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范莉凭借自己深厚的学识,把自己的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每次总是能把枯燥
      的语文课讲得绘声绘色,生动有趣。再加上自己良好的亲和力,很快就赢得了同学
      们的一致好评,这让一中那些怀着老古董思想的教师们望尘莫及。因此,他们在无
      意识间已经开始对范莉有所排斥。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老师与学生应该是有着分明
      的等级差别;而不是像范莉一样,与学生沦为一类。
      
        肖晓民以为自己的课还是很受欢迎的,可是因为范莉的到来,使得学生们的注
      意力有所转移。这让肖晓民有一种失宠的感觉,心里很不平衡,可是她又不能说些
      什么。毕竟她与范莉教的是同一个班级,又不能在背后说她坏话而有损自己为人师
      表的形象。再说了,语文与数学又都同样是主科,学生也不可能放弃其中的任何一
      门。于是范莉便在教室里要求学生们不要顾此失彼,各科要平衡发展,这样对升学
      才有利。而班里大部分的学生又都没有偏科,所以大家都认为肖晓民的话是针对个
      别学生说的,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使肖晓民更加愤愤不平,感到很不舒服,
      但又无可奈何。
      
        每次上数学课的时候,萧晗宇发现肖晓民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射来一两道寒冷
      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心穿透似的。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甚至在上课的时候都不
      敢抬头看黑板,生怕一不小心肖晓民的目光将自己的衣服刺破两个洞。所以他只能
      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而越是这样反而觉得越是不对劲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
      得罪了肖晓民,竟至于让她如此对待自己。本以为他是从城郊中学来的可以受到老
      师的宠爱,没想到却受到这种“优待”,这使萧晗宇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了。
      
        任何事物总是具有两面性的,初恋虽然给肖晓民留下了无数甜蜜的回忆,但是
      失恋也在她心里刻下了永远抹不去的伤痕。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是曾经
      伤痛的记忆就像是一粒休眠的种子,遇到合适的温度与湿度时就会升根发芽。而种
      子的力量又是无比巨大的,能够将人类结合得非常致密坚固的头盖骨分开。所以,
      肖晓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萧晗宇的那张脸更像是一个魔鬼一般,时时萦绕在肖晓
      民的心头,让她的心里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自肖晓民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虽经历过无数的风浪,但唯有失恋的伤痛最让
      她刻骨铭心,这伤痛直到今天仍让她记忆犹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男友无情地
      抛弃,是她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每一次想起,都像是在伤口上重新撒了一把盐,
      引起她一阵又一阵的剧痛。乐极生悲,爱极生恨。因此,肖晓民每一次想起男友时,
      总是爱恨交加,不能自拔。而无辜的萧晗宇,因为有着一张与她的初恋男友极其相
      似的脸而成为肖晓民爱与恨的替代品。所以,每次数学课上,肖晓民总是向晗宇投
      来异样的目光,而肖晓民自己,几乎也是伴着爱与恨、喜与悲讲完每一节课的。每
      次下课铃声响过,对肖晓民来说都仿佛是一种解脱。这更激起她第一次见到萧晗宇
      时的信念:一定要想办法开除他!否则的话这一学期她都得不到安宁!
      
        经过漫漫两周的煎熬,终于迎来了一个星期天。周六下午,萧晗宇本想约上李
      海林一起回去,无奈刚一放学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约会去了,只有爱情的力量才
      能让他一放学就不见了踪影。
      
        萧晗宇走在回去的路上,想想两周来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和学校里那囚牢般
      的生活,一跨出校门就不想再踏回去。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是范莉到底是不是那天
      下午在河对岸闻笛的那个女孩。
      
        回到家里放下包,晗宇便直奔村南那条小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去那一
      身在学校里积攒了两周的汗臭。在水里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自由与快乐,
      可以像一条小鱼一样自在地游着。而小鱼就未必自由了,它们生来就生长在这条小
      河里,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大海。等到它们离开小河的时候,也许就是生命终结的
      时候。
      
