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月的第一天，当清晨的阳光洒满宁静的村庄，伴着一阵阵公鸡的啼叫，萧晗 宇从睡梦中醒来。告别了一个暑假的田间劳动，今天他将踏入高中的大门。虽然要 成为一名高中生了，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儿兴奋的心情。 　　吃过早饭，父母已经把学费准备好了，默默地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之后便像 往常一样下地劳动去了。萧晗宇拿着那些学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他对这个 充满欲望的世界充满了愤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家庭的希望还是家庭的负担。他 压抑着、成长着，生活在他看来就是慢性的自杀和折磨；而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继 续活着。一旦你想活得更有意义一点儿，整个小村的人立刻就会拼命地抽干所有的 空气，留给你一片真空，让你无法呼吸；若不悬崖勒马，必将窒息而死。 　　萧晗宇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小村的空气，使自己披上苟且偷生的外衣，期待着有 一天能够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呼吸。 　　收拾了学习和生活用品，萧晗宇骑上那辆破自行车去小镇的高中报到。熟悉的 小路，熟悉的小镇；不熟悉的学校，不熟悉的人。 　　顶着夏季特有的躁热，萧晗宇一路奔波来到了学校。萧河四中是县直属高中， 坐落在小镇边上，是一所古老的学校，在旧时曾经是一所会馆，后来就变成了高中。 校内一棵百年古松，长得枝繁叶茂，需四五个人拉起手来才能团团抱住。据说古松 很有灵气，树枝伸长到了教学楼的窗户边，有好事的学生把它给折断了，后来那学 生的胳膊就被摔断了，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敢随意折古松的树枝了。校内除了教 学楼和宿舍楼以外，全都是瓦房。那一排排的青砖瓦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瓦棱上 长着许多青苔，砖墙上也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见证着学校的历史。一片杂草丛生的 操场，昏睡在大门的外边。操场四周没有院墙，充分对外开放，每到麦收季节，操 场就成了附近农民的打麦场。所谓的体育设施，也只有几架缺胳膊少腿的蓝球架， 呆立在操场的中央摇摇欲坠，浑身上下锈迹斑斑，随时都有散架的危险。整个校园 内充满了浓重的历史气息，校内外仿佛隔了半个世纪似的。 　　萧河四中在小镇上的口碑并不好，学校内聚集了各色的学生，升学率低得可怜。 所以，当你跨进萧河四中的校门时，口碑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这是因为一只老鼠 坏锅汤的缘故。但人们往往就是这样，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专门拿着放大镜去找别 人的缺点，并把找到的缺点作为谈话的资本到处去散播谣言；而且喜欢拿自己的优 点与别人的缺点比，什么时候能反过来做，构建和谐社会怕是有希望了。不过也确 实有一些学生在入校时清纯得一尘不染，到毕业时肮脏得无所不染；上了三年高中 还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翻译为“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 ”不过萧 河四中也曾经有过辉煌，在早些年曾有一个叫赵银河的毕业生生考入了复旦大学， 后来又到美国留学，还取得了博士学位，再后来就一直留美工作。这一直是萧河四 中引以为豪的事，在每年的招生广告中，都要把赵银河的名字提一提。萧晗宇对赵 银河并不陌生，因为赵银河就是他们村上的，在小村内人尽皆知。一些与重点失之 交臂的学生在进入萧河四中时都发誓要成为第二个赵银河，被校领导得知后喜不自 禁，满怀信心地期待着第二个赵银河的出现，直到现在还在期待之中，不知道还要 期待多久。 　　萧晗宇到达学校之后，找到教导处去报到。萧河四中的教师大部分都是中年人， 而且戴眼镜的极多，还都是那种大黑边眼镜；乍一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学识渊 博的样子，恕不知眼镜背后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是久居校内的缘故， 与学校的旧瓦房日久生情，彼此臭味相投；萧河四中的老师个个倚老卖老，说起话 来语速缓慢，走起路来也步步稳重，必要时再蹒跚一下，生怕哪一步没有留下脚印 来。学校除了门卫以外还配备保安一名，据说是因为附近的村民养狗太多，曾经有 狗入校咬伤人，所以学校专门配备一名保安，以制止狗入校伤人。 　　看完了分班表之后，萧晗宇拿着自己的铺盖卷儿去寝室。心想：“寝室该不会 再像初中时那样睡地铺吧？”到了寝室一看，终于比初中时的寝室多了几张上下铺 床，总算是提高了一个档次。纳闷的却是一个大玻璃窗上竟然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 全都被打碎了，不知道在风雨之夜是怎么睡觉的。寝室内没有一个人影，已经铺好 了几个床铺。晗宇找了一个床位把自己的铺盖卷儿铺好，一个人呆在寝室里闷得慌， 索性便去教室。 　　教室内已经坐了几十号人，发出一阵嗡嗡的说话声，萧晗宇在靠后边的一个空 位坐下。不一会儿，班主任进教室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戴着大黑边眼镜， 一脸严肃的表情。也许是因为日久严肃的缘故，偶尔挂上一点儿笑容，比哭都难看， 一看就是一个顽固复古派，倒是与学校的旧瓦房相得益彰。