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朵玫瑰——爱诗爱画的芳,终成被囚的金丝雀
      
          芳总以为,写诗的女孩很忧郁很浪漫也很有诗情画意。于是,她放下写了很久
      却没写出啥名堂的小说不写,扬言要另起炉灶写诗,并要我辅导她,我说尽我所能
      吧。我自己也是不懂诗,瞎糊闹而已。
      
          那时是九三年吧,我是厂里的人事主管,工作之余创办了一份厂报,发表工人
      的作品,给工友提供一个互相学习交流思想,施展才华的园地,我以为芳只是虚荣
      心作怪,心血来潮。几天后,她真的写出了两首诗,一首《无题》,一首《跋涉》,
      前一首不怎么样,后一首稍作改动便发表在厂报上,后我又推荐给一家镇级刊物,
      居然也发表了。芳因此有了第一笔稿酬,便意气风发要做女诗人的梦。芳确实有悟
      性,我稍微点拨,要芳注意诗歌的韵味,美感和诗的意境。写诗,真正的功夫在诗
      外,让芳多读名家诗词,诗以诵志,诗以言情,才能水到渠成。想不到芳还真的可
      以,几乎每天都有作品给我看,让我帮她改,并且进步很快,小芳还充分发挥了她
      的绘画天才。于是,我要她给我的黑板报画插图,诗配上艺术书法和绘画,更吸引
      了许多读者,稿件日渐增多。
      
          我每晚下班后都要请芳和我一起去小区的小吃摊吃宵夜,芳的工资少,每次都
      是我抢着付钱,我也乐意请芳吃宵夜。有时,我跟她聊到很晚就在她的宿舍睡了,
      我对芳像亲姐妹一样,芳也很喜欢有我这样的大姐关照。两人真的是形影不离。
      
          芳是早熟的孩子,听芳说她在读高一时就爱上过自己的语文老师,芳读书作文
      写得好,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来念,这样芳就在同学面前很有面子,很神气。同学
      们都羡慕她妒忌她。后来就喜欢自己的老师,可是老师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对她根
      本没有那种意思。芳觉得读书没意思,就跟着招县劳动局属下招工的单位来东莞打
      工了。第一站就是我们这个玩具厂,刚来的时候她们不喜欢吃饭,叫囔着要吃面条、
      馒头、面包什么的。我火了:把他们一百多号人集中叫起来训了一顿。
      
          我说:“这里是广东省,不是河南,你们初来这里打工,离家千里,不习惯这
      里的生活我可以理解,也可以让你们派个会做馒头包子的来做早餐,但中餐和晚餐
      是不行的。我们都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省份,生活习惯都不同,每个人都要吃她自
      己喜欢的,那怎么行?你们来了这里,就要适应这里的生活习惯,而不是要我们公
      司所有的员工来迁就你们,适应你们啊!那如果以后来了一群少数民族的同事,是
      不是我们又要做他们的生活。”这件事情总算不费力就平息了,芳也对我多了一份
      崇敬。她觉得我行,可以镇住人。
      
          再后来,芳被我推荐给公司做了车间统计员,但工资不高,她嫌累,我有个在
      珠海一家报社工作的哥们,芳也很熟,介绍她去珠海一家酒楼,她一天都没做到就
      跑了出来,在我那哥们的报社呆了十多天,看尽了珠海的美景和繁华,那家报社全
      是清一色的小伙子,那些小伙子们为她争风吃醋,她则对人家都好,对谁都不即不
      离,左右周旋,我真的弄不明白,芳长得高大丰满,谈不上漂亮,更别说美丽迷人
      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孩追着她跑,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芳有一副让人怜爱的
      样子和一双忧郁的小眼睛,男孩子天生就有这种保护弱者的欲望,有做英雄的男儿
      本色。
      