        晚上赶紧加班把作业写完了。第二天帮父母在地里收玉米,掰下一筐筐的玉米
      棒,从地里面搬运出来,再装上车拉回家。看着父母顶着烈日而滴下的汗水,萧晗
      宇的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说劳动最光荣,那都是不参加劳动的人说的话。面对
      他的父母,晗宇什么都不愿意说。他们是两个不同时代人,思想上总有着或多或少
      的差别,晗宇只在父母面前装作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尽量地去理解他们。而把生活
      的烦恼咽到肚子里去,压抑着内心的压抑。
      
        周日的下午萧晗宇很晚才返回到学校里,走进校门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一个
      笼子,重新陷入了囚牢般的生活。
      
        等晗宇走进班级时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了学生,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成文乐便
      伸过头来问:“怎么刚来啊?”
      
        听这话好像是在质问晗宇,晗宇本想说:“关你屁事!”可是又觉得成文乐的
      口气又好像是关心,或者是好奇。而晗宇的心底也太善良了,或者是懦弱,往往想
      到做不到。于是便说:“在家里帮我父母干活呢!”
      
        “那你作业写完了吗?”成文乐问。
      
        “写完了。”
      
        “不是在干活吗?怎么还有时间写?”
      
        “晚上挤时间写的。”
      
        “你真能挤时间。”
      
        “怎么,你没写完啊?”
      
        “没有,现在正写着呢!”
      
        “那你回家在做什么啊?”
      
        “跟你一样,在地里帮父母干活,一直干到我来的前一个小时。”
      
        “你可真能干啊!”萧晗宇称赞道。
      
        “我看着我父母越来越老了还在地里干活,我都不忍心再写作业,我应该帮助
      他们。”
      
        听他这么说好像星期天写作业不帮父母干活是大逆不道的事。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晗宇故意感慨地说。
      
        “是啊!可是每次回家的时候我总想多为他们尽一份孝心。”
      
        “你现在好好学习,等将来你有本事了让你的父母过上好生活。”
      
        “即便是将来我有能力让他们过上好生活,我也不会刻意去改变他们现有的生
      活。”
      
        “为什么?”
      
        “他们在农田里都干一辈子活了,对土地都有感情了,你再去改变他们的生活
      反而对他们不好。”
      
        “那你觉得怎样做才好?”
      
        “保持他们原有的生活就好。我父母就希望我初中毕业后能够回家种地,我也
      不想让他们失望。要不然我们家那套犁耙可就要失传了,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都
      快成古董了,用上等的木料做的。”
      
        听到这话时晗宇沉默了,他感到很悲哀。刚开学的时候还觉得成文乐很不错,
      想不到他的思想这么守旧,没有一点开拓精神,只知道愚蠢地去孝敬父母。肯定是
      受他的父母教育的结果,真是太可悲了!而他父母不但自己愚昧,而且还愚昧和麻
      木着他们的下一代。这让晗宇无话可说。
      
        “你在想什么?”成文乐问。
      
        “没想什么,”晗宇又问:“那你毕业了就回家种地吗?”
      
        “我想去上个技校,学门技术回家了也能挺直腰杆,免得别人笑话你书呆子。”
      
        晗宇应付道:“嗯,是啊。”
      
        “你有什么打算?”
      
        “嗯——到时候再说吧!考到哪里就去哪里。”晗宇不想再给他多说话,道不
      同不相为谋。于是便说:“你赶快写作业吧,一会儿就要上课了。”
      
        成文乐一看手表,果真快要上课了,于是便又低下头写作业去了。
      
        不一会儿,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就敲响了。教室里除了说话声外,就只剩下翻书
      声和沙沙的写字声。整个教室就像是一台机器,紧张而有序地运转着,一台学习的
      考试的机器。而整个学校则是一台更大的机器,像这样的机器全国不知有多少,每
      天都在运转着。
      
        校园渐渐地被夜暮包围了。晚自习的时间虽然依旧无聊和枯燥,但是因为没有
      老师在倒也稍稍自由了一些。可是不用看老师们那些古板的脸,虽然这依旧是“黄
      莲树下弹琴——苦中作乐”,但是同学们依旧喜欢自习课。
      
