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微分轻轻吹着，树叶轻轻作响，梅儿偎依着虎子坐在离棚不远的一棵苹果树下。 夕阳早已西下，天地朦胧，周围树枝黑绿，树枝上的苹果随风摇摆，点头。他俩谁 也没说话，只静静的注视眼前的一切，细听着周围的响动。她丰满的肌肉，富有青 春气息的身体没引起他半点情欲，好象产生一点邪念会玷污她那纯洁而美好的心灵， 只是偶尔用下巴挨一下她的头或用下巴在她的头上轻轻搓一下。 　　父亲对她的折磨越来越重。尽管家中已打了井，可她起早贪黑的打水做饭寻草 甚至种地也避免不了父亲的胡骂。剥皮一来，父亲要她做这送那，稍一慢召来的是 冷眼或大骂；秀英一到父亲也要应付。她讨厌她的油嘴滑舌，讨厌她拿来的衣服， 她不看衣服召来的同样是骂。她恨父亲，更恨剥皮，也为父亲难受。有一次，她清 楚的听到剥皮在里屋对父亲说：“兄弟，你说句心里话，这几年老哥我对你咋样？ 亲事成不成，凭咱俩的老关系给梅儿送件总行吧？叫梅儿穿一半件衣服没有啥吧？ 可你——”秀英走后，她得到的还是骂。她一天天的忍受，有时实在忍受不住了想 一绳子了之，可她一看到母亲那瘦弱多病的身子，一想到虎子那期待的目光，她又 一天天推了下来。 　　昨晚，秀英来说：“……，他姨夫，你们把事做的也太哪个了吧？你们想想， 这些年村长对你们怎样？不用我说了。一家有女百家求，村长先问梅儿，给不给是 你们的事，可你们连个话也不回又把梅儿给虎子说，他姨夫，你不要生气，村长和 我也是听说的，村长也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父亲当时就发誓赌咒，等秀 英走后，手指着她骂到：“你一天给老子好好呆着，我要是再看见你和你那个大在 一起让人家上门说我，看我不把你打着日塌了着。”她痛苦极了。今晚借寻草的机 会靠在虎子这结实而又温暖的胸前说说她多日的烦恼来换得一时的快慰。 　　“忍着，忍着，日子不会太久的。”虎子不知是对梅儿还是对自己说。 　　正值中午，阳光直射，村庄更加暖和。马启民走在大街上，街道狭长。街上除 了几个娃娃玩耍，几个老汉晒太阳外，从而显得空旷。商店门前冷落，偶尔有几个 买东西的出出进进，到是饭馆门前有些人，他们是这里的老常客。公路从门前经过， 他们坐在饭馆门前卖油饼油馍默麻花酥馍，卖花生葵花蔬菜果子，粮食没黄，坐在 家中没事干又闲得心慌，不如坐在这里闲聊挣油盐钱，马启民和他们只打了几句招 呼就离开了，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停下来，他们就会说个没完。他一天太忙，今天 抽了点时间去给虎子问亲，对于李长林是否答应，他心里没底，也没想出个万全之 策。 　　梅儿家门前停着两辆车，门口围着些看下棋的人。屋内几个车司机坐在桌前吃 肉喝啤酒，梅儿和母亲在锅头前忙活，不见李长林，马启民猜想他在套间。梅儿笑 着和马启民打了招呼，马启民也说了几句进到套间，李长林果然躺在套间炕上看武 侠小说，看见马启民进来忙坐了起来，让坐，说：“这些日子怕忙坏了吧？”李长 林随便作了回答，说：“你我用不着拐弯抹角，我还是直说了吧，今儿来我是给虎 子提亲的。虎子这娃咋样，家中好坏你是清楚的，用不着我多说，就看你了。” 　　“我事知道，可现在梅儿说给村长家了，你再叫我咋说你！”李长林为难的说。 　　“这我也知道，可梅儿同意了吗？财礼送了吗？女儿是父母操心大的，可强扭 的瓜不甜呀，再说，把梅儿给四七儿你能忍心吗？” 　　“反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有啥办法？”李长林叹了口气说。 　　“长林，你这样做不但梅儿不同意，别人也会骂你的，我想你的心里也是不好 受的，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虎子这娃是有出息的，虎子和梅儿是很好的一对儿。” 　　“我只能这样了。”李长林低下了头。 　　“长林，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很为难，但我告诉你，你要那样做就做去。还 有，村长给你那么多好处你也想想，没有梅儿，他会给你吗？尤素福那么穷那么可 怜你不是不知道，他咋不给？咱们过去那么穷的日子都没有饿死过来了，现在就凭 你的日子还缺他那一点救济东西？他的救济东西你能拿的心安理得吗？你想一想看 着办吧。”