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住院部前面的花园里正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庞山只认识一种叫着紫丁香的花,
      那小碎花真的很惹人喜爱,而且很香,整个医院都笼罩在这种香气之中。此刻,正
      是下班的高峰期,在病房里,庞山看到的,只是将白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同事们,
      一片白色,下班了,大家换了衣服,一起走在医院的路上,真是有种模特队的感觉。
      
        男士们基本是西装各领,皮鞋,而女士们就不一样了,有的穿着各色各样的裙
      子,也有的穿着牛仔衣裤,更让人感觉有青春活力的年轻人们,则稍稍有些新潮,
      衣服短短的,裤子呢,却是只在腰上挂着。庞山一眼见到那个曾经请他去会过诊的
      内科催医生,她脱了大褂,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旗袍,是深紫色的,脚上蹬了一
      双黑色的高跟皮鞋,还真是很迷人,她走起路来,很有韵味。当她正在窃窃的看催
      医生时,同科室的女医生喊着:“庞主任,今天回家夫人给您做啥好吃的?听说你
      夫人很漂亮的,是不是?什么时候带来,让我们瞧一瞧呀!”庞山往后一看,是他
      科室新分来的大学生,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道:“那你这阵子上哪去?不会是去会
      男朋友吧?”女医生甜蜜的一笑说:“庞主任好坏,人家还没有男朋友呢。”“是
      吗?
      
        不会吧,我们科室的女孩子各个都是精英呢,哪有没有男朋友的道理,我可不
      相信。“
      
        “不相信算了,我还想请主任给我介绍一个呢。”庞山说:“要真是没有,我
      可要给你好好物色一个了。要使有了,那我可要被你男朋友给吃了。”他们一起一
      边说着笑着,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后院的家属院,女医生说:“庞主任,我到家了,
      上家去坐会吧?”“哦,这就是你家呀,你看我,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真不知道
      你也在这里住呢。不了,我也得赶紧回家了。”女医生回答:“那好吧,这是我男
      朋友父母的家,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房子。”庞山指着女医生说:“看,说实话了
      吧,我说嘛,我们科室的女孩子,各个漂亮、能干,哪会缺男朋友的?”女医生笑
      了,向庞山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女医生走了,这里离庞山家已经不远,他边走
      想,今天老婆会给我把饭做好吗?不会又去打麻将,没有回来吧。一想起老婆爱打
      麻将,不回家的毛病,庞山就不愉快了。“漂亮有什么用?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他
      自己这样嘲笑着自己的选择。当初就是看上她漂亮了,才娶了她,没有想到,她在
      家里,什么都不干,连她的裤头袜子都是庞山洗,这话说出去,都让人家笑话的。
      而许多人打趣的说:“南方地区的男人是会疼老婆的,日子也过得仔细”,我这真
      是典型的南方男人,在家里什么都干,一个堂堂主任,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整
      日要看着老婆的脸色,真的是很窝囊。过去孩子小,也全是自己照顾孩子,因此,
      孩子跟着庞山亲,跟她的母亲简直有时就好像陌生人一样,她娘俩是回到家,各干
      各的,谁也不理谁,庞山有时和同事们聊起此事,同事们都说:“哎,男孩和妈妈
      亲,女孩和爸爸亲,这是自然规律,这叫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这哪是哪呀,
      怎么会有这样的谬论呢?庞山不明白,但他的确发现,女儿和他亲近,有什么都和
      他说,而不给她妈妈说。庞山突然想起那封信还在办公室里,没有拿回来,他想,
      应该拿回来,让她的妈妈看看,女儿在那里多好呀。他真想再回去拿信,家已经快
      到了,他去掏钥匙,发现钥匙忘了带,好像还在大褂口袋里,于是,他给妻子打电
      话,妻子说,她还在外面呢,只听得手机那边稀里哗啦的洗麻将牌声音,庞山压了
      电话,二话不说,就往科室里返。这是什么日子嘛,在外面自己还像个样子,可自
      己的家已经不像话了。整天都是面临着一个赌棍,没有办法,他准备这一次回家一
      定要和妻子好好谈谈此事呢。刚把给妻子的电话压了,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一个
      朋友的电话,问去吃饭不,他们在什么酒楼等他,还说用不用去车接,庞山谢绝了,
      说晚上还有病人去看呢。这一说不要紧,虽然是在谢绝朋友的饭局时,说的搪塞话,
      却让他想起了那个13床病人。“说什么我也得再回科室一趟了,一是去拿钥匙;二
      是去看看13床病人。”13床,这是他的一桩心病,二十几年过去了,那些过去的回
      忆还在,难道这个13床,就是早年的那个瓜娃子姐姐吗?如果就是她,那真的是太
      巧了,多少年来,他一直在心里还牵挂着她,记得在农村一别,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面,姐姐是死是活,不清楚。他要去看看这个名叫瓜娃子的病人,也许他真是她呢?
      十岁的那年的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姐姐当时把我救上岸以后,又上哪里去
      了呢?这些都是一个谜,他要解开这个谜。那个神秘的男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
      说,我的这颗虎牙呢?他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在等着自己。
      二十几年的记忆,让他感觉,他和瓜娃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是什么因素使自己
      有这样的想法呢?自己那时候还很小,不懂什么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只是感觉到
      当时,他很喜欢姐姐,她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温柔。她的乳。房,哦,对了,当时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呢?姐姐让自己做了什么?从医学上讲,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
      性已经成熟了吗?那初期的情感是很奇怪的东西,庞山感觉脸上有些发烧,如果没
      有这个病人的来到,他的生活永远是平静的,然而,现在,他的心情发生了改变,
      他总觉得自己曾经做了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到了病房,他的思想斗争更加激
      烈,去看她吗?去看,意味着事情的不断发展,不去看,一直回避,也不是个办法,
      一种灵魂上的不安会处处侵扰着自己的。于是,他先到办公室拿了家里的钥匙,喝
      了点水,吃了一块巧克力和饼干,职业病似的又穿上了白大褂,朝13床走去。
      