        萧晗宇坐在教室里,做着那些让他讨厌的作业。偶尔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思考一
      阵子,偶尔低下头望着课本沉思一阵子。就在他抬头的瞬间,无意间发现窗户外边
      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在晃动,鬼鬼祟祟像个贼一样。那个身影朝窗边慢慢地靠近过
      来,用猥亵的目光窥视着整个教室。这让晗宇感到有些不安,那个身影会是谁呢?
      他又想干什么呢?该不会是一个变态狂吧。渐渐地,那个身影朝后边的窗户靠近过
      来,只见一道锐利的目光穿透玻璃窗,射进了教室里面。这是一道多么熟悉的目光
      啊!晗宇定睛一看,那不是肖晓民吗?她想干什么呢?就在晗宇发现是肖晓民的同
      时,肖晓民也发现晗宇发现了她,顿时向晗宇投来一束闪着寒光的凶恶的目光,晗
      宇不敢与之对峙,赶紧把自己的目光收回了。还来不及晗宇多想,只见肖晓民悄悄
      地靠近了窗户边,用手敲了敲玻璃窗,厉声喝斥道:“拿过来!”这一声突如其来
      的喝斥让整个教室为之一震!众生顿时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只见窗户边的一个
      女生颤颤惊惊地递给了肖晓民一本小说。原来肖晓民是在侦察没收课外书,亏得她
      还有一只狗眼,竟然看得这样清楚,简直可以作特务了!
      
        捉贼捉脏,捉奸捉双。肖晓民拿了罪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为自己这
      种一箭双雕的行为而感到自豪。杀一儆百,不但惩治了当事人,而且还警示了其他
      的学生,又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何乐而不为呢?
      
        随后,肖晓民拿着俘获的战利品走进了教室里,恶狠狠地说道:
      
        “马上就中考了,竟然还有心思看闲书!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再发现类
      似情况一律没收!收了之后就不要再向我要了,要我也不给!哭着跟在我后面要我
      也不给!”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爆发出一阵笑声。肖晓民也为自己的话能引起大家的大笑而
      得意地笑着,她觉得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不好。于是便在同学们的一片笑声中离
      开了教室,好似一个明星正在当红之时隐退了。
      
        晚自习放学后回到寝室里,李海林问萧晗宇:“今天在干嘛呢?下午上学的时
      候怎么没见你?”
      
        晗宇说:“还问我呢?周六下午回家时我连你个影子都没见着,你又隐身到哪
      儿去了?”
      
        旁边一位男孩说:“他还能去哪里?还不是跟他女朋友约会去了。”
      
        晗宇说:“李海林这小子重色轻友!”
      
        李海林不服气,道:“男儿本色嘛!连这个都不懂!”
      
        原来李海林交了一个二中的女朋友,因为不在同一个学校,平时见面的机会自
      然就少。于是每个周末便成了两人约会的黄金时间,只有这时候才可以充分地享受
      二人世界,以解分别一周的相思之苦。如此这般还不够,平日还要鸿雁传书,以诉
      相思。为了安全起见,即使两人在同一个镇上,那情书也要通过邮局来邮寄,以免
      被班主任发现。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下起了小雨,驱走了不少的炎热。众生见天降小雨都兴
      奋不已,仿佛是见到天降美女。
      
        小雨沥沥淅淅地下着,教室里的汗臭终于有所减退,不再像往日那样臭气逼人。
      没想到天气也走两极分化的道路,雨一下就是好几天,连绵不断。天气是凉爽了一
      些,可是吃饭就成问题了。学校里连个餐厅都没有,下雨时只能在雨中进餐,而且
      学校规定又不准将饭带到教室里吃,这样一来学生们就为难了。不过零食倒可以带
      到教室里吃,所以,除了有钱的公子哥、公主们到街上的饭店里用餐以外,大多数
      的穷学生只买点零食凑和一下。如果这雨要是下上几个月,估计有不少穷学生都可
      以修炼成仙了。
      
        这天中午放学后,萧晗宇望着窗外的雨直发呆,不知道这一顿午餐又该怎样进
      行。突然见成文乐拿着一块烙饼从外面进来,还以为学校里改善伙食了呢,想太阳
      怎么从西边出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从校门外买的,晗宇也赶紧跑出去买了一块,
      味道还不错,价格也挺实惠。
      