班主任进教室后连个自 我介绍也不做，背着手一声不吭地在教室里踱了两圈，严厉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威慑 的力量。众生见此，立刻都安静了下来，连气也不敢喘，几乎要屏住了呼吸，教室 内静得掉根头发的声音都听得见。据知情人士透露，他就是班主任周国民，教物理 的，外号“国民党”。而且听说“国民党”真的具有国民党的作风，整人时连清红 皂白都不分。萧晗宇一听觉得惨了，初中时遇上个肖晓民，高中时又遇上个周国民， 可别再无缘无故栽到周国民的手里了，那样自己的命运就太悲惨了。 　　时间不长，放学铃声便敲响了。不可思议的是萧河四中的铃铛竟然还是最原始 的人工铃，一只古老的铃铛吊在一棵老槐树上，垂下来一根很长的线，一个老头儿 在远远在拉着线敲铃。据说曾经有一次老头在敲铃时铃铛从树上掉了下来，刚好扣 在老头的头上，把头给砸伤了，从那以后老头儿每次敲铃时都把线拉得很远。铃声 响过之后，教室里的人瞬间就所剩无几。晗宇坐在教室里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太阳懒 得出去，这样的天气连吃饭也是一种难受。这时晗宇注意到左边隔走廊还有一个男 生也在那里坐着无动于衷，而且旁边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两人正在一起谈笑风生。 触景生情，这让晗宇又想起了范莉，不忍再触景伤怀，于是便准备出去。正当他准 备起身时，那男生和女孩一起走了过来，准备从教室的后门出去。当走到晗宇的面 前时，那男生说：“兄弟，怎么还不去吃饭？”晗宇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忙应 付道：“哦，正准备去呢！”男生说：“那好，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晗宇也不知 道那女孩是不是男生的女朋友，自己若随他们一起去吃饭是否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 但自己刚说过“正准备去呢”，情急之下又找不到合适的推辞理由，出于礼貌，竟 然点了点头。于是，三个人便一起出了教室。 　　就在这时，校园里的广播响了起来，循声望去，只见两只大喇叭吊在一颗老榆 树上。也许是为了与这种古典美相匹配，广播里放的歌曲也是老掉牙的革命歌曲， 透过“哧哧”的噪声，依稀可以听得清歌词：“麦苗儿醒来菜花黄，毛主席来到咱 农庄，千家万户齐欢笑，好像那春雷响四方……” 　　去食堂的路上，在彼此的问候中晗宇得知男孩名叫江洋，女孩叫吴英姿。 　　萧晗宇在初三时，学校两家食堂狼狈为奸，平时做什么饭菜都是一致的。没想 到高中却更惨，干脆是一家龚断，实行独裁统治，也不知道膳食会怎样。 　　到了食堂后，这里的队伍已经排了很长。在初三时打饭从来都不排队，像小猪 吃奶一样谁有力气谁上前，到了高中突然要排队晗宇反倒有些不习惯。然而心里却 在想：“高中果然比初中文明多了，排队也好，这样才显得公平，才显示出高中生 的素质来。”不料想法刚一出就被眼前的情景所推翻，插队者络绎不绝，虽有值班 老师监督，却对此视而不见，而这样的老师最受插队者的欢迎。那些插队的也多半 是高二高三的学生，只有那些高一的新生才会老老实实地去排队，等轮到自己打饭 的时候，前面的人都在洗碗了；悲惨的时候等轮到自己打饭时饭菜早已卖完，空排 一场队，正中了那句至理名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晗宇正准备排队时只 见一男孩匆匆忙忙跑到一女孩旁边，道：“帮个忙，让我插一下。”女孩道：“我 排了这么长时间你想插就插啊？”男孩嘻皮笑脸道：“就插这一次。”女孩愤愤地 说：“一边去！要插插后边！”男孩道：“你这不是废话！插后边还用得着给你说 吗？”就在两人争执之时，突然间几列队伍一下子全散开了，原来饭菜已经卖完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开学第一天，食堂不知道有多少人吃饭，怕做得多了赔钱，于是 便做得很少。至于学生们的温饱，在他们看来则是无足轻重的，赚钱才是首要问题。 　　于是，三个人只好去校外吃饭。正午的天气热得像着了火似的，大街上也空荡 荡的没几个人。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家新开的拉面馆，三人本着就近的原则便躲了进 去。由于正午的阳光太刺眼，猛地从太阳下进到屋里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 看不见，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屋里比外面也凉快不了多少，只有头顶上几架 吊扇在有气无力地转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三人各自要了一碗牛肉拉面。 　　不一会儿，面就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又助长了屋内的炎热，刚吃了没几 口，额上就渗出汗珠来，差点儿掉进碗里。萧晗宇不断地用纸巾擦着汗珠，一张开 嘴就往外散热，连话也不敢多说。吃了还不到一半，江洋突然发现了什么，端着碗 进了饭馆的厨房间，然后又空着手出来了。 　　晗宇问：“怎么了？你的饭呢？” 　　江洋说：“你们先吃，我让他们重新给我做一碗。” 　　吴英姿在一旁插话道：“你这么牛啊？” 　　晗宇说：“别再故弄玄虚了！说吧，到底发现了什么？” 　　江洋故作神秘地说：“我说了，你们可别吐啊？” 　　晗宇和吴英姿同时绷紧了神经，一齐望着江洋问：“是什么？” 　　江洋放低了声音，道：“一根头发。” 　　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晗宇道：“我还以为是只老鼠呢！原来是根头发。” 　　江洋见两人未如想像中的惊恐，心有不甘。为了打击萧晗宇和吴英姿的食欲， 又说道：“说不定咱们的饭是在一锅里做出来的，只是那根头发盛到了我的碗里而 已。” 　　这句话果然有效，两人听江洋这么一说，觉得有理，顿时没了胃口。吴英姿把 碗往桌子中间一推，道：“臭乌鸦嘴！