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
      
          老三那条龙,连刺了几天,还没有完活,大军一过来,就捎些小恐龙让大伙帮
      忙装,老三很烦躁,他知道大家都有意见。背后就跟我苦笑着嘀咕:“可能他妈上
      了大军的套儿了,弄好了,这条龙他得一直给我干下去,干到他开放,咱屋里的弟
      兄就得给他干到开放,我猜得到大伙背后得骂我呢。我这不是没病找病么?”
      
          老三刺活儿的事二龙知道了,也不说什么,到了工区,只要从他身边过,就瞅
      冷子在老三胸前抓一把,疼得老三呲牙咧嘴,连连告饶。更厉害的一回,就是大军
      正给老三刺着,二龙突然溜进来,往老三胸前撒了一把盐沫子就跑,把个老三差点
      腌了酱货儿,只能大叫“变态变态呀”,二龙再一探头,还得连连求饶,好不容易
      把爷爷求走了。
      
          后来,因为大军下手太重,老三还发了两天烧,二龙倒不错,爽快地准了他的
      假。回来积压了一大垛网子,忙得老三检验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工夫喝。
      
          据说,为文身的事儿,倒是对广澜,二龙管得要更严厉一些,何永说二龙单独
      给广澜开了几次小会儿,不要他乱掺乎事儿,说下半年怎么也得给广澜争取张积极,
      一出事儿的话,就全白玩了。
      
          疤瘌五和小杰这边的矛盾,也是不断升级中。疤瘌五的定量已经和大家持平,
      连续几天都大批地往回带网子,一干就是凌晨见了。疤瘌五就坐在小杰门口干,边
      干边甩闲话,二龙和林子都不理他,放他撒疯,好多人也觉得要不是被网子拴住,
      疤瘌五早摇得飞起来了。
      
          小杰在屋里玩大容量的,任凭疤瘌五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就是不接茬,偶尔出
      来上厕所,也必要哼着快乐的流行小调。小杰似乎也学得有战略眼光了,要跟疤瘌
      五打个精神战。
      
          这一天,疤瘌五终于忍无可忍了,干到半夜就撂了摊子,回屋休息了。我起来
      上厕所,路过林子的屋,听见疤瘌五还在和林子狂聊着,说再也不能受屁眼这个气
      了。
      
          转天二龙让小杰给主任捎话,称病歇了。小杰又大权独掌,在工区不是好横,
      一路吆喝起来,让大伙快快快!
      
          最后站到疤瘌五边上,严厉地质问:“昨天的活儿没干完是吧?”
      
          “没干完我今天接着,今天干不完我留给明天,用不着你操心。”
      
          “这是流水线,你以为包产到户哪!你一耽误,下面就堵啦,你负得起责任吗?”
      小杰叫道。其实疤瘌五一个礼拜不干,也不会影响流水线的正常运做,我们这道工
      序本来就超前囤积了不少半成品。
      
          疤瘌五听小杰一叫,反而笑了:“堵了就通通呗,前边堵了通前边,后边堵了
      通后边……”
      
          “疤瘌五!我忍了你好多天了,你别给脸不知道接着!”
      
          “咳,操你烂屁眼的,我警告过你没有——不准叫我外号?我告诉你,主任都
      规规矩矩喊我王福川,王福川你知道嘛!要嫌叫着别扭,我再告诉你一小名,我小
      名就叫‘干爹’,叫小名啊?”
      
          “嘿,你个瘸逼,那条腿是不是也不想要了?”小杰咆哮道,却不敢先动手打
      疤瘌五,疤瘌五彪悍的体型多少让他心虚吧。
      
          疤瘌五可不管那套,坐着一回身,把小杰两条腿儿都给抓住了,狠劲一扔,小
      杰把持不住,身子飞了起来,重重砸到烧花线的案子上。
      
          疤瘌五跳起来叫道:“大家都听见啦,是他先要砸折我腿的,我是自卫,我是
      自卫!”
      
          何永起哄道:“对,我作证,正当防卫!”
      
      
      
          小杰在一片笑声里爬起来,已经气急败坏,顺手抓了一扎大花线,劈头盖脸向
      疤瘌五抽来,疤瘌五勇敢地迎过去,胳膊一划拉就把花线抓在手里,使劲一带,小
      杰被带了个大趔趄,底下被何永使了个小绊子,实在实地摔了个狗抢屎。
      
          疤瘌五两步跨过去,把刚站起一半的小杰又踹趴下了,自己站在那里爽朗地哈
      哈大笑,大有横刀立马啸傲江湖的威风。
      
          “兔子尾巴长不了,今天我就给你来个连根儿齐!让你那屁眼没遮没盖的!”
      疤瘌五夸张地接了一个大手术。
      
          小杰大叫着“我跟你拼了”,连爬带蹬地往前刨了几步,站起来就往库房跑,
      看那表情,整个一亡命徒。我想这小子准是又奔那根棍子去了。
      
          疤瘌五看小杰果然拎了棍子回来,不觉怒道:“打架还敢抄家伙?你个兔子!”
      