        原来在下雨的时候,一个卖烙饼的不小心经过学校门口,顿时被饥饿的学生给
      包围了,两张大烙饼瞬间一扫而光。卖烙饼的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的烙饼这么受
      学生欢迎。于是每到三餐饭的时间卖烙饼的都会准备好几张烙饼赶赴校门口,而每
      次又总是能满载而归。这使得卖烙饼的心花怒放,为自己又找到一个赚钱的路口而
      欣喜不已。后来,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而卖烙饼的却没有停。也就从那
      场雨开始,校门口多了一个卖烙饼的中年老头儿。
      
        这个卖烙饼的老头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长得又黑又矮,颇似《水浒传》里的
      武大郎,于是那些经常买烙饼的学生们便美其名曰呼其名为“武大郎”。“武大郎”
      不但不生气,反而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可见其商业头脑并不一般。只是他不是挑
      着担子来卖烙饼,而是推着三轮车。时代的发展嘛!如果《水浒传》里的武大郎能
      够活到今天,估计也应该推上三轮车了吧。
      
        自从有了“武大郎”这个称号以后,每次老头到校门外卖烙饼的时候总是拉长
      了声音学着水浒里的武大郎叫道:“炊——饼——”只是可惜当时还没有导演重拍
      电视剧《水浒传》,否则的话他也可以去饰演一把真正的武大郎,以实现其凌云壮
      志,光宗耀祖。“武大郎”由于人长得憨厚,又很逗,所以生意也特别好。每次出
      来卖烙饼,总有学生拿他开玩笑,道:“武大,卖完了早点回去,小心你家里的娘
      子被西门庆勾引去了。”而这时,“武大郎”也总是连笑带骂地举起他手中那把用
      来切烙饼的刀冲着故意戏弄他的学生吼道:“你再胡说,再胡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就像有了婚外情的男人一样,因为第三者的插足,老公在自己妻子身上倾注的
      感情必然会减少。因为武大郎的出现,学校食堂里的馒头销量自然下降了不少,这
      使得食堂老板心里极不舒服,痛恨武大郎这个第三者的插足。于是学校里两个食堂
      老板便联名公车上书,向校长提出了强烈抗议,表示不满。因为食堂老板在学校的
      地盘里做生意,所以每年都要向学校里交不少钱,现在既然有第三者出现来抢自己
      的生意,当然要向学校提出抗议了。同时还进行了恐吓:如果学生因为在校外就餐
      出现了食物中毒,由谁来负责?校长一听顿时吓矮了半截,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同时因为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软。学校里既然收了食堂老板的钱,对于此事
      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为了安抚食堂老板的情绪,表示自己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兼
      顾为了学生的饮食安全。在当天晚自习的时候,校长亲自到每个班级进行了警告,
      连广播都不用。当校长进了三(二)班教室的时候,所有的学生正在学习,校长走
      上讲台,故意清了清嗓子,意在告诉学生们有人进来了,好引起大家的注意。萧晗
      宇正在做一道难解的数学题,理不出一点头绪,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实然听到有人
      走进教室,不管他是谁,先在心里骂他一阵。抬头一看,原来是校长,感觉自己没
      有白骂,心里畅快了很多。校长说:
      
        “同学们都先停一下,我说点事,啊——这个,近几天来,校门口出现了一个
      卖烙饼的,有不少学生去买着吃,这是对自己极不负责任的表现。此事引起了学校
      的高度重视。为了学生的饮食安全,经学校深入研究后决定,从明天开始,不许任
      何学生再到校外去买烙饼吃!啊——你知道他们的卫生条件是什么样的吗?万一出
      了卫生安全事故怎么办呢?学校里的食堂都是经过严格的卫生消毒,是绝对安全可
      靠的,大家可以放心地进食。即便是出了事故,也有学校负责。你在外边乱吃,出
      了事故谁管你呢?所以,从明天起,不许任何学生再到校外买烙饼吃,学校将派专
      人进行监督,一经发现将严肃处理,并通知你家长!把你领回家去。啊,明天早上,
      我就看一看,看看还有谁英雄胆大,还去买烙饼吃。要是让我逮住了,就让你站在
      校门口,把烙饼顶在头上,直到你逮住另外一个学生为止。好了,不再多说了,继
      续学习吧!”
      