          芳自己说她很会讨男孩的欢心,会捕捉男人的心理,她说她看上的男孩,没有
      被逃掉的,她能让一个爱她的男人送她去另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居住的城市,芳就是
      这种女孩。大概在珠海呆了半个月,芳没找到工作,还搞得那家报社鸡犬不宁,芳
      在珠海看尽了繁华,但很伤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芳发誓要赚很多钱,过有钱人的
      日子。还说一定要深入生活,以至于写出更好的文章,她也要像我一样,出一本书
      来让自己成为作家。芳还没忘记这个文学梦想。
      
          芳很失意地从珠海回到了常平,进了一家卡拉OK夜总会,当起了三陪女,她的
      解释是刚下车碰到那家夜总会的妈咪娟子,那女子是她的高中同学,读书时什么都
      不如她,来了南方却比所有的同学都过得好,活得潇洒。于是在同学的劝导下,芳
      就下水了。因为有同学做榜样,芳很快进入角色,让那些有钱男人为她掏出大把大
      把的钞票。年关将近,芳打来电话,说她买了机票准备回家,让我去见她一次,我
      买了几斤水果,一些饮料,要她带在路上吃,叮嘱她见好就收,别在红尘中混。如
      以后想出来打工,就跟我联系。
      
          过了年,芳真的返回南方,那时刚好我待产回家,同事桂花就安排她顶了我的
      位。于是开始了她的白领生涯,这时的芳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诗意浪漫的芳了,她做
      了一段时间,桂花就向我告状,说芳不仅挪用公司的员工押金,还冒领那些离厂工
      人的工资,而且很小气很傲慢,她结识了一个本地的房地产商,做起了人家的“二
      奶”,还瞒着家里说是她嫁给一个本地的有钱的离婚男人,带着男人去老家河南大
      摆婚宴酒席,把他老爸气得吐血,扬言要断绝父女关系。其实,那个男人根本就没
      跟老婆离婚,只是好面子又爱虚荣的芳骗我们这群同事和朋友而已。
      
          而后,芳就在我的邻镇区租了个摊位,做时装生意,整天进货出货,生意时好
      时坏,挣不了钱又很辛苦,最后还是关门大吉。有了钱的芳很瞧不起我们这般穷秀
      才,还经常说:“以前真的很幼稚,为写作浪费了时光,并叫我也改行算了,你汪
      洋出过诗集有了名气又怎样?还不是穷光蛋一个。”对于芳的这番言论,我一笑置
      之。
      
          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我们没有理由要求她如我们这般过活,
      但也不屑于过她那种安于现状,甘于被囚的金丝鸟生活。
      
          前年,我见过芳一次,芳生了个女儿,之前也生了个儿子,带到三岁因病夭折
      了,芳没有变老,已是三十岁的女人了。芳的男人在外面又有了“三奶”、“四奶”,
      芳也就死心了,孩子缠身的芳,也有了些许悔意,并流露出自己好几年没出家门,
      有与这个时代脱节的恐慌,这种恐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日渐滋长,从芳羡慕我工作
      的那种得意劲中,从芳的眼神中也能捕捉到的。芳因为物质生活的丰裕,每天坚持
      做健身操,真的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少妇的韵味了。我与芳咫尺天涯,却不曾再
      有那种当初的友谊,原先的那浪漫情怀。随着时光的变迁和芳的蜕变,在我们中间
      却像隔着什么,恍如陌路?前天,我在央视看到一组关于河南省艾滋病村的报导,
      离芳的家乡汝南县不远,便想到那里去做些采访,我就想找芳了解些交通情况,也
      想让芳与我同行,于是我拨打芳的家里电话,竟是空号,再打手机竟是一个陌生男
      人接的,我问她是否认识芳,他说这手机本身就是他买的,他也不认识什么芳呀草
      的。让我好一阵迷茫,那边挂电话了,我还愣在那里沉思。
      
          芳:你现在哪,搬家了?还是别的?芳:这些年来,你有钱的愿望实现了,够
      你出好多本书了,你的文学梦早被你抛到了九霄云外,你已经不记得你的文学了,
      出书的钱倒是有,而你却写不出来东西了,好久不见,芳,你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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