不吃了！” 　　晗宇说：“我也没胃口了。” 　　江洋见目的已经达到，坐在那里得意地笑着。不一会儿，又一碗拉面端到了江 洋的面前，江洋故意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引两人羡慕。看着江没出息的样子，晗 宇说：“慢点儿吃，别噎着。” 　　吴英姿也给晗宇助威，道：“噎死了才好呢！” 　　江洋说：“我噎死了你可怎么办？” 　　吴英姿说：“你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吗？” 　　几句争战下来，江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萧晗宇和吴英姿坐在那里等着江 洋吃完饭，也许是江洋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想自己一句话竟惹得两人没吃饱饭，为 了弥补一下，便说：“你们等我吃完，这顿饭我请了！” 　　晗宇一听乐了，想等这么长时间换来一顿没吃饱的饭，也算值了。而吴英姿则 说：“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一出门，三人就被毒辣的阳光所俘虏，重新陷入了炎热的包围圈，各自没有一 点儿反抗能力，任正午的阳光无情地折磨着身躯。突然间天空像是要起风似的，掠 过了一块阴云，三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各自兴奋不已；不料那风也望热兴叹，仅仅 使白杨树的叶子动了动，而后又没了踪影。 　　回到教室里，萧晗宇发现自己的同桌这时也到了，正坐在那里看书，看到萧晗 宇来了忙打招呼。通过谈话晗宇了解到，原来他叫邢展飞，刚刚办完报到手续。 　　到第二天才正式上课，下午连个老师的影子都没见，一班同学坐在教室里各忙 各的。萧晗宇无意间发现旁边一男孩正专心致志地看一本厚书，缥了一眼，只见那 书皮上赫然印着“贾平凹”的大名，顿时心生敬意，以为是遇上了知己。等到下课 时晗宇忙凑过去问：“兄弟，贾平凹最近又出什么新书了？你看得这么认真？”男 孩说：“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把书递到了晗宇的手中。晗宇接过来一看顿时 大吃一惊，原来是一本低级趣味的下流之作，其内容不堪入目，没看几眼便还给了 他，刚刚有过的敬意也刹那间烟消云散。没想到这样的书也敢冠以“贾平凹”的大 名，这枪手也太疯狂了。 　　晚自习放学后，住宿生纷纷涌到水龙头边上去洗涮。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 则，为了充分提高水龙头的身价，兼顾为了节约水资源，学校在整幢寝室楼前只安 装了一个水龙头。于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水龙头在此刻就身价倍增，成为众生渴望 触及的对象，顿时被包围得水泄不通。萧晗宇穿了拖鞋去洗脚涮牙，却怎么也挤不 进去，无奈只好暂时在包围圈外面候着。不一会儿，众人都奇迹般地散去了，萧晗 宇赶紧见缝插针，接了一杯水准备涮牙，却不料牙刷刚塞进嘴里寝室楼就熄灯了。 这一下惨了，第一天晚上就迟到，栽到“国民党”的手里，不知道会怎样整治他。 反正已经迟到了，干脆洗涮完毕再回寝室，要杀要剐由他去！怕死不是共产党员！ 　　等到萧晗宇回寝室的时候，刚走到门口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晗宇正准备 说“好狗不挡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抬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挡路的不是 别人，正是周国民！幸亏话还没说出口，要不然不知道死得会有多惨！既然去路已 经被堵死，晗宇只好站在那里低头不语，等着挨批。 　　僵持了几秒钟后，周国民问：“你是怎么回事？” 　　萧晗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自己已经迟到了，说任何理由都不会成立，不 管怎么回答都要挨批，于是便继续保持沉默。 　　周国民见萧晗宇不说话，又把声音调得更大了一些，厉声喝斥道：“你不会说 话啊？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周国民这般训斥，晗宇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原来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在 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他此刻只能灭亡而不可能爆发，于是便低声说： “我洗脚耽误了时间，所以迟到了。” 　　周国民接着训斥道：“别人都没洗脚啊？你脚大些！还挺有理由的！” 　　晗宇心想：“我不找理由你说我是聋子哑巴，我告诉你理由你说我会找理由， 我到底该怎样回答才好呢？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于是，晗宇继续低头不语，拿 着牙刷的手无意间动了一下。 　　周国民马上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晗宇说：“牙刷。” 　　周国民不再训话，也不让晗宇进去，两个人就这样僵在那里。 　　由于刚才涮牙的时候操之过急，匆忙地漱了一下口，嘴里还留有浓重的牙膏味 儿，晗宇便随地吐了一口唾沫。这一吐不要紧，竟然使周国民勃然大怒，厉声喝斥 晗宇，道：“你吐什么吐？你什么意思？啊？你说你到底吐什么？”说着把晗宇往 后面一下，晗宇不禁打了个趔趄。 　　这一下惨了，萧晗宇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他可不是故意恶心周国民的。上 午就听说周国民的厉害，没想到晚上便领教了，“国民党”果然名不虚传啊！ 　　萧晗宇继续保持沉默。