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高一筹
虽然出身草莽,却懂得爱惜人才; 一山不容二虎,张作霖技高一筹平心而论,
张作霖有别于一般的山大王,并不是只醉心于打家劫舍的勾当,他有野心,也有抱
负,向往着如汉高祖、明太祖那样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因此,他也有心把奉天
省治理得民富兵强,成为今后争天下的基地。
所以,他要招贤纳才,他明白手下的那帮武夫,破坏有余,建设不足,单纯地
依赖他们,是实现不了他心中的那份霸业的。有人向他推荐,奉天人氏王永江有治
国之才,假如他肯出山,何愁天下不定。
王永江的大名张作霖早有耳闻,据说此人是关外第一人才,张作霖是个讲究实
际的人,一开始只任命王永江为奉天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他还要考察此人
的实际能力。
果然是名不虚传,当时奉天的治安状况混乱至极,张作霖的部下都是土匪出身,
哪里有什么王法,闹市抢劫,拦街斗殴,都是司空见惯,小菜一碟。自上任伊始,
王永江大刀阔斧进行了整治,严明各种规章制度,在省城设下若干警务分驻所,如
有扰乱社会治安者,严惩不贷。
这就让那些横行街市的丘八大大地恼火了,经常与执行任务的警察发生冲突,
王永江脸一黑,六亲不认,管你什么来头,只要犯法,一律依章处理。仗着这股狠
劲,省城治安大见好转,连外国人都在报纸上有所赞誉,让张作霖大有面子,经常
人前人后地夸奖王永江,说什么马上得天下,马下治天下等等,听得汤玉麟大为不
快,抢白道:
“王永江有何能耐,穷酸一个,瞧他能为你争来一城一地? ”汤玉麟早对王永
江不满了,当时他除了担任第五十三旅旅长一职外,还兼任着省城密探队长,这就
与王永江的职权有些重叠,他仗着与张作霖的特殊关系,经常以军权压警权,双方
几至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那一年,他和辽西另一马匪金寿山合作劫了一行客商,发了一笔,回到寨子里,
两伙人合在一处摆酒庆贺,做土匪的也没什么规矩,男女不分席的,张作霖的二夫
人已经是身怀六甲,也腆着个肚子坐在张作霖身边。
金寿山手下二当家的是个不第秀才,精通相术,这天喝多了,来了兴致,要为
张作霖的夫人看手相,他细细端详了一番后,不由得大惊,酒席散后,他就对金寿
山道:
“从那位姓张的夫人的手相看,贵不可言,女何以贵,妻以夫荣,母以子贵,
张家至少要有两代兴旺,说不定日后有问鼎天下的可能。”
金寿山也伸出了手,“你替我也看一看。”
二当家看过后叹了一口气,“大当家的手相就不如人了,而且命里还犯小人,
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不得好死啊。”金寿山听了气得大叫:
“胡说八道,我今儿个就宰了姓张的夫妻俩,看看是他命好,还是我的命好。”
二当家也是这个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我今天给他们看相,也是促金爷下这
个决心。”于是半夜里金寿山突然发难,大马刀像切西瓜一样,张作霖手下的不少
伙计睡梦中脑袋就搬了家,幸亏汤玉麟半夜里起身小解,见到情况,大吼一声,端
起盒子炮抬手就是一梭子。打倒了对方一人。接着抢身进了张作霖的屋子,张作霖
已经不见身影,身怀六甲的二夫人吓得没了主张,汤玉麟腰一猫,不由分说地将孕
妇背上了身,挥着枪,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大约走出了十里地,摆脱了追兵,才
见到张作霖率人来接应,这时候汤玉麟都累瘫了,大口大口喷着鲜血,张夫人也受
此惊吓,提前早产了,生下的那个孩子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少帅张学良。每逢见到
儿子,张作霖就感激汤玉麟: “那是我们老张家的大恩人啊。”
但是,江湖上的人,往往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汤玉麟现在骄纵得没了边际,
他以为张作霖打下的这片江山有他的一半,因此在奉天城里胡作非为,弄得老百姓
怨声载道。这就让张作霖看不下去了。
矛盾终于激化,汤部有一位姓宋的军官在省城私设一赌场,过去可没人敢管,
王永江不信邪,不仅关了这赌场,还将姓宋的军官关进了大牢,汤玉麟的部下横行
惯了,哪吃得这样的大亏,当即群情汹汹,嚷着要找王永江算账。
汤玉麟亲自上门与张作霖理论,瞪着眼珠子大喊大叫: “天下是老子靠枪杆子
打下来的,王永江何德何能? 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