马启民说完扔下低头不语的李长林走出套间，外面吃饭的人没有了，梅 儿手拿抹布呆呆地站在桌前，马启民不由得朝梅儿肩上拍了拍走出了门。 　　李长林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先前，尽管他家穷害怕人来喝茶，看电视，但人 还是来了。现在，他比过去有钱了，可来看电视闲聊的人反而少了，他的心里一下 显得孤独，空旷，有一种失落感。尤其是他和剥皮的来往使得他和众人孤立，拉开 了距离。梅儿也让他伤透了心：人养女儿乖了不行丑了也不行，乖了叫家长操心丑 了也叫家长操心。他明知梅儿和四七不相配，可因他的爱财使剥皮把他逼到一种无 法退步的境地，他只好逼女儿去了却眼前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刚才马启民的话犹 如在他带伤的伤口上又扎了一刀，他的心里疼极了乱极了。 　　随着村窝的丰收在望，村里人的心情也各异：惊喜，嫉妒，悔恨，包括剥皮在 内，但大多数人是悔恨。村窝屡遭践踏能恢复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尽管 没有可喜的收成。惊喜之余伴随而来的是惆怅，悔恨：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几 十年用血汗培育起来的村窝践踏？悔恨之余对马启民和虎子产生一种敬佩之情并由 此管好自家的娃娃和牲口，时常对娃娃说：果子没黄，黄了你马伯会给你给的，现 在摘糟蹋了。 　　感到最懊悔的是剥皮：他觉得召开大会承包村窝是个错误。山高皇帝远，现在 的当官的口中喊着“三个代表”，说着为民办事，实际在为自己谋利益哪里管得到 村窝，即使管着，也只是一时想起，走走过场而已。一个无人敢管而又非常棘手的 烂村窝自己直接包下来村里人会说什么？即使会说什么只能是以后的事。领导能说 什么？除了说好还是说好。党要求让一部分先富起来，我就是先富起来的人，到那 时，村窝就是我的村窝，村窝的人就是我的俑人，说不定上面还会把我树立为带动 全村人致富的好典型，可现在，剥皮越想越懊悔，越想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过去， 他的富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几台机子的不停运转，人们的进贡，对于穷山沟的人来 说，他是一个被人们敬仰而又说一不二的人。滴水穿石，不要小看小打小闹，他过 去的家就是靠小打小闹富起来的，可现在，随着村里人的外出打工和在村里的活动 已逐渐富了起来，村里人的钱多了，可他的钱少了，最可气的是人们对他的敬仰程 度远不如过去了，并且在背地里给他起外号，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这样下去， 他的威信他的钱财不知会怎样，他不敢往下想。他想让梅儿给四七儿当媳妇，他抓 住了李长林的弱点眼看要成，谁知半路又杀出个虎子，他想让春儿排除，一举两得， 谁知杨老汉却那样。他想让秀英加紧攻势，谁知马启民又在里面祸事，真是祸不单 行，屋漏偏逢连绵雨。对梅儿，不能硬逼，这是个性格倔强的女子，逼的紧了出了 事情咋办？还是叫秀英多走动走动，一走动别人就再不会插手了，退耕还林的粮和 款也快下来了，一下来给李长林再救济几个，说不定事会成，他在心里说。 　　虎子这几天他表面似乎平静，可内心却不平静。他这几天急于知道的是剥皮把 尤素福扛去的树几时运走。问尤素福，尤素福不知道，他和马启民连续观察了好几 天了。 　　强成回来了，他一回来不但使全村人感到新鲜感到高兴，更使虎子高兴。这个 昔日的伙伴一走便是三年，现在一回来和过去完全两样了：他那圆而微胖的脸此时 变得消瘦而红润，那双明亮的眼睛此时变得有神而又敏锐，那微胖的身体此时变得 强壮而又颀长。虽然此时是一身洗的退了色的军服没有了帽徽和肩徽，但仍显得气 宇轩昂，不失一个军人的风度，老人同伴在问，姑娘在远远看。剥皮也来迎接。 　　强成好不容易从围着的人群中脱开身来到剥皮跟前，笑着问候道：“村长，您 的身体可好？几年不见您好象比过去有点老了。” 　　“是老了。”剥皮感慨的说，“你可是杨湾人的光荣啊！你这次回来先把咱们 村的民兵工作抓起来，以后嘛，杨湾就是你们年青人的了，我嘛，老了——，哈哈 哈。成儿，看你大你妈去，看把你大你妈急得，以后有空到我家来浪，哎，虎子在 给你抬行李，好。” 　　