        校长说完后便离开了,教室内一片议论纷纷。萧晗宇听了校长的话只觉得好笑,
      想校长竟然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然而饥饿之下,必有勇夫。就像封建社会压制不住青年男女追求自由的爱情一
      样,校长的警告在饥饿的学生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第二天早上就被证明了。
      
        早自习放学后,校长和主任两个人果然出现在了校门口,四只眼睛直直地监视
      着过往的学生。那些想吃烙饼的学生见状当然不敢再买了,只盼望着校长和主任能
      够早点离开。无奈两个人稳坐钓鱼台,一时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武大郎往日
      几张烙饼都供不应求,今日似乎情况不妙。眼看着上课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虽然过
      往的学生熙熙攘攘,而面对自己喷香的烙饼却个个无动与衷。再看看校门口两个衣
      冠楚楚的被称之为领导的人,顿时明白了。只见两个领导站在那里窃窃私语,谈到
      得意之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不小心,一滴口水从嘴角跌落,刚好被武大郎看
      到,便对着过往的学生指点领导,激扬议论:“看!你们校长馋得直流口水!”学
      生们都笑而不语。而这话也太调皮,竟然借着风力钻到了校长的耳朵里,校长闻此
      言怒火燃烧,却又束手无策。为了表明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风度,只得忍着。
      却又恨不得半路里杀出个西门庆来,结束那武大郎的性命。
      
        武大郎见再对峙下去已没有多少希望,于是便走为上计,推着三轮车离开了。
      临走之时还故意做个鬼脸,冲着那个馋得流口水的校长拉长了声音喊道:“炊——
      饼——”气得校长直瞪眼睛,但是又不敢瞪得太大了。万一不小心眼珠子掉下来可
      就麻烦了,弄不好也像肖晓民一样装上一只狗眼,那多不雅,还有失自己的身份。
      
        校长和主任见武大郎已经离去,心中大喜。为自己为学生们所做出的贡献而感
      到骄傲万分,甚至想让学校食堂的老板摆一桌庆功宴来庆祝自己所取得的胜利。见
      革命已经成功,校长和主任不一会儿也离开了,带着胜利的喜悦凯旋返校。而这一
      切,都被躲在角落里的武大郎看得清清楚楚。见两个领导已经离去,马上打道回府。
      一声悠长的“炊——饼——”之后,三轮车立马被饥饿的学生们围个水泄不通。而
      这一情境,刚好被学校食堂的老板给撞上,马上把秘密情报通报给了校长。言外之
      意责怪他对自己的要求不够认真,校长一听大惊失色,分明见武大郎已经离去了,
      怎么会又返回来了呢?于是便立马和他一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校门口,那速
      度足以让刘翔感到自卑。待他们赶到校门口时,武大郎早已车空人去,连个影子都
      没见到。于是校长便责备食堂老板谎报军情,扰乱民心。食堂老板有口莫辩。只剩
      下那些拿着烙饼的学生躲在巷子吃得贼香!
      
        下午最后一节又是语文课。临下课的时候范莉说:“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
      去之后把下一课再预习一下。练习册第一单元后面有一个作文题是‘暑假见闻’,
      这个题目太熟悉了,可能大家从小学开始都在写,已经写了很多年了。对于这样的
      题目,我相信你们可以手到擒来,所以我们只作为一个练笔,下去写一篇文章,除
      诗歌外,体裁不限,字数不限,鼓励创新。明天上课的时候我要检查。”范莉刚离
      开教室,教室里就传出一片怨言。虽然这个题目不难,可是太俗了,往往最熟悉的
      也是最难写的。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无从下手。
      
        萧晗宇面对这样一个作文题不屑一顾,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他太轻视这样的
      题目了。因为他从小到大的确已经写过N 遍了,心想:凭自己的水平还不是一气呵
      成的事。等她开始检查我开始写,等到检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也就写完了。再说了,
      全班一百多个人,她能检查得过来吗?她要把每个人的文章都看一遍吗?那样的话
      还没等她看完说不定就早已下课了。这样想的时候就更不放在心上了,而且还为自
      己的推断而沾沾自喜。加上其它各科繁重的作业,下课之后这件事早已被他抛到了
      九霄云外,直到第二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才猛然记起。
      