两个人又僵持了几分钟，周国民终于放晗宇进去了，晗 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寝室里，晗宇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仍然心有余悸。寝室内蚊子 乱咬，热得无法入睡，再加上周国民刚才的训斥，不一会儿晗宇便出了一身臭汗， 只好坐起来拿张报纸扇风。等到寝室楼前没了动静时，才偷偷起床跑到水龙头上擦 一个身，再回到寝室里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下午，学校在操场上举行开学典礼。天公作美，上午本来晴朗的天空竟 然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也许是它良心发现，不忍学生在烈日下面如此暴晒而有所收 敛吧！ 　　上课铃声响过，全校将近一千名学生各自带着凳子集中到了操场上。典礼即将 开始，广播里不断地播放着欢迎曲。主席台上放着好几排椅子，校领导在最前排就 座，而任课老师则在领导后面几排就座。主席台上方横挂着一排用红纸写的字： “萧河县第四高级中学××年秋期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由教导主任主持。 　　典礼开始了，教导主任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吹了一口气试一下音，效果还好。 然后对着会场喊道： 　　“我宣布，萧河四中××年秋期开学典礼现在开始！典礼进行第一项，全体起 立，鸣礼炮，奏国歌。” 　　所有的师生都站立了起来。 　　教导主任的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阵劈哩啪啦的鞭炮声，紧跟着广播里也响起了国 歌声。确切地说那不是奏国歌，而是放国歌。 　　燃放鞭炮的正是那个打铃的老头儿。为了鸣炮能够与会场气氛紧密地融合在一 起，老头把鞭炮挂在了离主席台很近的一棵树上，由于那挂鞭炮是从地摊上买来的， 质量不怎么合格，所以刚刚燃放起来就有一只炮蹦到了主席台上，刚好落在校长的 面前。一声巨响，校长被吓得屁滚尿流，打了一下趔趄，身子往后一倾，猛一下蹲 坐在椅子上。由于惯性的作用，椅子顺势往后倒了下去，校长被摔个仰面朝天，倒 在了地上，头刚好夹在身后老师的两只脚中间。那老师见自己的两脚竟然夹着校长 的头，顿时被吓得直尿裤子，顷刻间一条裤腿就湿了半截，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滴在校长的脸上。就在校长仰面摔倒的同时，一只脚不慎勾住了主席台上的桌子， 皮鞋也被勾掉一只，浓重的脚臭味儿顿时散发开来，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一 条狗来，叼起校长被勾掉的皮鞋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张桌子也被 校长勾倒了过来，砸在校长的双膝上，桌上的玻璃杯也摔碎了。就校长在倒地的同 时，两条腿叉开在椅子的两边，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裤裆被撕裂开一道口子。 站在校长旁边的教导主任见此情景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把校长扶了起来。校长重新 站立起来，看着全场哄笑的学生气得浑身直冒火，脸上的肌肉也不断地抽搐着。而 这时国歌还没有放完，为了不玷污国歌的神圣与庄严，校长强忍着站在那里，而脸 上的表情则写满了痛苦。站在一旁的教导主任也不好再说什么，用冰冷的目光盯着 会场的学生，众生慌忙打住了笑。而坐在主席台后面的几排老师看到这一幕时，想 笑又不能笑，不能笑又想笑，只好痛苦地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国歌终于放完了，教导主任对着话筒喊道：“请坐下。”然后又慌忙地扶起摔 倒的椅子的桌子。这时，校长也离开了会场。这一下教导主任又慌了神，原定典礼 第二项是由校长讲话，现在校长离开了，该怎么办呢？自己的讲话是在第三项，也 不敢把自己的讲话放在校长前面，否则犯了上，校长怪罪下来吃不了可是要兜着走， 还要影响自己的前程。于是，教导主任便急中生智，对着话筒喊道：“典礼进行第 二项，请全体起立，奏国歌。”说完，自己先带头站了起来。刚刚坐下去的师生都 莫名其妙，极不情愿地又站了起来，不知道教导主任是疯了还是傻了。整个会场一 片哀声叹气，个个人都软绵绵的，像个面人似的，风一吹就能倒下一大片。 　　江洋小声对萧晗宇说：“我靠！这个主任是不是神经病啊！” 　　萧晗宇说：“恐怕是失忆症吧？刚放完国歌就忘了。” 　　国歌终于再次放完了，校长也换好了衣服，重新来到了会场，教导主任也终于 松了一口气，于是放开了喉咙冲着话筒喊道：“开学典礼进行第二项，由牛校长讲 话，大家鼓掌欢迎！”说完，连忙把话筒放到校长的面前，自己又带头鼓起掌来。 于是，会场上响起了一片掌声。 　　校长慌慌张张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发言稿，念道：“老师们，同学们，大家 好！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萧河四中迎来了新学期开学典礼大会……” 　　校长刚念到“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会场上就爆发出一片笑声，明明天空阴 沉得没有一丝阳光，还要说是“阳光灿烂”，这校长也太呆板了。江洋又耻笑道： “我靠，这个校长真死板！就不会随口改一下，我真怀疑那发言稿是不是他自己写 的。”萧晗宇笑着说：“可能是刚才被摔傻了。” 　　坐在台上的校长听到下面的哄笑声知道自己又出错了，但话已出口此刻又不好 意思再改口，为了表明自己的大家风范，便对此置之不理，接着念下去，道： 　　“萧河四中创建于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期，是县直属普通高中。建校以来历经 风雨，几度辉煌，培养出了以赵银河博士为代表的一大批扰秀人才。