔德报告，黎巴嫩军司令吉哈布将军和反对派领袖 琼卜拉特都不希望动武，如果能够说服夏蒙放弃连任的打算，吉哈布可任临时总统。 此外，反对派已基本上同意让联合国观察员进入自己控制的地区。现在的关键是夏 蒙的态度了。 6 月26 日，哈马舍尔德返回纽约后，致函美英两国外长，指出阿联的军事渗 入似已停止，希望不要因为黎巴嫩政府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或因美英大张旗鼓地向 夏蒙政府提供军援而葬送这一形势。哈马舍尔德还指出，只要夏蒙不放弃连任打算， 黎巴嫩就不可能实现和解。哈马舍尔德表示相信，如果黎巴嫩政府公开要求西方援 助，那不仅对夏蒙政权没有好处，而且还会削弱中东地区其他亲西方政府的地位， 并因此而削弱西方在中东的影响。 7 月初，夏蒙宣布9 月23 日任期一到就离职，从而为解决黎巴嫩危机铺平了 道路，然而黎巴嫩政府对阿联军事渗入的指责仍未停止。7 月7 日，哈马舍尔德在 与杜勒斯共进午餐时，杜勒斯告知伊拉克、土耳其、伊朗、以色列等国强烈要求美 国介入黎巴嫩。哈马舍尔德表示，他认为纳赛尔确实不希望黎巴嫩加入阿联，但他 受到叙利亚和黎巴嫩反对派的压力，因此有必要为其提供一个从黎巴嫩脱身的理由。 哈马舍尔德建议延长联合国赴黎巴嫩观察组任期，并将其职权范围扩大为维护黎巴 嫩的独立和完整。杜勒斯表示可以考虑，并向哈马舍尔德透露，美中央情报局已证 实纳赛尔确已下令不再给黎巴嫩反对派以援助。哈马舍尔德的努力成功在即。 就在这时，伊拉克发生了政变。哈马舍尔德立刻意识到黎巴嫩会借机要求西方 提供军事援助。果然不出哈马舍尔德所料，政变的翌日早晨，美驻联合国代表通知 哈马舍尔德，美应黎巴嫩政府之邀将按联合国宪章第51 条派兵赴黎巴嫩。两天后， 英国应约旦国王之邀派兵赴约。局势骤然紧张起来，直到美国搞清伊拉克革命并非 苏联、阿联所策划，并派特使赴伊拉克和埃及安抚，局势才缓和下来。哈马舍尔德 得以继续努力争取扩大联合国赴黎巴嫩观察组。他认为。联合国在黎巴嫩的存在有 助于缓和局势，并为美军撤出创造条件。然而安理会上争论激烈，无法形成决议。 在这种情况下，哈马舍尔德表示，如果有必要，即使得不到大会或安理会的指示， 秘书长也应采取行动弥补联合国宪章和传统外交所提供的维护和平机制的不足。他 宣布他有义务采取实际步骤，防止中东局势进一步恶化。在得到安理会的默许后哈 马舍尔德立刻行动起来。与此同时，7 月30 日，美承认伊拉克新政府。7 月31 日，吉哈布将军当选为黎巴嫩总统。危机逐渐平息下来。 8 月份，联大召开特别会议，讨论美英从黎巴嫩、约旦撤军问题，最后一致通 过了10 个阿拉伯国家提出的“睦邻决议”。决议“要求联合国所有会员国严格按 照互相尊重领土完整和主权、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和平等互利的原则行事”， “责成秘书长立即做出实际安排以便在目前情况下在黎巴嫩和约旦问题上，充分帮 助维护宪章的宗旨和原则，从而便于外国军队早日撤出这两个国家”。哈马舍尔德 对会议结果感到欣慰和高兴，称通过决议的8 月21 日为“联合国为当前国际政治 与当前外交做出宝贵贡献的一天”。联大特别会议一结束，哈马舍尔德便赶赴中东， 落实联大决议，先后访问了黎、约、埃、以、伊拉克等国家。在安曼，哈马舍尔德 与约旦国王侯赛因、首相里法伊探讨了在安曼设立联合国“代表处”的设想。哈马 舍尔德的意图是以此向约旦和英国提供一种保证，创造有利于英军撤出的气氛，并 进而促进阿拉伯国家之间的睦邻关系。在贝鲁特，哈马舍尔德与吉哈布和夏蒙商讨 了增加联合国观察员的措施。在巴格达，新政府向哈马舍尔德保证愿与约旦保持正 常关系。在开罗，阿联领导人表示不反对在英军撤出后恢复特里波利港对约旦的石 油供应，并同意讨论恢复约旦航空公司班机飞开罗事宜。9 月，黎巴嫩局势大大改 善。反对派缓和了自己的敌视态度，关闭了地下电台。双方政治组织开始收缴各自 追随者的武器。吉哈布就任总统。10 月1 日，英国宣布将于10 月20 日开始撤 军。10 月8 日，美国宣布月底前完成撤军。11月16 日，黎巴嫩政府正式要求从 安理会议程上取消黎巴嫩议题，黎巴嫩危机宣告解决。 解决黎巴嫩危机是联合国预防外交的一次实践。哈马舍尔德在解决危机的过程 中初步提出了预防外交的宗旨、方法和原则。哈马舍尔德指出，预防外交“从一开 始就是以预防为目的”，以填补真空的方式“避免各方中的任何一方采取行动”。 安理会决定派观察组赴黎巴嫩后，哈马舍尔德就曾指出，这次联合国行动是一次典 型的预防外交事例，其主要目的就是不让中东受冷战的影响。因此，哈马舍尔德除 组织实施外，还亲赴冲突双方各国积极斡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双方克制 自己，配合联合国观察组完成使命。伊拉克发生革命后，哈马舍尔德又向有关方面 陈说利害，争取外国军队撤出。 哈马舍尔德在处理危机的过程中，始终把握一条原则，这就是联合国的行动以 不冒犯任何权力集团为基础，“以便为确保避免任何一方采取行动提供广泛的可能”。 -------- 泉石书库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