        上课铃敲响之后,范莉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教室。说:“把昨天我布置的作文练
      笔拿出来我检查一下。”晗宇一听这话觉得完了!自己还没写呢,该怎么办呢?再
      看看其他的同学,果真是练笔啊!大家都抓住了“字数不限”这一要求,甚至只有
      一两百个字。更离奇的是竟然还有人写到打雪仗!莫非他在暑假里去了北极?
      
        范莉果真是挨个检查,不过检查的时候只是走马观花地过一眼而已,也说不定
      她有一目百行的能力。等到范莉走到晗宇面前的时候,似乎眼睛里发生了一种变化,
      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微妙的变化,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然而就是这样
      一种微妙的变化也被晗宇发现了。
      
        “你的作业呢?”范莉问。
      
        “我……我……”萧晗宇支吾着,想找一个理由来为自己解脱,以便让自己当
      着全班同学的面死得不那么难看。可是当他面对范莉的时候,思维好像不听使唤似
      的,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怎么,你没写啊?”范莉一针见血地质问道。
      
        萧晗宇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眼睛的余光发现班里的好多同学都在
      注视着自己,很少脸红的他竟然羞得有一些脸红。但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晗宇还
      不忘近距离地偷偷瞟上范莉一眼。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去看范莉的时候,发现范莉竟
      然也在盯着他的脸,他的心不由得猛地跳了一下,也许范莉此时只是一种批评的眼
      光而已。即使是一种批评的眼光,却也让他心动,因为很少有老师对他有过这样关
      注的目光。但是晗宇没敢多看,赶紧把自己的目光收回了。
      
        “你为什么没写?”范莉又问道,口气里似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让晗
      宇感到有些不舒服。
      
        萧晗宇不语。
      
        “是不是你比较特殊啊?”范莉紧接着又问。
      
        “不是!”晗宇说,语气很坚定。
      
        “不是了就补上!明天上课的时候我检查。今天罚站一节课!”范莉说完又接
      着往下检查了。很快,全班一百多人的作业都被她挨个检查完了,接着便又开始上
      课了。
      
        萧晗宇站在那里,看着讲台上的范莉,他在想:“她到底是不是那天下午在河
      对岸闻笛的那个女孩呢?”凭感觉他觉得她应该不是这样子的,肯定不是!也许会
      是吧?到底是不是呢?晗宇站在那里气得想跺脚又不敢跺,想捶桌子又不能捶,只
      好憋着。谁让你没写完作业呢?想想自己在城郊中学时还曾经发表过文章,今日却
      成为范莉杀一儆百的牺牲品,不由得顾影自怜起来。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面对现
      实吧!可是他的心里仍然觉得不舒服,于是就故意时不时地狠狠盯上范莉一眼,而
      范莉却对此视而不见,继续把她的课演绎得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其实范莉也不愿意这样去体罚一个学生,可是面对萧晗宇的时候,她有一种连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特别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在关注他。虽然她现
      在还不能确定萧晗宇到底是不是那天下午在萧河对岸吹笛子的那个男孩。
      
        同时,萧晗宇站在那里也在思考着这个老掉牙的“暑假见闻”到底该怎样写呢?
      游泳、钓鱼、偷西瓜……凡是暑假里能发生的事,从小到大早已经被他写完了,再
      去重复写那些事情一点儿意思也没有。突然灵感一动,美丽的自然不常带给他诗的
      灵感吗?为何不把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写成一首诗呢?他为自己的创意而自我陶醉,
      陶醉过后便提笔。于是,一首原创作品《闻笛的女孩》便问世了:
      