          小杰横眉立目往回大步走着,嘴里给自己制定着目标:“看我不打折你那条腿!”
      
          库房的门一开,林子叼着根牙签,录象片里的黑老大似的跨进工区,远远标着
      小杰,跟过来。
      
          疤瘌五看见林子终于出场,精神立刻更增几分!冲杀过来的小杰挑衅:“来吧
      兔子!来吧兔子!”
      
          小杰声东击西,喊着打腿,却不守信用,横着奔疤瘌五腰间扫去一棍,疤瘌五
      踮着脚一蹦,还是叫棍子挨了一下,疼得眼睛都红了,反手抓了两个钢网圈,乘机
      进步,不分青红皂白地照小杰身上砸去,小杰再想出棍已经没有机会,不觉节节败
      退,被身后的案子一挂,扑通倒地,疤瘌五已经红了眼,大弹簧圈嗡的一声跟下来,
      啪!砸在小杰脑袋上,生生地把束缚网圈的铁丝打开,网圈“扔”地怪叫一声,炸
      开了,惊得疤瘌五团身抱头,那钢圈直接就弹到房顶的石棉瓦上,敲下大片的尘土
      来,惹得下面的犯人纷纷让避。
      
          林子突然大喊一声“住手”,先一脚把疤瘌五踢得滚出去,又顺手拎小鸡似的
      把小杰拎起来,小杰满脸的血立刻撞进我们的眼睛里来。
      
          看来那一钢圈还是蛮厉害的。
      
          林子喊:“老三!告诉主任去!胖子,跟我送他去医院。”
      
          小杰懵懂地晃了一下,坚强地说:“不用,不用去医院。”
      
          林子说:“不行,一定要送医院。”回头又大骂疤瘌五:“我晚来一步,非出
      人命不可!”
      
          疤瘌五激愤地说:“一只兔子,正好吃肉!”
      
          何永说:“装逼,其实他脑袋上也就一小口子,划拉一脸血,装什么大灾难?”
      
          朴主任跟着老三进来了,看一眼小杰,立刻说:“跟我上医院。”又对疤瘌五
      喝道:“你给我等着!——老三,你先给我看着他!”
      
          林子一把把小杰背起来,背死尸一般,小杰在背上挣扎着:“林哥,我自己能
      走。”
      
          林子大声说:“走什么走,不要乱动了。”随着主任,一溜烟地去了。
      
          老三走过来,皱着眉头问疤瘌五:“怎么回事啊五弟?我那边检验正忙活着,
      没反应过来哪,你们这里就打起来了。”我笑了一下,老三这话也太离谱了,几乎
      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这场战争的,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局外人。
      
          疤瘌五看事情已经闹大,干脆借风点火、打肿脸充胖子了,当即脖子一横说:
      “要是林子不拦一下,我非打死那屁眼不成!”
      
          广澜也象刚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给疤瘌五脸上贴金道:“这兄弟还就是够猛,
      小杰这一下就长记性啦,他还就欠来个这样的人治他!”
      
          何永笑得胳膊腿儿乱颠:“真他妈过瘾,还没容我掺乎哪,五哥就把那屁眼给
      开了。”霍来清也兴奋异常,大呼“痛快”。
      
          老三招呼大家赶紧干活,然后叫疤瘌五跟他到检验台那头坐着去了。
      
          大家议论纷纷地坐下来,好多人还抑制不住兴奋的情绪,边摸索着网子边眉飞
      色舞地聊着观后感。周法宏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疤瘌五这个大傻逼!这
      回算是混到头儿了。就他这样的,还进来过呢?”
      
          * 小杰是走着回来的,几层白纱布从头顶兜到下巴,造型很夸张。疤瘌五看主
      任随着进来,自觉地站起身,等主任几步走到近前,先迎了一个饱和的嘴巴,被吼
      一声,带进了管教室。小杰也随了去。
      
          林子和胖子象两个刚领回被包工头克扣的工钱的民工,满足地笑着。
      
          何永笑道:“这下疤瘌五熟了。”
      
          周法宏道:“我看你才是一畜生,一点阶级感情没有哪!你不跟疤瘌五是老铁
      么?”
      
          何永无愧无羞地笑起来:“这叫立场鲜明,我永远站在政府一边。”
      
          棍儿说:“疤瘌五这样的傻波衣,也活该倒霉,可叹他还进来过,都学什么了
      呢?”
      