        病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庞山从门上不大的玻璃窗望去,病
      人仍然那样躺着,没有什么动静,屋子里静得可怕,他不知道病人是谁送来的,她
      有亲人吗?她好吗?可自己为什么又要关心她这些呢?这不是作为主任所要关心的
      事情,可庞山在心里想着,已经走到了病人的身边。就在同时,他们的四只眼睛相
      遇了,此刻的病人好像比早上精神好一些,见到庞山来,轻轻的挪了一下身子,氧
      气面罩还在,但呼吸已经是趋于平稳,病人此刻是完全出于清醒状态了。她望着他,
      没有说话,却眼角流下来了泪水。庞山过去,也没有说话,说什么呢?他突然做出
      了一个举动,拉着病人的手,在病人的手上抚摸着,那感觉像过去一样,是姐姐的
      手,一点没有错,那体温可以感觉得到。庞山好像对她仍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
      存在着,也许他天生就有一种恋母情节,难道庞山也存在这种情形吗?在很小的时
      候,父母由于工作繁忙,早早的就把庞山送到老家,在十岁前,都是由伯母带着的。
      
        从小,庞山把伯母叫“妈妈”,而对亲母亲,却是不叫,当时,庞山被接到城
      里,跟着父母、姊妹以后,除了学习好、喜欢爸爸和兄弟姊妹以外,一直就是不叫
      亲母亲为“妈妈”,气得母亲常打他,而母子俩,相互看着都不顺眼,有时候,亲
      母亲还偷着流眼泪,说:“不该把山山留在老家,让他伯母、伯父带。早知道如此
      生疏,我说什么也要自己带着,哪怕再苦再累”,说是那样说,而当初的确是不可
      能的,孩子很多,工作上脱不开身,这是当时很多家庭的真实情况,亲母亲即使这
      样自责着,也无济于事的。想起这些,庞山更加攥紧了姐姐的手,他拉着这个“病
      人”的手,不想去问什么了,一切的一切已经说明了,13床病人,哦,不,是现在
      的这个瓜娃子,就是一直被他称为的姐姐!不用问姐姐的真实身份,感觉能证明一
      切,这种感觉,是通过亲人的皮肤可以传感到的。庞山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你
      还好吗?”
      
        庞山将几十年的话,汇成了一句问候,而病人只是点头和流泪,什么也说不出
      口。
      
        一个如此有文化教养的医学专家,博士生,尽然在这样的场合,在病人面前如
      此表现,谁也没有想到的,至少别人是这么看的。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发现主任在病人旁边坐着不说,还深情的握着病人的手,
      那种握法,护士在主任的一贯举止中,也是不太常见的。护士想出去,已经晚了,
      庞山已经说话了:“今晚你值班?”这问话,让护士不明白主任是啥意思,而这话
      连庞山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赶紧抽回在病人手里的双手,没有正面去看这
      名护士,因为他的眼睛里海噙着泪水,慌张之余,又加了一句“哦,我来看看,刚
      做完手术的13床病人情况。”护士这才回答:“哦,主任,13床病情比较平稳,没
      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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