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早,马启民对虎子说:“你今天仍旧把羊给牛子代上到村窝来,有个事咱们
      商量一下。”虎子便收全羊给牛子代上来到村窝。
      
        这是一个马蹄形的村窝。村窝栽满了杨树柳树杏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李子树榆树
      ……,一层层一行行布满山窝,犹如一潭碧绿的泓水随着微风荡漾。树,一棵棵拔
      地而起,枝,一股股猛伸狠长;花,一朵朵竞相开放。泉水,哗哗流畅。蜜蜂在这
      里采花,野兔在这里安窝,狐狸在这里打洞,小鸟在这里休憩,野鸡在这里觅食,
      凶鹰在这里猎食。这里有的是迷人而秀丽的景色,这里有的是新鲜而清爽的空气,
      不要说虎子,就是任何人同样会被眼前的美景所迷住,陶醉。这是全村人几十年的
      心血啊!虎子在心里默默的感叹道。走到窝边,马启民已等在哪里,俩人便又向深
      处走去。
      
        林中的小草嫩绿而又稠密,一脚下去,脚面立刻淹没于绿草茸茸之中。林中浓
      荫搭棚,小鸟你鸣我叫,相互呼应。脚步不时惊动兔子野鸡,到了密林深处,马启
      民站住了,脚下青草被踏倒露出树根,树跟有粗有细,有斧砍的也有锯锯的,根周
      围还留着木沫。马启民指着这一切对虎子说:“看见了吧,这些树是尤素福在晚上
      先后放的,树也先后被运到剥皮家,看见的人有好几个,可大家是睁一眼闭一眼,
      反证是大家的谁惹哪个人呢,看树的尤素福还不是聋子的耳朵——样子货。”虎子
      对尤素福是了解的:五八年六零天灾人祸交织在一起袭向人民,野菜和麸糠象一把
      无形的刀时时刮着人们,饥饿威胁着每个人的生命,不得已,人们想出了许多办法
      :偷,要饭……,尤素福就是掩埋了饿死的父母领着老婆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外出逃命,经受了夏热秋冷冬寒,尝到了人情的冷暖,看到了世道的艰难,二十年
      后回到家乡,没房没地,当晚睡在马启民家,几天过后,剥皮把他安顿到村窝,村
      民夸剥皮,尤素福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以后,村窝的果子源源不断的送到剥皮家,
      以后又发展到树,村窝实际被剥皮所控制所占有,在剥皮的软硬蒹施下尤素福成了
      剥皮的看门人。
      
        你有嘴,我没嘴?你能拿能吃,我不能拿不能吃?你能明来,我何不暗来?人
      民啊!他们的心里既单纯又复杂,单纯的让人觉得可笑,复杂的让人觉得难以琢磨。
      
        每年不等果子成熟小孩就开始行动了:你到这里守,我到哪里摘;你到哪里看,
      我到这里揪,咱两井水不犯河水,加之个别大人帮忙,到头来,除门前的几棵树上
      有几个果子外,其余的树上的果子一扫而光,树枝也被娃娃折断了许多,加之牛羊
      的啃踏,月久年深,村窝变成啥样子,杨湾的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马启民的心里最清楚,怎样才能保住村窝?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土地的到户,人民各干其事,对其它一切变得漠不关心了:只要每年收成好,胡麻
      既吃油又变钱,搞买卖赚几个钱也就心满意足了。当官的呢,少了往日的威风变得
      遇事敷衍塞责,得过且过了,得罪人讨人嫌的傻事少做,人们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反
      常现象。
      
        马启民和别人心里想的不一样。他计算过:全村窝几千棵树,光果树就占一半,
      如果保护好,一棵树产一百多斤,几千棵树产几万斤果子。别人一斤果子卖五六毛
      钱,咱们卖三四毛钱,每年可收近万元,还有几千棵树,收入过十万元。与其把这
      过十万元白白扔掉,不如包下来一举两得:既挣了钱,又保住了村窝。由于退耕还
      林政策的落实,乡上很关心村窝,多次催促村上承包,听说剥皮在近几天召开村民
      大会,商量承包,他今儿把虎子叫来就是商议承包的事。
      
        虎子把这一切早看在眼里,只不过没说出口罢了。今天马启民一说,他满口赞
      成。随着退耕还林政策的加紧,禁止羊外出,乡上给村上打了招呼,村上给他作了
      最后的期限:退清钱,他这几天正在算帐,看来房盖不成了。他正在发愁,现在看
      来又有希望。承包村窝全村人无疑是高兴的拥护的。现在,他两想的是问题的焦点
      :剥皮是自己承包村窝还是在推脱责任?他俩各说了自己的看法,最后,他俩的一
      致看法是:剥皮想承包。一来村窝的收入是可观的,在可观的收入下剥皮是不会做
      让人骂的事。
      
        “不管怎样,你,尤素福和我包下村窝,其它的事你不用担心。“虎子望着那
      消瘦的脸信任的点了点头。
      
        “虎子,梅儿可是个好女子啊!“马启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瞅了虎子一眼
      转身走进树林深处,虎子望着马启民离去的背影心沉重起来了。
      
        远处传来高亢悠扬粗野的歌声:
      
        卖ⅹ的婊子你不要缠,
      
        我今晚给你个肉鞭干。……
      
        “虎子,把地锄完,咱们准备盖房,房地址我要下来了。”晚饭的时候,杨老
      汉高兴的说。什么?把房地址要下来了?虎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桌子上
      的证明是白纸黑字红印。
      
        “大,剥皮没要啥?”
      
        “没,没有,虎儿,吃饭吧。”
      
        虎子望着父亲那张因紧张而害怕的脸便不再问什么,埋头吃起饭来。剥皮的人
      谁不知道谁不清楚,你好大的面子!虎子在心里说:随后几天,他发现父亲喝茶淡
      了。一天乘父母不在打开柜一看,柜子里的钱似乎少了一二张,便默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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