        闻笛的女孩
      
        撑着一把伞
      
        静静地倚在河对岸
      
        抛开红尘世俗恩怨
      
        任悠扬的笛声环绕耳边
      
        夕阳拥抱了河面
      
        映红她那张清纯的脸
      
        我用笛声
      
        于隔岸
      
        将她深深依恋
      
        天空渐渐暗淡
      
        夕阳落山
      
        她那美丽的身影
      
        伴着暮色消失不见
      
        于我的视线
      
        静静的河面
      
        只剩下孤独的渔船
      
        带给我淡淡的伤感
      
        不知是否还有缘与她相见
      
        那已是暑假里的最后一天
      
        萧晗宇对自己这首诗欣赏不已,不但写明了事件,还抒发了自己的情感。尤其
      是最后一句,表明这件事是发生在暑假里的,并没有跑题。老师看了也无话可说。
      写完后,自己接连默念了好几遍,甚至想马上让范莉看到。然后在教室里诵读一遍,
      让全班同学佩服不已,不约而同给自己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以此来证明我萧晗宇还
      是有才华的,只是不小心没有写完作文而已。想到这里,晗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这一节课对于萧晗宇来说是漫长的。经过漫漫的煎熬,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同学们走出了教室,而范莉却朝萧晗宇这边走了过来。这是她走上讲台以来第一次
      体罚学生,因此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平静。在她上学的时候也曾经受到过老师
      的体罚,所以她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学生,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萧晗
      宇正准备出去的时候,一看范莉走了过来。他不知道范莉又要做些什么,难道还要
      批评他?他知道自己这一节课没有好好听讲。不能坐以待毙!要主动出击,先下手
      为强!于是当范莉刚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晗宇便呈上了自己的那首诗,
      说:“范老师,我的作文写完了,请你检查!”范莉一脸吃惊的表情,想不会这么
      快吧?一看作业本,原来你就写几行字来糊弄我啊?先看了再说。
      
        当她看完那首诗后,诗的好坏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将如何面对
      萧晗宇。因为她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眼前的萧晗宇就是开学前的那天下午在河对岸
      吹笛子的那个男孩。他竟然在诗中向她表达了爱慕!看着眼前的萧晗宇,他正翘首
      以待,等着她的回答。张爱玲说过:“一个人爱的人也正好爱他,在别人也许是再
      平常不过的事,可是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会觉得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不幸让
      范莉给遇上了。
      
        范莉说:“你的诗写得很好,笛子吹得也挺棒!”不管他写得好不好,范莉都
      会鼓励他的。范莉紧接着又问:“是上课的时候写的吗?”
      
        萧晗宇听了范莉的话激动不已,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他点了点头,终于确定范
      莉就是他心中所期待的那个女孩!可是那个女孩竟然真的是他的老师!他又高兴又
      不安,心里面一时难以平静下来。
      
        范莉把作业本还给了晗宇,说:“以后记住,上课的时候要注意听讲,等下课
      之后再写。明白吗?”
      
        “嗯。”
      
        “有缘总是会相见的。”
      
        萧晗宇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略带矜持的青涩的微笑。
      范莉也莞尔一笑,飘然离去。
      
        回到办公室后,范莉回想着萧晗宇的那首诗,眼前又浮现出那天下午的情景。
      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是她的学生,她宁愿永远怀着一份美好的回忆,可是现在美好
      被打破。她胡乱地想着,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突然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可
      只是她的学生啊!可是感情却往往喜欢捉弄人,又无法控制。尤其是当感情面对青
      年男女的那颗炽热的心时。再说了,其实虚荣心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表现得深浅
      不同罢了。如果一个女孩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追过,那她的自信心肯定要大打折扣。
      如果一个长相并不出众的男孩向一个漂亮的女孩示爱,即使女孩不喜欢男孩那也会
      使女孩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只是好多人不愿意承认这两种心理状态罢了,其根本原
      因还是人性里的虚荣。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本性。
      
        “范老师,可以帮一下忙吗?”门外,一个老男人教师正在叫她,打断了她的
      思绪。
      
        这个叫她的老师叫陈爱国,初二的政治老师。是一个三十岁的未婚男人,中等
      身材,戴着一副黑边眼睛,显得有些斯文。平日在学校里也比较低调,但范莉还是
      认出他来了。因为她是一个刚出来实习的大学生,要努力地打好周围的人际关系。
      