“放肆! ”张作霖心里怒喝一声,他最看不惯汤玉麟这样倚老卖老,还以为这
奉天城是绿林呢,见面喊兄弟,没上没下的。他把桌子一拍,也动了肝火,高声骂
道:
“治天下笔杆子就比枪杆子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给王永江牵马都不配。”
这句话说绝了,气得汤玉麟转身就走。不久,他就联合了一批武将,写了一张呈文,
要求将王永江撤职。
张作霖顿时就火了: “妈拉个巴子,我看上的人你们就反对,老子非要用这个
王永江不可,谁不干,谁他妈的走人,老子不稀罕。”
汤玉麟也跳将起来,居然指着张作霖的鼻子喝道: “你不用骂街,我扳不倒那
个姓王的立马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话里就有着威胁人的味道了,
让张作霖不能忍受,当场把手里的那份要求把王永江撤职的呈文撕得粉碎,扔到了
汤玉麟的脸上,破口大骂: “没你汤玉麟这个鸡子,我照样做出槽子糕。”眼看着
这件事闹大了,王永江内心也是不安,准备辞职,他知道汤玉麟在张作霖队伍里的
分量,不能为了他削弱了张作霖的力量。
没想到张作霖却板起了脸: “这就是你王先生的不是了,你没错,为什么辞职
?汤玉麟这叫武人干政,此风万不可长,此端万不可开,他看谁不顺眼,我就把谁踹
了,这也太不像话了。”汤玉麟却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奶奶的,老子大不了再回山里当马匪去,也不能受这鸟气。”汤玉麟心一横,
准备下毒手了,他知道张作霖防范得紧,在外面轻易下不了手。好个汤玉麟,胆色
过人,掖着两把盒子炮,只身就去闯大帅府,想必张作霖不会警惕。
张作霖也没想到汤玉麟会在自己家中撒野,见到汤玉麟上门,倒是十分高兴,
屏去左右,想和这位老弟兄剖腹掏心地谈一次。汤玉麟明显的心不在焉,谈到王永
江的事时,一反常态,只是顺着张作霖的话: “是啊,是啊,我一切都听大哥的。”
说着话,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寻找下手的机会。
张作霖的江湖经验何等丰富,立刻感到了不对劲,他也不声张,坐上了虎皮交
椅,手一撩,露出下面藏着的机关枪。“最近有人才从国外给我弄来了这个新鲜玩
艺,说防身最好使了,我试给你看看。”不由分说,将汤玉麟拉到了帅府的大院,
一扬手,只见一串火光,对面墙上留下一排弹坑。
汤玉麟喑叫一声侥幸,刚才要是不识相,动起手来,张作霖一扣扳机,自己还
不被打成蜂窝。
枪声也引来了许多卫兵,张作霖更是有恃无恐了,他拍了拍汤玉麟鼓囊囊的腹
部,明显地摸到了枪的形状,话中有话道: “汤兄弟一向枪不离身,莫不是到我这
大帅府也要防着一手呀,你我可是兄弟啊。”
一听这话,汤玉麟脸都白了,知道张作霖对他起疑心了,他也了解张作霖的心
狠手辣,奉天是再不敢呆下去了,出了大帅府,他就整顿兵马,将部队拉走。
张作霖也是心惊,这是他最怕出现的情况了。因此不得不低下头来,给汤玉麟
去了一封长信,写得十分动情。“十七年患难之交,临别亦未晤,弟心伤矣! ”他
回忆了当年两人的生死相依,保证说: “共得之富贵,当共享受,耿耿此心,天日
可表。今日不辞而行,挽留无术,何时意转心回,肯来聚首,富贵与共,决不食言。”
张作霖虽然在此信中低声下气,但依然坚持着原则,一句不提对王永江的处置,
因此也就不能浇灭汤玉麟心头的怒火,他骂道:
“亏你还记得以前的交情,跟随你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兄弟还比不上一个外来
的王永江,姓张的就没把我汤某人放在眼里。”他已经有心与张作霖分个高低,开
始招兵买马,并在部队进行动员。事已至此,张作霖只能应战,汤玉麟小瞧了张作
霖在军中的威信了,别看那些赳赳武夫在王永江事情上和他站在一起,但一到撕开
脸皮的时候还是旗帜鲜明拥护张作霖的。再说北洋政府方面也不愿东北出现混乱局
面,国务总理段祺瑞一直对张作霖不薄,准备以两师兵力援助张作霖。
就这样张作霖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此事,四面楚歌之中,汤玉麟只好到徐州投奔
张勋。后来他返回东北,重新投靠张作霖,张作霖不念旧恶,收留了他。经过几番
和东北各路军阀的斗智斗狠,整个奉天全攥在张作霖的手中了,他踌躇满志,白山
黑水已经容纳不了他的野心,关内的大好河山吸引着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说
他不能问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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