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精华都留给我
      
          邓广澜关独居期间,七大的杂役过来了一趟,大赞“砸得好”,顺便捎了点慰
      问品,托二龙给“广澜兄弟”送去。
      
          老三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被二龙赶出屋,搬到到广澜的铺上去了,转天又跟崔
      明达换了地方,正式官复原职了。老三说:“是崔明达要求换的,二龙也同意,什
      么意思?——广澜在那屋群众基础好呗,怕我给搅黄了,嘿嘿。”
      
          大家欢迎老三回来的热乎气还没过去,二龙又有动作了,把疤瘌五和周法宏调
      走了,塞进一个干巴老头孙福恒,一个干巴小伙猴子。老三刚苦笑着说屋里现在都
      快成鸟屁基地了,崔明达又带着跟蓝伟抢梭子的老头过来,说:“老三,把邵林换
      给我。”
      
          老三愣一下眼,挥挥手说:“换,一中的精华都留个我。”
      
          崔明达笑道:“是龙哥心疼你,一个闹屁的不给你安排,你多省心?”
      
          “老乔,你抖被子轻点儿劲,瞧这尘土!”老三呵斥道。新来的老头姓乔,叫
      乔安齐,也有人喊他“天使大哥”。老乔50上下,脏瘦,中等身材,诈骗犯,跟日
      本儿一样,档次上属于小打小闹。
      
          把大家安置好了,老三喘口气,拍拍铺板,满足地笑了一下,笑容里恍惚还有
      一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物是人非了吧。”我笑道。
      
          老三说:“挺好,这样挺好。”然后一转头:“关之洲,这屋里就你小点儿,
      以后给我当劳作吧。”
      
          关之洲正在上铺吭吭唧唧地读《古文观止》,停下来说:“行啊,你怎么吩咐
      咱怎么办,不过这伺候人的事儿,我可能干不好。”
      
          “操,说话就粪蛆味儿的,什么叫伺候人?不就打个水,拎个包儿么?不愿意
      干说话!”
      
          “你不嫌弃就成。”关之洲嘟囔道。
      
          老三不满地朝上边白了一眼,不理他了。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跟我说:“也
      不知道真假:二龙告诉我说,老朴开始想让高则崇顶广澜的位置,二龙说老高刚来,
      没有基础,让他先下面锻炼一段吧,老三这一段反思得也差不离了,让他回去吧—
      —这才把我又挪回来。”
      
          “行了,你以后塌实下来吧,这张积极估计稳拿了。”我说。
      
          老三笑着,晃悠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盘坐得更舒坦些:“不管在里面还是外面,
      我可能就这个命,大起大落啊。”
      
          “这样的人才有前途。”我不负责任地捧他,然后和他一起笑起来。
      
          正说着,三中的老七扒了下窗户,老三笑道:“老刘,你的聊友又来啦。”
      
          刘大畅坐起来,看着推门进来的老七笑,老七回头看见老三,笑道:“三哥今
      天闲着啊,也跑这里来了?”
      
          “我来了还就不走了,你敢吗?”老三说。
      
          刘大畅让老七坐,边说:“老三现在是这屋的组长。”老七连说失敬。老三笑
      着给老七立规矩:“以后进门喊报告啊。”
      
          打了几句茬,老三问:“申诉怎么样了?”
      
      
      
          “操他妈的——”老七气愤起来:“监所检查处的跟检察院的上回来,让我签
      字,说给我到北京做鉴定,6000块钱鉴定费,交!我们家里一万个支持!回头又把
      钱给退回来啦……”
      
          “咋了?免费啦?”
      
          “三哥你别改弟弟啦——我们‘区法’的说,那小闺女的裤衩退给人家了,后
      来又说没退,是弄丢了,操,我操他妈的,这是证据啊,堂堂一个法院,我这里还
      申诉哪,它能把证据给弄丢了?明摆着回避这事儿嘛!”
      
          老三笑道:“一个骚裤衩子,人家还留个100 年不变?”
      
          “那不行啊,那裤衩是我的命根子啊,我告诉你三哥,回头我把W 市公安局刑
      事科学技术鉴定书跟DNA 检验报告拿来你看,那鉴定书我都能背下来,就三行:被
      害人刘某——操,人家未成年,得保护隐私,我这成年的,就活该被诬赖?女,13
      岁——血样、唾液各一份,血型为B 型分泌型;犯罪嫌疑人江大明——男,34岁—
      —血样一份,血型为O 型;刘某所穿内裤上检出精斑,并检出B 型物质。检验人叫
      孙志平,1999年10月10日……你就说啦,我是O 型,她裤衩上那玩意是B 型,这愣
      能把我给判了6 年!我不操他们妈我操谁去?!”江大明又开始唾沫横飞了。
      
          老三笑道:“三哥知道你冤还不行吗?不过你说实话,以前你干过人家孩子没
      有?”
      