          周法宏笑道:“在新收时候他不是说了吗?头回是傻冒儿,什么也不懂,净让
      人耍了,这回进来是武装到了牙齿,可惜忘了武装最主要的零件。”
      
          “啥呀?”猴子问。
      
          “脑袋。”周法宏说。
      
          何永感慨道:“脑袋重要啊,以前有个广告不是说了嘛——猴头猴头,世界一
      流!”
      
          猴子一转脸,何永立刻摆手:“对不起对不起,猴儿爷,我不是故意的,这节
      骨眼上我不跟你闹。”
      
          我接着周法宏的话说:“疤瘌五上回出去,也就弄一肄业证吧……不过你也学
      的不咋的。”
      
          “我是没学好,再进来十回也这德行了。”周法宏谦虚地自嘲着:“我是学偏
      门儿的,单练一张嘴。”
      
          “将来混成一‘超级怪’也不错,回头申请一迪士尼记录!”何永鼓励他。
      
          猴子轻蔑地笑道:“还你妈迪士尼哪,那叫吉尼斯,别逮个棒槌就认针。”
      
          何永一拔身子:“喝——又给你阳光了不是?怎么露点亮儿你就往外钻?我那
      叫幽默懂吗?还笑话我,什么差它岁月、骆驼样子、大别野的不都是你的段子吗?
      何永俩字你都不认识,上回楞念成干爹啦!”
      
          猴子嘴不顶劲,还爱贫气,赶不上辙了就翻脸,一动手还经常性地打不过人家,
      这不,为这几句话,又上脸了,三招两式,就让何永给别着胳膊按在案子上,我拿
      塑料管轻抽了何永一下,告戒他老朴正在火头上哪。
      
          何永问应了猴子,让他表示不记前嫌,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猴子转动了一
      下被拧得酸疼的膀子,恨恨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神经你等着,我让你
      好受不了。”
      
          周法宏笑道:“真他妈肉烂嘴不烂。”
      
          “别说了,老朴出来了。”我警告他们。
      
          朴主任赶着疤瘌五和小杰,从管教室走了出来,小杰一抹弯,进了库房,疤瘌
      五直接回我们组里来了,腮帮子肿得老高,看来没少挨抽。
      
          朴主任吩咐老三说:“这几天你先照看一下生产线的事儿,等小杰拆了绷带再
      说。”
      
          然后怒冲冲对我们喊:“我警告你们,王福川是一个终点站,任何人再敢往前
      迈一小步,违规违纪不服管理,绝对严惩不殆!做人要有点分寸,要懂得自尊自爱,
      现在我是尽量给你们空间,让你们能舒服一点服刑,要是你们自己不往好道上走,
      别怪我不把你当人看!”
      
          主任走两步,又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检验桌上,跟老三交代了一句,
      转身退场了。老三喊我:“麦麦,29号信箱来信!”
      
          我一下跳起来,往检验台跑去。
      
          29号信箱是W 第一监狱的专用信箱,肯定是施展来信了。
      
          老三把信递给我,笑道:“激动了吧?”
      
          我一屁股坐在检验台上,从早已破口的信封里抻出信读起来,老三也在一旁搭
      着眼看。
      
          “我们同案现在也混上杂役了。”我边看边说。
      
          老三也看着信,一边“啧啧”地感叹:“唉,不错,还跟你说了那么多抱歉的
      话,也是,捎带进一好朋友,谁不别扭?你那同案心里也不好受啊。”
      
          我笑道:“看了么,我们老兄说了:悔不当初,何若面对现实,将来虽然遥远,
      但还是不能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我们曾经的罪恶,就象鸟羽上的露水,当阳光把
      那些罪恶的露水蒸发干净时,不论天色是否已经迟暮,我们都要勇敢并且欢欣地飞
      翔起来,哪怕夜再深,自由的天空总是光明广阔的——牛逼吧?”
      
          “呵呵,你们同案学什么的?”
      
          “化学。”
      
          “我以为也是语文哪。”老三总是把我的“中文系”叫做“语文系”。
      
          我托着那封信,望着乱糟糟的工区,沉吟着说:“在笼子里呆得久了,是不是
      所有的鸟都还能够飞翔?听说有一些鸟,被关的久了,就不再适应天空了,它们会
      觉得笼子里更适合自己。”
      
          “——动物园里的野兽也是这样。”老三的眼也看着流水线:“人,也不例外,
      很多人就是因为在里面呆得太久,根本不适应外面的社会了,但是一回到这个笼子
      里,一找到他熟悉的气味和环境,就如鱼得水啦。”
      
          我嘲讽地轻笑了一下:“有没有一种人,象青蛙一样,是两栖的?”
      