学校规模庞大， 制度健全，依靠一流的管理，一流的教学设备，一流的校风学风，团结爱拼的教师 队伍，高考成绩一年跨越一个台阶。无论萧河四中录取的新生质量如何，上线率均 保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萧晗宇听着校长的发言直觉得好笑，破旧的瓦房也是“一流的教学设备”，老 师们看到校长摔倒时幸灾乐祸也是“团结爱拼”。懂一点儿历史的人都知道“大跃 进”只不过是一阵浮夸风，校长还要把“大跃进”再提一提，校长的表现不正是 “大跃进”时期的表现吗？ 　　校长夸夸其谈地在台上发言，台下的学生早已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校 长的发言终于到了尾声，声音也达到了高潮，放大了噪门道： 　　“同学们，你们年轻人，朝气蓬勃，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 身上……” 　　萧晗宇听着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校长把毛泽东的话套用过来了。 　　校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了，台下却没有要鼓掌的意思，教导主任怕校长下不了台 阶，赶紧带头鼓起掌来，台下才象征性地响起一片掌声。不料那掌声极不规律，像 夜晚拍蚊子的巴掌声，稀稀疏疏地响了几下，还不如不鼓的好。 　　校长得到了掌声，大功告成，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额上已经渗出汗珠，赶紧擦 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接下来的一项是教导主任讲话，对全校的任课老师逐一进行介绍。他说：“为 了同学们对萧河四中有一个更全面深刻的了解，下面由我把全校所有的任课老师逐 一介绍给大家，同学们要注意听，介绍到哪位老师的时候，请你站起来一下，同学 们要认清他们的——面孔！以便有需要的时候找他们帮助。” 　　台下又有一些人发笑，依稀能够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道：“认清他们的贼脸！” 　　教导主任介绍道：“×××老师，本科学历，中教二级，一丝不苟，认真负责 ……”、“×××老师，大专学历，中教三级，认真负责，一丝不苟……” 　　… 　　教导主任千篇一律地介绍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老师站起来，慢慢地已经没 有老师再站起来了，反正他们都坐在领导的后面，领导后脑又不长眼睛，不站起来 领导也看不到，而台下的学生则对此看得清清楚楚的。再后来，老师们开始慢慢地 离开会场。刚开始走一个两个，整个会场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再走三个四个，还是 没有动静；然后是五个六个，七个八个……等坐在主席台后面的老师快走完的时候， 台下已经不断地有学生爆发出笑声，台上的领导被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情。校长无意间回头一看，最后一个老师也正在离开会场，看到校长回头更加 快了步子逃走了。几排老师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几排椅子傻头傻脑地呆在那里，而 教导主任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校长恼羞成怒，示意教导主任不要再介绍了，而教导 主任未领会校长的意思，以为校长是嫌他声音太小，于是又把声音放大了点儿，直 了直身子。校长无奈，又不能打断他，只好任他将老师们介绍完毕。 　　教导主任终于把所有的老师都介绍完了，作最后的总结，道：“同学们，我校 的老师给大家介绍完了，他们都是萧河四中最优秀的教师，像辛勤的园丁，培育着 祖国的花朵。他们尽职尽责，忘我地工作，在平凡的三尺讲台上，贡献着自己的力 量，我们要向他们学习，刻苦努力，勇攀高峰，为祖国四化建设添砖加瓦！” 　　教导主任本以为自己铿镪有力的结尾定会迎来一片热烈的掌声，不料却迎来了 一阵笑声。因此，他心里很不平衡。想想自己辛苦的介绍，同学们竟然如此回报他。 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师们，本以为会迎来一片赞许的目光，不料却顿时傻 了眼！连一个老师影子也没见！这时候才明白校长刚才向他使眼色的含义了，可此 时已经晚了，这真是莫大的耻辱啊！ 　　教导主任的讲话过后是政教主任的讲话，对学校的各项纪律进行宣布。政教主 任讲话时像吃了炸药一般，声音极其响亮，字字落地有声，上下两排牙齿差点儿打 起架来。仿佛他面前的那只话筒就是违犯纪律的学生，正对着它狠狠地训导。 　　正当政教主任宣布到“不准在校园内打闹”时，突然有两头猪相互追逐打闹着 跑进了会场，引发全场学生一阵哄堂大笑。政教主任在讲话时最恨下面有噪音的发 生，因为他觉得那是对他极大的不尊重。而此刻竟然如此过分，全场哄笑！这仿佛 是在他的脸上扇了一把掌！让他感到愤慨难耐。政教主任正准备对哄笑的学生发威， 忽然觉得情况不对，起身一看，连猪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还了得？不给它们 点儿颜色看看就不知道它王二哥贵姓了！于是，政教主任立即停止了讲话，迅速冲 到两头猪身边，对准其中一头猪的屁股飞起一脚，狠狠地踹了上去。那头猪被袭， 发出一声惨叫，迅速地逃命。另外一头猪见状也惊恐万分，跟着逃窜。而主任的怒 气还未完全消去，迅速追上另外一头猪准备对其发动进攻。于是，他又飞起一脚， 不料由于动作过快，未瞄准目标，一脚踢在了猪的两条后腿中间，猪吓得掉头狂奔。 就在猪掉头的一刹那，两条猪腿扭住了主任的脚，主任一个趔趄蹲坐在地上。此刻， 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主任的身上，看着他与两头猪之间的搏斗。当着全校师 生的面出丑，政教主任还是第一次。因此，他感到狼狈不堪，心有不甘。