“村长，看你说的，咱们村能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您的功劳，”强成又说了 几句便和虎子抬这行李看他父母去了。人们都望着，不知啥时候，春儿也在远处望 着。 　　一个人如果时常想着什么，即使你百般的劝阻，好言的安慰也无济于事，相反， 会使你更加吃不下饭睡不稳觉，强成便是这样。以前在部队，他只是在信中或电话 问问村庄或村窝的情况，特别是村窝果子的长势，还没有亲眼所见。这次一回来， 父母亲戚朋友的问这问那使他不得脱身，不管吃饭睡觉总想着村窝，因为他想在这 里干一番事业，所以，今儿一早早饭都没吃便抽空跑到村窝。 　　旭日东升，太阳冉冉升起放射出万道霞光给整个村窝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外衣。 碧绿绿的树叶，绿茵茵的小草上都点缀着无数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明亮， 尤其是果子更加鲜艳夺目。尤素福家烟囱的炊烟袅袅升腾着，好象要和湛蓝天空中 的朵朵白云相会，而阳光下的村窝正沐浴在阳光中。虎子和强成站在山腰谁也没说 话，只俯视着村庄村窝，他俩也被眼前的景物所吸引。强成望了一会儿转过身对虎 子说：“村窝的果子确实长势好，除去损失能挣几万元，再利用梯田大量育林栽树， 可以补充被砍伐的树木，几年过后，难道不是收入？再培育些好的果子的优良品种， 过上几年难道不是钱？咱们村窝有的是果子，为什么不办个果品厂呢？咱们山中的 茭菜被别人收购加工淹在塑料桶中卖到香港日本，我们为什么不能呢？唉！只因我 们太四板才穷呀！” 　　“可不是。”虎子接着说：“就拿咱们村来说，活动与死挨就是明显的例子。 活动的人富了，不但盖上了好房，而且还买来了大电视，家具，而死挨的人越过越 穷，甚至到了连每天的生活也无法维持。从电视上看，那个省都有供游人游览的美 景，一来挣钱，二来提高本地的知名度，咱们为什么不能根据村窝的地形修一些亭 子，围几个动物园供村庄的人闲暇时间散步赏景呢。” 　　“好，这个想法好。”强成说：“从山下到山上全用红砖砌成台阶，在拐弯处 修亭子，在树下做石桌石凳，在泉边修喷泉，在花边修花园，说不定会引来市长省 长，说不定还会给咱们投资几个钱，哈哈哈，你看我想的多好，不想了，咱们先管 眼前和马伯商量办果品厂的事。”强成边说边和虎子走下了山腰。 　　“吆，是成儿，听说你回来了，正想看你，谁想——”尤素福看见强成忙放下 手中的活说，强成也上前问好，随后，强成被尤素福让进房里。 　　从尤素福房里出来，太阳已经慢慢升高，他俩又在村窝深处转了一圈。绿树浓 荫遮盖着林中，林中的小鸟野鸡被惊飞，林中的兔子野胡子被惊动，被砍去的树根 上又长出了黄绿色的嫩枝。虎子一边走一边给强成介绍着，忽然，树林中出现一个 女子，那粉红色的上衣，浓黑的头发在绿林中显得是那样地耀眼。 　　“这是谁家的女子？”强成问。 　　“是剥皮家的春儿，她和她老子不同，是个好女子。”虎子不知为什么在回答 强成问话时竟多说了一句。 　　“长得可真快呀！我走时她才多大，女子真是一天一个样。” 　　“你没有破坏树木吧？”虎子笑着问。 　　“谁破坏啦？”春儿生气的问虎子，眼睛却瞅着强成。 　　“不认识啦，村长的女儿？”强成一问，倒把春儿楞住了，虎子一笑，强成一 笑，春儿也笑了，说：“几年不见，你也叫人不敢认了。” 　　“我有你出落的叫人不敢认吗？”强成说。 　　“听说你们要办果子厂，这是真的吗？“春儿睁大眼睛问。 　　“这不假，不知能不能办成。“虎子很奇怪，不知她咋知道。 　　”如果需要人，你们要我吗？” 　　“村长的女儿谁还不敢要，就看你看上来不来，不知我们办成办不成。”虎子 说。 　　“你们如果办，就一定能办成。” 　　“多谢你的鼓励，不知你能不能吃那个苦。”强成说。 　　“你不要把人看扁了，我虽比不上你们，可比你们差不了多少。”春儿倔强地 说。 　　“你看强成，村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不信你试试。”虎子打趣地说。 　　“虎子，你又作贱人了，我不和你说了。”春儿说着提着笼子要走。 　　“春儿，我错了，”看到春儿停住脚步，虎子又说：“你看，到底是村长家的 女儿，你不和我说，你总看上和强成说吧？” 　　春儿瞪了一眼虎子，强成笑了，虎子也笑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