          老三笑道:“你看二龙象吗?林子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其实我并没有真在意这个问题,我只是在施展的信里找到
      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在大墙外面曾经熟悉的激情和诗意,这一切,如今变得很
      遥远了,有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被它们抛弃和遗忘,现在才突然发现,那些可以让我
      飞翔到大墙外面的东西,其实一直孤独地蜷缩在我的心底,在一片混乱、喧嚣、腐
      败、糜烂的垃圾场里,在我遮掩着、躲避着、造作着、屈就并且屈辱着的心底——
      孤独地,蜷缩。
      
          老三再一次笑着打断我的沉思:“如果我有钱,你看我会不会成为那个青蛙?”
      
          不等我做出反应,老三已经自嘲地笑起来:“可我突然没钱了,还不甘心象鱼
      一样被一汪子水儿困住——混成现在这样,快成了怪蛤蟆啦!”
      
          我装好信,折一下塞进兜里,笑着跳下检验台:“算了,干活去,继续改造!”
      
          走回岗位上,何永正看着满脸凯旋色彩的疤瘌五笑着:“操,我以为最轻得送
      你禁闭哪,就这么完了?”
      
          “学习班,今天晚上开始,10天,呵呵,过家家嘛。”疤瘌五虚胖着脸笑道。
      
          “太轻了。”我发自肺腑地说。
      
          疤瘌五炫耀地说:“老师你还别不服气,是老朴先尿啦,他才不想把事情搞大,
      左一个独居,右一个独居,他在长官那里怎么交代?老耿就得说啦:“朴老屁,你
      干得了吗?干不了早说,别他妈占着好人地儿。’哈哈。他也就给我来一内部消化
      完了。”
      
          “有道理。”我说:“老朴没说小杰的问题怎么解决?”
      
          “老朴那鸡巴脑袋!我看是从小就没开窍。他楞维护着小杰那屁眼说话,说我
      是罪魁祸首,小杰人家那是管理者,就是他妈方法不得当,需要改进哪,操,我当
      时就说:再改进他就改进屁眼里去啦!”
      
          何永哈哈笑道:“主任怎么说?”
      
          “主任没说话,就给了我俩大嘴巴!操他老朴家后门的。”疤瘌五笑着汇报。
      
          疤瘌五神采飞扬头脑超级简单地怂恿我:“老师,你笔头子厉害,回去给那屁
      眼写封匿名信,塞监狱长信箱里去,让他屁眼大暴光!”
      
          我笑道:“我能干那事儿吗?不知道我的犯罪专业就是包庇?”
      
          疤瘌五笑着一拍脑袋:“妈的,忘了这条了。”
      
          周法宏笑着说:“再说老师也没证据啊,听说那天你扒人家小杰窗户根儿去了,
      有收获呗?”
      
          疤瘌五沮丧地说:“我眼瞅着宁宁给小小杰按摩按摩啊,后来关灯的时候,宁
      宁还没离开,摸着瞎按哪,按按不定就按哪去了,都怪何永那怪逼,咯咯乐了两声,
      把小杰那屁眼给弄惊了——兔子耳朵多尖啊!操,鸡巴何永太嘬不住劲,要不肯定
      能捉奸在床!我靠,那就热闹啦!哈哈。”
      
          老三在那边笑着喊道:“哥几个,给点面子啊——我这看孩子还得做饭的,都
      省点事儿啊!跟老三做点脸,能眯的先眯几天,等我卸了任再折腾,求大伙勒!”
      
          疤瘌五叫道:“老三,我看你当这个杂役算了,小杰那屁眼,他要上来我还得
      砸他!”
      
          疤瘌五剩下的活儿也不干了,晃来晃去地等到晚上收队,跟二龙打了个招呼,
      直接进了学习班,值班的梁子关了门,把钥匙抖落了两下,说:“疤瘌五够牛逼的
      啊,听说把小杰给操啦——这就对啦,就得这么混!”
      
          疤瘌五笑道:“谢谢大家支持!梁子,呆会儿给哥哥弄杯开水啊,渴了一天啦。”
      
          “等着吧。”梁子说完,坐值班室门口喝茶去了。
      
          * 老三一回来就扎三中号筒里去了,大军已经两天没有过来,又听说昨天三中
      有几个关独居的,老三不塌实了。
      
          转了一遭,老三丧气地回来,说:“三中那头刺活儿的锛了两个,给关了,大
      军说得休息几天了,不过我也不太想用他了,过几天眼子过来给我接着干,眼子那
      兄弟不错。”
      
          “眼子”的绰号,和屁股没有关系,是指眼睛大。眼子以前跟老三勾搭的不是
      很紧密,只来过这边有限的几次,听说一直给广澜“补活儿”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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