为了给自 己一个台阶下，他赶紧起身，决定对两头猪发起最后的总攻，以夺取战斗的最终胜 利，以实际行动来践行自己的伟人战斗作风：“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不料当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两头猪已经逃离了操场。操场外面就不属于学校的地 盘了，再追下去恐其主人反咬一口，或者是猪多寡不敌众，于是主任便停止了追击， 愤愤地返回到主席台上。《孙子兵法》上说不能因动怒而打仗，政教主任逆道而行， 结果被两头猪戏弄了。 　　回坐到主席台后，政教主任还不忘以活教材来教育学生：“看到了吗？谁要是 私自违犯校规校纪，就是和猪一样的下场！” 　　全场哑然。 　　开学典礼整整进行了一个下午。政教主任讲完话后，接着是教师代表的讲话， 学生代表的讲话……到傍晚时分，话终于讲完了，表也代完了，终于散会了。当教 导主任一声令下“散会”，个个学生顿时精神抖擞，拎起凳子逃离了操场。 　　学校本想通过开学典礼让学生们“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结果却让学生 们“看君一闹剧，顿消十年愁”！校长和政教主任各自上演一出闹剧，使学生们兴 奋不已。 　　晚上，校长躺在床上夜不能眠，想想下午发生的事就恼火！堂堂一校之长竟然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出丑，有生以来第一次丢这么大的人！这让他以后怎么在学校抬 头做人？更可恶的是那条来历不明的狗，竟然把校长的皮鞋叼走一只！那可是一双 名牌皮鞋啊！是他用为数不多的外快钱买来的，平时都不怎么舍得穿！还有那个该 死的老师，早不尿裤子晚不尿裤子，偏偏在他倒下去的时候尿，还把尿滴到他的脸 上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校长越想越气，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已经无法抑制！突然间竟发生了休克， 校长一头倒地，不省人事。校长夫人吓得心惊肉跳，赶紧拨打了120 急救电话，把 他送到了医院。 　　经诊断，校长由于心火过旺，怒气淤积，心肺已经坏掉，必须马上换心换肺， 否则的话性命难保！这可把校长夫人急坏了，该往哪里去弄心肺呢？这到底该怎么 办呢？她急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救星从天而降。一位护士说，前天公安机关不是 抓获了一个捕杀野生动物的团伙吗？其中有一只野狼受了伤，在他们医院抢救无效 死亡。而那颗狼心还在冷冻室里保存着，不如把它给校长换上，这样使野生动物的 生命在人的身上得以延续，也算是为保护野生动物贡献了一份力量。主治医生一听 有理，可是肺怎么办呢？护士又说，有了狼心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至于肺嘛，手术 室刚刚抢救的一条宠物狗不是也死了吗？把它的肺给校长换上不就两全其美了。主 治医生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对护士大加赞赏。同时，医院又征求了校长夫人的意见， 校长夫人此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只要能保住校长的命，别说是狼心狗肺，就是猪 脑子也愿意！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手术非常成功，不但挽救了校长的生命，而且还打破了世界纪录！校长第二天 就像个正常人一样上班了。虽然说他是狼心狗肺，但是只要不进行透视，谁也看不 出来。校长心里暗自得意，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换了狼心狗肺照样过正常人一样的 生活！ 　　中午自习课时，周国民悄悄地走进了教室里，无声无息，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儿 声响！他默默地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看看学生们都在做什么。萧晗宇正在做作业时， 突然感觉身边有一个影子在晃动，以为是哪个魔鬼光临，吓了一跳，因为传说中鬼 都是在中午或者是深夜出没的。晗宇扭头一看，原来是周国民。天哪！周国民走路 竟然没有一点儿声响，他是人还是鬼啊？从他身上的人皮来判断，符合人的特征， 假如是鬼的话它也不敢到达这么多人中间，可是为什么走路没有声音呢？看来周国 民的道行果然不浅，都达到走路无声的地步了，下一步就是腾云驾雾了，到那时班 里的学生可就惨了！如果周国民也拿个望远镜藏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教室，或者是当 道行达到一定程度时连望远镜都不用，直接启动天眼就可以在任何地方观察到教室 里的一切情况。看到哪个学生在看野书，直接腾云驾雾来到他（她）的跟前，当场 将其抓个正着！当场将书没收掉！人脏俱获，看他（她）怎么狡辩！然后当着全班 学生的面将书撕个粉碎，再狠狠地批上一顿，罚写两万字的检查！保证他（她）以 后服服贴贴，老老实实，不敢再犯！ 　　周国民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后，站在讲台上故意咳嗽了一声，意在告诉学生们我 周国民来了。众生闻此声不禁大惊失色，仿佛大难来临一般，知道周国民又要发号 施令了，不约而同都绷紧了神经，因为无缘无故周国民是不会打断大家的学习的。 　　周国民拿着手中的中考成绩单看了看，没有几个高分的学生。这也很正常，一 流的学校绝对会有二流的学生，但是二流的学校绝对不会有一流的学生。于是，周 国民便开始从瘸子里面挑将军，他准备挑选几个分数较高的学生任命为班委会成员。 　　不管周国民任命的人是高分低能也好，高能低分也罢，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只 有分数才是身份的象征，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证明，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是扯淡！