        陈爱国的父母都是农民,没有文化,饱受生活的艰苦。于是便对儿子寄予了很
      高的希望,希望他将来能做官,以光耀门楣。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当官才最有
      权利。为了提高儿子当官的概率,便给他取名叫“爱国”,以此来证明他的爱国之
      心。但是陈爱国却鬼使神差地当了老师,不过陈爱国的确很爱国,三十岁了还没有
      结婚,为国家的计划生育做出了不小贡献。父母都为他着急,觉得如此爱国升官无
      望,便催促他早日成家。陈爱国则觉得皇上不急太监急,根本没把父母的催促放在
      心上,誓要将爱国进行到底。但是自从范莉来到学校后,陈爱国的爱国之心便开始
      动摇,爱国难过美人关,体内的雄激素开始觉醒,并蠢蠢欲动。陈爱国拼命地把它
      们压下去,无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爱国最终没能按捺住自己,在本能面前败下阵
      来,于是乎感慨“人生最大的敌人是自己。”感慨过后,以此为动力,准备对范莉
      发起进攻。
      
        陈爱国从书上了解到,要想追一个女孩子必须要主动找机会接近对方,等彼此
      都有了一定的好感后再表白。先作朋友再作恋人,单刀直入式的鲁莽最容易将对方
      吓跑。于是,陈爱国今天终于鼓足勇气,叫范莉过来帮一个忙。
      
        范莉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陈爱国,笑着问他:
      
        “陈老师啊,有什么事吗?”
      
        陈爱国经受不住范莉这一笑,受宠若惊,顿时紧张起来,显得很不自在,刚刚
      想好的话又忘了,站在那里无意识地挠了挠头。
      
        范莉见陈爱国有点窘迫的样子,心里直觉得好笑,但是当着陈爱国的面又不好
      意思笑出来。于是便又问: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帮你一个忙吗?什么事啊?”
      
        “哦,对了,帮我抬一下桌子。”
      
        “没问题,走吧!”
      
        “那——谢谢你啊!”
      
        “看你客气的,还没帮忙就先说谢啊。”说着,范莉又微笑了一下。
      
        陈爱国被范莉的热情所包围,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只是陪着笑。
      
        到了陈爱国的办公室,范莉发现他的办公室跟自己的一样,只是一张床、一张
      桌子、一些灶具而已,都是集卧室、办公室、厨房于一体的三合一的一间小屋。
      
        陈爱国指着自己的办公桌说:“把这张桌子抬到窗户前面,那边光线比较好一
      点。”
      
        范莉一看,原来桌子是放在墙角处的,靠桌面的墙上贴着一层报纸,已经有些
      发黄,显然桌子放在这个位置已经好久了。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桌子抬到了窗户前。
      
        “怎么这么重啊?”范莉随口而出一句话,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多少力
      气。
      
        其实那张桌子原本并不重,陈爱国一个人完全可以搬得动。他只是想找个机会
      接近范莉,但桌子若太轻范莉岂不笑话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于是便故意往抽屉里面
      放了一些书。一听到范莉抱怨桌子太重仿佛心事被看穿,又急忙应付道:“哦,抽
      屉里面有些书,所以有点重。”陈爱国说,“早知道刚才把书拿出来再搬了。”
      
        范莉一听这话好像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似的,于是便说:“没事的,这不是已经
      搬过来了吗?再说了,我在大学里时也经常参加劳动。”
      
        陈爱国一听范莉在大学里经常参加劳动,更是佩服不已,想这个女孩真是不简
      单,文武双全啊!看来自己真的没有看走眼,如果他的父母知道他为他们二老找了
      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那还不高兴得合不扰嘴,欢蹦乱跳?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
      太天真,只是叫范莉帮了一个忙而已,他竟然就想得那么远,为自己的可笑而感到
      可笑。
      
        陈爱国笑了笑,明显比刚见到范莉时要放松多了,说:“坐下歇一会儿吧,我
      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备课呢。”说着便转身往外走。
      
        陈爱国见留她不住,只好将她送到门外,说:“范老师真是敬业!那好吧,改
      日有空了再来玩啊。慢走!”
      
        范莉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走了。
      
        陈爱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脸上带着傻傻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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