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租屋里的女人
      
          走出了那家公司,基本上我没什么事做,除了写作,没完没了地写以外。租住
      在常平的出租屋,我才五个多月,还有四个月的待产期,也许对于别的女人,能有
      那么多天的假日,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
      
          而我却为了柴米油盐的贵重,在这里生活,又没有工作,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
      味。我的老公工资也不高,对于我这种从来都不找她要钱的女人来说,要老公养活
      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还有,以后孩子出生了更要花钱,接生、买小孩衣服、
      就算不吃奶粉,自己也该吃好一点儿,每天的营养一定要跟上。再说他虽不是那种
      小气的男人,但他的大方也有钱,因为赚得不多,里外都要钱,该他用钱的地方多
      着呢?
      
          因为这是带环后的一次意外怀孕,在农村,国家的政策是头一胎生的是女孩,
      夫妻们在孩子满五岁可以再要一个孩子,或者到了晚育的年龄,有些乡镇可以直接
      领准生证要求生第二胎。我女儿才两岁,我不要吧,年龄30岁了,过两年还是一样
      要生的;要吧,真的不是时候。因为,我正想做一些事。
      
          想来想去,带环都能怀孕。何况,我们这种打工夫妻不是天天在一起的,这种
      怀孕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既然那是命运恩赐于我的,我有什么理由不要呢?我应该
      感谢命运,管她是男是女,反正都是我的孩子。
      
          我是个要强的女人,习惯了用自己的钱,才可以大把花钱,花得快乐。突然要
      我用老公的钱来过生活,我还真是不习惯,我天生就是这种女人,只有用自己赚来
      的钱才开心快乐、用得潇洒。多年后的今天,我的好友、一个湘女作家阿兰说过一
      句话:“抓不住男人的钱,就抓不住男人的心,也抓不住到手的幸福。”这话她说
      得很有感触,也是她自己的经历,她说她前夫是做教师的,20岁就嫁了他,还不明
      白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结果,活得很不好,只好离了。她发誓,如果再找男人
      结婚,一定要抓住男人的钱袋。
      
          对于我,老公有钱的话当然好,我自己有钱,才活得最有尊严。这样想着的时
      候,我就整天想着怎样赚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不给他添加太多的麻烦。我想着自己可以写作,虽然不能像那些满天飞的自由
      撰稿人,但至少我也可以写一点心情散文,纪实之类的稿件。添补一下生活,还可
      以怡情,打发无聊的时光,何乐而不为呢?这样想着,我就很开心地过每一天的日
      子。
      
          老乡龙中华的老婆冬兰跟我住在一起,她带一个两岁的孩子,平时洗衣煮饭,
      也没别的事可做,再上她又读书不多,除了织毛衣,无以打发时光,她属于陪老公
      工作的妻子。她老公跟秋锋一个车间。一个午后,他告诉我,去赚点钱吧,建达厂
      门口有好多中年女子还有几个老人在卖瓜子。
      
          每天下班时间在厂宿舍路口的一条街摆个红色塑料桶,买一包五公斤重的瓜子,
      过筛后把里面的灰尘和不饱满的瘪瓜子筛掉去,剩余那些好的、饱满的、用一个可
      乐瓶子,切去上面的盖子,然后用来装给那些来买的人,一瓶一元钱,五公斤一包
      的瓜子,可以装出38-39 瓶。那么一天下来,运气好的能卖个一包半到两包,至少
      一天可以卖一包,想想也可以很轻松地赚个15元钱。
      
          我动心了,一到中午时分我就去卖,我也学那些妇女们,拿上一个小板凳坐在
      那里,等人家下班了吃完饭再出来买,第一天居然让我尝到了甜头,挣了二十元。
      就那么几个钟,说实话,对于我们这种没有工作能力或没法工作的人坐在那里呆上
      一两个钟,就有钱赚,当然开心了。每天晚上数着小钱,开心极了。照这样下去,
      我挣一天就可以解决两个人的一天的生活费,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样岂不很好。又
      有事做,原先没事做,跟冬兰在家还经常闹些小别扭。现在好了,没时间吵了,安
      静了,最主要的还是感情加深了,她每天都要问一下我的销售情况,好不好卖之类
      的问题,有时还陪我去卖。
      
          每天中午十一点,我准时坐在那里等我的买主,晚上五点半我就开始等六点下
      班的员工了。这样坚持了半个多月,也挣了几百元钱。一天到晚有认识和不认识的
      人来帮衬我的小生意,真的很开心。熟悉我的读者和老乡,她们不认为我这是没出
      息,而是认为我怀孕待产了还不愿休息,还要努力挣钱,还挺尊敬我的。还有自己
      开心,说不出来的一种愉悦灌满了心怀,我那些多可爱善良的兄弟姐妹啊!因为有
      你们,我才活得很精彩。
      
          后来,终于不能卖了,原因城管局不让摆卖,他们要建设新街道,不希望看到
      路边许多摆小摊的。只要有人摆,他们就经常开着车来抓,那些老卖的,你来了他
      躲,你走了他卖,我和德华都是待产的女人,我们可没愿意跑,也不想跑了,他们
      来了见抓得很严就不再卖了。有一天,他们把我们的桶和瓜子收走了。那天,我俩
      彻底不卖了。就这样,我们结束了做小买卖的日子。
      