因为 高考只看重分数。所以，周国民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萧晗宇，站起来一下！”周国民拿着成绩单叫了一声，随后目光在教室里环 视了一周，看看是哪一位同学。刚刚开学，他对班级的学生还不太熟悉，只能通过 这样的方式来认识。 　　萧晗宇突然听到周国民的叫声，不知是福还是祸，机械地站了起来。 　　周国民一看，我靠！个子比自己还高，还挺帅的。不行，让他当班干部自己会 感到自卑的。因为班干部平日与班主任接触机会较多，经常跟一个外形比自己优秀 的人打交道自信心是要受挫的。于是周国民便说：“你先坐下。” 　　萧晗宇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地被周国民叫了起来， 又让坐下，他不知道周国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郑国安，站起来一下。”周国民又叫了一个名字。 　　一小个子男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周国民一看，个子不高，长相一般，小眼睛，大嘴巴，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这 还差不多！经常跟这样的人接触绝对能提高自信！于是，周国民便说：“你——作 咱们班的班长！” 　　郑国安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任命显得有些吃惊，似乎不太乐意。因为像他这样的 学生脑子里只有学习和分数，而不会顾及当什么班干部来锻炼自己的能力，考不上 大学一切都等于零！周国民似乎看出了郑国安的心思，赶紧又说：“不要推辞！得 有点集体荣誉感。”于是，郑国安只好乖乖就范，拥有了这份集体荣誉感。他不敢 找理由推辞，因为依照周国民的脾气，不管他找什么理由都会受到周国民暴风骤雨 般的批评，而且结果是肯定推辞不掉的。与其这样，倒不如省点力气。 　　按照周国民的标准，挑选男生作班干部不能要太帅的，而挑选女生作班干部则 一定要漂亮的。这样的话不仅能提高自信，而且还能满足虚荣。试想：“一个三十 多岁的老男人教师走在瓦房林立的老古董般的校园里，身旁跟一个楚楚动人的妙龄 少女，这多有面子啊！不但充分显示了自己的男人魅力，同时也成为校园内一道亮 丽的风景线，为单调乏味的校园生活增添一份鲜活的调味剂，何乐而不为呢？如果 有哪一个摄影爱好者抢拍下这样一个瞬间，那一定是一幅经典作品，弄不好还能流 传千古呢！”真要是这样的话，周国民还有可能被载入史册呢，这可是他作梦都不 敢想的。 　　而吴英姿因为“成绩还行”，再加上漂亮的外表和开朗的性格，理所当然地被 周国民的“慧眼”所相中，任命她为班级的文艺委员。 　　周国民接下来又按照同样的方式从众多的瘸子中挑选出几个自己满意的将军， 任命为班委会各成员。奇怪的是周国民唯独没有任命团支书，这么重要的职位为什 么不任命呢？周国民的理由是，选那么多班干部干吗呢？纯属浪费！团支书的工作 由班长同时代理，劳动最光荣嘛！能为班级多做点事儿是一种荣幸。郑国安很荣幸 能够拥有这份荣幸。而在周国民的心里，则在打着另外一种算盘。 　　萧晗宇本以为高中的学习生活会轻松一点，却不料与初三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 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各科老师都在告诫学生为了三年后的高考从今天起就 要努力，各科老师都在强调自己科目的重要性，各科老师都在讲完课后布置一大堆 作业让“下去做”。“下去”就像是一块肥肉，引得各科老师眼红，丝毫不肯放过 这唯一属于学生自由支配的时间。如果三科老师同时都布置了作业让“下去做”， 而“下去”的时间又只能完成其中一科作业的话，那么不管你做了哪一科作业另外 两科的老师都不会放过你！他们都会这样质问你： 　　“你什么意思啊？做其它的作业而不做我的作业？其它科目的作业是作业我的 科目的作业就不是作业了？你有时间做其它的作业就没时间做我的作业了？高考也 少不了我的科目！你竟然不做我的作业，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有意见你就说出 来，别用这种方式跟我作对！太嚣张了你！好好反思一下！” 　　每当这样的时候，被整的学生纵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天地良心！我只能 在有限的时间内做有限的作业。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一天也不可能拥有二十五个小 时！鲁迅先生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你愿意挤，总会有的。”这简直就是 扯淡！我就不信一立方厘米的海绵里能挤出一个太平洋来！当一块海绵被挤干了以 后若不重新吸水你还到哪里去挤水？但是那些蜡烛是不会思考这些问题的，他们只 管拼命地挤水，当他们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也会认为是谬论！为了自己的饭碗他们 不得不机械地履行着自己作为蜡烛的发光责任，而不管是在黑夜里发光还是在太阳 下发光，发的是有用光还是无用光，对于学生来说是雪中送炭还是雪上加霜。 　　萧晗宇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刚开学才一周他就感到很不满。但是他只能让自 己适应这个环境而不可能让环境来适应他，否则的话他只能被淘汰。就像一条小鱼 生活在一个死水塘里面，它憎恶这塘毫无生机的死水，渴望能够到大海里自由自在 地游泳；可是命运却安排它生长在这塘死水里，一旦它上了岸，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它继续呆在这塘死水里，面对污染日益严重的死水，迟早有一天它会死掉，要 么就成为捕鱼者的战利品。 　　