          “嘁,三哥你这话没水平了,以前不以前咱不能提,也提不着,现在打的是白
      纸黑字的官司,是打证据打理论——别笑啊,甭看弟弟才初中二年级文化,这两年
      锻炼得成法律专家了——你又笑——不信你看看我写那申诉书,连包驻检看了都怀
      疑是高人代笔,说你一初中生根本写不出这话来。”
      
          刘大畅笑道:“赶明让老师给你看看。”
      
          我笑道:“法律这块我不行,我要门儿清就进不来了。”
      
          老七两眼一放光:“你是老师是吧,以前听三哥说过,这事儿我抓空还真得跟
      你好好交流交流。”
      
          老三大笑起来:“得,麦麦,你又有事儿了,老刘要解放。”
      
          我还真有些好奇,就问:“老七你这案子咋回事儿,听着是有些离奇。”
      
          老三拦我:“你别勾他话呀,他一说起来,咱今天晚上就都甭睡了。”
      
          老七笑道:“我简单说,肯定不罗嗦——我呀,是让人算计了,我一生意伙伴,
      跟我在批发市场买了三个排挡,赚租金——说是买,其实是赊,咱有什么说什么—
      —在家门口老七也是一地痞,人见人恨的主儿,物业那帮也不敢惹咱,就赊给我们
      俩了,我们拿租金分期付款,最后也不坑他们,就是原始积累的手段黑暗了点儿…
      …”
      
          “简单,简单啊。”老三提醒他。
      
          老七一笑,接着说:“跟我合伙那是我把兄弟,叫螃蟹——横着走啊,所以叫
      螃蟹。螃蟹动坏心眼了,想独吞我们的劳动果实,就设计害我了。他有一老姘,这
      刘某就是那老姘的闺女。他们约我喝酒,把我灌醉了,让他妈刘某那孩崽子送我回
      家,转天刘某她妈就领着孩子到派出所告我强奸!还有内裤为证!派出所那所长叫
      卢津生,跟螃蟹舅舅是战友、莫逆,以前没少关照螃蟹我们俩,这回翻脸不认人啦,
      死活要办我,我把他给骂了个大卸八块——那时候我脾气没现在这么好,呵呵。”
      
          我笑道:“那裤衩上的精液也许是螃蟹留的哪,那裤衩没准就是刘某他妈的裤
      衩,刘某只是个托儿。”
      
          老七一拍大腿,终于见到知音一样喊道:“嘿,我说有学问人明白吧!我在法
      庭上就这么说来着。”
      
          “我可没帮你推理啊,我就是顺嘴开一玩笑——检验报告里那词儿我也不太懂,
      也许第三条说裤衩上有B 型物质,指的是证明裤衩确实是刘某的。”
      
          “也不严密啊,B 型血的女人多了,是B 型血就算的话,那这个裤衩的主人不
      得有几亿人啊?”
      
          “所以人家才给你搞DNA 鉴定嘛。”
      
          老七不屑地笑道:“就算你说的对,回头我把那份DNA 鉴定的复印件给你拿来,
      你一看就明白他们有多混蛋啦。”
      
          我说:“行。”
      
          老七站起来说:“你要有兴趣,我现在就给你拿去。”
      
          我连忙笑道:“改日吧七哥。”
      
          老三笑着说:“老七我们都怕了你了。”
      
          “DNA ”老七又接着跟刘大畅侃,直到刘大畅心服口服地打起呵欠,才意犹未
      尽地收兵离去。
      
          刘大畅望着老三,疲惫地说:“真服了。”
      
          老三看看表,喊关之洲:“该睡觉了。”
      
          “唉,这就睡。”关之洲把书一合,跟我说:“麦麦,我刚看了《报任安书》,
      司马迁写的太好了: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
      
          老三骂道:“骚你妈的裤裆啊你,该睡觉了,听见没有?”
      
          “哎,三哥,睡、睡。”关之洲赶紧答应着,在上面铺床。老三气恼地说:
      “我该睡觉啦,你倒铺你的床!”
      
          我扑哧笑起来,关之洲这才醒过闷儿来,想起自己现在是老三的劳作了,连忙
      下了铺,过去给老三把被铺好。老三教训道:“干劳作就是得给人家盯好差,俩眼
      得会出气儿,别光知道看劳作跟着大哥们享福,要知道人家付出了劳动啊。”
      
          关之洲答应着,冲着墙的脸写满了窝囊和不屑。老三这人也太能摆谱了吧,我
      苦笑一下,放倒睡了,明天早上再洗漱吧,晚上被老七聊得有些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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