          这段时间,在家织小孩毛衣、待产,安心地等着做母亲,我们商量一起去一家
      卫生站让人接生,医院里实在太贵。我们打工的住不起。反正都是顺产,医院的妇
      产科说没什么,一切很正常。
      
          其实,在卖瓜子期间,我们要吃什么,许多摊主根本就不收我们的钱,拿了瓜
      子去换桔子、梨、苹果,大家虽然一起摆摊有竞争,却互相照顾,还比较团结,我
      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之前,谁也不认识谁的。这真是我当初没想到的。
      
          那些卖瓜子的日子,让我认识了一个同是孕妇的女子,她叫易德华,也是建达
      厂辞职待产的女工,原来在厂一个部门做员工,未婚先孕就出来了,德华的预产期
      比我晚一个月。厂里发现她怀孕,就要她拿准生证,她只是跟一个同省老乡谈恋爱,
      女方家长还不知道有这回事,什么仪式都没做,那来的准生证。她就跑了出来连工
      资都不要了。
      
          跟男朋友住在出租屋,看到老乡在卖瓜子,她也一直在那里卖瓜子,她是最早
      卖瓜子的几个人之一。刚开始那些天,一天能挣100 元,比她上一天多了五倍,许
      多不知情的老乡还以为她不愿上班是看中了卖瓜子能挣钱呢?我跟易德华成了无话
      不谈的姐妹。她是湖南邵阳人,挺善良的一个女孩。
      
          只是我们不住在一起,她经常来我住的地方玩,她住在建达厂外,我住在还珠
      沥村的农家小院,平时没事在一起聊天,三个女人一台戏,每天嘻嘻哈哈倒也过得
      快乐。那时,我们的厨具还没现在的打工人先进,我们都用煤油炉煮饭,每到煮饭
      时,屋里便有一股子煤油味道,生活条件极差。
      
          那些天,我写了一些诸如《出租屋里的风情》、《女人呀女人》等许多散文和
      诗歌发表在《东莞日报》上。写稿又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执着地追求我挚爱
      的文学。常常有些突如其来的灵感迸发出来,我还读了许多书,到别人的作品中去
      汲取营养。不经意间,日子如水般滑过……
      
          产房里的歌声
      
          这其间,转眼到了97年,这是关键性的一年,历史性的一年。那一年报刊、电
      台、电视里天天都在讲香港回归,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香港回归那一刻的到来,所
      有的人谈起回归的话题就满脸兴奋,满怀激情。我当然更期待,香港回归,我的孩
      子将在三月份出生,这意味着他也可以见证香港回归这一盛大事件。这是多么大的
      喜事。啊!全国人民欢欣鼓舞的日子就要来临。
      
          4 月26日是预产期。晚上,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怅痛。我知道,要生了,凭经验
      不会超过明天下午的,一夜时痛时不痛,闹得一夜无眠。秋锋还在上夜班,冬兰问
      我要不要去医院?我说没事,明天去吧,还早呢!她说了句你顶不住了就叫醒我,
      我陪你去把接生的医师叫醒,我谢过冬兰:佯装睡觉。其实,没睡着,我虽痛既兴
      奋又痛苦,既快乐又难受,这就是女人,生为女人的快乐。女人,就是这样炼成的。
      
          第二天上午,我打通了医师的电话,九点钟就住到卫生站去了,接生的医生是
      两个女的。平时也认识,有一个医师她的女儿开书店还帮我代销过书呢?一见就认
      得出来。那天来生孩子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女的哭着求医生为她接生,医生都没
      有答应。她的胎位有些不正,平时又没到她那里去做矫正,到临产时才检查胎位不
      正。医生说你最好到常平医院生保险细数大些,我这里是死活不收。并劝她你再怎
      么没钱,你也要到医院去,一辈子最多就能生两个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挣钱,不
      该省的就别省。我们两个产妇也劝她胎位都不正,千万别给自己开玩笑。最终,那
      个女的还是借钱去了常平医院。
      
          产房里两个产妇,我忍痛与医师们闲聊,痛的时候就不出声,她们两个都说我
      很坚强,能吃苦。因为生的是第二胎,医生一直以为比第一胎顺利。中午两点多,
      一阵巨痛来临,我迸了力,一个七斤多重的儿子带着快乐生下来。小模样长得黑黑
      的,但长得很肥。有点女儿的面相。脐带太短又绕在脖子上,结果生的时间久了,
      哭不出声。过了许久,才哇地一声大哭。
      
          所有的人舒了一口气。我睡在冰凉的产床上,满足、担心地看着我那不哭的儿
      子却在微笑,不断地想,你挺可爱,还笑呢?你快点哭、你快点哭,等待是一个漫
      长的过程,一个医生给我打完止血针,扶我回到床上休息。
      
          给儿子洗身子、穿衣、称重量,打预防针,忙而有序。“哇”地一声,孩子哭
      了,有点沙哑,我的儿子,你终于能大声宣告你来了,我的泪花扑速而下……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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