这天下午第三节物理课，上课铃声响过，周国民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教室里。 　　开始上课了，周国民的声音极其响亮，震得窗户上的玻璃一颤一颤的。写字时 也非常有力，仿佛那块黑板就是他的敌人，而手中的粉笔就是一把匕首，拿着它， 正狠狠地刺进敌人的胸膛。 　　周国民的讲课技艺极其高超，能够纵贯各种学科，取其之长，为我所用。在打 通了化学科以后，周国民把班长叫起来提问： 　　“郑国安，你回答一下什么是离子方程式？” 　　郑国安站了起来，脑子里努力回忆着离子方程式的概念。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语言表达能力欠佳，离子方程式的概念在他脑海里模模糊糊，支吾着说不出来。 但是他又不敢不回答，于是便按照自己的理解答道： 　　“用方程式来表示离子反应的过程，就是离子方程式。” 　　周国民听到这个回答，冷笑了一下。 　　这一笑笑得郑国安的心里直发毛，感觉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周国民又放大了声音说：“用参加实际反应的离子的符号表示 离子反应的式子，叫做离子方程式。你——记住了吗？” 　　郑国安小声说：“记住了。” 　　周国民又狠狠地训斥道：“那你为什么答错了？上化学课时你在干什么！你很 牛逼啊，你很了不起！你是咱们班的班长，你可以不会！” 　　周国民的训斥让郑国安委屈万分，心想：“问题答错了那是我的错，可是这跟 作班长有什么关系呢？真是荒唐！再说了，班长是你任命的，又不是我自愿请缨的。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可是他只能想想而已，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能说，装作虚心的 样子静静地聆听着周国民的训斥。 　　而就在这时，周国民突然发现一女生正低着头不知道往桌子下面看什么，于是 就把课本一扔，迅速奔到她的面前，厉声喝斥道： 　　“站起来！你在看什么？” 　　女生毫不畏惧地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什么也没看。”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国民内心极其不服，立即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当周国民确 认女生什么也没看之后，仍然心有不甘，更不愿扮演一个像秦桧那样的角色，以 “莫须有”的罪名来陷害忠良，于是便似笑非笑地驳斥道： 　　“哼哼！我的天哪！上物理课你什么也没看，你看见电磁波了吗？” 　　一句话惹得众生哄堂大笑，那女生无以辩驳，低着头站在那里羞愧难当。而周 国民的脸上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为自己精彩的辩驳而感到骄傲。 　　笑声过后，周国民又回到了讲台上。他清了清嗓子说：“接下来我再提问一个 问题。” 　　众生顿时都绷紧了神经。 　　周国民正在寻思着要提问谁，心里突然有了主意。在刚才的哄笑声中，众人都 张大了嘴巴哈哈大笑，而唯独有萧晗宇只是略微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开怀大笑。这 让周国民感到很不爽，自己的辩驳那样精彩，他竟然只是略微地笑了一下，这分明 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更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不行，非得 提问一下他不可，要是他回答错了就狠狠地整治他一顿！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小看 我！老虎不发威他还以为我是病猫呢！于是周国民便说： 　　“萧晗宇，你站起来回答一下离子方程式跟化学方程式相比有什么不同？” 　　萧晗宇化学虽学得不好，但一些概念性的东西掌握得还算可以。于是便很自信 地站起来答道：“离子方程式不仅可以表示一定物质间的某个反应，而且还可以表 示所有同一类型的离子反应。” 　　这个回答相当完美，没有任何的纰漏。这使得周国民的心里甚是不悦，不甘心 就此罢休。于是便又发话了： 　　“哼！你回答得很好，跟化学课本上的定义一模一样，你就不能有点发挥吗？ 物理上的发明创造都是怎么取得的？不就是敢向未知领域探索吗？难道学习就不需 要有点儿创新精神吗？你看看你，个子挺高，跟你后面那个小个子男生混在一起， 一高一矮，还互相补充呢！哼哼……你说你们这算什么东西？！不好好学习，你对 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后面的话萧晗宇听不清了，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苦。 　　天地良心！我跟那个小个子男生根本就不认识，从开学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说 过！周国民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加害于我？难道身高也有错吗？这跟学习有什么关系 吗？问题答对了你还要整我，周国民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为了个人的虚荣你无 情地践踏学生的自尊，你还是一个老师吗？可是晗宇只能在内心里呼喊给自己听， 面对这样一位园丁他什么都不能说，他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一阵下课铃声把萧晗宇的自我呼喊打断，他才回到现实中来。周国民听到铃声， 二话没说，拿起课本便走人。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下一页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